他实在是想不出答案,只有愁绪盘旋在他的脑海。

    他为此又去了寺院站着。

    他似乎只要往那一站起码他就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他就能够放下一会耳手中的烟。

    此时伴随着寺院墙面上朦胧的晨光,那个男人站在门口那棵柿子树旁边。

    树不会走路,可或许树会走路。

    树选择这辈子感受不会走路,风雨雷电在它身边经过,而它站着不动。正如他这一辈子或许他就选择了感受这一切。

    这天他这次没有穿黑色,仿佛如同另一个新的人。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香客从他身边经过,游人从一旁经过走进庙门。

    在周遭谈笑风生之中,他依旧如同无动于衷地站在门侧。

    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干嘛,仿佛只是和落叶打个照面。

    旁边路过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这个人站在那里在干什么。

    可是有时候看着忙忙碌碌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奔波忙碌的人们,何尝又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大家看起来似乎都很忙,但也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在这个四周蔓延着杏黄色的秋色里,他身穿一件米黄色的风衣。

    四周的万物的秋意看上去都是他大衣的颜色的延伸。

    柿子树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们俩竟是相同的颜色。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门,而是默默地看着门里面的场景。

    他于人来人往中,不动声色地充当着一堵秋天的背景墙的一部分,过路过的人为此也纷纷侧目。

    那天她在短信中说要搬到了这个寺庙当义工,让他不要再往原地址寄东西。

    他恐怕这并非实情,只是出自推脱的一种说辞。

    其次是他不信有地方能让一个没有钱的人活下去,或者万一寺内有什么繁杂的苦力糟蹋她。

    出于对这个世间的不信任,非得来亲眼看看不可。

    他站在寺院外看着。庙内香火气弥漫,香火的味道都溢出了寺庙的门框。

    门外的树一直陪伴着他,这棵树一边嚣张地把一半的落叶落到庙门外,另一半的落叶落进庙门内。

    他的视线穿过庙门还有门框望直直望进到院内。

    恰好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一身的佛黄色拿着一把扫帚安安静静地站在寺院内的一个角落扫着地。

    在寺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显得很渺小。

    早晨来时车上广播里还在报道关于她们家的消息,广播说这个昔日活跃在荧幕上的千金如今却不知去向。不少的言论推测她去了别的国家生活。

    他信也不信。

    他信是因为他本来就信,他不信是在这看到了她的身影。

    寺院里此刻纷纷扰扰,来烧香求佛的百姓在庭院中进进出出。她就在那个角落里扫着落叶,不声也不响,留给周遭事物一个佛黄色的背影。

    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失语。

    那些不明的心绪化进这个背影中。

    在那一刻偶然地化为了乌有。

    它们似乎连同杏黄色的秋色和此情此景中的香火气一起融进眼前这个佛黄色的背影。

    人群就算纷扰,她依旧站在那里清清静静地一身布衣。

    别人寻不着也正常,在茫茫大地里谁会去脚踏踏实地认真地寻找,脚踏实地那本就是一件大难事。

    他的双腿随着视线走动。

    随着视线他不由跨过门槛,首次步入庭院。

    庭院里有许多人正在朝着佛堂外的香烛台朝拜,点燃的烛火忽明忽暗隐隐绰绰地燃烧着,烛火飘起一阵阵的烟,接着那阵烟又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

    香烛台前的人流涌动,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进退都不是。

    被迫随着熙攘的人流挪步到了寺院左手边的一个少人的角落站定。

    所站的那个角落恰好和她所在的角落呈对角线。

    中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挡住了他一部分的视线。

    她所在的角落四周留着一片少有的清净。

    在那里似乎连一片落叶此时落下来都扰了这片清净。

    他的视线的存在都像是扰了那片清净。

    于是他只是站在距离最远的斜对角的角落里不争不吵地站着。

    眼底是这样一番秋日的景象。

    夕阳西下的傍晚和白天的熙熙攘攘不同,没了这些个烧香求佛的人们的来来往往还有阳光的喧嚣。

    静谧和他还有渐变的黑沉在余晖中的寺院里缓缓出席。

    余晖让他米黄色的大衣的一侧沾满暖色,顺便也让银杏树被披上了一层暖光做的外套。

    过一阵子她在晚霞的暖光中缓缓抬起头打量着周遭的生物。

    周遭的生物包括忙了一天的树还有底下这片沉默的土地。

    她抬起眼眸看向庭院时恰好就看到,余晖像是极其顺便地洒在清扫后的地面上。

    她的眼神接着便又懒懒散散地撒向院内。

    余光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斜对面角落里站着的男人。

    这个人虽然和她之间隔着距离还有炉台,她却依旧能够清晰地看见斜对角的这位来人。

    意外地又撞上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和几年前繁尘酒吧中碰巧意外望进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眸不尽相同。

    可那双眼眸依旧像是神秘的百慕大。

    她撒向寺院内的视线瞬间凝固,接着她便顺瞬间低下了眼眸。又是他。

    又是那人。

    顷刻间她手里的扫把从散漫地晃荡到停息不动。

    那人只是什么话也没说站在那里,空气中也很配合般得寂静。

    但这环境似乎也同样还是便沉了。

    她的周遭又如同千言万语同时响起在这片空间里。

    他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她不知道。

    她在这种沉默中竟想起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华丽服饰和妆容。

    之前她让他来拿卡,他说:没空来。

    没空来却还是出现。

    那刚好趁今天把他的黑卡还给他,再把刷他的卡的事和他解释清楚,两清。

    她欠了他一份信任和这一份帮助,还有一份感激。

    他站在那里用陌生人那般用带着距离的目光看着她。

    直到她的眼眸看向了他时他的神情才微微一愣。

    那一愣随即就和其他情绪一起化进一片黑。

    他没有说错,确实是没空来。

    没空来有语境,他的没空来是在一张卡的语境之下的没空来。

    她并没有等来和他来找她说话。

    他的无动于衷白费她思考了那一番的措辞。

    正当她想要返回去找到卡,再去把卡归还给他那时,身后同一个寺院的师兄们的声音却恰恰好同时传来:“走吧。晚饭时间,吃饭去了。”

    远处角落里的男人此时也清晰地听到她的同门师兄传来的话语。

    他从这幅场景和他的万千思绪中脱离出来,他担心的恰是她吃不饱穿不暖。

    小事却堪比大事,面对几千万的合同此时的担忧与之相比显得极为微小。

    眼见她现在过得不错,起码能按时吃饭,清扫落叶也不算什么劳苦工作。

    起码这个工作还能确保她能够好好活着,不至于想那些有的没的,再加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乐在其中,身边又不至于没有人相伴,那便是好的。

    即便是他希望她能过得更好,他也尊重她的自由。

    她转过身去,独自匆匆忙忙地跑回了住的房间里,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箱底的盒子里拿出了那张压箱底的他的卡。

    他看到她转身离开时便也转身离开了。

    等她匆匆地拿着那张黑卡跑回庭院时。院里却早已没有了男人的身影了。

    她左右环视了一阵子都没有找到他。

    为何她才刚刚看见他,他又离开了。

    那么快就走了。

    她才刚刚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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