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的废墟那般一片灰白色和土黄色的暗色调的碎砖碎瓦,如同在寂静中默默生存着的生命,在寂静中维持着该有的寡淡和沉默。这种寡淡和沉默也是对生命的敬重。

    周遭的同学和老师都肉眼可见这个男孩的面无表情和拒人千里。

    他长得好看,但他只换着两件黑色外套穿来穿去,再好看也被普通的色彩包裹。虽是那样,他却也是活着。

    他只是没有力气再去演绎出这个世界的彩色,光是活着似乎就耗尽着全力。

    那时他或许已经死了。

    他存活过来后便开始搭建一个有科技组成的可以没有生命也能很好存在的国度。他觉得那样的创造能够让不想拥有生命的人类能够理所应当地死亡。

    科技而也同样能够保护为数不多还在乎的人活在这个星球。

    他且称那个星球为拟命球。

    可能在他没有生命的时候。她恰恰好在那时出现,于是他在那时把生命的存活归于这个人。

    万事万物的喧嚣让他不知道喧嚣是一种热闹还是一种寡淡。

    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似乎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在表象上热闹,一个在底下沉寂。

    一个由表象主导,一个由精神主导。

    一个像他,一个像她。

    有时他会特地坐到人堆中间去感受被包围的热闹,从而去忘记他本身的存在。

    万事万物像是从寡淡的虚无中繁衍出来的衍生物。可那却像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寡淡和虚无,他也不愿让自己成为一个疯子或是傻子那样,于是他宁可自取灭亡。

    他在那之中突然发现科技也可以维持这个世界虚假的彩色,科技可以代替人类保护身边的万物。他这才开始没日没夜的努力,为了替代心里仅剩的彩色而努力。

    他几乎是确信科技可以代替像他这样的无生命体去存活。

    他创造的机器人如同他眼中的自己,甚至有时觉得自己还不如机器人。

    他那样用心地去创造是因为他在为自身的死亡做准备。

    但是他还有一点不确信,因为在他眼里的她是那个无可取代的存在。

    那个人像是一个无所顾忌的孩童。那种差距所带来的自卑也是能够让他这个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存活过来去创造一个没有生命的国度的勇气,如光一般领着他的创造在一开始就卖给了巨头科创公司从而获得了第一桶金。

    他其实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这个人具体占据着什么位置,那或许是一种引领和前方的光芒,她的存在或许又仅仅是自卑。

    他在看到她的时候,忽然却又觉得机器人再牛逼也代替不了人类。

    他的信念似乎可以在一瞬间被重建,也可以在那一瞬间覆灭。

    那时的他组建了自己的公司。

    直到后来,他的公司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成功,于他而言,这些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他内在依旧除了勇气之外一无所有。

    唯一且重大的改变是:他能够近距离看到她了。

    可是曾经在他花大价格去请她为公司产品代言,那是他亲手写了一晚上的诚意的合约。

    可是被她立刻拒绝了,她拒绝说:“在不知道全屋科技还有高精密度的智能机器人的普及会取代多少人力还有岗位的时候,在不确定未来的人能做什么工作还有职业的时候。很抱歉无法代言,但是相信贵公司能找到明晰的方向,又或者能够有一日能为草民解说,为此谢谢邀请。”

    他看着那份回应愣了很久,因为他确实没有明晰前行的方向,她拒绝认可的意思让他心寒,那个时候正是那种寒意让他选择了独自行走,他继续向前走,不出所料地占有了很大一部分市场。

    同时也不出所料取代了许许多多的岗位和人力成为了市场必需品。

    可是他也还记得这么强大的占有率是因为她的不认可。

    他没办法让她认可。

    可是他可以让世界上的现状还有其他人都诚服于高科技和他的创造。

    他忽然发现他自己是个有钱的高位者,很多很多的人似乎都迎合着他,他的生活里也像是拥有了很多物质还有人。既然有那么多人了,不就够了。

    她比起所有人,又算是什么呢。

    比起所有人,她不算是什么吧。他再次举起自己的高脚杯,笑脸盈盈地和别人喝酒,谈天说地。

    反正,按照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和秩序,他们也不会有交集。

    那不就是挺好的。

    可是他还是会偶尔在夜里想起她,在每一次想起她的时候,在每一次想起她的拒绝的时候,在每一次看到她周围其他的男人让她笑的时候,在他的心又会再次被自卑折磨。

    可那似乎不是一种非得治的病症,又或其实他需要这种病症的存在来以此维持存活。

    他有时候发现无论贫富无论环境如何变化其实生活都一样的寂静,有些事虽然折磨却也像能够活命的稻草。

    他没靠近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于他而言,他小心又敬畏。

    他的成就或许确实带来了美好的今天。但是面对明天。她活着似乎才是明天。

    而他确实不确定明天是什么样子。

    那天在酒吧的晚上他一直在那里静静地等待,那是因为他被一种强大的不平衡折磨着,他太孤单了,他又太自傲了,他忽然好累好累。

    他需要患病才能保全自身的外在和内在的平衡。

    他外在拥有了太多,可是内在却如此空荡。

    这种强大的不平衡似乎能立刻将他摧毁。

    他的创建来自于希望她能够活在这个世上,哪怕他不再存在。

    他的勇气来自他曾看到两人之间的巨大的差距。

    他的自傲来自于她,他的自卑也来自于她,他的一切都来自于他在乎的人和事物。

    他的所有真心都来自于在乎。无论那一种在乎是如何折磨他,可是他也是为此而活的啊。外在的事物获得得再多,看不到又算是拥有了多少。他拥有了五彩的世界,可那种彩色却映照着他的孤单。

    他时常利用自己,在他看来他自己比起当一个低效的喜怒哀乐生命体,似乎更愿是高效机器人。

    他撇去并利用着自己的情欲,从而去更有效地运行自己。

    他成为机器的同时确实能更高效地创造了更多的财富。

    他忘了这一种高效地失去生命的运行也是为了另一个生命。

    他前行的方向是为自我灭亡和她的独自存活做准备。混沌开天地,万物有着秩序。

    他希望他不存在的那一天,她存在。

    他在试图创造无生命的世界的秩序。

    可是他忘记的那一切却在她消失的那一刻被他想起,他忽然想起来了那些科技因她而存在。

    于是他放下了手头的那些,满世界去寻找她。

    他忽然发现的所有创造何尝不也是在内心世界满心满眼地寻找她。

    现在他找到了。

    夜幕里的森林里吹来了清爽但也温暖的风,伴随着她像仓鼠一样边吃东西边渐渐地听着他说话的身影。

    她却说:“人贵在自救,不是我改变了你的生活,但是这确实让我没有意料。”

    她的话浅浅淡淡的,正如那他看到的身影那般。

    在他眼里的热闹和幸福,比起两个人走在虚无之上,幸福和热闹更在于无论他存不存在,她也能自个儿走在这片虚无之上。

    如同在茫茫的一片沙漠里只有他一个人,周遭都是一些沙,草,骆驼这一类又的没的,他正想往远处那个人影处瞧一瞧。可他同样也害怕他走过去之后,那个人会亲口告诉他,他看错了。

    他现在知道了活着并不是因为自己活着也是因为眼里的生命活着,人才能够知道自身的存活。

    他比起自己的虚无更更希望眼里的事物存在着。

    自我的消亡可以为了这个星球的鲜活而存在。

    可是他不害怕消亡吗。他也还没有摆脱那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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