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月舟初见金戈时,是在男友卓然公司的年会上。确切的说,也算是她前一阵子实习过的公司。

    卓然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在收银台前排队。

    卓然嬉笑着问她说:“月舟,晚上公司年会你到底来不来?”

    她用肩膀笨拙的夹着手机,没好气的说:“我都辞职了,还去干什么?”

    卓然并不生气,只是继续劝说:“你辞职那会儿年会的布置都结束了,有你的位置。怎么样,不来占资本家的便宜?”

    “占资本家的便宜”是她的口头禅,虽然好歹也算中产阶级,可还是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玩。听卓然这样一说,她到底忍不住轻声的笑了起来。然而说出嘴的话还是只有两个字,“不去。”隔着电话,她都能猜想出卓然那张垂头丧气的窘脸,她喜欢捉弄卓然,因为卓然脾气好。

    卓然似乎还想说服她一起,可是她并没有给他唠叨下去的机会,“不和你说了,马上排到我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另一边的卓然苦笑。

    等她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提回家去,意外的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告诉她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了,要她自己做饭吃。

    她知道撒娇不管用,只能挂断电话后赌气的把怀里的抱枕丢到地上去。明明是爸爸说晚上会回来吃饭,她才没有答应卓然去公司年会。现在倒是好,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哪里还有吃饭的兴趣了。

    她用力揉了揉头发,亚麻色的披肩发被弄得乱七八糟像是一只鸟窝。垂头丧气之余,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卓然的号码——虽然知道这样做实在跌份儿,可是要她自己一晚上自娱自乐,她还真没有这本事。

    卓然说晚宴七点钟开始,现在时间还早,就算被卓然埋怨出尔反尔,他应该还是会带着她吧!

    卓然倒是很乐意和她一起,为示诚意还特地换乘了三趟公交来家里接她。

    等她把新买的食材简单处理丢进冰箱后,已经是五点多的光景了,冬日里昼短夜长,北方更是明显。

    卓然挽着她的手并肩走在路灯底下,咯吱咯吱的踩着积雪。

    雪是一早便开始下的,断断续续的只是不肯停下来。北风吹着霰子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卓然便停下来重新帮她系好围巾,口鼻都被遮上了,唯独留一双眼睛看路。

    他们乘出租车去举办年会的酒店。公司规模大、员工多,整整一层大厅里桌椅摆的满满的才算安置下所有人。

    卓然牵着她一起坐到了他们研发部的那一群同事中间。刚刚路过法务部的餐桌时,之前的同事还邀请她一起去坐坐。倒是她想着自己已经不再这里工作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卓然身边的好。

    其实岑月舟一直不算是这家公司真正的员工,之前不过是在法务部实习过一段时间。那时候这家公司还是她一位赵姓世伯名下的,是他一生的心血。不过是半个月之前,才易主到现在的总裁手里。

    她只知道这家公司是被一个姓金的香港人收购的,赵世伯更是因为之前投标时有过行贿行为而被检察院批准逮捕,他的那位不成器的儿子一向除了“抽烟喝酒玩女人”——这当然不是她说的,是另一位世兄总结的——变卖了仅有的一些产业,只身躲到国外清净去了。赵世伯的女儿更不用说,她的婚姻原本就是P市私下公认的商业联姻,如今丈夫郑凯生意越来越顺风顺水,几年来关于感情破裂、对方出轨的消息就不曾断过,赵大小姐为了维持体面也只能强颜欢笑。如今赵家败了,她的丈夫自然不肯陪着她再演这出“举案齐眉”的大戏,所以不久前她也被丈夫逼迫离婚。当然走到这一步还有传闻说是和最近空降P市的金总有关系,毕竟听闻此人手段雷厉风行,生意涉及面积之广,如房地产、金融、电子、影视行业等等,他到P市后收购赵家的公司时更是数管齐下,丝毫不讲生意场上真真假假的情面。郑凯想自己既是赵家的女婿,自然是当断则断,免受池鱼之殃的好。这样的猜测难免坐实了郑凯的翻脸无情,可是管中窥豹,也可看出金总着实不容小觑。

    岑爸爸听说赵家的公司出事后,便不再让她去实习了。月舟想,大概是他和赵世伯数年交情,因此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女儿到他的对头名下做事了。

    月舟也听他的话,毕竟年后距离开学也没几天了。而且印象里赵世伯一直对她不错,去年她十八岁生日,赵世伯送的礼物还是一辆跑车。是她一直磨着爸爸要车子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赵世伯给她的惊喜。起初她并不知道那辆酒红色的跑车价值多少,只听见她爸爸推让说别惯坏了小孩子。后来有一次去逛车展,看到价格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消化不良。饶是她车技娴熟,开起来却也是小心翼翼,唯恐刮碰了心疼也肉疼。

    所以岑爸爸提出不许她再去实习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似乎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感激赵世伯。

    七点钟晚宴开始就由主持人宣布请总裁致辞,热烈的掌声中,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上高台。虽然距离的远,可是她仍旧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穿着考究的西装,英气笔挺的一站就比她们知识产权学院最玉树临风的潘讲师还要帅。

    他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带着略略的磁性,普通话里微微带着粤语的发音。

    她从来没想到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金总竟是这样年轻。于是悄悄和卓然咬耳朵,“你们老板到底多大年纪?”

    卓然也不知道,因为他回答说:“听说二十八岁。”

    她便继续问:“是二世祖吧?”虽然嘴上这样问,可心里其实已经把他归为这一类人中。就像她的其他几个世兄一样,靠着家族势力,才会这样呼风唤雨少年得志。

    可是卓然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老板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的企业都是自己一点点打拼出来的。”

    她会信?才怪!韩世兄初来P市,还骗她说自己是贫下中农呢!后来还不是被她法律人的敏感嗅觉发现他是临市地产大亨的独生子。

    她猜想这个年轻有为的金总说什么自己父母双亡的背景,虽然不会像韩允恒一样怕别人知道他没有什么真本事之后笑话他,但是一定另有原因。大概是某老板的私生子一类的,所以不敢对外人提起——这一向是豪门隐疾,不足为外人道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不过他也太狠了点,竟然把自己爸妈都咒死了。

    当然了,这不过是八卦达人岑月舟的猜测,没有事实根据的。如果让她的老师知道,一定会骂她没有法律人的严谨态度。

    她对金总的身世八卦仅限于此,毕竟辜负五星级酒店的大师傅才是罪孽深重。

    不久后,金总大概是想显示亲民态度,端着酒杯四处和员工聊天。当然走到哪一桌,那些人都会站起来向他敬酒。他也不过是浅尝一口,反正又没人敢叫板要他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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