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先不忙这个。”我说,失控的情绪慢慢回返,脑子也终于清楚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冲着乔楚生来的,可以说是刺杀,“我没事,你先去审那个刺杀你的,他还活着吗。”

    他顿住脚步说:“人还没死,已经让六子在问了。”

    我点点头显示我已经知道了,多的我不是很想问,我知道他会有自己一套办法解决问题,于是只说:“越来越乱了,楚生,来来去去的,你可千万小心。”

    乔楚生没答话,手里拿着暖壶,把水倒进杯子里去,他又原路走回来,就听见一阵敲门声,门缝小小地打开,我看见是六子,也就了然,这是问出事情来了。乔楚生看我一眼,宽慰地笑了一下,放下水杯出去了,我抱着他的外套,缓缓地躺下,看天花板,突然发生的这一件事在我的脑海里回放,我想起开枪那人的面孔,竟然觉得有些熟悉,不禁悚然。我觉得这个年代的人面熟可不是什么好事,最好是不认识。我这样想着,忽然想起平春来,她说,招娣,我看见你弟弟来上海了。

    我猛地坐起来,坐直了。腰腹上伤口原来不止一处,所幸没打到要害,既然还活着,那疼得厉害些也无所谓。

    刺杀乔楚生的不是别人,是我此世那个没什么实际交情的便宜弟弟。如果不出意料,他来上海,恐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我,或许在某些传言里,我也在沪上立下脚跟谋出了发展,于是他来沪上找我,为的是钱。

    可是这样讲来,他又是怎么参与到刺杀乔楚生的事情里去的?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他投靠了哪方面?是谁的人?我似乎感到那些西方小说里的说法例如“命运的齿轮”具现了,乔楚生身在这里,一面是□□龙头接任人选,另一面是工部局的警察,还屡破奇案有着和他做□□一样不小的名声,人和鬼都让他做了,他这样的人,似乎是必然得选一边站的。

    那这刺杀一类的事情,是在警告他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吗。我不知道,对于这段历史课本上少见,于是我也不很清楚,早先我在花烟馆,听一些传闻说沪上□□若即若离两边站,怕是要和那边掰了,但具体怎样,我并不知情,要不是事关乔楚生如何,我是不会管顾这些的。穿越至此没有实感,看谁都像假人,是早已作古一撮灰,唯独乔楚生,因为离得太近了,才变作和我一样的活人。

    我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抬头看是乔楚生站在门前,我微微笑了一下,他也微微笑了一下,他走到病床边上,坐下来缓了缓才开口说:“问不出什么,只是,他一口咬定是你弟弟,来上海找你,没成想被姐姐的姘头抓了一顿好打。但我想他是在说假话。”

    “假如他说的是真话,我倒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我说,“要说弟弟,在乡下时候确实有一个,不过很多年没见过,现下不知道在哪里。

    要是真是这个弟弟,我倒有办法问出来。”

    乔楚生听我这样说,没说什么,握着我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我明天带他过来。”我点点头,拍拍他手背权当是宽慰,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我想问他选一边站的事,又实在不想现在就面对这个问题。七月北伐,我知道北伐势头好,估计来年三月就包围上海,到时候,他和他代表的帮派,要往哪里站?

    “我在想,”他慢慢地说,“你来这里之前,是在读大学。你在哪里读大学?”他看着我,忽然这样问我。我还没回答,护士小姐敲门来给药,挂了吊瓶输液,乔楚生于是转头看吊瓶里液体下坠。

    我说我大学的名字,其实这名字在这个时代也是有名的,又说其实到了此世这都已经不重要,是没什么用的旧忆了。他摇摇头,但不说为什么,只是笑一笑,握着我双手坐在那里,非常安静。我要问他了,我又要问他了,我知道他一定给我否认的答案,但是我还是问出了口:“楚生,七月打仗,三月就能打到上海,你,不走吗?”

    他不说话,半晌才说,“我要是走了,帮派怎么办,要这帮弟兄上街讨饭吃吗。”,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老爷子病倒了,这你也知道,幼宁是不会再回来了,我再走了,谁看顾他?”

    “但是魏息,你要走是能走的。”他说,“你有我。“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看着他说,“我和你一起。”

    乔楚生又笑了,他轻吻我的手背,慢慢说,我知道。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我见到了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便宜弟弟,他被乔楚生两个弟兄看着,神情却很高傲,见到我,开口叫了一声,大姐。乔楚生的两个弟兄对视一眼,掩了门出去了,我看了便宜弟弟一眼,听到楼梯里有下楼梯的声音。

    “行了,乔楚生把你放了。”我一边说一边从枕下拿出钱包来排出两根金条来(当然不是我的,是我借乔楚生的),“我就是听说,是我弟弟,想着也好多年没见了,就让他们送你过来看看我。

    虽说都是误会一场,可你这一枪,差点把我送上西天喽。”

    “你找我就找我,杀我干什么?”我直接这样问,“找到我就是了,我还能不给你钱花么。”

    “我一开始是来找你的,听从上海回去的人说,你傍上了乔四爷,现在阔气得很哩。”他说着,上上下下打量我,“但现在看来,你也不像富贵了的样子......”

    我心平气和:“是呀,我又不招他喜欢,确实也没多少钱在身上。也无非就是些金子,俗气得很,我又不喜欢。

    倒是我问你,你来上海,现在做什么,有住处了没有?”这年轻人嗤笑一声:“我跟着唐先生,就在唐先生府上给他送东西,人家是组织工人罢工的大人物,总比他乔楚生白日做鬼,晚上做人团团转强得多。”

    我也假装不屑一顾:“乔楚生做人做鬼,总有得做,你才来沪上多久,就看不起他了?我倒还是问你,这唐先生做成什么大事了?依我看,是你吹牛,口气太狂妄。”

    他脸色变了变,压低了声音和我说:“我,跟着唐先生干,将来要干大事,总比你这婊子当人家十几房姨太太的强。”

    我冷笑道:“唐先生?沪上有着一号人吗,没听说过。

    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用你这种蠢货来刺杀大人物?你看你,找到乔四头上,差点连我也牵连进去。”

    我也不太确定,他到底还同十岁左右一样,是个全然没见识不知道深浅的蠢货,一见我比他过得好就犯了羊癫疯,还是这一出戏,就是他演来陷害这个“唐先生”的。代表工人倒不可能,工人们有帮派身份的不少,不可能选这种没有底细的人来代表工人,还张嘴闭嘴都是代表工人锄奸,人家也不是傻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可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了,反复都是那几句话,我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打断他:“还是聊聊你吧,你地址是哪里?银行户头有没有?我每个月给你寄些钱去。”

    他听到钱,一溜烟把地址和户头都报出来,我听着又装作惊讶,用惊奇的口气问他,你来沪上多久了,怎么混得这样出息。他听我奉承他,得意起来,又压低了声音说:“我来了还没有一个月呢,下了火车我买了张报纸,上头就有你和乔楚生的花边新闻,好家伙,乔楚生为了你杀人!和乡里人说的一样,你傍上大人物了。我拿那张报纸打听你的事,正巧碰上唐先生的人,他们叫我去唐先生那里工作,唐先生出手阔绰,还教我用枪防身,大约是看我是个好苗子,所以器重我哩。”

    我点点头,夸赞的话毫无感情:“厉害厉害,我信了。”我把那两根预备好的金条递给他,和他说走吧,没钱了再去找我要。我报的地址是过去我住那里,但我基本不会再去那里,只看他什么时候过去自投罗网。

    他揣了金条走了,全程未过问我如何,待他走了,乔楚生才又进来。

    “要么真是这个唐先生,要么是有人骗他自己是唐先生。”我说,“基本可以定了,是有人买凶,专用他这种在上海根基不深的小混混,死了也不相干,疯疯癫癫满嘴有的没的,不一定能信,但是,也不一定不可信。”

    “我知道了,剩下的我来查吧。至于谁是唐先生,你见过他,就是那时候去找你那个人,那就是唐奋若。”乔楚生说,“我叫护士小姐来。”

    他又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叫我好好养伤,我叫住他:“你明天过来接我,咱们还要结婚呢。”他笑,看着是有欣喜的意味,他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说:“我明天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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