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二十八年三月扬州

    三月的扬州中正如名家诗句中写的那样: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扬州城景色宜人,风景秀丽,自古就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美称。

    若是乘坐舟船沿大运河一直南下,便能看到河岸两侧满是繁华落尽之地,在这座包涵盛名的城池中,无数人为之醉生梦死,或投掷千金。

    其中一处让人流连忘返,堪称城中之最的,那就是白日里能饮酒做诗,初灯下日日笙歌,虽是烟花柳巷,却令人踏破门槛,的万紫千红怡红院。

    而我恰好就生长在这里。

    我叫柳烟儿,从幼时被拐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这怡红院中,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十年有余。

    今年是我来到怡红院的第十年,算算时间,只剩一年,就满十五岁的生辰,等过了及笄礼,便是王妈妈放我自由的时候。

    我不知晓我的阿父,阿母是谁,也不知道祖籍出处,到底是怎么被拐卖的,身世的真相是如何。

    怡红院生活的这十年里,我本也有过和其他女孩一样能够学得一技之长的机会,可是却不知道王妈妈原本答应我,却为什么又反悔。

    我没了机会,就只能一直呆在后院干着那些粗活。

    那些活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很重,在后院生活的几年中我几乎天天都在渴望着长大,大的能够逃离到这里去寻找我的父母。

    我刚来的时候也会曾像小女孩一样委屈流泪,渴望回家,可生活的磨练告诉我,哭不是解决问题的出路。

    所以当我每次害怕时都会自己安慰自己,坚定寻找身世是我甘愿等待和在这里生活的唯一念头。

    这里虽没有家人的关心,可后院中的人大多跟我一样皆是身世可怜之人,他们的心地很善良,在我初来乍到时也曾照拂过我,还在我没有被选上培养人选时,极力的安慰过我。

    最让我开心的事,就在今年王妈妈竟然在我十四岁生辰时,告诉我只要等过了及笄日便能够放还我的身契,重新给我自由,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有了自由之身,可以去寻找身世,寻找父亲和母亲。

    但也可能是马上就要回归自由身了,王妈妈不愿放弃我这个便宜的劳动力,也许是想要压榨我后一点的使用价值,不知怎的在最近一年里给我布置了许多的苦累粗活。

    而且每次都要忙到半夜,一回到屋子里我什么都不想干,倒头就沉醉于梦乡里,去和周公下棋,喝茶。

    又是一个大清晨,我早早的就醒了,起床穿衣,然后简单洗漱后,站在后院里,等待王妈妈派人来给我分配今日要干的那些活甚。

    早春的清晨太阳不大,阳光也不照人,可是却独独十分寒冷,而且今天可真是奇了怪的,我左等右等也没看见,王妈妈平日里常派的那个小厮来催我做活。

    本以为是今天王妈妈抽了风居然忘记我这个便宜的劳动力,正当瞅着没人看见我,准备偷溜返回后院时。却没想到后院的门口围了一大群子的人,我揉揉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还没睡醒,不然平日里只有老鼠才来的后院,怎么这次会有那么多人来。

    大家都抽风了么,不会是真的来后院里看老鼠的吧,我抽风的腹徘。

    刹那间,我突然看见人群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然后定睛一看,那不是王妈妈身边常来催我干活的小厮怎么也在这么,顿时,我就想逃,闪身而走。

    我原以为他带着这么一大群子人全部都是来抓我干活的,可是我转念一想,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能让他们这么多人都来抓我去干活,这下我就知道大家必定是在看热闹。

    于是本着一个天生爱凑热闹的心思,我就想着去前去看看,大家都围在这后院外围观什么。

    于是我用自己灵巧的身姿钻进人群中,顶过一大片人,终于来到前排。

    “哎,小烟,你怎么来了呢,还挤到前排了,”

    身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一看,是跟我同样站在前排围观的刘大哥,他撑起手臂,正津津有味的盯着前方后院中的房间。

    只可惜看的不是我的房间,而是我隔壁的那间。

    我也学着刘大哥的样子,交叉着胳膊撑起手臂,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聚精会神的盯着那间屋子。

    “刘大哥你说你们一群人,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啊?”我迷惑道。

    “你的后院里今日辰时就搬进去了一个人,可却到现在都没人见过到底时谁搬了进去。所以啊,大家就一起在这里等着,看看那人出来,到底是何方神圣?”

    “搬进去了人?不可能吧,为何我昨日里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过”

    “也是,小烟,你不是就住在这后院里吗,一个晚上你一点搬家的人声都没听到过”?

    我摇了摇头,不敢和刘大哥这群人说最近因为活多,睡的太死,害怕被他们嘲笑,于是就嘴硬,

    “声音,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过,刘大哥,怕不是你的情报出现了错误,没什么人搬进来啊”

    刘大哥一听到我说他的情报有误,就跟我急了眼,

    “小烟儿,你这样说刘大哥可就不对了,虽说我不住在这后院之中,但消息情报可准确着呢,那是万不可能出错的。”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着实让人动摇。

    我又在思考,那难不成真的是我最近干活太累了,一点声音都没听到,我暗念。

    正当我还想问刘大哥一些具体的情报时,打算拍他,这时站在后面围观热闹的王小厮,却不知发了什么疯的,挤开人群冲向我,然后一把拉住我,把我拉出人群中,还在人群外大声喊道。

    “柳烟儿,别看别人,我说的就是你,我找你半天了,居然待在这里看热闹,那么多活怎么不知道去干活你”。

    哎呦,这个小厮有点奇怪,他围观半天了,我都没找他,竟然现在给我倒打一耙。

    我刚想反驳他,却发现大家都如同鸟兽般四处的慌乱散去,我疑惑着,想招收把大家拦下时。

    突然感觉到背后冷冷的,果不其然立马就听见了来自王妈妈的一声河东狮吼。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一天天养你们白吃么,干活去,都给我干活去。给你们的工钱都发高了是吧,前堂那么多客人需要招呼,没有人在,我来后院一看都在这闲着给我聚众,是打算让我去给你们招呼客人呢是吧”。

    救命,我愣住了,不由得感叹道,王妈妈就是王妈妈,她是怎么用一口气来说这么多话呢,也不带喘气的,内心忍不住的给她鼓掌。

    就当我愣神时,王妈妈看见了没有逃走,静默在原地的我,于是她像看见了宝贝一样,的走到我的面前,开始了她的又一次狮吼。

    “柳烟儿,我说他们没说你是吧,还愣在这干嘛,是打算让我亲自带着你去干活么,用不用我在教教你怎么干,今天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

    我身边的小厮早已逃之夭夭,就剩下我独自一个瑟瑟发抖。虽说我从出生起没见过什么泼辣蛮横的人,但此时我只觉得这怡红院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王妈妈辣,饶是大家见了她,就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我也不例外。

    只得点头哈腰的听完她的训话,等她说累了,她又迷瞪我一眼。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结束了今日的训话,我急急忙忙的拿着自己的家伙事,干起来扫洒的活。

    人群既然都散去了,王妈妈也觉得无趣,整理了一下表情,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容,又走进前堂去了。

    我被她这么的一吵,又看了一场的热闹,听了一场的训话,早上的瞌睡也醒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干起自己的粗活。

    这日复一日的活,我差不多已经干了有十年左右了,可是栏杆上的泥依旧是洗不掉啊。我呢,还是跟往常一样,边干活边吐槽,努力刻苦的擦着那令人作呕的油渍泥。

    不过今天的我却又和往常不太一样,因为时间又快了一步,我也没有像之前那么抱怨,只是期盼着早日脱离苦海,以奔向自由来洗脑自己。

    不知不觉中就又想起了早晨大家围观搬进后院的那个人,是新来的女孩吗,我想着。

    可又仔细想想,昨夜确实没有奇怪的声音,不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搬进后院。

    如果有的话,即使睡的再死,搬东西那也会有声音,可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难道是真的睡的太死,还是其实根本没有人搬进去。

    干完这些活,天色也慢慢的黑下去,一天又这么的过完了,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是不和后院的大家住在一块,怡红院中的女孩大多是为做艺倌来培养的,所以基本上都能够拥有自己的屋舍,而我是被放弃培养的人,不能和女孩们住在前堂,所以只能独自一人住在这漆黑的后院之中。

    一开始,有时是有些害怕,怕独自一人入睡,必须要整夜的点灯,可是一个月领灯的数量是有限的,若是整夜都点灯入睡,后面的时日点灯的数量会日益的减少。

    我只好每天都减少点灯的时间,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胆量,直至夜晚不在点灯为止。

    这十年来,我所练就的胆量明明已经十分的大了,可就在今夜却不由自主的感觉,这后院的道路很是阴森。

    我路过那间据说是新人的屋子,里面没人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任何动静,静悄悄的。

    空气中流过轻微的虫鸣声,我不敢几步走去怕自己摔倒,也不敢慢吞晃悠怕自己太慢。就掩面又掩鼻,屏息凝神,保存着直立走过。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才能完全的冷静下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还好还好,偷拿的桃花酥没有掉在半路上。

    我拿起床边放的小匣子,还未打开就已经是香气扑鼻,仿佛身住桃花林中,匣子里面全是桃花酥,我珍藏的桃花酥。

    我低下头,靠近我的桃花酥们,深吸一口气闻了闻里面的桃花香气,一颗颗精致的糕点摆在前面,并且散发着香味来勾引我,可我却只能忍住不去看它。

    怡红院中的桃花酥,外皮酥脆,内里绵柔,入口就是直冲口腔颅顶的桃花泥香,一泯便又化成了桃花水流入体内,有好客曾评价过,闻之如桃花落在手面,品之则如桃花落在心里。

    而且不是我夸赞它,怡红院中的糕点师傅确实用了一种世间罕见的保存技艺,能够常放经年不坏,不管是放了多长时间依旧会是酥软可口。

    我之所以留了这么多,全是为了等到重获自由那天,能够在寻找身世的路上保证自己不被饿死,顺便赚点小钱钱。

    放好这一块桃花酥,忙了一天的我,也打算睡了。今夜月寒依旧,窗外静得让人发慌,我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激动马上要离开了,还是今早看热闹的缘故。自从摒弃整夜点灯,这还是我第一次想点一整个晚上的灯。可是马上就是月末,这个月的灯油也用的差不多了,而且灯油也是要留的。

    这可怎么办呢,算了算了,我闭上眼睛,不就是黑夜么,我胆子这么大,不用点灯油也能睡。

    我安慰着自己,三月的扬州还是有点冷的,我紧紧的把被衾裹在身上,然后钻了进去,想以此来抵御寒冷和黑暗,温暖渐入心头,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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