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有的人死了,但他其实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这句话说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我。

    我自认想象能力还是可以的,我的母亲曾经对我从高中开始就每次睡觉都在做噩梦,并且从未缺席这件事做出如此评价——看的不该看的东西太多,想得太多。

    可是看了的东西不想想出来根本就没意思啊,我活着又不是为了走流程,让一切生活都成为千篇一律的流水账。

    而且活着本来就无聊的很,在此期间找寻一些消遣的东西怎么了?

    不过,我说。

    现在这种情况想象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户川乱步在我的后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它死亡后保持的姿势呢?

    ”大概是向左侧卧,手和脸有一部分接触到了土地。”我这次回答得比刚才快很多,“而且埋得不深。”

    如果埋得深一些,两个脸的灰白色应该都会很明显。

    也幸好他是侧卧。

    要不然,万一,我是说万一它是脸朝上躺着,又那么恰巧,我当时正好走过它埋着的位置。

    虽然它现在的眼睛是闭着的,但是,但是……

    呃啊啊啊啊啊不要再想了!

    我克制不住的抖了一下,拼命想要忘记自己想象的东西。

    这种可怕程度丝毫不亚于我小时候看《查理九世》用解密卡解密到“死人在我身后”时的那种。

    这个时候,江户川乱步抛出了第三个问题:“它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我将思维收回,一边平复心脏,一边仔细查看尸体全身。

    保留十分完全,正面来看没有破坏痕迹。

    脖颈上没有吉川线,脸色……嗯,是白的,恰巧可以判断出不是窒息死。

    我顿了顿,抓住尸体的衣服,想把它翻过来,结果根本翻不过来。

    我:……

    “我来吧。”

    安井十分有眼力价的上前帮忙。

    为了行动方便,他穿的事警用雨衣,不需要打伞。

    我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来地方,看着他用专业的手法将尸体翻过来。

    话说,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不把尸体送回法医室而是留在这里就开始翻看是不是有点不尊重?

    不过事已至此,不差这么点时间了。

    在安井将尸体翻过来后,我看清了它背后的情况。

    “头部创伤。”我毫不犹豫地判断,并且用十分不专业的词汇描述道,“大概是被什么砸死的,从环境来看,很有可能是石头。”

    “而且……”

    我停顿了一下,原本只是为了梳理思路,谁知一旁的安井接话:“而且?”

    “……”我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而且,如果你们没有随意破坏尸体的话,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他背部的衣服很破,和前面完全不一样,大致是被人在死后在地上拖拽导致的。”

    从这里还可以判断出更多的东西,朋友,之后用到的时候再跟你说吧。

    “唔……”

    江户川乱步发出了类似思考的声音,我站起身,转头,询问地看向他。

    应该,应该,应该,没错吧?

    如果错了的话,那我脑内的知识点岂不是要被全部清空,然后重新学习?

    江户川乱步:“全部——都说对了!”

    好耶!

    我开心地翘了一下嘴角。

    “这里竟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吗?”安井若有所思。

    我说道:“如果是有拖拽痕迹,那么大概是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然后他点头,“我知道了,马上安排人员排查周围。”

    正在这时,江户川乱步打断了安井的动作:“不对,范围再扩大一点,从这里开始到能看到房屋的地方都要排查。”

    “因为那个杀了这个大叔的人啊,可是借住某样东西才把他运送到这里来的哦?”

    什么?

    “什么?!”安井说出了我的心声,“怎么看出来的?”

    是啊是啊,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尸体上有什么运输工具的痕迹吗?

    我仔细盯着看了好久,发现根本就找不到。

    江户川乱步,恐怖如斯。

    “这是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的东西!”仿佛洞察到我的心声,江户川乱步用有些软绵的声音说道,“加油哦,作为名侦探的弟子,你是能做到的。”

    我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仔细打量他。

    为什么不是“作为名侦探的弟子,必须做到这一点!”或者“作为名侦探的弟子,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来吗?笨蛋!”

    我迟钝地想,江户川乱步,原来是这种会用鼓励式教育的人吗?

    从刚才就该意识到的,他看起来出乎意料的耐心,不是把事情一下子都交给我,让我去破案,而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循循善诱地询问我。

    在我回答对后,还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肯定我。

    好奇怪……

    但是,人都是有多面性的,不能一概而论,不能妄下断言。

    可能他本来就是很负责的,在教学时很耐心的这种人吧。

    好吧,那我再想想。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这具尸体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样子应该是由警察这边挖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事先知道这个地方有人被埋了。

    横滨的一些文化盛行,大家比……嗯,除了米花町之外的人更习惯看到尸体,处于谨慎就算发现了应该也不会报警。

    因此排除了陌生人偶然发现的可能性。

    “是死者的下属,在发现死者好久都联系不上后找到了警方。

    幸运的是,死者有将定位器安在了他佩戴的机械手表上。我们最后定位到了这里。”安井耐心地向我解释。

    机械手表……

    是了,我的确有在尸体的其中一条手腕上看到佩戴了带状饰品的痕迹。

    “也就是说,可以精确的知道死者死亡的时间是几时几分几秒。”我说道。

    安井:“是的。”

    而且……有的机械表不仅会显示时间,还会显示日期。

    如果这些都显示的话,就可以精确地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了。

    “安井……长官。”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刚才可没有跟我说过这个。”

    安井马上大声道:“十分抱歉!”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可怕吗?

    而且我又不是他的上司,怎么反应这么应激?

    我:“表呢?”

    被装在证物袋里的表到了我手上,可惜,它的上面没有日期,只显示死亡时间在下午的两点二十一分,连死的时候是下午还是凌晨都不知道。

    我有些遗憾。

    “通知那个下属……和家属了吗?”我一边把证物袋还给证物收集员,一边问道。

    “他的下属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已经先行回去通知家属,同时我们也打过电话。”

    我还想继续往下问,可突然想到我只是个学生来着。

    那我知道这些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是教学时间?

    我询问地看向江户川乱步,却只听他说:“名侦探不是说了吗?这个案子是特地留给你的。”

    “所以接下来你自己破案吧!”他停了一下,才补充,“不过名侦探会在你遇到困难时帮你的。”

    ……啊?

    啊???

    这回又突然正常了啊!

    这是什么来自天才的“你已经学会一加一了,现在来尝试做一下这套高数卷子吧”?

    啊?

    我来破案?

    真的假的?

    会赢吗?

    我将脸转向安井,期待他说一些类似于“你礼貌吗”的话。

    可他只是疑惑地看向我,好像对江户川乱步说的没有任何异议。

    我的心凉了一截。

    布什·戈门?!

    我是个新人啊,刚出场的那种,还没过保修期的那种!

    我从来没破过案,就算是看《柯南》里的案件时也是每次只猜一点啊!

    你就这么听江户川乱步说的话放心交给我了?

    你们横滨警察也不靠谱是吧!

    我就想问一下,我们这里现在还有靠谱的人吗?

    我们成年人的尊严在哪里?

    判断能力又在哪里?!

    我心累地很想抹一把脸,可我手上刚摸过尸体的手套不允许。

    不过既然江户川乱步都说了会替我兜底,那……

    “打电话给家属时,他们那边的反应怎么样?”

    电话就是安井打的,所以他可以马上告诉我:“他的家属是他的儿女和女婿,接电话的是他的女儿。”

    “在听到自己父亲的死讯后,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一开始以为我是诈骗电话,反复确认过后才相信我的身份。”

    “后面她的情绪就变得十分激动,她的丈夫在之后安抚了她,接过电话后表示会尽快赶到。”

    激动啊……那确实是正常的反应之一……

    “怎么了,清水小姐?”安井紧接着询问道,“难道犯人出自家属吗?”

    我不是江户川乱步,还无法做到只看一眼就得知真相。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询问反应应该是正常流程吧?”

    “啊,是。”安井说道,“十分抱歉。”

    都说了不是你的上司啊,那么快向我道歉干嘛?

    算了不管了。

    “无论是家属还是他的下属,只要是和死者有关联的人都可以被纳入怀疑对象的范围。”我说道,“更多的要等见到人再说。”

    这场雨,也是时候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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