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在流云涧，离越鸢峰说不上多远，但也绝对称不上近，总之仅靠两条腿是万万不可能，硬走得费个一年半载。
佟乐瑶剑术不精，如此长途御剑飞行对她来说如同让公鸡跟着大雁南飞。
“师姐，”佟乐瑶眨巴眨巴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说出的话像蜜糖一样还拉着丝，，“捎人家一段嘛，人家怕半路栽下去，我摔不摔还不要紧，别耽误了赶路嘛。”
“自己飞，”段岱拒绝得冷酷无情，又心软地补充道，“飞半个时辰，剩下的路程我带你。”
“好耶！”佟乐瑶高兴了，哼哼唧唧地要亲段岱，“我就知道师姐最疼我！”
“师姐也疼疼我呗？”一直被忽略的背景板玉和声突然出声。
“干嘛？！”佟乐瑶不乐意，双手伸开，母鸡护崽一样挡在段岱前面，不让玉和声上素竹剑。
“你的剑呢？”段岱皱眉，她突然意识到，自初见玉和声起，从未见过他拔剑，哪怕不是剑修，也该有佩剑才对。
“碎了，稀碎，拼都拼不起来。”玉和声说得煞有其事，明明不是什么好事，他却一边说一边笑得开怀。
佟乐瑶一张小脸皱成菊花，这小子没剑，岂不是就只能蹭她师姐了。
“唉，”还未等佟乐瑶想到法子拒绝，玉和声就抢先一步开口，“看来实在是与二位无缘，楚家一行，玉某恐怕无法与二位共同前往了，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的，提前祝二位找到想要的答案。”
玉和声的一番话说得从善如流，若不是他文不加点，出口成章，就只能是他根本没想过要一起去，段岱挑眉，微微颔首示意，携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佟乐瑶腾空而起。
“哇，好果决啊，”玉和声执着扇子，蓦自感慨，“段岱，这世上有值得你犹豫的存在吗？”
接着他又是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微微笑了笑，“肯定有啊，要不然天道的那个选择算得上什么东西。”
“嘶—”玉和声突然拧眉，一瞬间仿佛万雷加身，疼得他几乎失语，接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中响起：“你…久…回来…”
待痛楚终于减轻了些，玉和声面色苍白，眼底猩红，他仰头看天，嗤笑一声，骂道：“狗东西，就知道催，早晚杀了你。”
天色未变，日光柔和，风也轻飘飘的，玉和声揉了揉眉心，疲累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段岱淡去的方向，转身消失在林间。
“师姐啊！”高空中，佟乐瑶已然有点体力不支，飞得摇摇晃晃，“半个时辰还没到吗？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啊！”
一语成谶，为躲避一只受惊的大雁，佟乐瑶一头栽下了云端。
段岱盯着那朵带着一个明晃晃的大洞的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耸了耸肩，御剑钻了过去。
“哎呦我去！”佟乐瑶歪歪扭扭，努力保持平衡，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管再怎么努力，就是回不上正途。
段岱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抱臂看着她，时不时推点灵力，防止佟乐瑶彻底掉下去。
“师姐啊啊啊！”佟乐瑶惊恐地大叫，“救命啊！”
“救着呢。”段岱不紧不慢地应声，“你深呼吸，冷静下来，身体直起来。”
佟乐瑶闻言蜷缩得更紧了，“冷静不了一点！我一定要炼一个可以飞的傀儡，再也不要御剑飞行了！”
佟乐瑶破罐子破摔，直线下坠，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段岱也只好作罢，收了指点的心思，催动素竹加速，千钧一发之际将佟乐瑶揽入怀中，二人平安落地。
“师姐！”佟乐瑶环住段岱的脖子，泪眼婆娑，“你一点都不疼我。”
段岱被她幽怨的眼神逗笑了，无奈道：“下次一定。”
佟乐瑶委屈巴巴地抹眼泪，段岱把她放地上，环顾四周，夜幕降临，月光昏沉，这山间草木生得高大，风一吹，衬着几声猫头鹰的咕咕叫，显得有点阴森。
佟乐瑶搓搓胳膊，吹了声口哨，两个手掌大的纸片小人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一个扎着高高的辫子，一个胳膊僵直。
两个小人走到佟乐瑶肩膀处站定，其中一个把自己僵直的胳膊往肚子上划了一下，刺啦一声一点火苗燃了起来，高辫子的小人闻声低头，一豆火光顺势爬上它的辫子。
这俩小纸片人是佟乐瑶最近刚研究出来的新品，一个叫磷，一个叫烛。
磷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普通纸片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胳膊变成了一根火柴，肚子上还贴着张涂了红磷的黄纸。
烛也挺普通，比别的纸片小人多了条辫子，但要是最特别之处还是烛浸过尸油，还不是一般的尸油，是佟乐瑶多年来炼的尸混合浓缩而成，总之就是很耐烧。
两人准备休息一晚，天亮再赶路，一路摸索寻找一处适宜休憩的平地。
天色越来越黑，佟乐瑶又吹了声口哨，一大叠烛从她的袖子里涌出来，排着队等磷给它们点火，点着了的就飞起来围在二人身边。
远远望过去，段岱与佟乐瑶周遭亮着青绿的点点星火，森冷的模样比鬼还鬼。
“哎呦哎呦。”勤勤恳恳点火的磷突然甩着胳膊叫唤起来，段岱伸出手把它捏起来，它立马哀怨地把正烧着的胳膊举起来给段岱瞧。
段岱了然，摸了摸它滚烫的“小手”，“频率太高，它疼了。”
“娇气！”佟乐瑶翻了一个白眼，但也没为难它，把它塞进袖子里，叫了另外的磷来替班。
走了没多久，能看见一片亮光，约莫是处个小村庄，月光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从村口一直流到山脚。
一路上都乖乖的烛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头顶上那点黄豆大小的火光也一冒三尺高，差点烧了佟乐瑶的眉毛。
“哎呀！”紧急避险的佟乐瑶生气了，一把捏住一只离她最近的烛，骂道：“干嘛呢干嘛呢？什么玩意儿给你们兴奋成这样？”
可惜佟乐瑶炼它们的时候并没有给它们言语的功能，就导致它们竭力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声响，叽里呱啦地听不懂在讲什么。
“村子里不对劲。”段岱看着同样躁动的问仙铃，感觉村子上空隐隐罩着一层黑雾，她不动声色地牵住佟乐瑶，“九成出了厉鬼，不知深浅，小心为上。”
“遵命！”佟乐瑶反手握住她师姐，笑得甜滋滋的。
“可是师姐，”佟乐瑶又犹豫了，“这处村庄怎么样与我们何干？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抓紧时间去楚家问弑神的法子吗？”
段岱回头看她，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膛翻滚，半晌，她终于挤出一个笑，“是我的错，只顾着教你剑法，忘了教你，我们修道本就是为了庇护普通人。”
佟乐瑶不明白，一开始她修道是为了活着，后来是为了离段岱更近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普通人”的立足之地。
明明只需要点头附和就可以混过去的场合，佟乐瑶却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她问：“如果我们是为了普通人而活着，那普通人和自己哪个更重要？为了普通人舍弃自己，还是为了自己舍弃普通人？”
段岱呼吸一窒，握着佟乐瑶的手瞬间收紧，烛依旧在滋啦滋啦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段岱心如擂鼓，忽略了这不明觉厉的杂音。
佟乐瑶很聪明，可是她有自信瞒过去。
“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让你舍弃自己。”段岱说这句话的时候，头脑清醒到发凉，觉得自己仿佛被劈成两半，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崖顶被风贯穿。
“师姐可以，”佟乐瑶认真地指错，“师姐可以指挥我做任何事，包括舍弃我自己。”
“不可以！”失控的话语脱口而出，仿佛强撑的稳定被一击打破，碎了一地的残渣刺得段岱心口绞痛，“师姐也不可以。”
佟乐瑶皱眉，但也并未继续反驳，“好吧，那就不可以。”
段岱并没有再回她，数不清的烛慢悠悠地飘在她的脚跟，她的手用力到僵直，一言不发地拉着佟乐瑶往村庄那走。
“师姐生气了吗？”被拉着亦步亦趋的佟乐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段岱语气艰涩，“我在害怕。”
“害怕我不救世吗？”佟乐瑶不明白，当个救世主那么重要吗？
“不是，是害怕做选择。”
“什么选择？”
“你以后会知道的。”
“要等很久吗？”
“要是我赢了，就是永远，要是我输了，就是三年。”
“师姐想告诉我吗？”
“没有人会想输。”
“那我一定永远都不会知道。”
段岱轻轻地笑了笑，“我也希望永远没机会告诉你。”
趟过一条算不算宽的河面，段岱放下衣摆，村门大开，门口立着一块碑，能模模糊糊看出“河堤镇”的字样。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好似已经休息，却都燃着烛火，好似在畏惧着什么只会在黑夜里出现的东西。
“叩叩”，段岱就近敲响了一扇柴扉，里面窸窸窣窣发出一阵慌乱的响动，最终归于沉寂。
还欲再敲，一阵阴风吹过，站在佟乐瑶肩膀上的磷被吓得钻进了她的衣领，几只烛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手拉着手在空中转圈。
佟乐瑶把磷掏出来，又吹了声口哨，烛不情不愿地从天上飘下来，摇头晃脑把头顶的火光熄灭，排着队进了佟乐瑶的袖子。
“留一只。”段岱捏住了队伍末尾的烛，将它放到自己肩头，被选中的烛喜不自胜，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一个使劲儿，头上的辫子不用磷点火就自燃了。
“哟，”佟乐瑶捏了捏它的胳膊，“进化了啊，不错不错，有长进。”
烛得意极了，叉腰站在段岱肩膀上，神气的模样逗得佟乐瑶咯咯笑。
又是一阵阴风，和刚才不同的是更疾更冷，刮得人眼都睁不开，却不含任何杀气。
段岱不明所以，四下打量也并未发觉异样，电光火石之间瞟了一眼自己的肩头——空空如也。
“烛被吹走了！”段岱立马回头，依旧寻不到那点亮光。
“什么？”作为烛的造物主，佟乐瑶更是诧异，有她的灵力傍身，这点阴风加持，根本不可能吹动她的傀儡。
只剩下一种可能，烛是自愿跟着走到。
“你的傀儡易主的可能性有多大？”段岱沉声问她。
“零。”佟乐瑶挠了挠脑门，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经我手炼制的傀儡绝不可能有二心。”
灵力散开，却察觉不到一丝信号，段岱皱眉，“把烛放出来，越多越好。”
密密麻麻的烛争先恐后地从袖口爬出来，个个精神抖擞，亢奋地不断扭动，段岱信手一挥，它们的脑袋上亮起火光，“去把那个让你们兴奋得不成样子的东西找出来！”
烛啪地一下散开，半刻钟后又明显聚集在一个方向，虽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却能很明显地感知到它们的雀跃。
段岱拉着佟乐瑶，穿过破败的房屋和几处不起眼的水沟，往烛光最亮处走。
佟乐瑶剑术不精，如此长途御剑飞行对她来说如同让公鸡跟着大雁南飞。
“师姐，”佟乐瑶眨巴眨巴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说出的话像蜜糖一样还拉着丝，，“捎人家一段嘛，人家怕半路栽下去，我摔不摔还不要紧，别耽误了赶路嘛。”
“自己飞，”段岱拒绝得冷酷无情，又心软地补充道，“飞半个时辰，剩下的路程我带你。”
“好耶！”佟乐瑶高兴了，哼哼唧唧地要亲段岱，“我就知道师姐最疼我！”
“师姐也疼疼我呗？”一直被忽略的背景板玉和声突然出声。
“干嘛？！”佟乐瑶不乐意，双手伸开，母鸡护崽一样挡在段岱前面，不让玉和声上素竹剑。
“你的剑呢？”段岱皱眉，她突然意识到，自初见玉和声起，从未见过他拔剑，哪怕不是剑修，也该有佩剑才对。
“碎了，稀碎，拼都拼不起来。”玉和声说得煞有其事，明明不是什么好事，他却一边说一边笑得开怀。
佟乐瑶一张小脸皱成菊花，这小子没剑，岂不是就只能蹭她师姐了。
“唉，”还未等佟乐瑶想到法子拒绝，玉和声就抢先一步开口，“看来实在是与二位无缘，楚家一行，玉某恐怕无法与二位共同前往了，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的，提前祝二位找到想要的答案。”
玉和声的一番话说得从善如流，若不是他文不加点，出口成章，就只能是他根本没想过要一起去，段岱挑眉，微微颔首示意，携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佟乐瑶腾空而起。
“哇，好果决啊，”玉和声执着扇子，蓦自感慨，“段岱，这世上有值得你犹豫的存在吗？”
接着他又是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微微笑了笑，“肯定有啊，要不然天道的那个选择算得上什么东西。”
“嘶—”玉和声突然拧眉，一瞬间仿佛万雷加身，疼得他几乎失语，接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中响起：“你…久…回来…”
待痛楚终于减轻了些，玉和声面色苍白，眼底猩红，他仰头看天，嗤笑一声，骂道：“狗东西，就知道催，早晚杀了你。”
天色未变，日光柔和，风也轻飘飘的，玉和声揉了揉眉心，疲累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段岱淡去的方向，转身消失在林间。
“师姐啊！”高空中，佟乐瑶已然有点体力不支，飞得摇摇晃晃，“半个时辰还没到吗？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啊！”
一语成谶，为躲避一只受惊的大雁，佟乐瑶一头栽下了云端。
段岱盯着那朵带着一个明晃晃的大洞的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耸了耸肩，御剑钻了过去。
“哎呦我去！”佟乐瑶歪歪扭扭，努力保持平衡，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管再怎么努力，就是回不上正途。
段岱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抱臂看着她，时不时推点灵力，防止佟乐瑶彻底掉下去。
“师姐啊啊啊！”佟乐瑶惊恐地大叫，“救命啊！”
“救着呢。”段岱不紧不慢地应声，“你深呼吸，冷静下来，身体直起来。”
佟乐瑶闻言蜷缩得更紧了，“冷静不了一点！我一定要炼一个可以飞的傀儡，再也不要御剑飞行了！”
佟乐瑶破罐子破摔，直线下坠，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段岱也只好作罢，收了指点的心思，催动素竹加速，千钧一发之际将佟乐瑶揽入怀中，二人平安落地。
“师姐！”佟乐瑶环住段岱的脖子，泪眼婆娑，“你一点都不疼我。”
段岱被她幽怨的眼神逗笑了，无奈道：“下次一定。”
佟乐瑶委屈巴巴地抹眼泪，段岱把她放地上，环顾四周，夜幕降临，月光昏沉，这山间草木生得高大，风一吹，衬着几声猫头鹰的咕咕叫，显得有点阴森。
佟乐瑶搓搓胳膊，吹了声口哨，两个手掌大的纸片小人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一个扎着高高的辫子，一个胳膊僵直。
两个小人走到佟乐瑶肩膀处站定，其中一个把自己僵直的胳膊往肚子上划了一下，刺啦一声一点火苗燃了起来，高辫子的小人闻声低头，一豆火光顺势爬上它的辫子。
这俩小纸片人是佟乐瑶最近刚研究出来的新品，一个叫磷，一个叫烛。
磷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普通纸片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胳膊变成了一根火柴，肚子上还贴着张涂了红磷的黄纸。
烛也挺普通，比别的纸片小人多了条辫子，但要是最特别之处还是烛浸过尸油，还不是一般的尸油，是佟乐瑶多年来炼的尸混合浓缩而成，总之就是很耐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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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黑，佟乐瑶又吹了声口哨，一大叠烛从她的袖子里涌出来，排着队等磷给它们点火，点着了的就飞起来围在二人身边。
远远望过去，段岱与佟乐瑶周遭亮着青绿的点点星火，森冷的模样比鬼还鬼。
“哎呦哎呦。”勤勤恳恳点火的磷突然甩着胳膊叫唤起来，段岱伸出手把它捏起来，它立马哀怨地把正烧着的胳膊举起来给段岱瞧。
段岱了然，摸了摸它滚烫的“小手”，“频率太高，它疼了。”
“娇气！”佟乐瑶翻了一个白眼，但也没为难它，把它塞进袖子里，叫了另外的磷来替班。
走了没多久，能看见一片亮光，约莫是处个小村庄，月光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从村口一直流到山脚。
一路上都乖乖的烛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头顶上那点黄豆大小的火光也一冒三尺高，差点烧了佟乐瑶的眉毛。
“哎呀！”紧急避险的佟乐瑶生气了，一把捏住一只离她最近的烛，骂道：“干嘛呢干嘛呢？什么玩意儿给你们兴奋成这样？”
可惜佟乐瑶炼它们的时候并没有给它们言语的功能，就导致它们竭力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声响，叽里呱啦地听不懂在讲什么。
“村子里不对劲。”段岱看着同样躁动的问仙铃，感觉村子上空隐隐罩着一层黑雾，她不动声色地牵住佟乐瑶，“九成出了厉鬼，不知深浅，小心为上。”
“遵命！”佟乐瑶反手握住她师姐，笑得甜滋滋的。
“可是师姐，”佟乐瑶又犹豫了，“这处村庄怎么样与我们何干？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抓紧时间去楚家问弑神的法子吗？”
段岱回头看她，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膛翻滚，半晌，她终于挤出一个笑，“是我的错，只顾着教你剑法，忘了教你，我们修道本就是为了庇护普通人。”
佟乐瑶不明白，一开始她修道是为了活着，后来是为了离段岱更近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普通人”的立足之地。
明明只需要点头附和就可以混过去的场合，佟乐瑶却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她问：“如果我们是为了普通人而活着，那普通人和自己哪个更重要？为了普通人舍弃自己，还是为了自己舍弃普通人？”
段岱呼吸一窒，握着佟乐瑶的手瞬间收紧，烛依旧在滋啦滋啦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段岱心如擂鼓，忽略了这不明觉厉的杂音。
佟乐瑶很聪明，可是她有自信瞒过去。
“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让你舍弃自己。”段岱说这句话的时候，头脑清醒到发凉，觉得自己仿佛被劈成两半，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崖顶被风贯穿。
“师姐可以，”佟乐瑶认真地指错，“师姐可以指挥我做任何事，包括舍弃我自己。”
“不可以！”失控的话语脱口而出，仿佛强撑的稳定被一击打破，碎了一地的残渣刺得段岱心口绞痛，“师姐也不可以。”
佟乐瑶皱眉，但也并未继续反驳，“好吧，那就不可以。”
段岱并没有再回她，数不清的烛慢悠悠地飘在她的脚跟，她的手用力到僵直，一言不发地拉着佟乐瑶往村庄那走。
“师姐生气了吗？”被拉着亦步亦趋的佟乐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段岱语气艰涩，“我在害怕。”
“害怕我不救世吗？”佟乐瑶不明白，当个救世主那么重要吗？
“不是，是害怕做选择。”
“什么选择？”
“你以后会知道的。”
“要等很久吗？”
“要是我赢了，就是永远，要是我输了，就是三年。”
“师姐想告诉我吗？”
“没有人会想输。”
“那我一定永远都不会知道。”
段岱轻轻地笑了笑，“我也希望永远没机会告诉你。”
趟过一条算不算宽的河面，段岱放下衣摆，村门大开，门口立着一块碑，能模模糊糊看出“河堤镇”的字样。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好似已经休息，却都燃着烛火，好似在畏惧着什么只会在黑夜里出现的东西。
“叩叩”，段岱就近敲响了一扇柴扉，里面窸窸窣窣发出一阵慌乱的响动，最终归于沉寂。
还欲再敲，一阵阴风吹过，站在佟乐瑶肩膀上的磷被吓得钻进了她的衣领，几只烛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手拉着手在空中转圈。
佟乐瑶把磷掏出来，又吹了声口哨，烛不情不愿地从天上飘下来，摇头晃脑把头顶的火光熄灭，排着队进了佟乐瑶的袖子。
“留一只。”段岱捏住了队伍末尾的烛，将它放到自己肩头，被选中的烛喜不自胜，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一个使劲儿，头上的辫子不用磷点火就自燃了。
“哟，”佟乐瑶捏了捏它的胳膊，“进化了啊，不错不错，有长进。”
烛得意极了，叉腰站在段岱肩膀上，神气的模样逗得佟乐瑶咯咯笑。
又是一阵阴风，和刚才不同的是更疾更冷，刮得人眼都睁不开，却不含任何杀气。
段岱不明所以，四下打量也并未发觉异样，电光火石之间瞟了一眼自己的肩头——空空如也。
“烛被吹走了！”段岱立马回头，依旧寻不到那点亮光。
“什么？”作为烛的造物主，佟乐瑶更是诧异，有她的灵力傍身，这点阴风加持，根本不可能吹动她的傀儡。
只剩下一种可能，烛是自愿跟着走到。
“你的傀儡易主的可能性有多大？”段岱沉声问她。
“零。”佟乐瑶挠了挠脑门，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经我手炼制的傀儡绝不可能有二心。”
灵力散开，却察觉不到一丝信号，段岱皱眉，“把烛放出来，越多越好。”
密密麻麻的烛争先恐后地从袖口爬出来，个个精神抖擞，亢奋地不断扭动，段岱信手一挥，它们的脑袋上亮起火光，“去把那个让你们兴奋得不成样子的东西找出来！”
烛啪地一下散开，半刻钟后又明显聚集在一个方向，虽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却能很明显地感知到它们的雀跃。
段岱拉着佟乐瑶，穿过破败的房屋和几处不起眼的水沟，往烛光最亮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