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别离,忍别离,不忍却别离!

    自林老夫人寿辰后,宋书玉便被林若云接到了玳辉山长住,外人说是因为娘亲和爹爹和离了,宋书玉不太懂,和离就是永远都不能见面的意思吗?

    虽然她也会想念爹爹,可在玳辉山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阿珩哥哥也被皇后姨母安排在玳辉山住,每日等萧则珩完成功课,宋书玉就会拉着萧则珩比拼武艺。

    娘亲每隔几月就会回来陪她一段时日,上次娘亲回来还为她寻来了一根据说是上古蛟龙化骨做的长鞭。

    这个礼物简直送到宋书玉心坎里了,每到萧则珩有空,她都要缠着萧则珩陪她舞弄这跟长鞭,两人还为此鞭取了个十分风雅的名字,玉髓鞭。

    在玳辉山的第二年年尾,林老夫人去世了。

    萧则珩和宋书玉哭的不能自己,两人都还未曾感受过亲人离世,阴阳两隔。

    外祖母离世,宋书玉一直记得外祖母那日寿宴后对自己和阿珩哥哥说的话:

    永不背弃,永不分开。

    渐渐的好像更懂得外祖母话里的嘱托。

    在玳辉山的第三年,萧则珩的父亲,昭国的皇帝下旨,封祁王萧则珩为七珠亲王,封地徐雍两州,赐婚扶风宋氏嫡长女宋书玉,二人成人后完婚。

    赐婚,嫁给阿珩哥哥,宋书玉心想,大概就是像外爷和外祖母一样,一辈子也永远都不分离。

    又要和北梁打仗了,昭国皇帝派驻守南地的炎麟军北上抗梁。林若云思来想去,决定将宋书玉送往南泽六州的九疑岭交由好友肖佩照顾。

    临行前宋书玉和萧则珩见了最后一面,萧则珩又哭了,握着宋书玉的手道:“你在九疑岭可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要贪吃鹿儿糕不吃主食,南泽炎热,别贪凉快吃多冰食,对待其他人不要乱发脾气,有什么委屈都先忍着,待回来后告诉哥哥,哥哥再为你出气,知道了吗。”

    宋书玉似懂非懂,可也讲话记在了心上,点点头道:“嗯嗯,玉儿什么都听哥哥的。”

    萧则珩将腰间的玄鱼佩取下,道:“你我将玉佩互换,日后相见再换回来。”

    宋书玉撅了撅嘴,摇头不满道:“哥哥莫不是知道了娘亲前日给我的青鱼佩编加了宫铃,你眼红宫铃才想要和我换吧,我才不要呢。”

    萧则珩将宋书玉的头钗扶正,温柔道:“玉儿妹妹听话。”

    宋书玉一贯最听萧则珩的话,只能将腰间的青鱼佩取下,不情不愿的交在萧则珩手上,道:“那你可要好好地替我保管,我回来可要向你要回的!”说完又将萧则珩的玄鱼佩挂在腰间。

    宋书玉向萧则珩招手道别。

    往事袭来,沈缨只觉得一阵心悸无法呼吸,头痛欲裂。

    当年她离开玳辉山后,发生的一切使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肖佩便是梁国的沛王,林氏一族被污叛国全族战死后,昭国皇帝下令追查林氏余孽。肖佩将她的生死造了假,收作自己抚养在外的幼女,从此她成了梁国的昭和郡主沈缨,再未踏入过故土,与故人相见。

    竹南见沈缨又开始头痛,连忙将沈缨平日用的药丸送至嘴边吞服下,又轻抚沈缨的背为她缓缓顺气,微东在一旁关切的问道:“殿下又犯了头痛了,想是这山中的寒风吹着头了,夜晚阴凉,殿下还是速回圣女庙中休息吧。”

    沈缨摆了摆手,说道:“无碍,老毛病罢了,许是这灯火过于耀眼,刺到了眼睛罢。”

    沈缨抬眼再望去,那玄袍男子已消失在人群中而不可见。

    回到圣女庙后院,沈缨坐在桑树下,将袖中的骨笛拿出吹响,不一刻便出现了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暗卫,暗卫取下蒙面,漏出一张清秀的女子的脸,是芍北,父王为她培训的死侍,武艺高强,无法言语,从来都只听令于她,可以说最是忠心不二。

    沈缨说道:“你今夜交代下去,派人将熊文钳制住秘密带回来见我。”

    沛王为沈缨培养了一支36人的暗卫,这些人自幼便被秘法易容成了同一张脸和同样的声音,若是执行任务失败便会自觉自尽而亡。是沈缨藏在暗处的力量,前段时日有熊文在,沈缨一直无法召见芍北启动暗卫。

    芍北点头,又将面蒙上,一跃而起翻过院墙消失在了黑夜中。

    半夜,沈缨罩着一身黑色裘袄,带着竹南一道隐匿在山间夜色中出了圣女庙,乘坐暗卫准备的马车行至鹿台山的树林间。

    空地上,熊文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他升至高位,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嘴巴被塞得严实却呜呜的发出响,似在不屈的叫骂着。

    沈缨命人将熊文嘴中的布团取出,熊文见来人是沈缨,立刻忿忿道:“梁国郡主此举是何意。我乃昭国圣上亲封的大将军。郡主在我昭国地界行此举,不怕被圣上知晓了破坏两国和平吗!”

    沈缨缓缓走近熊文,抽出袖中的匕首,刀尖轻缓划过熊文的脸,声音不徐不慢道:“听说熊将军十三岁便入了军,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在军营中想必与袍泽的感情十分深厚啊。”

    熊文道:“你是什么意思!”熊文神色有些慌乱。

    沈缨轻笑道:“我来的路上,婢女给我讲了个故事。听说二十年前,献州的骑幽郡发生了饥荒,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百姓落草为寇,易子而食,官兵却毫无作为,骑幽郡令封锁消息,发生暴乱只蛮力镇压。熊将军,你说,以人肉为食,以人骨为薪是一幅怎样的局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此番惨烈的情形,这位梁国郡主竟能满不在乎笑着说出口。熊文心中气愤非常,他原先以为这梁国郡主是个善解人意的温婉美人,没想到是个蛇蝎。

    熊文不愿再看沈缨,转过头道:“你将我捆来至此,要杀要剐请便!想我熊某战场上杀敌无数,到头来竟要死在你这歹毒的蛇蝎手里!”熊文心中猜想沈缨不愿他将圣姑所言告诉皇帝,要杀了他灭口!

    沈缨道:“熊将军言重了。昭和请熊将军来此,只是听了个故事,心中有些疑惑想要请熊将军解答。听说那时有个孤儿,家里人都饿的死光了无法下葬,此人冬日里在路边乞讨,偶有显贵路过却视而不见。可像是得了上天眷顾一般,这名孤儿被一位军中义士施以援手。那义士不但给了他能够过冬的粮食,还留了些钱财使他能给家人下葬。熊将军,你说这孤儿运气好不好,别人都要饿死了,他却得人相助活了下来。”

    熊文道:“你是什么意思!”神色有些慌乱。

    沈缨口中的孤儿正是熊文。当年他被江夏林氏炎麟军里的一名军官相助,事后他下葬了家人,为了报恩加入了炎麟军,进军后他才得知那名义士是名震天下的炎麟军少帅林若川。

    沈缨继续拿着手中的匕首,抵在熊文的喉咙间缓缓划过,道:“那名孤儿为报恩加入了炎麟军,可十年后炎麟军被指认与我梁国有勾结之心,苦战无援,腹背受敌,内奸作祟,八万炎麟军葬身于淮水之战。可老天到底眷顾那名孤儿,淮水之战前,他为娶亲奏假回乡,却因此躲过了死劫。我听说熊将军也是骑幽郡人,不知熊将军可否告诉我那名孤儿现在身在何处?”

    熊文久经生死,把眼一闭,道:“熊某从来没听过郡主口中的故事。”

    沈缨道:“想来熊将军就是那名重视恩义的孤儿,当年为了报恩加入了炎麟军,虽侥幸存活,可十年来一直在不停的用自己的食俸照顾当年炎麟军已故袍泽的家眷。你说,我要是处死了当年炎麟军生还的人,你们陛下会不会怪罪于我?”

    熊文感觉自己忍无可忍,怒道:“天下人皆知炎麟军忠诚无双!今日熊文为炎麟军死,也算能够与当年袍泽地下团聚,好过他们夜夜入梦来让尚且偷生的我心怀愧疚!”

    沈缨轻笑一声:“熊将军这番人才,杀了倒也可惜。倒不如为我所用,我尚且留你一条性命。”

    熊文听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要我与你梁狗之辈狼狈为奸!做梦!”

    沈缨道:“熊将军这般忠义不屈,倘若我将那些你照顾的袍泽遗孀一同杀了同你黄泉路上作伴,熊将军还能这般豪气赴死吗?”沈缨微笑着,月光下如同一朵噬人心血的彼岸花。

    熊文猩红了双眼,匍匐向前似要将沈缨咬碎道:“你这个阴险的歹妇,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缨后退蹲下,将手中的匕首悬在熊文眼前,道:“熊将军既然在炎麟军中十年,那你可还认得此物。”

    皎皎月色下,熊文终于看清了沈缨手中的匕首,他忽然一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支支吾吾良久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江夏林氏的龙牙匕首,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龙牙匕首为江夏林氏世代家主所有,凭之可调动江夏林氏的所有军队。

    沈缨道:“熊将军义胆肝照,我现在再问你,你可愿为我所用,为当年的炎麟军讨个公道!”

    熊文道:“能够为炎麟军正名,哪怕身死也未悔,只是你到底是谁。”

    沈缨将龙牙匕首收起,拿出一个瓷瓶递给熊文道:“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我是林老将军的故人。此为忠心蛊,每月中旬需服解药才能缓止蛊虫发作,不然便要受万虫撕咬,撕心裂肺之苦。服下此药便为我所用,熊将军可愿意。”

    熊文被松了绑,没有犹豫便接过瓷瓶将瓶内的蛊虫服下,跪下道:“郡主有龙牙匕首,熊某自然是听任郡主的吩咐。”

    收服了熊文,沈缨回到圣女庙,竹南不解的问道:“郡主此举太冒险了,万一拿出了龙牙匕首,那熊文也不愿臣服郡主怎么办。”

    沈缨微笑道:“不愿意,杀了便是,他是炎麟军旧人,杀了他,昭国皇帝也只会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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