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下了会儿小雨，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雨水夹杂泥土的味。
此刻天色昏沉，万物静默。
周西决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过楼梯，闻到老校区因下雨泛滥的幽幽潮味时忍不住皱了下脸。他走到自家门前，拉开门的时候客厅只有周满一个人。
周西决把雨伞立在鞋架旁，瞥了眼厕所的位置，心中了然。
“你去干嘛了？”周满叉着腰，站在沙发边问他。
“你猜。”周西决走过去，摸了把她的脑袋。
周满往他那边凑过去，鼻子用力嗅嗅：“呔！你又去抽烟了。”
“真灵。”周西决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周满拍开他的手：“不是说了不抽烟吗？抽烟不好。”
“嘿，还管上你哥了？”周西决笑了下，头靠在沙发上，“不抽了，哥哥在戒。”
“戒烟很难吗？”周满小脑袋凑过去。
“你写数学题的时候难吗？”周西决手交叠放在后脑勺，饶有兴趣问她。
周满不自觉摸了下鼻子，又想起什么，趴在周西决耳边：“对了，那个……”她快速瞥了眼厕所的位置，“漂亮姐姐好像失忆了。”
“失忆？”周西决挑了下眉，拿过遥控器跳过广告，“她说的？”
看着周满用力点头的模样，周西决若有所思。
他不是周满，也不是小孩，并不会单纯地去帮助任何人。换句话说，今天能把人带回来就是天大的良心了。
失忆？
周西决冷笑了下：“这个哥哥管不了，得交给警察叔叔处理。”
周满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听厕所里传来的水声，她下意识愣了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见推开门的声音。
周西决不动声色收回余光，对周满抬了抬下巴：“多晚了，去睡觉。”
周满的视线在周西决和温芙来回看了眼，在温芙带着笑意的点头后，她最后低着头“哦”了声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啧。”周西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关门声还挺大的。
看来他这个做哥哥的平时还是对她娇惯了些，等人脾气上来了，谁也拉不住。
温芙走过来，十分自然坐在他身旁：“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谢。”周西决说，“也是我们家小满说的，乐于助人。”
温芙笑了下，“你妹妹很可爱。”
周西决眯缝了下眼睛：“是的。”
“但这些都跟你的善良没有关系。”温芙如鱼得水般回答。
周西决挑了下眉，这样高情商的夸奖，谁听了心里都会好受，他也不例外。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能够去选择相信一个陌生人。
“谢谢。”周西决说。
温芙起身：“今天很晚了，明天我会找时间走的，很感谢你的帮助。”
周西决有些诧异，他原以为周满提出那样的话是有温芙示意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呡了口水：“我妹妹说，你失忆了？”
温芙视线落在他身上：“是的。”
“那你现在除了这个名字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周西决问。
温芙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嗯。”
“你身上……有没有证件什么的？”虽然不能留下，但如果能帮助到对方的话，周西决也并非不是不能伸出援手。
温芙有些意外：“我确实……现在没什么东西能证明我是谁，关于这个名字我也很模糊。”
“模糊？”
“嗯。”温芙小幅度点了下头，“也许……我叫这个吧。”
周西决在桌上敲打的手乱了一拍，他忍不住偏头朝温芙那边看去，她看起来面不改色，似乎刚才话里的主人公并不是她——
一个连名字都模糊的人。
温芙抬眼，冲他笑了下。周西决心脏似乎漏了一拍，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报警的话——”
“不行。”温芙脱口而出，周西决微眯了下眼，注意到这点不正常。
正常来说，一个走失的人，并且失去了所有记忆，无疑说报警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现在这人却说不行……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
温芙缓缓吐出一口气：“周先生，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但是……但是那一段记忆，对我来说非常痛苦，我不想去回忆了。这个方法……对现在的我而言，对于痛苦和未知，我宁愿自己去开辟新的未来。”她深呼吸一口气，眼里带着一丝请求，“明天，明天我会走，到时候不会再麻烦你了。”
周西决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身，“这是你的做法，无人能干涉。”
“谢谢。”温芙说。
周西决转过头，“你今晚睡那个房间吧。”他伸手指了下尽头的房间，“那是……我父母的房间，虽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可能有些灰尘，但我今晚已经收拾过了。”
温芙没有去看房间的位置，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轻声说：“谢谢。”
“嗯。”周西决走出几步，“就这样吧……晚安。”
“晚安。”
身后女声响起，周西决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房间。
*
次日，周西决醒来的时候，两个房间都是紧闭的。
他先走到周满门前，用力敲了敲门：“小满，起床了，上学不要迟到。”
里面传来一句懒绵绵的回复，周满拖着长音：“知道了。”
周西决站在原地，无奈笑了下。随后站立在另一个门前，当他正犹豫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我——”
“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开口，周西决下意识皱了下眉，大清早的就不好意思什么？
“我昨晚在网上看了几套房，”温芙说，“今天就能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周西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随便应了声，原已经转身却又回头说：“桌上有早餐。”
温芙愣了愣，随后笑道：“好，谢谢。”
“嗯。”周西决点了下头，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温芙提醒道。
“就……”他偏过头，“如果你选好了，我可以帮你看看，怕你被骗了。”
温芙莞尔：“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
感受到深深谢意的周西决十分不习惯地扯了下嘴角：“那我就先走了。”
“嗯。”温芙客气道，“再见，我等你回来。”
周西决定定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了，除了周满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跟他说过这样的告别语。就连周满，除了夜晚的时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错开的。
周西决竟然有一种……难得的陪伴感。
注意到他的视线，温芙看了回来，她恍然大悟，“我不是那——”
“嗯。”周西决出声打断她，不给她一点反应余地，他转过身迅速说，“我走了。”
周西决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但出门前紧绷加快的动作——却是无法用“不回头的鸵鸟般”方式能解决的，再多的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芙靠在门边，低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
今天一整天，周西决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去回复的。
于是，他只能反反复复这个动作：开，关，开，关。
直到同事小李被他彻底无语：“周哥，你今天状态不对啊？”
“是么？”周西决闭眼，脑里瞬间闪过一张熟悉的贵气脸，他猛地睁开，拿起桌上的菊花茶灌了一大口。
“怎么了？”小李问他，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连声啧啧，“家里有事儿？”
周西决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小李“哟”了声，难得见周西决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又玩心上头：“是有人等了？”
“什么鬼话。”周西决否认道。
两人又插科打诨一会儿，小李又被人叫走了。
周西决站在原地，看着逐渐息屏的手机。有人等吗？周西决在心里叹了口气，马上就没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有同事撺掇他一起去吃酒，周西决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看着他着急忙慌远去的背影，小李上前揽过他的脖子：“都说了，周哥家里有他妹要照顾。”
“他对他妹这么好？”同事问，“看起来挺上心的啊。”
周西决的确对他妹妹挺好的，但是……
“今天跑的的确快。”小李摸了摸下巴，“算了，别管了，喝酒去各位！”
*
当周西决比平时快了十分钟到家，喘着粗气推开门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随后摸黑打开灯。站在空荡荡的客厅，反应过来后，慢一拍喊了周满的名字，却发现无人问答。
——是的，家里太空了。一点人际都没有。
温芙走了可以理解，但是周满呢？周满去哪里了？周满没有回来吗？
周西决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正当他准备拿出手机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却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周西决拿出手机，这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完全想不到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打来。
“喂？”周西决接通后，先对方应了声。
“周西决吗？”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周西决愣了下，有点儿意外：“温芙？”
“嗯，是我。”温芙回答，听着对方着急的语气，她也不免得加快语速，“今天早上小满发高烧了，我把她送来医院输液，也给老师请假了。但是怕打扰你工作，就没先跟你说。我问小满，她说你每天大概是这个点下班的，我就想着卡点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打晚了吗？”
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周西决闭上眼，他摇了摇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他张口：“没有。”
“那好。”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我说一下这边地址，是……”
十五分钟后，周西决按照温芙给的地址到达目的地。
他出现在医院走廊，看见公共椅上坐着熟悉的背影。周满吊着盐水睡着了，半边头都靠在了身旁人的肩上。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周西决竟生出一种不想打扰的心态，心里也随之涌现一股暖流。朝那边走过去时，他情不自禁放慢脚步。
温芙抬眼冲他笑笑，指了指周满，用口型无声道：“你来了？”
周西决点了下头，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要纸吗？”温芙小声询问。
周西决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他伸手接过：“谢谢。”想了想，他又补充，“谢谢。”
温芙看了他一眼：“不用谢，也不用谢。”
周西决笑了下，快速瞥了眼周满：“你今天……”
“不好意思。”温芙打断他，“我今天还没有找到房子，但你放心——”
“不用了。”周西决皱了下眼，“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着急。”
温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尽管时间很短，但还是被周西决捕捉到了。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温芙问，“其实不用的，你之前也帮过我。”
周西决张了张口，“也有这个原因。毕竟她是我妹妹，你帮了她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偏过头，“我很感谢你，也觉得……你人挺好的。”
温芙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可以慢慢找。”周西决说，“我答应过你，会帮你看着的。”
温芙点了下手机屏幕，瞬间亮起默认壁纸：“我的手机没有密码锁，”她点击滑开，“也没有什么信息——”
她点进通话记录，只有和周西决的那一条。
周西决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她点入编辑联系人。
“你名字是哪几个字？”
周西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西边的西，决定的决。”
温芙点点头，准确无误输入了“周西决”三个字。
“周西决。”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很好听，像一口咬在棉花糖之间，令人反复咀嚼回味。
“是。”他下意识回复。
温芙愣了下，忍不住弯了弯唇：“谢谢你。”她偏过头，和他对视，“无论如何，你和小满都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第一认知。”
周西决看着她，眼睛干涩却始终未眨眼。
他看着温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又点，最后给“周西决”这个号码标记了重要星号。
此刻天色昏沉，万物静默。
周西决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过楼梯，闻到老校区因下雨泛滥的幽幽潮味时忍不住皱了下脸。他走到自家门前，拉开门的时候客厅只有周满一个人。
周西决把雨伞立在鞋架旁，瞥了眼厕所的位置，心中了然。
“你去干嘛了？”周满叉着腰，站在沙发边问他。
“你猜。”周西决走过去，摸了把她的脑袋。
周满往他那边凑过去，鼻子用力嗅嗅：“呔！你又去抽烟了。”
“真灵。”周西决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周满拍开他的手：“不是说了不抽烟吗？抽烟不好。”
“嘿，还管上你哥了？”周西决笑了下，头靠在沙发上，“不抽了，哥哥在戒。”
“戒烟很难吗？”周满小脑袋凑过去。
“你写数学题的时候难吗？”周西决手交叠放在后脑勺，饶有兴趣问她。
周满不自觉摸了下鼻子，又想起什么，趴在周西决耳边：“对了，那个……”她快速瞥了眼厕所的位置，“漂亮姐姐好像失忆了。”
“失忆？”周西决挑了下眉，拿过遥控器跳过广告，“她说的？”
看着周满用力点头的模样，周西决若有所思。
他不是周满，也不是小孩，并不会单纯地去帮助任何人。换句话说，今天能把人带回来就是天大的良心了。
失忆？
周西决冷笑了下：“这个哥哥管不了，得交给警察叔叔处理。”
周满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听厕所里传来的水声，她下意识愣了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见推开门的声音。
周西决不动声色收回余光，对周满抬了抬下巴：“多晚了，去睡觉。”
周满的视线在周西决和温芙来回看了眼，在温芙带着笑意的点头后，她最后低着头“哦”了声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啧。”周西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关门声还挺大的。
看来他这个做哥哥的平时还是对她娇惯了些，等人脾气上来了，谁也拉不住。
温芙走过来，十分自然坐在他身旁：“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谢。”周西决说，“也是我们家小满说的，乐于助人。”
温芙笑了下，“你妹妹很可爱。”
周西决眯缝了下眼睛：“是的。”
“但这些都跟你的善良没有关系。”温芙如鱼得水般回答。
周西决挑了下眉，这样高情商的夸奖，谁听了心里都会好受，他也不例外。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能够去选择相信一个陌生人。
“谢谢。”周西决说。
温芙起身：“今天很晚了，明天我会找时间走的，很感谢你的帮助。”
周西决有些诧异，他原以为周满提出那样的话是有温芙示意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呡了口水：“我妹妹说，你失忆了？”
温芙视线落在他身上：“是的。”
“那你现在除了这个名字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周西决问。
温芙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嗯。”
“你身上……有没有证件什么的？”虽然不能留下，但如果能帮助到对方的话，周西决也并非不是不能伸出援手。
温芙有些意外：“我确实……现在没什么东西能证明我是谁，关于这个名字我也很模糊。”
“模糊？”
“嗯。”温芙小幅度点了下头，“也许……我叫这个吧。”
周西决在桌上敲打的手乱了一拍，他忍不住偏头朝温芙那边看去，她看起来面不改色，似乎刚才话里的主人公并不是她——
一个连名字都模糊的人。
温芙抬眼，冲他笑了下。周西决心脏似乎漏了一拍，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报警的话——”
“不行。”温芙脱口而出，周西决微眯了下眼，注意到这点不正常。
正常来说，一个走失的人，并且失去了所有记忆，无疑说报警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现在这人却说不行……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
温芙缓缓吐出一口气：“周先生，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但是……但是那一段记忆，对我来说非常痛苦，我不想去回忆了。这个方法……对现在的我而言，对于痛苦和未知，我宁愿自己去开辟新的未来。”她深呼吸一口气，眼里带着一丝请求，“明天，明天我会走，到时候不会再麻烦你了。”
周西决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身，“这是你的做法，无人能干涉。”
“谢谢。”温芙说。
周西决转过头，“你今晚睡那个房间吧。”他伸手指了下尽头的房间，“那是……我父母的房间，虽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可能有些灰尘，但我今晚已经收拾过了。”
温芙没有去看房间的位置，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轻声说：“谢谢。”
“嗯。”周西决走出几步，“就这样吧……晚安。”
“晚安。”
身后女声响起，周西决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房间。
*
次日，周西决醒来的时候，两个房间都是紧闭的。
他先走到周满门前，用力敲了敲门：“小满，起床了，上学不要迟到。”
里面传来一句懒绵绵的回复，周满拖着长音：“知道了。”
周西决站在原地，无奈笑了下。随后站立在另一个门前，当他正犹豫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我——”
“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开口，周西决下意识皱了下眉，大清早的就不好意思什么？
“我昨晚在网上看了几套房，”温芙说，“今天就能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周西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随便应了声，原已经转身却又回头说：“桌上有早餐。”
温芙愣了愣，随后笑道：“好，谢谢。”
“嗯。”周西决点了下头，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温芙提醒道。
“就……”他偏过头，“如果你选好了，我可以帮你看看，怕你被骗了。”
温芙莞尔：“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
感受到深深谢意的周西决十分不习惯地扯了下嘴角：“那我就先走了。”
“嗯。”温芙客气道，“再见，我等你回来。”
周西决定定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了，除了周满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跟他说过这样的告别语。就连周满，除了夜晚的时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错开的。
周西决竟然有一种……难得的陪伴感。
注意到他的视线，温芙看了回来，她恍然大悟，“我不是那——”
“嗯。”周西决出声打断她，不给她一点反应余地，他转过身迅速说，“我走了。”
周西决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但出门前紧绷加快的动作——却是无法用“不回头的鸵鸟般”方式能解决的，再多的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芙靠在门边，低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
今天一整天，周西决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去回复的。
于是，他只能反反复复这个动作：开，关，开，关。
直到同事小李被他彻底无语：“周哥，你今天状态不对啊？”
“是么？”周西决闭眼，脑里瞬间闪过一张熟悉的贵气脸，他猛地睁开，拿起桌上的菊花茶灌了一大口。
“怎么了？”小李问他，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连声啧啧，“家里有事儿？”
周西决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小李“哟”了声，难得见周西决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又玩心上头：“是有人等了？”
“什么鬼话。”周西决否认道。
两人又插科打诨一会儿，小李又被人叫走了。
周西决站在原地，看着逐渐息屏的手机。有人等吗？周西决在心里叹了口气，马上就没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有同事撺掇他一起去吃酒，周西决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看着他着急忙慌远去的背影，小李上前揽过他的脖子：“都说了，周哥家里有他妹要照顾。”
“他对他妹这么好？”同事问，“看起来挺上心的啊。”
周西决的确对他妹妹挺好的，但是……
“今天跑的的确快。”小李摸了摸下巴，“算了，别管了，喝酒去各位！”
*
当周西决比平时快了十分钟到家，喘着粗气推开门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随后摸黑打开灯。站在空荡荡的客厅，反应过来后，慢一拍喊了周满的名字，却发现无人问答。
——是的，家里太空了。一点人际都没有。
温芙走了可以理解，但是周满呢？周满去哪里了？周满没有回来吗？
周西决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正当他准备拿出手机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却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周西决拿出手机，这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完全想不到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打来。
“喂？”周西决接通后，先对方应了声。
“周西决吗？”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周西决愣了下，有点儿意外：“温芙？”
“嗯，是我。”温芙回答，听着对方着急的语气，她也不免得加快语速，“今天早上小满发高烧了，我把她送来医院输液，也给老师请假了。但是怕打扰你工作，就没先跟你说。我问小满，她说你每天大概是这个点下班的，我就想着卡点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打晚了吗？”
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周西决闭上眼，他摇了摇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他张口：“没有。”
“那好。”对方似乎松了口气，“我说一下这边地址，是……”
十五分钟后，周西决按照温芙给的地址到达目的地。
他出现在医院走廊，看见公共椅上坐着熟悉的背影。周满吊着盐水睡着了，半边头都靠在了身旁人的肩上。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周西决竟生出一种不想打扰的心态，心里也随之涌现一股暖流。朝那边走过去时，他情不自禁放慢脚步。
温芙抬眼冲他笑笑，指了指周满，用口型无声道：“你来了？”
周西决点了下头，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要纸吗？”温芙小声询问。
周西决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他伸手接过：“谢谢。”想了想，他又补充，“谢谢。”
温芙看了他一眼：“不用谢，也不用谢。”
周西决笑了下，快速瞥了眼周满：“你今天……”
“不好意思。”温芙打断他，“我今天还没有找到房子，但你放心——”
“不用了。”周西决皱了下眼，“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着急。”
温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尽管时间很短，但还是被周西决捕捉到了。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温芙问，“其实不用的，你之前也帮过我。”
周西决张了张口，“也有这个原因。毕竟她是我妹妹，你帮了她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偏过头，“我很感谢你，也觉得……你人挺好的。”
温芙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可以慢慢找。”周西决说，“我答应过你，会帮你看着的。”
温芙点了下手机屏幕，瞬间亮起默认壁纸：“我的手机没有密码锁，”她点击滑开，“也没有什么信息——”
她点进通话记录，只有和周西决的那一条。
周西决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她点入编辑联系人。
“你名字是哪几个字？”
周西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西边的西，决定的决。”
温芙点点头，准确无误输入了“周西决”三个字。
“周西决。”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很好听，像一口咬在棉花糖之间，令人反复咀嚼回味。
“是。”他下意识回复。
温芙愣了下，忍不住弯了弯唇：“谢谢你。”她偏过头，和他对视，“无论如何，你和小满都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第一认知。”
周西决看着她，眼睛干涩却始终未眨眼。
他看着温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又点，最后给“周西决”这个号码标记了重要星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