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安安静静，只听得见微小的气息声和晨晓时的秋蝉鸣。
敖婉的脚踝处有一片片细叶划过，疲惫的脸庞上接着一束一束的白絮，她稳稳靠着别人的背，正在走过的一块野生的芦苇地。
散落的细絮飘进了她微张的口中，不得不咳一声缓缓。
敖婉勉强动了动指头，拖着恍然的知觉，收紧了松落的双臂，搂住了他人的脖子。
“干什么？”
似乎是这句冷漠的质问，将她彻底拽出了混沌。
敖婉睁开了如铁一般沉重的眼睛，茫乎问道：“你是谁？”
“……你说什么？”
杭贤的步子慢了下来，刹那间的惊诧从他烁韧的眼睛里掠过，还等不及他解惑，她又缓缓昏了过去。
而不远处，有一人向他挥着手，他只好先上马车，离开这里。
路很平，没有什么颠簸。
敖婉靠在角落，杭贤给她擦去脸上沾着的灰和汗，但额头和颈项处最显眼的红痕，根本无法抹去。
“活该。”
杭贤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心绪渐乱，他特意平复着心里的怒气，不料它变得更加急切，似要窜出来。
他暂且往后退了一尺，可敖婉的脸仍旧离他很近，以至于没法无视她的伤痕和疲乏。
终是，心软了。
这时，敖婉醒了，睁眼便直勾勾地盯着杭贤。
四目相对，明明各自眼里透露着疑惑和惊奇，在面上却风平浪静。
“我怎么了？”
面对她的询问，杭贤顿时挂上了一丝讥笑。
“差点死了。”他一边说，一边蹲在她的面前，“手给我。”
敖婉犹豫片刻后，摊出了手。
原来，脏的连指甲里面都是泥，这让她有些窘迫。
在这狭小的马车内，敖婉一眼望到头，却不知该看哪儿。
看他，似乎不妥。
她迷惘，就像是一只蚂蚁立在一条大河面前那样不知所措。
“你是谁？”敖婉又问。
“用这个装法应付我，不是良策。”
“我。”她眉眼凑成褶，尽力回想，但一无所获，“头就好像空了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
“……”
“现在，是去哪儿？送我回家吗？”
“呵，既然记不得了，还妄想会送你回家？”
敖婉惊了惊，捏紧了衣领，可稍稍冷静一下，杭贤既救了她又这么细心照顾着，便知此话肯定在逗她。
“你是认识我的。”她说。
“……”
“虽然不记得你是谁，但多谢你救了我。”
“谢我？”
杭贤抬眼瞧了瞧她，又立马移向别处。
她的肢体没有丝毫躲闪，笑意快从眼里溢了出来，不知不觉与他靠近，真像是一无所知的盲勇，察觉不到该有的害怕。
如此，敖婉是不是在说谎，他有些摸棱两可了。
杭贤思量地出了神，没注意敖婉又凑近了他一分。
她用鼻子嗅了嗅，在他的耳边，脱口而出道：“好香。”
“敖婉，你。”
“你确实认识我。”
敖婉歪了歪头，笑看着他，就像对这个两个字恍然大悟了一样。
“……”
她直白的夸赞，让杭贤不免生了慌乱。
他身上散发的是兰花和姜丝混着的独特味道，弥漫在他们之间，清澈的眼神对上错愕不适应，是他没招架住。
杭贤着的一身黑衣，在不明朗的清晨显得清冷，头发虽有些乱了，可气韵仍在。虎口生茧的手，还握着给敖婉擦拭的手巾，在这时多少不应景，便收了起来。
他无奈地说道：“直接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可以轻松逃避的办法。”
“我……”
杭贤的脸色严肃得很，敖婉虽无心，但还看得懂眼色，感受到了几分此番话里的愤怒。
她无从解释，有些委屈。
窗棂外的光亮不讨喜，真似半死不活，时刺眼，时昏暗。
忽地，马车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洗刮了一阵，惊声速起，敖婉身子吓得缩成一团，想也没想便冲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杭贤的怀里。
“哥！”她喊了一声。
“……”
她瘦小的身子似猫一样蹿上来，嘴里喊的那个字，不经令杭贤打了个寒颤。
“少爷，刚刚是经过一排果树，惊扰了，有事吗？”外面御马的人说道。
“无碍。”
话音落，敖婉怔了怔，才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立马从不该躲的地方弹开了。
“我……对不起，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口不择言，胡乱喊的，对不起，唐突了。”她连连对这个意外道歉着。
杭贤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你喊对了。”
“嗯？”
敖婉看着他神色，好像听错他的意思了。
喊对了，为什么斜着眼，为什么黑着脸？
“听着，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至少我很满意你选择了不承认过去。”
敖婉似懂非懂。
“至于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迟早会弄清楚，你想提前交代就说，若是想再胡言乱语掩饰，我懒得听，懂吗？”
“跟你回去吗？”
“……”
杭贤轻叹，闭上了眼。
正如他所说，懒得听她乱七八糟的话，自然懒得回答。
“好，是跟你就好。”敖婉靠在角落，扶着头，“我也睡会儿，头有点昏。”
这句话后，仍是一阵沉默。
杭贤慢慢睁了开了眼，她正如她所说的，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一点不惧他，且万分倚赖，谁能想到。
这种感觉对他很复杂，有虚幻，是惊喜，还有难以置信杂混在一起的。他就像认识了一个完全和敖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比原来的她更让人想接近，想触摸。
马车行驶到一座石桥停下，过了桥是一个被水环绕的村子，远离繁城。四处平丘上，淡烟蒙蒙，隐约鸡鸣狗吠。
晨曦残留的凉意之后，是道不尽的舒爽。
敖婉挽帘而出，杭贤自己先下了，正背对着她。
御马的马夫是个年轻人，也很冷漠，对她熟视无睹。
敖婉只好独自踉踉跄跄地下，慢吞吞地走着。
终于，等她拖沓到难以忍受的时候，杭贤舍得转过身来。
他扭头，看着马夫说道：“覃刻，先回。”
“是。”
那人应答一声，走得很干脆，没有多余的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和一个语气。
待咕咕咕的碾压泥沙石子的声音消失，杭贤整个人才有了些人情味。
他俯身蹲在敖婉前面，“快，别被人看见。”
“……”
杭贤低了头，后颈上的一条疤俨然出现，尽管被衣领遮着大半，但还是突兀，敖婉心里不免起了波澜。
可她的迟疑仅有片刻，随之烟消云散。
敖婉轻轻地挂在了他的背上，跟随着他稳当的步伐，身体有身轻如燕的假象。
“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喊你？”她问。
“你敢的话，那叫我矜云？”
“矜云，谢谢你。”
说着，敖婉又搂住了他，那么随性自然，他也没喝令抗拒。
……
天出奇的清澈，只有薄薄一层轻纱似的碎云，映衬桥下溪流淌。
不远处便是一处宅院，满满茅草房之中显得独特，旁边的几棵树将其围得颇有情调，飘着果香的屋前还能感到近处水流的闲情逸致。
敖婉的脚踝处有一片片细叶划过，疲惫的脸庞上接着一束一束的白絮，她稳稳靠着别人的背，正在走过的一块野生的芦苇地。
散落的细絮飘进了她微张的口中，不得不咳一声缓缓。
敖婉勉强动了动指头，拖着恍然的知觉，收紧了松落的双臂，搂住了他人的脖子。
“干什么？”
似乎是这句冷漠的质问，将她彻底拽出了混沌。
敖婉睁开了如铁一般沉重的眼睛，茫乎问道：“你是谁？”
“……你说什么？”
杭贤的步子慢了下来，刹那间的惊诧从他烁韧的眼睛里掠过，还等不及他解惑，她又缓缓昏了过去。
而不远处，有一人向他挥着手，他只好先上马车，离开这里。
路很平，没有什么颠簸。
敖婉靠在角落，杭贤给她擦去脸上沾着的灰和汗，但额头和颈项处最显眼的红痕，根本无法抹去。
“活该。”
杭贤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心绪渐乱，他特意平复着心里的怒气，不料它变得更加急切，似要窜出来。
他暂且往后退了一尺，可敖婉的脸仍旧离他很近，以至于没法无视她的伤痕和疲乏。
终是，心软了。
这时，敖婉醒了，睁眼便直勾勾地盯着杭贤。
四目相对，明明各自眼里透露着疑惑和惊奇，在面上却风平浪静。
“我怎么了？”
面对她的询问，杭贤顿时挂上了一丝讥笑。
“差点死了。”他一边说，一边蹲在她的面前，“手给我。”
敖婉犹豫片刻后，摊出了手。
原来，脏的连指甲里面都是泥，这让她有些窘迫。
在这狭小的马车内，敖婉一眼望到头，却不知该看哪儿。
看他，似乎不妥。
她迷惘，就像是一只蚂蚁立在一条大河面前那样不知所措。
“你是谁？”敖婉又问。
“用这个装法应付我，不是良策。”
“我。”她眉眼凑成褶，尽力回想，但一无所获，“头就好像空了一样，什么都记不起来。”
“……”
“现在，是去哪儿？送我回家吗？”
“呵，既然记不得了，还妄想会送你回家？”
敖婉惊了惊，捏紧了衣领，可稍稍冷静一下，杭贤既救了她又这么细心照顾着，便知此话肯定在逗她。
“你是认识我的。”她说。
“……”
“虽然不记得你是谁，但多谢你救了我。”
“谢我？”
杭贤抬眼瞧了瞧她，又立马移向别处。
她的肢体没有丝毫躲闪，笑意快从眼里溢了出来，不知不觉与他靠近，真像是一无所知的盲勇，察觉不到该有的害怕。
如此，敖婉是不是在说谎，他有些摸棱两可了。
杭贤思量地出了神，没注意敖婉又凑近了他一分。
她用鼻子嗅了嗅，在他的耳边，脱口而出道：“好香。”
“敖婉，你。”
“你确实认识我。”
敖婉歪了歪头，笑看着他，就像对这个两个字恍然大悟了一样。
“……”
她直白的夸赞，让杭贤不免生了慌乱。
他身上散发的是兰花和姜丝混着的独特味道，弥漫在他们之间，清澈的眼神对上错愕不适应，是他没招架住。
杭贤着的一身黑衣，在不明朗的清晨显得清冷，头发虽有些乱了，可气韵仍在。虎口生茧的手，还握着给敖婉擦拭的手巾，在这时多少不应景，便收了起来。
他无奈地说道：“直接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可以轻松逃避的办法。”
“我……”
杭贤的脸色严肃得很，敖婉虽无心，但还看得懂眼色，感受到了几分此番话里的愤怒。
她无从解释，有些委屈。
窗棂外的光亮不讨喜，真似半死不活，时刺眼，时昏暗。
忽地，马车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洗刮了一阵，惊声速起，敖婉身子吓得缩成一团，想也没想便冲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杭贤的怀里。
“哥！”她喊了一声。
“……”
她瘦小的身子似猫一样蹿上来，嘴里喊的那个字，不经令杭贤打了个寒颤。
“少爷，刚刚是经过一排果树，惊扰了，有事吗？”外面御马的人说道。
“无碍。”
话音落，敖婉怔了怔，才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立马从不该躲的地方弹开了。
“我……对不起，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口不择言，胡乱喊的，对不起，唐突了。”她连连对这个意外道歉着。
杭贤语气平静地说道：“没有，你喊对了。”
“嗯？”
敖婉看着他神色，好像听错他的意思了。
喊对了，为什么斜着眼，为什么黑着脸？
“听着，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至少我很满意你选择了不承认过去。”
敖婉似懂非懂。
“至于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迟早会弄清楚，你想提前交代就说，若是想再胡言乱语掩饰，我懒得听，懂吗？”
“跟你回去吗？”
“……”
杭贤轻叹，闭上了眼。
正如他所说，懒得听她乱七八糟的话，自然懒得回答。
“好，是跟你就好。”敖婉靠在角落，扶着头，“我也睡会儿，头有点昏。”
这句话后，仍是一阵沉默。
杭贤慢慢睁了开了眼，她正如她所说的，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一点不惧他，且万分倚赖，谁能想到。
这种感觉对他很复杂，有虚幻，是惊喜，还有难以置信杂混在一起的。他就像认识了一个完全和敖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比原来的她更让人想接近，想触摸。
马车行驶到一座石桥停下，过了桥是一个被水环绕的村子，远离繁城。四处平丘上，淡烟蒙蒙，隐约鸡鸣狗吠。
晨曦残留的凉意之后，是道不尽的舒爽。
敖婉挽帘而出，杭贤自己先下了，正背对着她。
御马的马夫是个年轻人，也很冷漠，对她熟视无睹。
敖婉只好独自踉踉跄跄地下，慢吞吞地走着。
终于，等她拖沓到难以忍受的时候，杭贤舍得转过身来。
他扭头，看着马夫说道：“覃刻，先回。”
“是。”
那人应答一声，走得很干脆，没有多余的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和一个语气。
待咕咕咕的碾压泥沙石子的声音消失，杭贤整个人才有了些人情味。
他俯身蹲在敖婉前面，“快，别被人看见。”
“……”
杭贤低了头，后颈上的一条疤俨然出现，尽管被衣领遮着大半，但还是突兀，敖婉心里不免起了波澜。
可她的迟疑仅有片刻，随之烟消云散。
敖婉轻轻地挂在了他的背上，跟随着他稳当的步伐，身体有身轻如燕的假象。
“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喊你？”她问。
“你敢的话，那叫我矜云？”
“矜云，谢谢你。”
说着，敖婉又搂住了他，那么随性自然，他也没喝令抗拒。
……
天出奇的清澈，只有薄薄一层轻纱似的碎云，映衬桥下溪流淌。
不远处便是一处宅院，满满茅草房之中显得独特，旁边的几棵树将其围得颇有情调，飘着果香的屋前还能感到近处水流的闲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