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见老太太吃痛咧嘴,忙卸了甲状皮肤,祁金氏再打几掌实在忍不住捧掌呜咽,“我要再跑快几步,小金花就不会被抓走了……”

    “你看到了凶犯相貌确定是李吗?”那名叫晋的魔族使节踏上一步问道。

    祁金氏愣住了,抬头盯着一脸苦相的李看了半天,“我只看到背影……”

    晋伸指在李面前画了个圈,李会意,转身背示祁金氏。

    “背面是这样的吗?”晋冷声问。

    “不是,没这么宽……定是你们的另一个,我们这没人长到5尺6寸!”

    李转过身无奈摊手,晋面向陈克虏抱拳行礼说:“风都城有严格的出行禁令,只有获允公干才可以深入中原,而且以秦山为界,不可逾越。说我们的人在忻州作案纯属无稽之谈!”

    “你们魔人总数也有5万吧,哪里个个都看得住,偷溜几个大有可能嘛……”陈克虏喝了口茶,懒洋洋地往下瘫了几寸说,“这不是重点,就是按照顺序一个个来,总是要大家了解事情始末,你们说是吧?”说最后一句时,郡主往前探了探身子,朝着座下江湖群雄及外场百姓扬手招呼。

    众人齐呼“正是!”是以回应。

    “张大人你继续吧。”陈克虏朝张释做了个请势。

    张释继续讲述案情。在加大防范和搜索力度后,这怪物犯案越来越没有规律,接连两个作案地点可以隔着数百里地。那段时间,闺中少女个个自危,别说深夜外出,睡觉都要有父兄作陪。就是这样仍然防不住,而且增加了许多连带伤害。最著名的就是延州灭门案,一家4兄1父都在阻止怪物掳女中命丧九泉。

    这个案子是发生在5月初,然后怪物销声匿迹,再也没有类似案件发生。凶犯行事诡谲难测,可又无比谨慎,没留下一点有用线索。而且心性冷酷,手段残忍毒辣,除了祁金氏看到一个背影,后来一个目击者都没有,见到它的就只有死人。以至张释他们的调查毫无进展,寸功未取。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从哪里来,还会在哪里出现……

    直到庆州东屏乞巧市8女案。

    “这个我来说吧……”陈克虏拦住张释,站起来走到场中央,低头轻声补充“作为苦主家属”。看都没看一眼正走下场的祁金氏,

    “从哪说起呢?”七星郡主抬头看了看枝梢的桃花,陷入回忆,片刻后吸了口气才说:“我生了孩子之后非常想家,想我中土风光,想京都那口吃的,就带了娉儿回京省亲——我可没听说怪物吃女孩的事,要知道我肯定带两队亲兵。”

    “我俩一路玩得高兴,撇了夫女总是开心的,你们成婚生孩子后就知道了……”陈克虏说到这挑唇一笑。底下则是男人皱眉,女人展颜。白鹤更是与范姐姐相互看一眼,“噗嗤”笑出声。

    “快到家,在燕城时,我听人说秦青在东屏建了座开襟楼,要在乞巧节上做一出大戏。作为陈朝最当红女乐豪的头号乐迷,我怎么可能错过。当即决定暂缓进京,转道东南。到了东屏没住几天就是七月初七了。”

    “唉,那天晚上出客栈时娉儿还欢欣雀跃,一心想着去集市上求个姻缘符,陪我看了一半秦青乐戏就跑了……啊,那晚的《丙字木兰花》真的是……精彩绝伦,足慰平生啊。”陈克虏越说越慢,抬眼望向远方,眼神迷离,似乎悠然神往,沉浸在美妙的乐音记忆里。

    只一会她的神情一敛,声量陡升,“可只奏到一半,我就听见西边隔壁街的集市爆发阵阵尖叫,然后是乱七八糟一通乱响。大家知道是集市上出了事,通通冲了过去。我担心我们家娉儿也随着人流跑了起来。”

    “但我没跑到集市,就听见那边哗啦一声,好像是房子塌了……是不是?”陈克虏问的是张释,但后者还没开口就被人抢去答了。

    “是后塍街北边的城隍庙。”高声答话的是东屏本地海沙帮帮主,叫路有为,就是之前说死了侄儿,要以牙还牙的黑大汉。

    “哦,是这样……”陈克虏朝路有为点点头继续说:“然后人群开始往回跑,我听见有人大叫‘有怪物’还是‘有怪兽’……我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给一个老大爷拉住,叫我快跑,不要过去。说那边危险,怪物专门抓小姑娘。呃,当然,我虽然不是小姑娘了,是吧……”陈克虏嫣然一笑,但是不见如何尴尬。

    “唉,我当时想——我也害怕啊——我就想我那娉儿只能自求多福,就算冲过去了能帮到什么呢?”

    陈克虏连叹了两口气。妙云看着翘唇冷笑,认为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悲戚。

    “我回客栈,关好门窗钻进被窝。那个晚上就没消停过,时不时呼啦啦冲过去一帮人,又呼啦啦跑回来,他们大喊大叫,锣鼓喧天。窗外亮得白昼似的。我可能到快天亮才睡会儿。第二天我到集市去找娉儿,地方早就给官府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第3天我找去庆州府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怜的娉儿身子也没找回来,说是怪物藏身处堆了一大堆,无法辨识。我能确定里头有我们家娉儿,是有个捕头给我看了她的玉锁链儿,说是链在半条腿上。唉,真是可怜,13岁入府,到头来只剩下景山下一座衣冠冢。”

    “我说完了。”陈克虏又叹了口气,清清嗓子结束陈述。往回走时经过梅林突然站住,抬头对他说:“哦对,我不指证你们,我是什么都没看见,就说我知道的。”梅林没做声,陈克虏等了会,见不到铁面具下的任何变化,眨巴了几下眼,走上座位。

    欧阳春起身相迎,摇头叹息,“一代忠仆香消玉殒,郡主节哀……”陈克虏不耐烦地抬手掐断逢迎,坐下前招呼张释,“张大人,你继续。”

    张释躬身应道:“是!传证人赵节!”说完又朝上面行了个礼说:“这是当晚乞巧集市当值巡弋捕头,见证了怪物行凶整个过程,宣他说明,补足郡主所未见。”

    没一会赵节到了案下,跪拜叩首后,陈克虏微笑着招他起身,熟稔地说了句“赵捕头别来无恙啊……”原来这第3个证人正是东屏县衙指派,专程服务,协助郡主寻仆,算是老熟人。

    赵节受宠若惊地又跪倒,两人礼谦寒暄了几个回合才开始证人陈述。

    “往年乞巧节也不会安排捕班巡弋,但前年因为秦青大人,月头城里就进了很多外乡人,专程来看大戏。县丞算了下规制就安排了开襟楼、香河埠和后塍街3处巡役,还跟庆州都护府打了招呼——哦,郡主,所以追捕战中府兵才能那么快响应出动。”

    小吏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补充的也是人之所需。陈克虏微笑点头,“嗯,你们鲁大人做得不错。都让庆州府报上去了啊,少不了你老舅的。”

    “是,是,是,多谢郡主抬爱。”赵节又拜了几拜才继续。

    “那晚乞巧市是我们东屏从未有过的规模,5里后塍几乎摆满了摊档,那参加游玩的少女有四五百,本地外乡一半一半。事情发生时我在城隍庙前的祈愿台,那里也是人最多的地方——唉,若知道娉儿姑娘也在那里,我就是拼得一死也要护她周全,小人愧对郡主……”

    “早知道我就不让她去了,没有这样愧疚的,赵节你好好说。”

    “是,郡主。大概是在1更末——那晚太吵,听不见更声。那东西从天上来。我们事后才知道,它是先杀了守兵,从谯楼里跳……唔,飞下来的,那楼在东边路口,离事发地百步也不止……。”

    人群低低地发出一阵噫呼,那些参加过围捕战的江湖人士倒是镇定自若,知道怪物的厉害远不止于此。

    “我先是感到一阵风刮过脸,味道腥甜腥甜的,下一个瞬间就‘轰’地一声响,那东西砸塌2丈祈愿台,站在了人群中了。我在外圈,但穿过人群还是能看见它,比常人高出1尺也不止,全身上下裹着黑布,只在眼睛那留条缝……”

    “是裹尸布。”张释插话说道:“后来在义庄勘查时知道的。”

    “嗯,怪物应该是天上就瞄准了的,落地马上揽了4名少女在臂间,一手两个。这时尖叫惊呼才从人群里发出来,里面的人开始往外跑,我和外围的3个兄弟往里挤。可我们还没近身,怪物又是‘咚’地一声飞了起来,就是那时撞塌的城隍庙,还砸死了1名庙祝。”

    “它跳起来2丈高,往西边去,大概在满堂金铺门口落地,又跳起来。我看它这样跳了三五下,后面就看不见了。那时候估计已经到了驿站那边。”

    “当时我让2个兄弟找马追过去,1个回县衙通报,还有1个上谯楼敲钟警戒。我自己留下来勘查现场,找人救护伤者。真的太快了,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做。那怪物倏忽而至,又一阵风样没了,老百姓就像傻了一样全愣在那里,哭叫的都没有。”

    “要是我们早点驱散人群,或许后面那4个可以幸免于难。”赵节叹了口气,一年多了想起来还是心有戚戚。

    “不是那4位殉难的女孩,我们也寻不到怪物的踪迹。”路有为接过话来,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赵节身旁,向七星郡主行礼后对张释说:“张大人,怪物第2次掳人我是在场的,接下来是不是我来讲?”

    张释还没来得及回答,后方魔族使节抢上一步说:“看来,这1场又没我们什么事了,这位捕快大人也是只看到一个身形而已……”

    “你们要死也要等时辰!”路有为怒喝一声,冲到晋面前,睚眦欲裂。“不是你们这些魔畜,我脑袋给你当凳使……”

    “那倒不用,我要个正常凳子就行,”破锣嗓响起,梅林向上抱了抱拳说:“你们说你们的事,我年纪大了,站不动,还烦请郡主叫人搬几把椅子。”

    “坐什么坐,你们还有脸坐?”路有为伸手要抓梅林,其他3个魔人欺身而上,强大的身高威势逼迫海沙帮帮主后撤一步,愤愤然咕哝了两句脏话。

    参加过江心屿勘查的认定怪物就是魔人,都跟路有为一样只道是魔人故意打断,又惺忪作态,扰乱节奏,纷纷叫嚣响应。不过看热闹的老百姓却犯了嘀咕,开审到现在1个时辰,没有1句话能直接指认魔人,到底还有没有够分量的底牌。

    “哎呀,我们凳子用完了,不好意思。您看,要不坐地上?

    七星郡主的话刚说完,就有个白色身影走进场内,给梅林搬了把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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