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紊乱
白失月没有回答，只静静打量着面前之人。一头乌黑的齐颔短发，面色惨败不堪，脖颈上布满青紫淤痕，衣裳褶皱得不像话，像极了影视剧里的活死人。
但她确实还活着，因为她被白失月盯得不自在，皱了眉。
白失月收回目光，“楼玉。”
听见她的声音，楼玉这才缓过神来，撑起强硬的态度，道：“你的室友坠楼身亡，你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对方抬起头，像是听见了莫大的笑话，嗤笑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楼玉不由得一怔，短发少女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道：“林诗岚和她那个妈没什么分别，同样虚伪得令人作呕！”
楼玉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白失月则抿了抿唇，轻声问：“你们寝室另一个人呢，怎么样了？”
“哈？早没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到她这副不恭的嘴脸，楼玉瞳仁倏然骤缩，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指节还是不自觉握紧成拳，“你疯了吗？”
少女似笑非笑地瞥向她，哼哼笑了两声，“我没死，也该疯了啊。”
楼玉忽然想到些什么，怒火中烧，揪住了她的衣领：“是不是林诗岚下楼察看情况，你推了她一把？”
前一秒还无比戏谑的少女，听闻此话，愤愤挣开了她的桎梏。“少在我面前撒泼了，我压根儿没出过这个门。你怎么不去怀疑许思芸，真以为她俩是心连心的好姐妹啊？”
场面逐渐失控，白失月定了定神，视线扫过寝室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渣，缓缓道出了她的猜想：“林诗岚坠楼之前，你和许思芸，是在争夺物资吗？”
对方诧异地看向她古井无波的眼，良久后，神色更冷几分。
“你说呢？”
白失月道：“她下去寻宿管，然而你们刺激了她，加上许久未进食体力虚脱，一不留神摔了下去，是这样吗？”
楼玉将自己的指尖掐得泛白，一字一顿：“如果是真的，我会杀了你给她陪葬。”
换做别的场合，这听起来或许挺中二的，现下却不似作伪。持续处于高压状态，大家都神志不清了。
楼玉从小就跟着名师学练各项格斗技能，前阵子还拿了省上的奖项，人尽皆知。男女体力悬殊，她练的那些东西或许不一定能对付男性，但对上同年龄段的女性绝对是压倒性胜利。
加上她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保不齐真的会来取人小命，想到这，那短发女生略微瑟缩了一下。
下一刹，却又展开笑颜。
“有必要吗？杀了我，你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别太天真了楼大小姐，这可不是你老家，没人会惯着你。还有啊，你真觉得是我的问题吗？我们寝室只剩三个人，那两个人玩得好，她们是自己人，而我是外人。我不为我自己争取些吃食，等着饿死啊？”
说罢，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乱世之下，丧尸袭城，她林诗岚自己眼拙看错了人，怪得了谁？”
一直在观察这边状况的其她学生们，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惊道：“话说，宿管那老妖婆哪去了？”
众人瞬时哗然。
白失月望了望那边熙攘的人群，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短发女生与她离得近，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斜了她一眼，便冷笑着将目光收回。
“所以啊，我也是受害者，你认为我会坐以待毙吗？我可告诉你，不管是死了林诗岚，死了许思芸，还是你楼玉，都不重要，谁都阻挡不了我活命。”
……
她们之间的对弈，白失月不想再看下去了。
另外那几十名学生叽叽喳喳的，也吵得她心烦。窗户已经被封死了，如此湿闷的一块空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在说话？
靠着墙角，她蹲下了身，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很疲乏，四肢无力好累好累，全身都是瘫软的。她什么也不想干了，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重要。
视野停留在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她恍惚想起，自己曾去过那样一座荒芜的雪山，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任北风呼啸穿透。那时她也是这般，一个人孤零零不知在干些什么。
“楼玉，许思芸，林诗岚，吴楚浔，应娇娇，姚尽染……”她低低呢喃着，声音轻如风絮。
唇上传来刺痛感，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了淡淡血腥，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闭上双眼休息，脑海却一遍又一遍浮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被强行抽离了躯壳，灵魂与身体完全分开。在嘈杂的幻梦中，各色声音不绝于耳，此起彼伏。最响亮的，是新生儿童的啼哭声。
天旋地转，景致变了模样。白失月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病患穿着黑白相间的病服，走过长长的廊道，无数的人影来来往往，模糊不清，唯有匾额上的大字“重诊室”透彻明亮。她路过角落的充气城堡，见到了和楼玉长相相似的卷发小娃娃，正在和另外一个略微有些发胖的小娃娃勾着小指。卷发小娃娃兴致颇高，有着白失月从未在楼玉身上瞧见过的满面春风。
画面切换，白失月又看见了，寝室里许思芸和一位短发女生，因为一袋临近过期的泡面而大打出手。林诗岚上前调和，从身后轻轻环抱住许思芸，却被她一巴掌呼开。林诗岚栽倒在地，忍痛张开眼后，她同样也看见了，看见了许思芸的面孔，狰狞、扭曲、哀怨、凶恶。还有短发少女的幸灾乐祸。
画面再度更换，空旷的楼梯上，林诗岚安稳地下了楼，转眼间，却又回到了原地。她似乎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住，随后在白失月的注视下，和那人一同跳了下去，主动终结了自己本就不会太长的命。
这个世界千奇百怪，荒诞不经，可以有多灰暗，可以有多痛苦。白失月沉溺其中，已不知该如何面对。
……
“你在干什么？”
身侧突兀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她猛地睁开眼。
楼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白失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楼玉不满道：“你是睡着了吗？”
白失月不再看她，“没有。”
403的寝室们已经关了，姚尽染也早已扯着应娇娇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似乎是去寻找宿管阿姨。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跟随她，另一部分回了各自的寝室。
剩下的几个人围拢在一块，她们是楼玉的友人。楼玉拉着白失月的手腕，带着她一步步走近了她们。
就连哭到力竭的许思芸，以及林诗岚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现场只余擦除不掉的斑驳血迹。楼玉告诉白失月，暂时把她们一人一尸安置在了楼玉的寝室里。
白失月不禁暗自感慨，还多了些怅惘。原先完全看不出来，楼玉与林诗岚的感情，竟这样深刻。这份感情不属于这场浩劫，它不该存在，事实也确实如此。
而楼玉的其她室友，竟然能容忍她此番作为，看来，她们之间应该也有着不浅的羁绊。当然也或许是，留着那一人一尸还有别的用处。
楼玉问道：“失月，你知道人类被丧尸啃咬后，多久会异变吗？”
“坦白说我也不能下定论，它们的数量太多了，摩肩接踵，观测起来很麻烦。”
另一名女生接腔道：“那你清楚丧尸的弱点在哪儿吗？”
她戴着一顶暗红色贝雷帽，披了轻盈的黑色大衣，颇有英伦风范。杏眼飘荡了一汪水色，笑容甜美而乖俏。
而当她看清白失月时，唇边的笑意恍然凝固住，十几年来静谧浅淡的春水骤然破开，不可遏制地浸湿了周身一花一木。浅棕色瞳眸映出谁也看不分明的朦胧水晕，除了她自己。只一瞬，便消失不现。
白失月沉吟了瞬息，“丧尸的攻击性并没有比人类强多少，至少教学楼里的是这样，因为它们本质上还是我们的同学，和从前的人类躯体力量相差无几。头部，眼球，脖颈，腰身，□□，任何一个我们可以触碰到的地方，都有机会杀掉它们，但是要尤其小心它们的牙齿。对了，丧尸夜间的视力很好。”
“我叫向葵，向日葵。我和阿玉一个寝室的，520，你呢？”她笑得很温柔。
“我在414寝室，但我暂时还不想回去。我的名字是白失月，失去的失，明月的月。”
向葵似乎格外青睐白失月，轻轻挽住了她纤细的藕臂，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
白失月对她莫名其妙的亲密，多留了个心眼。但是先前没见过她，想着应该不是姚尽染那一伙的，也就不排斥她的亲密接触。她隐约觉得，楼玉这一整个圈子的人，都比姚尽染她们敞亮得多。
楼玉问了句：“我们现在总共还有多少食物？”
她身侧的蓝衣少女向前一寸，抬了抬反光的700度镜片，“加上向葵种的白菜叶，最多支撑八九天，现在还多了一个许思芸，不知道你们怎么打算。”
她的声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白失月记得她，好像叫百里灵，经常代表学院参加省上乃至全国的物化竞赛，动手能力极强。总分成绩仅次于林诗岚那样的天赋型学生，只在文科上低她几分。
向葵默默瘪了瘪嘴，那小白菜是她悉心照料的，但望着蓝衣少女凌厉的眉眼，抗议的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出来。
楼玉当机立断：“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失月扬了扬眉，向葵冲她笑笑，解释道：“我们要去军方建造的安全区，虽然这听上去有点荒谬。”
闻言，白失月但笑不语。
百里灵揪着向葵的精灵耳，把跃跃欲试的她拽回了自己身边。看样子，她们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在目标上与白失月是契合的。考虑了一二，白失月正色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时间停滞了二十秒，直到百里灵率先点头，算作同意。楼玉没有出声，也算是默许。
向葵瞟了她们一眼，继而露齿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月月。”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高马尾女生，见此情景，意识到有了新同伴，不徐不疾道：“欢迎你。”
白失月眉眼弯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啊？”马尾女生一愣，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来：“秦霜。”
白失月道：“你们四个住在同一寝室吗？”
秦霜淡淡回应：“她们三是在一间寝室，我不是，我的室友死光了。”
触人霉头，白失月本想道个歉什么的，看她如此风轻云淡，也就罢了。
楼玉道：“失月，倘若你不愿意和你那看上去就傻啦吧唧的室友行动，可以暂时和霜儿一起睡，在521寝室。”
白失月掩下喜色，呼吸稍稍有些不稳，“那就打扰了。”
大家都是学院的高二生，年龄不过十六七岁，觉悟和勇气却不见得比任何人少。和她们待在一块，白失月难得放松了些，至少没有那么多上不了台面的勾心斗角。
她想起来，之前与自己的室友商量此事时，她们那抗拒的模样。
……
姚尽染懒洋洋的，丝毫不把她的话在放心上。
“说到底，为什么我们不能乖乖待在宿舍里，等待救援呢？非要上赶着前去送命吗？”
见状，白失月放空了视线，不再浪费口舌。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校园早已乱得鸡毛炒韭菜，却没有军警赶来镇压，足以证明，校外也早已被丧尸肆虐。又或者说帝国暂时还没有找到，在消灭校内丧尸的同时，还能够保证幸存者安全的方法。
等待？你等得起吗。
蠢货。
但她确实还活着，因为她被白失月盯得不自在，皱了眉。
白失月收回目光，“楼玉。”
听见她的声音，楼玉这才缓过神来，撑起强硬的态度，道：“你的室友坠楼身亡，你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对方抬起头，像是听见了莫大的笑话，嗤笑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楼玉不由得一怔，短发少女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道：“林诗岚和她那个妈没什么分别，同样虚伪得令人作呕！”
楼玉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白失月则抿了抿唇，轻声问：“你们寝室另一个人呢，怎么样了？”
“哈？早没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到她这副不恭的嘴脸，楼玉瞳仁倏然骤缩，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指节还是不自觉握紧成拳，“你疯了吗？”
少女似笑非笑地瞥向她，哼哼笑了两声，“我没死，也该疯了啊。”
楼玉忽然想到些什么，怒火中烧，揪住了她的衣领：“是不是林诗岚下楼察看情况，你推了她一把？”
前一秒还无比戏谑的少女，听闻此话，愤愤挣开了她的桎梏。“少在我面前撒泼了，我压根儿没出过这个门。你怎么不去怀疑许思芸，真以为她俩是心连心的好姐妹啊？”
场面逐渐失控，白失月定了定神，视线扫过寝室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渣，缓缓道出了她的猜想：“林诗岚坠楼之前，你和许思芸，是在争夺物资吗？”
对方诧异地看向她古井无波的眼，良久后，神色更冷几分。
“你说呢？”
白失月道：“她下去寻宿管，然而你们刺激了她，加上许久未进食体力虚脱，一不留神摔了下去，是这样吗？”
楼玉将自己的指尖掐得泛白，一字一顿：“如果是真的，我会杀了你给她陪葬。”
换做别的场合，这听起来或许挺中二的，现下却不似作伪。持续处于高压状态，大家都神志不清了。
楼玉从小就跟着名师学练各项格斗技能，前阵子还拿了省上的奖项，人尽皆知。男女体力悬殊，她练的那些东西或许不一定能对付男性，但对上同年龄段的女性绝对是压倒性胜利。
加上她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保不齐真的会来取人小命，想到这，那短发女生略微瑟缩了一下。
下一刹，却又展开笑颜。
“有必要吗？杀了我，你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别太天真了楼大小姐，这可不是你老家，没人会惯着你。还有啊，你真觉得是我的问题吗？我们寝室只剩三个人，那两个人玩得好，她们是自己人，而我是外人。我不为我自己争取些吃食，等着饿死啊？”
说罢，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乱世之下，丧尸袭城，她林诗岚自己眼拙看错了人，怪得了谁？”
一直在观察这边状况的其她学生们，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惊道：“话说，宿管那老妖婆哪去了？”
众人瞬时哗然。
白失月望了望那边熙攘的人群，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短发女生与她离得近，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斜了她一眼，便冷笑着将目光收回。
“所以啊，我也是受害者，你认为我会坐以待毙吗？我可告诉你，不管是死了林诗岚，死了许思芸，还是你楼玉，都不重要，谁都阻挡不了我活命。”
……
她们之间的对弈，白失月不想再看下去了。
另外那几十名学生叽叽喳喳的，也吵得她心烦。窗户已经被封死了，如此湿闷的一块空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在说话？
靠着墙角，她蹲下了身，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很疲乏，四肢无力好累好累，全身都是瘫软的。她什么也不想干了，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重要。
视野停留在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她恍惚想起，自己曾去过那样一座荒芜的雪山，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任北风呼啸穿透。那时她也是这般，一个人孤零零不知在干些什么。
“楼玉，许思芸，林诗岚，吴楚浔，应娇娇，姚尽染……”她低低呢喃着，声音轻如风絮。
唇上传来刺痛感，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了淡淡血腥，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闭上双眼休息，脑海却一遍又一遍浮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被强行抽离了躯壳，灵魂与身体完全分开。在嘈杂的幻梦中，各色声音不绝于耳，此起彼伏。最响亮的，是新生儿童的啼哭声。
天旋地转，景致变了模样。白失月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病患穿着黑白相间的病服，走过长长的廊道，无数的人影来来往往，模糊不清，唯有匾额上的大字“重诊室”透彻明亮。她路过角落的充气城堡，见到了和楼玉长相相似的卷发小娃娃，正在和另外一个略微有些发胖的小娃娃勾着小指。卷发小娃娃兴致颇高，有着白失月从未在楼玉身上瞧见过的满面春风。
画面切换，白失月又看见了，寝室里许思芸和一位短发女生，因为一袋临近过期的泡面而大打出手。林诗岚上前调和，从身后轻轻环抱住许思芸，却被她一巴掌呼开。林诗岚栽倒在地，忍痛张开眼后，她同样也看见了，看见了许思芸的面孔，狰狞、扭曲、哀怨、凶恶。还有短发少女的幸灾乐祸。
画面再度更换，空旷的楼梯上，林诗岚安稳地下了楼，转眼间，却又回到了原地。她似乎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住，随后在白失月的注视下，和那人一同跳了下去，主动终结了自己本就不会太长的命。
这个世界千奇百怪，荒诞不经，可以有多灰暗，可以有多痛苦。白失月沉溺其中，已不知该如何面对。
……
“你在干什么？”
身侧突兀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她猛地睁开眼。
楼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白失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楼玉不满道：“你是睡着了吗？”
白失月不再看她，“没有。”
403的寝室们已经关了，姚尽染也早已扯着应娇娇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似乎是去寻找宿管阿姨。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跟随她，另一部分回了各自的寝室。
剩下的几个人围拢在一块，她们是楼玉的友人。楼玉拉着白失月的手腕，带着她一步步走近了她们。
就连哭到力竭的许思芸，以及林诗岚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现场只余擦除不掉的斑驳血迹。楼玉告诉白失月，暂时把她们一人一尸安置在了楼玉的寝室里。
白失月不禁暗自感慨，还多了些怅惘。原先完全看不出来，楼玉与林诗岚的感情，竟这样深刻。这份感情不属于这场浩劫，它不该存在，事实也确实如此。
而楼玉的其她室友，竟然能容忍她此番作为，看来，她们之间应该也有着不浅的羁绊。当然也或许是，留着那一人一尸还有别的用处。
楼玉问道：“失月，你知道人类被丧尸啃咬后，多久会异变吗？”
“坦白说我也不能下定论，它们的数量太多了，摩肩接踵，观测起来很麻烦。”
另一名女生接腔道：“那你清楚丧尸的弱点在哪儿吗？”
她戴着一顶暗红色贝雷帽，披了轻盈的黑色大衣，颇有英伦风范。杏眼飘荡了一汪水色，笑容甜美而乖俏。
而当她看清白失月时，唇边的笑意恍然凝固住，十几年来静谧浅淡的春水骤然破开，不可遏制地浸湿了周身一花一木。浅棕色瞳眸映出谁也看不分明的朦胧水晕，除了她自己。只一瞬，便消失不现。
白失月沉吟了瞬息，“丧尸的攻击性并没有比人类强多少，至少教学楼里的是这样，因为它们本质上还是我们的同学，和从前的人类躯体力量相差无几。头部，眼球，脖颈，腰身，□□，任何一个我们可以触碰到的地方，都有机会杀掉它们，但是要尤其小心它们的牙齿。对了，丧尸夜间的视力很好。”
“我叫向葵，向日葵。我和阿玉一个寝室的，520，你呢？”她笑得很温柔。
“我在414寝室，但我暂时还不想回去。我的名字是白失月，失去的失，明月的月。”
向葵似乎格外青睐白失月，轻轻挽住了她纤细的藕臂，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
白失月对她莫名其妙的亲密，多留了个心眼。但是先前没见过她，想着应该不是姚尽染那一伙的，也就不排斥她的亲密接触。她隐约觉得，楼玉这一整个圈子的人，都比姚尽染她们敞亮得多。
楼玉问了句：“我们现在总共还有多少食物？”
她身侧的蓝衣少女向前一寸，抬了抬反光的700度镜片，“加上向葵种的白菜叶，最多支撑八九天，现在还多了一个许思芸，不知道你们怎么打算。”
她的声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白失月记得她，好像叫百里灵，经常代表学院参加省上乃至全国的物化竞赛，动手能力极强。总分成绩仅次于林诗岚那样的天赋型学生，只在文科上低她几分。
向葵默默瘪了瘪嘴，那小白菜是她悉心照料的，但望着蓝衣少女凌厉的眉眼，抗议的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出来。
楼玉当机立断：“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失月扬了扬眉，向葵冲她笑笑，解释道：“我们要去军方建造的安全区，虽然这听上去有点荒谬。”
闻言，白失月但笑不语。
百里灵揪着向葵的精灵耳，把跃跃欲试的她拽回了自己身边。看样子，她们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在目标上与白失月是契合的。考虑了一二，白失月正色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时间停滞了二十秒，直到百里灵率先点头，算作同意。楼玉没有出声，也算是默许。
向葵瞟了她们一眼，继而露齿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月月。”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高马尾女生，见此情景，意识到有了新同伴，不徐不疾道：“欢迎你。”
白失月眉眼弯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啊？”马尾女生一愣，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来：“秦霜。”
白失月道：“你们四个住在同一寝室吗？”
秦霜淡淡回应：“她们三是在一间寝室，我不是，我的室友死光了。”
触人霉头，白失月本想道个歉什么的，看她如此风轻云淡，也就罢了。
楼玉道：“失月，倘若你不愿意和你那看上去就傻啦吧唧的室友行动，可以暂时和霜儿一起睡，在521寝室。”
白失月掩下喜色，呼吸稍稍有些不稳，“那就打扰了。”
大家都是学院的高二生，年龄不过十六七岁，觉悟和勇气却不见得比任何人少。和她们待在一块，白失月难得放松了些，至少没有那么多上不了台面的勾心斗角。
她想起来，之前与自己的室友商量此事时，她们那抗拒的模样。
……
姚尽染懒洋洋的，丝毫不把她的话在放心上。
“说到底，为什么我们不能乖乖待在宿舍里，等待救援呢？非要上赶着前去送命吗？”
见状，白失月放空了视线，不再浪费口舌。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校园早已乱得鸡毛炒韭菜，却没有军警赶来镇压，足以证明，校外也早已被丧尸肆虐。又或者说帝国暂时还没有找到，在消灭校内丧尸的同时，还能够保证幸存者安全的方法。
等待？你等得起吗。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