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青丘正殿。
夜色如墨，叶落成风，雷声轰鸣，血染前厅。
陆云息立在门前，一身艳红的喜服融于无边夜色中，窗外落着噼啪的雨声，嘈杂、急切，渐大的雨势似要吞没她的五感，直叫她动弹不得。
头好晕……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刚到前厅还是到了许久。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站在她对面的一个男人在望着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如佛龛前焚尽散落的香灰，毫无波澜。
血腥之气扑在陆云息面上，浓重又刺鼻，以至于一感盖过一感，让人忽视了眼前的漆黑夜色、耳畔的雷雨之声。
男人的脚边赫然躺着一个人，不知生死。
“你……”陆云息张了张嘴刚要问些什么，男人的身影却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警惕地看向周围，在发现那人的确离开了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看向地上的那个人。
像是个……男人？
陆云息将手伸出去探那人的鼻息——已经没有任何的气息了，口鼻中都在流血。
彻底地死透了，哪怕她想用神力给这人吊口气都做不到了。
是她杀的人吗？是她方才头脑不清醒时误伤的人吗？
不可能，她怎会糊涂至此？
厅内不曾燃灯，尸体的头似乎也向背对着陆云息的一面偏了过去，昏暗中，她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死者的面容。
是谁，竟然会在她与桑洵怀的大婚前夕死在了正殿的前厅中？
又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到青丘来杀人？
是青丘的仇家？还是说，是她的仇家？
“神君，喜服试好了吗？”
厅外长廊突然传来侍女呼唤的声音，脚步声杂乱不齐，一个、两个……起码来了四五个人。
其中或许有来传话的，有来为她换下喜服的，也有来为她卸钗环、洗妆面的。
陆云息偏过头去看了眼门外，在确认脚步声还不算太近时，她再次伸出手，将尸体的头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企图看清他的脸。
而在那张脸呈现在她的面前时，霎时间，陆云息浑身冰冷，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只觉得心跳快要停止，甚至要忘记呼吸。
她忽然就意识到，一切都完了。
“神君，你在前厅吗？神君——”
随着一声木匣掉落的声音，呼唤声戛然而止——那似乎是为她收起钗环的首饰盒，亦或是装着珍珠粉与青桂油的妆奁。
坏了。
一道闪伴着雷声劈进室内，昏暗的前厅瞬间亮白如昼，惨白的光映出了倒在血泊中之人惨白的面孔，狰狞且充满恐惧。
血泊中的尸体，正是青丘狐帝，桑洵怀的父亲。
陆云息猛然回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那几个侍女，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却引得她们连连后退。
她们满脸惊惧地看了眼血泊中的狐帝，又看了眼陆云息手上为掰正尸体的脸而沾上的血迹。
“啊啊啊——”顿时，惨叫连连。
……
桑洵怀赶来时，狐帝已被封了水晶棺，此时正置于议事殿中央，而周围则站了桑氏一众族老。
“父君……！”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在了水晶棺上，然而在看见棺中再无声息的苍白面孔时，错愕、悲痛等一众难以言说的情绪席卷而来，似要击垮这个还是少年模样的长公子。
一旁的那些族老此时也同样面色阴沉看着这一切，不作言语。
水晶棺的另一侧还站着一个少年，和桑洵怀许有几分相似，他此时也哭得伤心，颤声着对桑洵怀说道：“长兄，节哀。”
明明自己也已悲痛欲绝，却还劝说着兄长节哀，多么识大体的二公子。
可这样的事岂是一句“节哀”就够的？
桑洵怀伏在水晶棺上，颤抖着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父君他怎么会突然……”
桑逸川：“是几个侍女在正殿前厅发现了父君他、他倒在了血泊中……长兄你明日便要成婚，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可父君他如今被人杀害，这才……”
“我当然要知道。”桑洵怀闭了闭眼，“不然我岂不是枉为人子了！”
他慢慢直起身，身形却还有些不稳。他眼眶已经赤红，半晌才艰难挤出二字：
“是谁。”
鸦雀无声。
“是谁害了父君，当时都有谁在现场，出来回话！”
或许是从未见过长公子这般生气，其中的一个小侍女突然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也就引起了桑洵怀的注意，他缓缓走到那侍女的面前，略微低下了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侍女被吓得止不住发抖，嗫嚅着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说话！”桑洵怀厉声呵道，直把那个侍女吓得将头埋了下去。
而头埋下去后的不一会儿，充满胆怯的声音闷闷传出：
“是……是碧昙神君杀了、杀了帝君！”
此话一出，全场皆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陆云息的位置——事出紧急，她连喜服都尚未换下，一身大红置于人群，此时十分突兀。
桑洵怀愣了愣，随后猛然回过头去看向陆云息所在的位置——事出紧急，陆云息连身上的喜服都未曾换下，此时一身大红立于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
陆云息听到那名侍女的话后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侍女继续说着：“我们奉长公子的意思去为碧昙神君送去喜服一试，可、可碧昙神君并没有让我们为她换上，而是将我们都打发了出去……过了许久后我们本想去收回喜服以备明日大婚所用，却并未在碧昙神君所在的客居看见人，于是就到处去寻找神君。但当我们走到正殿前厅的时候，却看见……”
桑洵怀手握成拳，呼吸凝滞：“却看见什么？”
“却看见碧昙神君杀了帝君！而帝君就倒在了血泊中……”
“你撒谎！”陆云息连忙走了过去冲着那名侍女大喊出声，“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桑洵怀沉默半晌，突然一脚踹向地上跪着的侍女：“胡说！”
可巧此时在一旁候着的医师突然开口：“长公子，方才我为帝君检验尸身的时候，的确发现了几处神力遗留的痕迹。”
“什么？这怎么可能……”
神力……不可能，她就算真的头脑不清醒，又怎会突然杀人？她只是头晕，又不是发疯。
陆云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言之凿凿的医师，嚷嚷着说她不敢撒谎的侍女，还有看向她的桑洵怀。
桑洵怀的眼神中似乎也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看了陆云息许久，最终哑声问道：“是你吗。”
“！”陆云息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你怀疑我？”
桑洵怀垂下眼眸：“我没有。”
他顿了顿说道：“一些遗留的神力痕迹说明不了什么。继续查下去，至于这个胡言乱语的侍女，带下去审问。”
还好，桑洵怀是信她的。
那名侍女被人拖走时脸上满是恐惧，疯狂叫喊着：“我没有撒谎！长公子，长公子！她的手上还有血，是她亲手杀了帝君啊长公子！”
众人目光一转，看向了陆云息垂在喜服下方那只沾血的手。
陆云息愣了一下，许是太过突然，不自觉中就下意识将手藏在了衣袖里。
“碧昙神君怎么将手给藏起来了，难不成那个侍女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桑洵怀的脸色也变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抓住陆云息的手腕，将那只手呈在了两人面前。
上面的血还未曾干涸，有些黏腻地沾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刺眼得很。
“啊？真的有血……”
“居然真的是她杀了帝君？！”
未等桑洵怀开口，一旁的桑逸川突然走了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嫂嫂，我们青丘究竟哪里让你有不满，你为何要杀害我父君……那也是兄长的父君啊！”
“桑逸川！不得妄言！”桑洵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语气变得柔缓些后才慢慢问道：“云息，为什么你的手上会沾了血？”
“当时前厅内没有光亮，我是想看清尸体的模样才不慎沾染了脸上的血迹。若我要杀人，怎么会不慎将血留在身上？桑洵怀，我没那么愚蠢。”
话音刚落，桑逸川却抓住重点问陆云息道：“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正殿的前厅？侍女们不是说你在你的房间里试喜服吗？”
桑洵怀也愣了一下，转而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事到如今，陆云息无从辩解，不得不说出了实情：“是姜弋，他给我传信说叫我去正殿前厅，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见我，我去的时候你父亲他就已经……就已经遇害了。”
听她说完后周遭也窃窃私语起来。
“姜弋？是神界的泰烛神君？”
“怎么突然扯到这位头上去了？”
“你们没听说过吗，说是这泰烛神君一直爱慕着碧昙神君呢……”
听了这个名字后，桑洵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甚至说是铁青无比也不为过。
“那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又为什么会来……”
“够了！”桑洵怀突然打断了陆云息的话，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一把抓住了陆云息的肩膀，“若不是你同我说是为了免人非议，我甚至不会让人给姜弋发我们大婚的请帖，又怎会让他随意出入青丘！青丘守卫森严，若没有里面的人引进，他又怎么可能进得来？！”
像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他掐在陆云息肩膀上的手又松了一松，但声音依旧低沉阴郁：“我、我不是……只是你就……非要在我面前提他么。”
陆云息也不甘示弱地反问道：“青丘狐族，哪一个不擅于化形，哪一个不能幻化出姜弋的容貌？若在青丘内部，又何需被人引进来？”
医师却驳道：“那难道帝君尸身上的神力遗痕也是我们青丘化形能够化出的吗？我们青丘的人为什么要杀害我们的帝君！”
就在这时，那群前来吊唁的青丘子弟中突然冒出个声音：“大婚在即，怕不是和那个姜弋有私情才以此毁婚的吧……”
陆云息猛地扭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胡说八道！我何时与人有过私情？！”
桑逸川一直断断续续地哭着，听说自己父亲是陆云息为与姜弋私情杀害的后就哭得更加愤恨了：“嫂嫂，我们青丘是比不上你们神界，可我兄长待你不薄，连你身上这喜服都是他找了百名绣娘连夜赶制的，你怎能与别人有私情，又怎能为了毁婚而害了我们的父君！”
几句话之间，便把这罪名落实在了她身上。
一时间，众人纷纷指责。
“尸身上有神力遗存的痕迹，整个青丘除了你上哪去找到第二个神仙去，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竟敢杀了帝君，简直欺人太甚！”
“神界就是如此与六界交好的吗？真是小人行为！”
陆云息斜过眼冲着人群凝声喊道：“你们如此诋毁神界，可曾想过后果？”
桑逸川终于是止住了哭，声音里满是愠怒：“可害死父君的不是神界，而是你陆云息！”
“不是我！”
侍女的一面之词，还有尸身上不知何人留下的神力痕迹，仅凭着这些就想让她与神界的名声毁在这里？凭什么！
顿时，陆云息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再也无法遏制住心中怒火：“桑洵怀！如果我和姜弋真有私情，我为什么不早点退婚，我为什么放着我的自在日子不过还要和你纠缠这么久！”
她扫视着在场青丘一族的所有人，冷声道：“你们青丘打好了算盘重提当年的婚约，如今却栽赃我为了私情毁婚？怎么，你们也是也认为这门婚事不对等所以我才会毁婚吗？”
青丘追求利益的手段被陆云息毫不留情地揭穿，一众族老虽想反驳，却也无从开口。
每当陆云息提到“私情”二字，桑洵怀的拳都会下意识捏紧。
“神界为了稳定六界，根本不会让你退婚，你真当我半分不知吗。”
陆云息也并未否认，青丘有利益需求，神界同样有，只是神界可不会为了区区几句话就给人随意定罪。
可神界虽得了利，却也是为着六界和睦，但如今看来，在青丘众人的眼里，神界也不过是为了谋夺利益而逼人就范的小人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要毁了这婚约，我为什么非要在大婚前夕这么做，难道我就不怕事情出了差错而没有毁掉这婚吗？再者，我想毁婚，何必要杀了你父亲，我为何不直接杀了你？！”
“我何尝不想知道为什么？”桑洵怀语调逐渐拔高，“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夜色如墨，叶落成风，雷声轰鸣，血染前厅。
陆云息立在门前，一身艳红的喜服融于无边夜色中，窗外落着噼啪的雨声，嘈杂、急切，渐大的雨势似要吞没她的五感，直叫她动弹不得。
头好晕……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刚到前厅还是到了许久。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站在她对面的一个男人在望着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如佛龛前焚尽散落的香灰，毫无波澜。
血腥之气扑在陆云息面上，浓重又刺鼻，以至于一感盖过一感，让人忽视了眼前的漆黑夜色、耳畔的雷雨之声。
男人的脚边赫然躺着一个人，不知生死。
“你……”陆云息张了张嘴刚要问些什么，男人的身影却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警惕地看向周围，在发现那人的确离开了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看向地上的那个人。
像是个……男人？
陆云息将手伸出去探那人的鼻息——已经没有任何的气息了，口鼻中都在流血。
彻底地死透了，哪怕她想用神力给这人吊口气都做不到了。
是她杀的人吗？是她方才头脑不清醒时误伤的人吗？
不可能，她怎会糊涂至此？
厅内不曾燃灯，尸体的头似乎也向背对着陆云息的一面偏了过去，昏暗中，她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死者的面容。
是谁，竟然会在她与桑洵怀的大婚前夕死在了正殿的前厅中？
又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到青丘来杀人？
是青丘的仇家？还是说，是她的仇家？
“神君，喜服试好了吗？”
厅外长廊突然传来侍女呼唤的声音，脚步声杂乱不齐，一个、两个……起码来了四五个人。
其中或许有来传话的，有来为她换下喜服的，也有来为她卸钗环、洗妆面的。
陆云息偏过头去看了眼门外，在确认脚步声还不算太近时，她再次伸出手，将尸体的头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企图看清他的脸。
而在那张脸呈现在她的面前时，霎时间，陆云息浑身冰冷，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只觉得心跳快要停止，甚至要忘记呼吸。
她忽然就意识到，一切都完了。
“神君，你在前厅吗？神君——”
随着一声木匣掉落的声音，呼唤声戛然而止——那似乎是为她收起钗环的首饰盒，亦或是装着珍珠粉与青桂油的妆奁。
坏了。
一道闪伴着雷声劈进室内，昏暗的前厅瞬间亮白如昼，惨白的光映出了倒在血泊中之人惨白的面孔，狰狞且充满恐惧。
血泊中的尸体，正是青丘狐帝，桑洵怀的父亲。
陆云息猛然回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那几个侍女，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却引得她们连连后退。
她们满脸惊惧地看了眼血泊中的狐帝，又看了眼陆云息手上为掰正尸体的脸而沾上的血迹。
“啊啊啊——”顿时，惨叫连连。
……
桑洵怀赶来时，狐帝已被封了水晶棺，此时正置于议事殿中央，而周围则站了桑氏一众族老。
“父君……！”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在了水晶棺上，然而在看见棺中再无声息的苍白面孔时，错愕、悲痛等一众难以言说的情绪席卷而来，似要击垮这个还是少年模样的长公子。
一旁的那些族老此时也同样面色阴沉看着这一切，不作言语。
水晶棺的另一侧还站着一个少年，和桑洵怀许有几分相似，他此时也哭得伤心，颤声着对桑洵怀说道：“长兄，节哀。”
明明自己也已悲痛欲绝，却还劝说着兄长节哀，多么识大体的二公子。
可这样的事岂是一句“节哀”就够的？
桑洵怀伏在水晶棺上，颤抖着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父君他怎么会突然……”
桑逸川：“是几个侍女在正殿前厅发现了父君他、他倒在了血泊中……长兄你明日便要成婚，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可父君他如今被人杀害，这才……”
“我当然要知道。”桑洵怀闭了闭眼，“不然我岂不是枉为人子了！”
他慢慢直起身，身形却还有些不稳。他眼眶已经赤红，半晌才艰难挤出二字：
“是谁。”
鸦雀无声。
“是谁害了父君，当时都有谁在现场，出来回话！”
或许是从未见过长公子这般生气，其中的一个小侍女突然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也就引起了桑洵怀的注意，他缓缓走到那侍女的面前，略微低下了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侍女被吓得止不住发抖，嗫嚅着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说话！”桑洵怀厉声呵道，直把那个侍女吓得将头埋了下去。
而头埋下去后的不一会儿，充满胆怯的声音闷闷传出：
“是……是碧昙神君杀了、杀了帝君！”
此话一出，全场皆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陆云息的位置——事出紧急，她连喜服都尚未换下，一身大红置于人群，此时十分突兀。
桑洵怀愣了愣，随后猛然回过头去看向陆云息所在的位置——事出紧急，陆云息连身上的喜服都未曾换下，此时一身大红立于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
陆云息听到那名侍女的话后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侍女继续说着：“我们奉长公子的意思去为碧昙神君送去喜服一试，可、可碧昙神君并没有让我们为她换上，而是将我们都打发了出去……过了许久后我们本想去收回喜服以备明日大婚所用，却并未在碧昙神君所在的客居看见人，于是就到处去寻找神君。但当我们走到正殿前厅的时候，却看见……”
桑洵怀手握成拳，呼吸凝滞：“却看见什么？”
“却看见碧昙神君杀了帝君！而帝君就倒在了血泊中……”
“你撒谎！”陆云息连忙走了过去冲着那名侍女大喊出声，“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桑洵怀沉默半晌，突然一脚踹向地上跪着的侍女：“胡说！”
可巧此时在一旁候着的医师突然开口：“长公子，方才我为帝君检验尸身的时候，的确发现了几处神力遗留的痕迹。”
“什么？这怎么可能……”
神力……不可能，她就算真的头脑不清醒，又怎会突然杀人？她只是头晕，又不是发疯。
陆云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言之凿凿的医师，嚷嚷着说她不敢撒谎的侍女，还有看向她的桑洵怀。
桑洵怀的眼神中似乎也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看了陆云息许久，最终哑声问道：“是你吗。”
“！”陆云息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你怀疑我？”
桑洵怀垂下眼眸：“我没有。”
他顿了顿说道：“一些遗留的神力痕迹说明不了什么。继续查下去，至于这个胡言乱语的侍女，带下去审问。”
还好，桑洵怀是信她的。
那名侍女被人拖走时脸上满是恐惧，疯狂叫喊着：“我没有撒谎！长公子，长公子！她的手上还有血，是她亲手杀了帝君啊长公子！”
众人目光一转，看向了陆云息垂在喜服下方那只沾血的手。
陆云息愣了一下，许是太过突然，不自觉中就下意识将手藏在了衣袖里。
“碧昙神君怎么将手给藏起来了，难不成那个侍女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桑洵怀的脸色也变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抓住陆云息的手腕，将那只手呈在了两人面前。
上面的血还未曾干涸，有些黏腻地沾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刺眼得很。
“啊？真的有血……”
“居然真的是她杀了帝君？！”
未等桑洵怀开口，一旁的桑逸川突然走了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嫂嫂，我们青丘究竟哪里让你有不满，你为何要杀害我父君……那也是兄长的父君啊！”
“桑逸川！不得妄言！”桑洵怀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语气变得柔缓些后才慢慢问道：“云息，为什么你的手上会沾了血？”
“当时前厅内没有光亮，我是想看清尸体的模样才不慎沾染了脸上的血迹。若我要杀人，怎么会不慎将血留在身上？桑洵怀，我没那么愚蠢。”
话音刚落，桑逸川却抓住重点问陆云息道：“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正殿的前厅？侍女们不是说你在你的房间里试喜服吗？”
桑洵怀也愣了一下，转而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事到如今，陆云息无从辩解，不得不说出了实情：“是姜弋，他给我传信说叫我去正殿前厅，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见我，我去的时候你父亲他就已经……就已经遇害了。”
听她说完后周遭也窃窃私语起来。
“姜弋？是神界的泰烛神君？”
“怎么突然扯到这位头上去了？”
“你们没听说过吗，说是这泰烛神君一直爱慕着碧昙神君呢……”
听了这个名字后，桑洵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甚至说是铁青无比也不为过。
“那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又为什么会来……”
“够了！”桑洵怀突然打断了陆云息的话，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一把抓住了陆云息的肩膀，“若不是你同我说是为了免人非议，我甚至不会让人给姜弋发我们大婚的请帖，又怎会让他随意出入青丘！青丘守卫森严，若没有里面的人引进，他又怎么可能进得来？！”
像是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他掐在陆云息肩膀上的手又松了一松，但声音依旧低沉阴郁：“我、我不是……只是你就……非要在我面前提他么。”
陆云息也不甘示弱地反问道：“青丘狐族，哪一个不擅于化形，哪一个不能幻化出姜弋的容貌？若在青丘内部，又何需被人引进来？”
医师却驳道：“那难道帝君尸身上的神力遗痕也是我们青丘化形能够化出的吗？我们青丘的人为什么要杀害我们的帝君！”
就在这时，那群前来吊唁的青丘子弟中突然冒出个声音：“大婚在即，怕不是和那个姜弋有私情才以此毁婚的吧……”
陆云息猛地扭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胡说八道！我何时与人有过私情？！”
桑逸川一直断断续续地哭着，听说自己父亲是陆云息为与姜弋私情杀害的后就哭得更加愤恨了：“嫂嫂，我们青丘是比不上你们神界，可我兄长待你不薄，连你身上这喜服都是他找了百名绣娘连夜赶制的，你怎能与别人有私情，又怎能为了毁婚而害了我们的父君！”
几句话之间，便把这罪名落实在了她身上。
一时间，众人纷纷指责。
“尸身上有神力遗存的痕迹，整个青丘除了你上哪去找到第二个神仙去，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竟敢杀了帝君，简直欺人太甚！”
“神界就是如此与六界交好的吗？真是小人行为！”
陆云息斜过眼冲着人群凝声喊道：“你们如此诋毁神界，可曾想过后果？”
桑逸川终于是止住了哭，声音里满是愠怒：“可害死父君的不是神界，而是你陆云息！”
“不是我！”
侍女的一面之词，还有尸身上不知何人留下的神力痕迹，仅凭着这些就想让她与神界的名声毁在这里？凭什么！
顿时，陆云息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再也无法遏制住心中怒火：“桑洵怀！如果我和姜弋真有私情，我为什么不早点退婚，我为什么放着我的自在日子不过还要和你纠缠这么久！”
她扫视着在场青丘一族的所有人，冷声道：“你们青丘打好了算盘重提当年的婚约，如今却栽赃我为了私情毁婚？怎么，你们也是也认为这门婚事不对等所以我才会毁婚吗？”
青丘追求利益的手段被陆云息毫不留情地揭穿，一众族老虽想反驳，却也无从开口。
每当陆云息提到“私情”二字，桑洵怀的拳都会下意识捏紧。
“神界为了稳定六界，根本不会让你退婚，你真当我半分不知吗。”
陆云息也并未否认，青丘有利益需求，神界同样有，只是神界可不会为了区区几句话就给人随意定罪。
可神界虽得了利，却也是为着六界和睦，但如今看来，在青丘众人的眼里，神界也不过是为了谋夺利益而逼人就范的小人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要毁了这婚约，我为什么非要在大婚前夕这么做，难道我就不怕事情出了差错而没有毁掉这婚吗？再者，我想毁婚，何必要杀了你父亲，我为何不直接杀了你？！”
“我何尝不想知道为什么？”桑洵怀语调逐渐拔高，“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