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其他人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
陆云息努力平息下心中怒火，看着因叫喊而导致眼周布满血色的桑洵怀，一字一句道：“桑洵怀，你若信我，此事我会尽快为你查明，神界也会查下去，绝不姑息。”
桑洵怀抬眸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那我们的婚约呢。”
陆云息以为他终于思虑清楚了这一切而相信了自己，连忙回应道：“待此事查明，我们自然还是会成婚的，神、妖两界日后还是要相互扶持的。”
“不。”桑洵怀摇头，“可如果没有查明，这门婚事便会不明不白地作废，而你，也就不用再和我成婚了。”
陆云息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你是觉得，我真的是为了毁婚，所以在大婚前夕杀了你父亲？你、你还是不信我？”
“我想信你！”桑洵怀沉声道，“可姜弋为什么会突然在我们成婚前夕叫你去正殿前厅，父君的尸身上为何会有神力所遗存的痕迹？哪怕人不是你杀的，那姜弋呢！你有没有包庇他、替他隐瞒！”
”这些，你能说清吗？”
她看向桑洵怀，又看向在场的众人，语气中不可否认地带上了些许嘲讽意味：“我的确说不清。所以呢？你，你们，要把我扣在这狐狸窝中好好审问一番么？”
桑洵怀没再看向她，而是转过身去，声音愈发沉闷：“你以为我不敢吗？”
“呵，”陆云息不怒反笑，“那你说要如何？我，悉听尊便。”
静默中，桑洵怀的指关节被捏得直作响，他似乎咬着牙才说出一句话来：“来人，带碧昙神君去正审台，族中众人也一同前往。”
“不必了。”
陆云息出声拒绝：“在青丘待了这么久，我不至于不认识路，就不麻烦人带着了。”
至此，她轻笑一声，短促又带着些许轻蔑，随后便在这大殿上抬起手，一点一点地脱下那身喜服，直至剩下一层里衣。
许是动用了些许神力，脱喜服的动作很快且用力，上面镶嵌着的那些珍珠玉石此时全都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就如同外面仍未停歇的雨声。
待她迈过那喜服离去后，沉默许久的青丘众人突然愤愤不平地高声呐喊道：
“神界欺人太甚，我青丘誓要讨回公道，绝不姑息！”
“讨回公道，绝不姑息！”
桑洵怀双唇紧抿，突然将手上环绕的珠串摔向了地面，清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呐喊。
珠串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便断了线，上面的大小珠子也弹落出来，与喜服上掉下的那些珠宝点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立刻派人去将此事通知神界，并告知六界，明日的大婚，取消。”
……
陆云息在离开议事殿后并没有立即去正审台等待审讯，而是重新变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后再次去往了正殿前厅。
这么点时间，也足够她再去看一看。
她的确看见了姜弋，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姜弋与她隔着尸体对望，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很快消失，快到让陆云息误以为方才的都是错觉。
但她绝不会看错。
在此之前，她本是待在客居内更换喜服，却收到了落款为姜弋的来信，约她去正殿前厅见面，而在她看完那信后，纸张便因上面施过的法术而自燃消失。
现在想来也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让她百口莫辩。
血迹早就被清理过了，青丘不会任由他们帝君的血留在这里的，此时此刻的前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血腥气都没有了。
陆云息本就没打算研究那滩血，径直走到狐帝的尸体原先的那片位置观察起来。
她一打开门便能看到尸体，凶手会这么蠢吗？让人开门就发现厅内死了人。
要么，是狐帝与凶手在一番在打斗后奄奄一息爬到门边想要求助，要么，就是凶手刻意将人死亡的位置定在门口，直接在门口杀人，或者杀完人拖到门口。
可她在探鼻息时，未曾见到因拖拽而留下的血迹。
“没有打斗的痕迹啊……”陆云息喃喃道。
如果直接在门口厮杀一番，那为什么不光这一片位置，她走了整个前厅都未曾发现有任何遭到破坏的痕迹。
连凡人搏斗都会影响到周围的事物，身为青丘狐帝、堂堂妖王，总不可能是一刀捅死了事的吧。
正当她疑惑着，正殿的屏风忽然倒下。
“谁！”
陆云息瞬间警惕地看向倒下的屏风，却并没看到任何人。
她缓缓走到屏风边上，不由得呼吸一滞。
屏风底座的一边不知为何短了一块，参差不齐必然支撑不住，但如今却才倒下，是因为再短了一截的底座下方被人垫了个小东西，所以还能够平衡长短支撑一阵，但这东西体积过小，最终还是撑不长久。
而这个被用来支撑屏风的小东西，是她丢失了多日的玉佩。
陆云息缓缓走上前去，捡走了那枚玉佩放至怀中，呼吸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这枚玉佩丢了很多天了，起初她还以为是乱扔乱放才找不到的，可找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找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却在今日，这枚玉佩出现在了青丘正殿前厅的屏风下，或者换句话说，出现在了狐帝死亡的当场。
她算幸运，玉佩垫在屏风下面根本撑不了多久，但事发时屏风没倒，人们清理现场时屏风也没倒，还好在她前去察看时这屏风终于倒了。
不然作为她贴身的玉佩被当场捡到，那她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了。
人们会说她是打斗中不慎掉落玉佩，会说她是故意留下玉佩挑衅，尤其桑洵怀那个爱拱火的弟弟，定是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问她“嫂嫂你怎么能这样”。
时间耽误得已经够久了，陆云息短暂地平复了下情绪，随后便走出了正殿，前往了正审台。
……
正审台上，陆云息晃动着禁锢住自己的那副以金刚石制成的手铐，不禁暗笑出声。
她不是笑桑洵怀傻，也不是笑青丘众人傻，她笑的是这些人的虚伪。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手铐虽以金刚石铸成，可却半分困不住她，哪怕是这样，他们也要为了那些可笑的尊严、可笑的颜面来给她这个所谓的犯人戴上显示青丘权威的手铐。
没人反对，包括桑洵怀。
所以陆云息任由那些人为她戴上手铐，并且她也不挣脱，因为她愿意成全他们这点微末心思。
陆云息被牢牢地禁锢在露天的审讯台上，心里不禁疑惑起来:这青丘建造地当真不合理，审讯台如此之高，是要让上面的犯人俯视下面的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吗？
天大的笑话。
可惜底下那些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一位长老此时已经气得双目通红，对着上面的陆云息指责道：“陆云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云息扬了扬下巴：“我还需要说什么？”
“呵，你如今竟都连解释都不解释了吗！”
若不是她现在手被铐着，她一定要捂着嘴笑。
“我解释过了，有人听吗？没有，而且——”她忍不住笑了，“而且你们的长公子还更加大发雷霆，可见你们青丘的人情绪是该有多么不稳定。”
“你！”
那长老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桑洵怀抬手示意打断。
此时的桑洵怀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嘴唇也变得苍白，短时间内，父亲的死讯与爱人的背叛压得他喘不过气，往日明亮的眸子如今更是成了潭死水。
他缓缓开口：“云息，你知道的，你的说辞太无力了，只要你能再说出别的证据，我定会相信你。”
“桑洵怀，我说过了，我没有杀你父亲，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遇害，除了这些，我没有别的可说了。”
“那若真如你所说，你没有杀人，可尸身上的神力遗痕要如何解释？不是你，那便是姜弋。”
陆云息面无表情，实在是她不知该作何表情来回应桑洵怀这样不分黑白的话，于是她只能淡漠起来说道：“那你现在要做的是去追捕姜弋，而不是在这里问东问西。”
桑洵怀抿唇道：“若真是他，那你呢？是谁放他进了青丘，又是谁给他时间逃走？”
说到最后，他像是在从牙缝当中挤话：“你和他的往事我不追究，可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毁婚，那我算什么，青丘算什么！”
陆云息皱起眉不解道：“桑洵怀，你疯了吧？你自己在那瞎臆断什么呢？”
桑洵怀没有搭理她，而是看了眼刚急匆匆赶来的一个手下，似乎指望着这手下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然而那手下却将头低下，对着桑洵怀摇了摇头。
即使距离够远，陆云息还是能看见，桑洵怀的脸色变了。
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桑洵怀的神色立马恢复如初，他对着审讯台上的陆云息道：“云息，只要你现在说出姜弋的下落，我会请求族老们对你从轻处置。”
“处置？你们青丘还想处置我？”陆云息轻蔑地笑了，随后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桑洵怀，你为何就那么断定，是我和姜弋因私情而联手杀了你父亲呢？”
“是你自己说，姜弋邀你去正殿前厅，你既应约，又怎会半点不知情。”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是个蠢到会直接暴露自己的人。”
桑洵怀仰起头看着她：“你一点也不蠢，你太聪明了，你根本不爱我，却一次次地骗我，是我蠢。”
“瞧瞧，”陆云息越发好笑地看向下面青丘的一众人，然后又对着桑洵怀大声说道：“这样严肃的场合，你竟还有心当着这么多族亲的面与我论起情爱来了。”
一旁的桑逸川听后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对着陆云息大骂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兄长！”
“水性杨花？”陆云息偏头笑了，“你说我是水性杨花，那你兄长从前呢？你是不是要说他只是风流倜傥、有些贪玩罢了？”
“我……”
陆云息打断他的话:“且不说我与姜弋到底有没有私情又有没有因为私情而杀害你父亲，即使有，在骂我水性杨花的时候也请思考一下你们青丘的人是否都恪守本分。”
桑洵怀不禁皱眉：“云息，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陆云息又晃了晃那手铐，然后冷哼一声：“你们都把我带到这来了，还不准我咄咄逼人些吗。”
底下那些人亦是义愤填膺：“你若不犯下如此大罪，何至于此！”
“就是，早知神君也会如此阴险，我们何必去重提这门婚事！”
“她装了千年的好人，到头来不还是露出这副嘴脸。”
“好了！”桑洵怀厉呵一声，而后抬眼看向陆云息，只是这次，眼中更多了几分凉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云息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知道桑洵怀要她说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被定罪以后她会如何呢？会连累神界吗？神尊会弃了她吗？
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没人注意台下那位二公子的动作。
但她看到了。
同样的，她愿意成全这二公子的心思。
霎时间，一道形如令箭的狐火自台下射出，直直地穿入了陆云息的胸膛。
“云息！”
桑洵怀没有丝毫犹豫，飞身冲上审讯台抱住了倒下的陆云息，而她手上那副手铐此时也被她冲断，荡然无存了。
他红着眼看向做出这一切的桑逸川，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怒：“桑逸川你疯了吗！”
桑逸川却不以为然：“我是在为兄长、为父君、更为青丘除掉恶人！”
桑洵怀却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比起他骂桑逸川的话，疯了的人更像他自己，他就如疯魔了般叫喊道：“来人，把二公子带走！带走！”
台下人虽有犹豫，却还是强行带走了依旧还在愤恨的桑逸川。
那道狐火直接穿过了陆云息的胸膛，她能感觉到，若是再偏几分，那便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
桑洵怀紧紧地抱着她，颤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为什么不躲开？
他问的在理，毕竟若陆云息想躲，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这点招式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可她为什么不躲呢，是因为知道这道狐火并不会穿过她的心脏，还是别的什么？
“你该谢谢你的好弟弟的。”陆云息虚弱地揪住桑洵怀的衣领，逼迫他低下头。
看着桑洵怀的神情，陆云息却没来由地笑了，因为口中吐出了鲜血，所以在她笑时会更露出那抹刺眼的红。
她大笑着，边笑边往外吐血——她似乎也疯癫了。
“你要谢他这一箭，彻底断了我们之间、之间的情。哈……你不是一直问我……爱不爱你吗，我告诉你，”
陆云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爱。”
怀疑来怀疑去，不就是为了这一句“不爱”吗？毕竟说“爱”时根本没人信。
陆云息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的意识开始昏沉了，除却最后听到桑洵怀发疯般地叫医师，其余的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陆云息努力平息下心中怒火，看着因叫喊而导致眼周布满血色的桑洵怀，一字一句道：“桑洵怀，你若信我，此事我会尽快为你查明，神界也会查下去，绝不姑息。”
桑洵怀抬眸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那我们的婚约呢。”
陆云息以为他终于思虑清楚了这一切而相信了自己，连忙回应道：“待此事查明，我们自然还是会成婚的，神、妖两界日后还是要相互扶持的。”
“不。”桑洵怀摇头，“可如果没有查明，这门婚事便会不明不白地作废，而你，也就不用再和我成婚了。”
陆云息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你是觉得，我真的是为了毁婚，所以在大婚前夕杀了你父亲？你、你还是不信我？”
“我想信你！”桑洵怀沉声道，“可姜弋为什么会突然在我们成婚前夕叫你去正殿前厅，父君的尸身上为何会有神力所遗存的痕迹？哪怕人不是你杀的，那姜弋呢！你有没有包庇他、替他隐瞒！”
”这些，你能说清吗？”
她看向桑洵怀，又看向在场的众人，语气中不可否认地带上了些许嘲讽意味：“我的确说不清。所以呢？你，你们，要把我扣在这狐狸窝中好好审问一番么？”
桑洵怀没再看向她，而是转过身去，声音愈发沉闷：“你以为我不敢吗？”
“呵，”陆云息不怒反笑，“那你说要如何？我，悉听尊便。”
静默中，桑洵怀的指关节被捏得直作响，他似乎咬着牙才说出一句话来：“来人，带碧昙神君去正审台，族中众人也一同前往。”
“不必了。”
陆云息出声拒绝：“在青丘待了这么久，我不至于不认识路，就不麻烦人带着了。”
至此，她轻笑一声，短促又带着些许轻蔑，随后便在这大殿上抬起手，一点一点地脱下那身喜服，直至剩下一层里衣。
许是动用了些许神力，脱喜服的动作很快且用力，上面镶嵌着的那些珍珠玉石此时全都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就如同外面仍未停歇的雨声。
待她迈过那喜服离去后，沉默许久的青丘众人突然愤愤不平地高声呐喊道：
“神界欺人太甚，我青丘誓要讨回公道，绝不姑息！”
“讨回公道，绝不姑息！”
桑洵怀双唇紧抿，突然将手上环绕的珠串摔向了地面，清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呐喊。
珠串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便断了线，上面的大小珠子也弹落出来，与喜服上掉下的那些珠宝点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立刻派人去将此事通知神界，并告知六界，明日的大婚，取消。”
……
陆云息在离开议事殿后并没有立即去正审台等待审讯，而是重新变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后再次去往了正殿前厅。
这么点时间，也足够她再去看一看。
她的确看见了姜弋，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姜弋与她隔着尸体对望，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很快消失，快到让陆云息误以为方才的都是错觉。
但她绝不会看错。
在此之前，她本是待在客居内更换喜服，却收到了落款为姜弋的来信，约她去正殿前厅见面，而在她看完那信后，纸张便因上面施过的法术而自燃消失。
现在想来也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让她百口莫辩。
血迹早就被清理过了，青丘不会任由他们帝君的血留在这里的，此时此刻的前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血腥气都没有了。
陆云息本就没打算研究那滩血，径直走到狐帝的尸体原先的那片位置观察起来。
她一打开门便能看到尸体，凶手会这么蠢吗？让人开门就发现厅内死了人。
要么，是狐帝与凶手在一番在打斗后奄奄一息爬到门边想要求助，要么，就是凶手刻意将人死亡的位置定在门口，直接在门口杀人，或者杀完人拖到门口。
可她在探鼻息时，未曾见到因拖拽而留下的血迹。
“没有打斗的痕迹啊……”陆云息喃喃道。
如果直接在门口厮杀一番，那为什么不光这一片位置，她走了整个前厅都未曾发现有任何遭到破坏的痕迹。
连凡人搏斗都会影响到周围的事物，身为青丘狐帝、堂堂妖王，总不可能是一刀捅死了事的吧。
正当她疑惑着，正殿的屏风忽然倒下。
“谁！”
陆云息瞬间警惕地看向倒下的屏风，却并没看到任何人。
她缓缓走到屏风边上，不由得呼吸一滞。
屏风底座的一边不知为何短了一块，参差不齐必然支撑不住，但如今却才倒下，是因为再短了一截的底座下方被人垫了个小东西，所以还能够平衡长短支撑一阵，但这东西体积过小，最终还是撑不长久。
而这个被用来支撑屏风的小东西，是她丢失了多日的玉佩。
陆云息缓缓走上前去，捡走了那枚玉佩放至怀中，呼吸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这枚玉佩丢了很多天了，起初她还以为是乱扔乱放才找不到的，可找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找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却在今日，这枚玉佩出现在了青丘正殿前厅的屏风下，或者换句话说，出现在了狐帝死亡的当场。
她算幸运，玉佩垫在屏风下面根本撑不了多久，但事发时屏风没倒，人们清理现场时屏风也没倒，还好在她前去察看时这屏风终于倒了。
不然作为她贴身的玉佩被当场捡到，那她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了。
人们会说她是打斗中不慎掉落玉佩，会说她是故意留下玉佩挑衅，尤其桑洵怀那个爱拱火的弟弟，定是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问她“嫂嫂你怎么能这样”。
时间耽误得已经够久了，陆云息短暂地平复了下情绪，随后便走出了正殿，前往了正审台。
……
正审台上，陆云息晃动着禁锢住自己的那副以金刚石制成的手铐，不禁暗笑出声。
她不是笑桑洵怀傻，也不是笑青丘众人傻，她笑的是这些人的虚伪。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手铐虽以金刚石铸成，可却半分困不住她，哪怕是这样，他们也要为了那些可笑的尊严、可笑的颜面来给她这个所谓的犯人戴上显示青丘权威的手铐。
没人反对，包括桑洵怀。
所以陆云息任由那些人为她戴上手铐，并且她也不挣脱，因为她愿意成全他们这点微末心思。
陆云息被牢牢地禁锢在露天的审讯台上，心里不禁疑惑起来:这青丘建造地当真不合理，审讯台如此之高，是要让上面的犯人俯视下面的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吗？
天大的笑话。
可惜底下那些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一位长老此时已经气得双目通红，对着上面的陆云息指责道：“陆云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云息扬了扬下巴：“我还需要说什么？”
“呵，你如今竟都连解释都不解释了吗！”
若不是她现在手被铐着，她一定要捂着嘴笑。
“我解释过了，有人听吗？没有，而且——”她忍不住笑了，“而且你们的长公子还更加大发雷霆，可见你们青丘的人情绪是该有多么不稳定。”
“你！”
那长老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桑洵怀抬手示意打断。
此时的桑洵怀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嘴唇也变得苍白，短时间内，父亲的死讯与爱人的背叛压得他喘不过气，往日明亮的眸子如今更是成了潭死水。
他缓缓开口：“云息，你知道的，你的说辞太无力了，只要你能再说出别的证据，我定会相信你。”
“桑洵怀，我说过了，我没有杀你父亲，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遇害，除了这些，我没有别的可说了。”
“那若真如你所说，你没有杀人，可尸身上的神力遗痕要如何解释？不是你，那便是姜弋。”
陆云息面无表情，实在是她不知该作何表情来回应桑洵怀这样不分黑白的话，于是她只能淡漠起来说道：“那你现在要做的是去追捕姜弋，而不是在这里问东问西。”
桑洵怀抿唇道：“若真是他，那你呢？是谁放他进了青丘，又是谁给他时间逃走？”
说到最后，他像是在从牙缝当中挤话：“你和他的往事我不追究，可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毁婚，那我算什么，青丘算什么！”
陆云息皱起眉不解道：“桑洵怀，你疯了吧？你自己在那瞎臆断什么呢？”
桑洵怀没有搭理她，而是看了眼刚急匆匆赶来的一个手下，似乎指望着这手下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然而那手下却将头低下，对着桑洵怀摇了摇头。
即使距离够远，陆云息还是能看见，桑洵怀的脸色变了。
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桑洵怀的神色立马恢复如初，他对着审讯台上的陆云息道：“云息，只要你现在说出姜弋的下落，我会请求族老们对你从轻处置。”
“处置？你们青丘还想处置我？”陆云息轻蔑地笑了，随后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桑洵怀，你为何就那么断定，是我和姜弋因私情而联手杀了你父亲呢？”
“是你自己说，姜弋邀你去正殿前厅，你既应约，又怎会半点不知情。”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是个蠢到会直接暴露自己的人。”
桑洵怀仰起头看着她：“你一点也不蠢，你太聪明了，你根本不爱我，却一次次地骗我，是我蠢。”
“瞧瞧，”陆云息越发好笑地看向下面青丘的一众人，然后又对着桑洵怀大声说道：“这样严肃的场合，你竟还有心当着这么多族亲的面与我论起情爱来了。”
一旁的桑逸川听后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对着陆云息大骂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兄长！”
“水性杨花？”陆云息偏头笑了，“你说我是水性杨花，那你兄长从前呢？你是不是要说他只是风流倜傥、有些贪玩罢了？”
“我……”
陆云息打断他的话:“且不说我与姜弋到底有没有私情又有没有因为私情而杀害你父亲，即使有，在骂我水性杨花的时候也请思考一下你们青丘的人是否都恪守本分。”
桑洵怀不禁皱眉：“云息，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陆云息又晃了晃那手铐，然后冷哼一声：“你们都把我带到这来了，还不准我咄咄逼人些吗。”
底下那些人亦是义愤填膺：“你若不犯下如此大罪，何至于此！”
“就是，早知神君也会如此阴险，我们何必去重提这门婚事！”
“她装了千年的好人，到头来不还是露出这副嘴脸。”
“好了！”桑洵怀厉呵一声，而后抬眼看向陆云息，只是这次，眼中更多了几分凉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云息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知道桑洵怀要她说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被定罪以后她会如何呢？会连累神界吗？神尊会弃了她吗？
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没人注意台下那位二公子的动作。
但她看到了。
同样的，她愿意成全这二公子的心思。
霎时间，一道形如令箭的狐火自台下射出，直直地穿入了陆云息的胸膛。
“云息！”
桑洵怀没有丝毫犹豫，飞身冲上审讯台抱住了倒下的陆云息，而她手上那副手铐此时也被她冲断，荡然无存了。
他红着眼看向做出这一切的桑逸川，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怒：“桑逸川你疯了吗！”
桑逸川却不以为然：“我是在为兄长、为父君、更为青丘除掉恶人！”
桑洵怀却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比起他骂桑逸川的话，疯了的人更像他自己，他就如疯魔了般叫喊道：“来人，把二公子带走！带走！”
台下人虽有犹豫，却还是强行带走了依旧还在愤恨的桑逸川。
那道狐火直接穿过了陆云息的胸膛，她能感觉到，若是再偏几分，那便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
桑洵怀紧紧地抱着她，颤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
为什么不躲开？
他问的在理，毕竟若陆云息想躲，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这点招式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可她为什么不躲呢，是因为知道这道狐火并不会穿过她的心脏，还是别的什么？
“你该谢谢你的好弟弟的。”陆云息虚弱地揪住桑洵怀的衣领，逼迫他低下头。
看着桑洵怀的神情，陆云息却没来由地笑了，因为口中吐出了鲜血，所以在她笑时会更露出那抹刺眼的红。
她大笑着，边笑边往外吐血——她似乎也疯癫了。
“你要谢他这一箭，彻底断了我们之间、之间的情。哈……你不是一直问我……爱不爱你吗，我告诉你，”
陆云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爱。”
怀疑来怀疑去，不就是为了这一句“不爱”吗？毕竟说“爱”时根本没人信。
陆云息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的意识开始昏沉了，除却最后听到桑洵怀发疯般地叫医师，其余的什么，她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