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庄里宽敞明亮,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摆放在大厅中央,上面摆放着精美的瓷器与雕像。一排排红木方桌与凳子整齐地摆放在大厅四周,两个中年人坐在窗边,一边品茶聊天,一边欣赏着帝都的夜景。

    “可让我等惨了!”

    “从我给你发信息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吧?”叶臣辛抽出板凳坐了下来,正对面坐着的正是刚刚在楼上冲他扔石子儿的杜威武。

    “那不一样,你在这儿转转,在那儿转转,总比我干坐在这里有意思多了。”

    “你没去玩儿会儿?”

    “我口袋里空空如也呀!”杜威武将手放进上衣的口袋,拽出内胆果然什么也没有。

    “你这儿不还有只金龟吗。”叶臣辛指着杜威武面前那只纯金的小乌龟,“估计能当不少钱呢。”

    “可别!家里人给我的护身符怎么能随便当掉。”像是怕叶臣辛拿走他的这个心肝儿宝贝一样,杜威武赶紧将桌子上的小金龟拿在手里。

    “哈哈哈,我这不开玩笑呢。”叶臣辛耸耸肩表示并不在乎,“哎,有时候想想你的‘龟灵’还挺有用的,我都有点儿羡慕了。”

    “哼!你羡慕我?可别闹了,你要是真羡慕咱俩倒不如换换。”杜威武玩弄着手里的金龟冷笑一声。

    “你想,要是到了打仗的时候,你往中间一站,简直无敌啊!”叶臣辛夸张的比划着,试图描述那份所谓的强大。虽然杜威武名字霸气,但老天似乎和武将世家的杜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觉醒的时候,有望继承家业的长子杜威武竟觉醒出了最怂的灵能——“龟灵”,它效果并不复杂,一方面可以大大延长人的寿命,另一方面如果杜威武站着不动,那么他将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无敌之姿,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动,就像缩在壳子里的乌龟一样。

    “呸!不能动有啥用啊!要不是家里没有别的孩子,这家主之位怎么可能传到我手里。”

    “妄自菲薄了啊,要是不喜欢你,家里怎么可能花重金给你造金龟护身呢。”

    “你这么说也是,但我其实对继承也没多大兴趣……”杜威武的声音越来越低,倒不是害怕,而是让一个“龟灵”觉醒者统帅一军,未免会让世人笑话,有损杜家的尊严。而且,自己一个龟灵往那一站,动也动不了,跟个逃兵有什么区别?

    “二位公子,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一位身穿淡雅的粉色旗袍的姑娘走了过来,大腿根部的开叉处还绣着白色的花边,薄纱裙摆随着她优雅从容的步伐轻轻摆动,勾勒出纤细而又匀称的腿部线条,白皙柔美的双腿如同灵动的白玉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杜威武目不转睛的看着缓缓走来的服务员,虽然走过来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却在他的心底定格成永恒的瞬间。

    “咳咳。”叶臣辛看着杜威武那副痴傻的模样,忍不住地发笑。明明是富家子弟,杜威武却对饭庄里的服务员情有独钟。

    “哦,那个额……还跟以前一样。”杜威武反应过来,显然意识到了不对,整个脸像猴屁股一样红。

    “哟还经常来呢?”

    “偶尔,偶尔。主要是味道不错。”

    “嗯那倒也是。”叶臣辛顿了顿,接着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赢光了你所有的钱,当时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好笑,真是不打不相识。”

    “嘿,真是妙不可言!”杜威武不由得感慨,只是语气并不和善:“不过你出老千的手段并不高明。”

    “那是能力,可算不得出千。再说了,不出千你还没法认识我呢!”

    “你说得对啊!”

    穿旗袍的姑娘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过来,淡淡的茶香混杂香甜的点心味道在四周弥漫开来。

    “二位公子,轻慢用。”

    姑娘的声音悦耳动听,在将茶与点心整齐摆放在红木方桌上后,便步履轻巧地走开了。

    “简直就是天籁!”

    “你试着搭讪过吗?”

    “那倒还没有……你知道的我……”

    “就是怂呗。”

    杜威武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叶臣辛说的是实话,他没有父亲那样刚烈的性格,主动出击不是他的风格,虽然说出来并不好听,但他的确更喜欢坐以待毙。

    “你什么时候出发?”杜威武问。

    “今晚或者明早吧。”叶臣辛回答,“不过大概率是明早,我想好好睡一觉。”

    “要是明晚就好了,这样我们明天还能快活一阵,就像以前一样。”

    “我得执行任务啊,父命难违。”叶臣辛叹了口气,“哎,杜威武,难道你不希望我们能这样一直在一起鬼混闲逛吗?自由自在的,没有任务,没有家事,没有作业,到一个地方玩的痛快,赢下那里所有的奖金。然后再像现在一样找一个饭庄饱餐一顿,什么烦恼也没有。”

    “说得对啊,就这样逍遥快活,帝都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但我马上就要去地渊了。”

    杜威武想要说些什么宽慰他的话,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有简单的一声:“嗯。”

    两人默默地吃着虾饺,握着青花瓷样式的茶杯细细地品尝那淡绿色的茶水。随着夜色的加深,整条街道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隐没在月色之中。灯火逐渐变得昏暗,古老的街灯随着晚风轻轻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黑曜石雕铸的乌鸦雕像之上,漆黑的雕像在明亮的月光下苍白地闪烁。叶臣辛和杜威武望着窗外一间又一间失去光亮的房子,许久没有再说话。

    杜威武同叶臣辛一样不擅告别,他看向叶臣辛俊朗的侧脸,明明流畅的线条此刻却有些模糊,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陈陈书文。虽然杜家不是最显赫的世家,但杜威武作为杜家长子还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四方袋绝非普通世家可以拥有,陈书文也绝对不可能像他当初介绍自己那样简单,陈家……不太熟悉啊。

    “你看什么呢?”叶臣辛注意到杜威武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感到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有没有我帅。”

    “然后呢?”

    “那当然还是本少爷帅一些啊。”杜威武将心中的疑惑抛在脑后,这些问题并不急于求证,日后还可以慢慢了解。只是此行一别,不知道要过去多少春秋。

    “恶心。”叶臣辛侧身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说:“虽然喝了很多茶,但我总是觉得苦。”

    “不喜欢?茉莉可以算是比较清淡的茶了。”

    “倒也不是,只是感觉有点怪。明明茶香四溢,喝起来却是苦的。”不知怎么,叶臣辛又想到了遇见和告别。

    “我明白。”杜威武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小口,看着叶臣辛投来的怀疑的目光,杜威武忍不住吐槽:“小爷只是没有天赋惊人而已,我又不笨!”

    “哈哈哈哈,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叶臣辛将最后一点茶喝下去之后,便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不再碰了。

    “不知道地渊那里还有没有赌场,老实说我还没去过地渊。”

    “我不知道。”

    “不过我听说那里灵气不太稳定,你可不一定能出千了。”杜威武笑着说。

    “对,”叶臣辛点头赞同,“父亲也是这么说的,那里是被遗忘的土地。”

    “是啊,听说那里没有觉醒者。”

    “真不知道没有灵气他们该怎么生活,把锄头抡冒烟吗?”

    “拭目以待吧!”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但这样欢快的气氛转瞬即逝,离别的悲伤再度笼罩二人。

    “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快活了。”叶臣辛盘算着时间,一年?两年?不知道杜威武到时候是否已经继承了家主之位。

    “我们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快活。”杜威武激动地说:“要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快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没错,一定要像之前那样快活。”

    “一定得这样。”杜威武附和说。

    “希望我们能就此说定了。”叶臣辛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杜威武站起身来,将外衣穿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小钢珠,那是他和叶臣辛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轮盘堵上所用的那颗。

    “说定了可一点也靠不住。”他说。

    他们打开门,走了出去。气温逐渐转暖,夜色已深,陈姨带着小包子已经回去了。来时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正渐渐陷于沉寂。

    “那就此别过?”

    “嗯,这个小钢珠你拿着。”杜威武将手心里的小钢珠塞给叶臣辛,“留个念想。”

    “怎么跟个姑娘一样矫情?”叶臣辛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将小钢珠收下了,并且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杜威武。

    “你不也是?”杜威武冷哼一声,将玉佩收下别到自己腰间。碧绿的玉佩散发出蓬勃的灵气,只是戴在腰间就能感受到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那再见了。”

    “嗯再见。”

    两人站在饭庄门口,清凉的晚风吹起叶臣辛的衣衫。一人朝南,一人朝北,沉默不语地迈步向前。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影子也在路边灯光的投射下时短时长,微弱的光芒照亮二人前行的方向,但彼此间却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喂!你小子可要早点回来!”杜威武停在原地冲着漫天的星光大喊一声,试图将刚刚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通通宣泄出来。

    “成。”叶臣辛像告别王爷爷和小包子时一样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像杜威武那样停在原地。相反,他加快了脚步,将手臂举过头顶,挥手对杜威武作最后的告别。

    告别是未来的开始,同样也是过去的结束。有的告别像是蚊子在手上咬了包,不痛但却痒痒的,过段时间就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有的告别则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向心口,痛不欲生,或许不会死,但却永远无法像相遇时那样鲜活地跳动了。

    再见往往和告别挂钩,和杜威武他们的告别,叶臣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总会“再次相见”。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再见也可以像一把刀,在心头刻下“再也不见”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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