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黑纱的凯特主教刚刚抵达一幢黑塔之上,身后是三名修女。

    她们站在恶魔街附近最高的建筑之上,满脸焦灼的观察四周。

    忽然,在寂静的黑夜中突然传来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亵渎……”

    夜风吹动凯特的黑纱,露出她沉静的面容。她目光注视婴儿啼哭声传来的方向。

    “班玲娜应该就在那里。”

    话罢,她们便立即朝该方向赶去。

    ……

    暗巷中燃烧的火堆纷飞出无数灰烬,一只白骨森森的双手从火堆探出,交错合十,如同向上天祷告,无比圣洁。

    “哇!”

    婴儿啼哭声突兀的划破长夜,刺耳尖锐。

    原本已经松气的黑衣小队立马感觉到面前一阵晕眩,耳膜鼓噪着不断震动,直到耳朵流动出黑色的血水。眼球更是不堪压迫,血丝爆裂。

    四周豁然变暗,蝎女艰难抬起头,只见四周纷飞的火焰灰烬中,慢慢走出一个灰裙的女人,她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儿,正哇哇大哭。而她满头白发,如同黑夜中明亮的月色,同时她露出黑暗中的一张脸,几乎被烧焦,露出白骨,混杂黑色的血肉。

    这疯女人竟然没有死。

    蝎女摆动身后的蝎尾,正要蓄势反击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啊——”

    凤尾蝶小姐的小腹正在不断隆起,然后砰的一声裂开,无数血肉翻飞,而后一个赤裸的婴儿慢慢爬出。凤尾蝶小姐还留有一口气,脸上写满恐惧。那刚出生的婴儿顿时血肉模糊的向上爬取,抓住凤尾蝶的脸,然后狠狠的撕咬下去。

    雅良等人见状,正要伸手阻止时,突然感知到小腹有一股气正在不断冲击,转眼便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响彻在蝎女周围,她内心被恐惧占满。可这时她面前被黑暗遮盖。

    她抬起头,那个疯女人诡异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裸漏烧焦的白骨和血肉正蠕动着慢慢恢复,一张和原先一般无二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而这时她注意到,面前疯女人的脖颈处增生出一个巨大的黑瘤,如同婴儿的心脏般不断泵动。

    “是你,想要伤害我的孩子吗?”

    蝎女看着面前不断逼近的脸,眼球逐渐被血丝充满,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挥舞蝎尾向面前的逼近的脸狠狠一划。

    可顿时疯女人不知从何处劈出一把黑色的修长骨刃,悍然将蝎女的蝎尾生生砍断。

    “啊——”

    蝎女不住的惨叫着,可不等这疼痛消失,她感知到腹部有一股气不断碰撞,然后小腹顿时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让我帮助你把孩子出生吧。”疯女人举起黑色骨刃,然后深深的向蝎女的小腹刺去。

    蝎女倒在血泊中,感受着身上不断的撕咬。她咽下最后一口呼吸。

    如果有可能,她绝对不会参与这场追杀悬赏。

    ……

    班玲娜抚摸着怀中的婴儿,她脖颈后面的黑瘤越来越大。

    她收起黑色骨刃,正要向暗巷尽头走去时,背后传来戏谑的笑声。

    她立马回头,只见金与红的光芒中,一个长发流金的女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可怜的东西。”

    班玲娜慢慢转身,烧焦的血肉已经完全恢复。只是银白的长发依旧宛若月银。而怀中的婴儿乖巧的吮着手指。这时夜风吹过,班玲娜散发出圣洁的气息。

    她看着面前背生羽翼的女子,突然察觉出莫名的危险,大张开嘴巴,几乎咧到耳根。而喉咙深处,呜咽着传来痛苦的悲鸣,一张张痛苦的脸庞挣扎着从班玲娜口中涌出,那些面庞正是刚刚死去的黑衣小队。他们挥舞着双手疯狂的涌向面前的女子。

    那金发流金的女子双眸赤红,正是阿芙忒洛斯。她面色戏谑,对于班玲娜的反击如同俯瞰蚂蚁般不屑以及玩味。只见她高举黄金圣枪,如从战场上凯旋的斗士。然后长枪一指,一道金与红的光海便冲刷而去,汹涌的轰向那黑色恐怖的面孔之海。

    轰——

    巨大的冲击撼动着周围,可那面孔之海只在须臾间便被光海吞没,转瞬冲击到班玲娜身体上。班玲娜顿时如同溺水者,痛苦的挣扎着,而光海炽热的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皮肤,怀中的婴儿止不住的悲鸣。

    阿芙忒洛斯看着眼前充斥着金与红的洪流,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可很快,她目光冷冷的扫过光河中沉没的班玲娜女士。

    “污染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她若有所思,然后看向天空。

    “看来天国和地狱那几位存在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这样也好,世界越是混乱无序,姐姐越能尽快重新登临王座。”

    她目光凌厉睿智,仿佛要将星空划破。

    “姐姐,你要尽快成长起来呀。”她的眼眸中跳动着欲望以及疯狂。

    “啊——”光河中不断沉没的班玲娜拼命发出呼号,眼前的洪流宛若岩浆,炽热的温度以及圣洁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她的皮肤。颈上增生的黑瘤此时竟然慢慢破裂,一股股黑色的血水不断流出,而那个婴儿图案此刻居然呈蜷缩的形状。

    班玲娜耳边似乎听见一声声婴儿的啼哭。

    阿芙忒洛斯来到光海之上,她轻轻一挥,面前的光海便瞬间呈涡旋状般不断旋转,然后流动到阿芙忒洛斯手中,转眼化成一朵金与红的玫瑰。

    班玲娜虚弱的倒在地上,原本的银白长发消失殆尽,全身的血肉被灼烧的露出森森白骨。那个婴儿全身被圣光烧焦,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无声无息。

    班玲娜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不再混乱、疯狂,而是一丝清明逐渐晕染开来。

    “你……你是谁?”

    顿时头部一阵刺痛,而后颈部的黑瘤开始不断泵动,一条条黑色的脉络随之凸显,宛若拥有实质般的生命。

    “我——”班玲娜的眼神再次被疯狂占据,“你要伤害我的孩子!”而后再次恢复,“啊——怎么会这样,救救我!”如同精神分裂一般,不断在理智和疯狂徘徊。

    可阿芙忒洛斯慢慢落地,饶有趣味的看着班玲娜。她本准备直接湮灭班玲娜,可这时她改变了主意。

    “你想活下去吗?”

    “想!”此刻班玲娜正处于理智状态,忍着剧烈的头痛,想要抓住面前唯一的稻草,因为的灵觉告诉她面前是她唯一生的希望。

    “可以。”阿芙忒洛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你得把你的灵魂卖给我。”

    班玲娜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存在居然是一个灵魂贩子。可来不及她多想,一股疯狂的念头立即冲击她的大脑。

    “我愿意!”

    她在最后一刻拼命高喊。

    阿芙忒洛斯满意的微笑着,然后伸出手指,转眼指尖聚集一滴金色澄澈的血滴,滴落在此刻满脸狰狞疯狂的班玲娜身体上。

    “你的灵魂我收下了。我虽然无法彻底消除灵魂污染,但你不用担心,你将永远不受其害。”

    伴随那一滴血液滋润,疯狂的班玲娜渐渐平静,颈部的黑瘤顿时停止跳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缩小,恢复原本的黑色刺青模样,最后如灰烬般消散,聚集成一只黑色的蝴蝶,慢慢落在阿芙忒洛斯手中的金红玫瑰上。转眼,腾地一声,燃起火焰,消失不见了。

    可这时阿芙忒洛斯突然感受一股熟悉的气息,她抬头探寻,只见高楼之上,出现一个头戴黑纱的女子。

    ……

    “不死鸟竟然还有后裔幸存于世。”

    凯特主教声音略带惊讶,阴凉的长风吹动她如星光般美丽的黑纱。

    “可是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在阿芙忒洛斯收回洪流的一刻,她们的目光刹那短兵相接。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你是谁?”

    凯特主教高举双手过额头,然后错位合十。

    “我是一个虔诚信仰白塔、笨拙布散光辉的教徒。万千教徒如一,别无二致,您感觉熟悉,很正常。”

    “原来是白塔的狂教徒,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

    阿芙忒洛斯目光转暗,“打着传教的名号,却做着最罪恶的勾当。”她正要再次释放金与红的洪流时,血脉深处突然躁动起来。

    阿芙明白绫遥的意识正在觉醒。

    “姐姐还没有将灵魂卖给我,我还无法长时间掌控这具身体。”她内心暗想,然后瞥向凯特,“真是让你走运了。”

    可凯特却微微一笑,笑容中竟有几分狡黠,她突然点起一支烟。

    “是呀,我的确很走运。困扰多日的黑脉竟然神奇的找到了解决方法。根据您的说辞,您将其形容为污染,倒是贴切的形容。”

    阿芙突然心头一跳,“你明白了又能怎样?”

    “我自然不行,但我上达天听,伟大的白塔自然会有决断。”

    阿芙眼神轻蔑,正要挥动双翼离开时,却见凯特突然挥出一条黑白虚影的长线。

    那条线恍若分开了世界的两级,黑与白,善与恶。

    以及你和我。

    意识顿时分离,阿芙忒洛斯失去了对绫遥身体的掌控权。无主的绫遥身体顿时向空中坠落。

    “果然,两个不同灵魂共生在一个容器内。”

    凯特见状立马凌空虚踏,有力的抱住绫遥下坠的身体。

    “嗯,倒是不轻嘛。”

    她揶揄一声,然后转头道:“记得将班玲娜小姐带走。”话罢,便抱着绫遥向恶魔街的深处走去。

    ……

    小稚看着天空乌云暗卷,心底却早已下了场雨。

    他跟丢了那群黑衣人的方向。

    他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谁。但相比于这些,小稚更担心绫遥的状况。

    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此刻,他拖着黑色长尾,如同跃动的黑色精灵穿行在一个又一个街头巷尾。

    那些高大破旧的白色废楼,像是一条湍急的白色河流。

    小稚穿过波涛,偶尔在某个街角嗅到绫遥的味道,可一转身,就如同大浪淘沙,那些气味便被波涛吞噬了。

    可当小稚经过一个巷口时,他突然感受一股澎湃的力量向外四溢。

    轰的一声,简直地动山摇。

    在远方一片璀璨即将消散的光芒中,小稚嗅到了绫遥的味道。

    他立即向那光芒追去。

    可顺着残余气息,小稚只追到一处巷口。

    血淋淋的场景让小稚内心狂跳,每一具尸体都死状极其相似。破开的肚子,惊恐的眼神,彷佛刚才此处不是普通的暗巷,而是人间地狱。

    他能感受到绫遥的气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他打转在巷子尽头。

    明明我感受到了绫遥的气息呀,他会不会有事呀。

    他想要轻声呼唤绫遥,可嗓子却哑住了,最终只能艰难吐出几个字。

    “绫遥,绫遥,你没事吧。”

    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只有暴雨将临时,挂起的潮湿之风,裹挟着血腥气息一遍遍的刺激着他的嗅觉以及他的知觉。

    “真是精彩啊。”

    小稚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些尸体都是λ的战绩吗?这可远远不够呀。”

    小稚立马转过头,注意到房顶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

    一黑一白,一女一男,都是稚童模样,却穿着过分修长的教士袍,摆动的衣袖在长风中如同暗河。

    黑色的女童开口道:“λ,好久不见,你完成刺琳娜主教要求的任务了嘛?”

    黑豹状态下的小稚全身弥散剧烈的幽焰,“罪,你又完成了多少?”小稚抬起头颅,收起眼泪,神态倨傲。

    白色的男童声音自带重叠,掀动着眼睑上根根分明的白色眼睫。

    “我们已经成功刺杀了斯里兰卡地区的主教。很快,废弃区就会动荡起来的。”

    “你们倒是心狠手辣,不害怕动静太大,引起追捕吗?”

    “你多虑了,我们擅于伪装,所以我们以你的形象完成了这场谋杀。”

    稚明看着面前的两位同僚。其实称同僚未免不符合实际,归根结底他们是不死不休却无仇恨的仇敌。

    他们的代号分别是罪与罚,在刺琳娜主教的神启仪式中被安排与稚明同划为一组。

    “你们这一组便命为‘傲慢’,”刺琳娜主教那温柔又可怕的眼神浮现在稚明眼前,“你们将不死不休。同为幼神种,要去争夺唯一的神位。厮杀吧,幸存的那一个将成为教堂的傲慢之神。”

    “我已经不属于幼神教堂了。从今日起,我,稚明,恢复自由之身。”

    罪与罚诡异的微笑着,他们静静的看着小稚坚定的眼神。

    “λ,你好像受了伤。”黑色的罪张开异常宽大的嘴巴,下颚的开合夸张如怪物。

    小稚感受到对方的敌意,注视者面前两位疯子。

    “真是不巧,λ,我们先联手把你出局;之后我们兄妹俩再决定谁能幸存。”

    白色的罚声音重叠,摆动的纯色袖袍,如同圣洁的恶魔。

    出局即死亡,小稚知道后果。

    在乌云密布满是肃杀气息的天空下,云层深处交响的雷鸣不绝如缕。

    小稚抬头望天,而后摆动豹尾,扫了眼房顶的罪与罚,他蓄势待发的身躯如同即将横扫大地的奔雷。只听他冷冷道。

    “谁死谁胜,还不一定呢!”

    小稚深呼一口气,他明白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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