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周家有孩子吗?”我拎起小乾坤袋,硬着头皮跟着周聪往外走。

    周聪形色匆匆:“不是周家的孩子,是照顾老太太那个李嫂的小孙子!那孩子本来是在她自己家里,她儿媳妇临时有事就送了过来。以往那孩子也经常来玩,没想到玩了这大半日,突然就、就疯了,逮谁咬谁!这会儿正被几个人按着,你赶紧去看看!哦对了,陆道长陆神仙陆爷,我刚又联系了下,今天应该就到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急了。

    周聪是周家的远房亲戚,忠诚又得力,在这也算半个主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尽管周中阳回来处理了,但他依然压力山大。我这个先锋在这里,其实也力不从心,不得已,他这是又一次催请了我师父。

    听说我师父今天到,我心里莫名多了些底气。

    还没进屋,就听到了老太太房里有孩子在喊叫,还有其他人杂乱的说话声。

    出事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正被周中阳和另一个人按坐在椅子上,双手反背在身后,双目猩红,瞪着眼睛大喊大叫,嘴角还挂着血,像一只凶残的小兽。他好像力大无穷,即使被两个大人按着,仍然又踢又闹,几乎要掀翻座椅!旁边站着哭天抹泪的正是他的奶奶,照顾周老太太的那个李嫂。她小臂上有一口极深的小孩牙印,有几颗牙的位置正在渗血!

    那孩子看到我,更加疯狂,又冲了几次没有挣脱,开始呲呲地嘶吼,继而又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提醒道:“小心别让他咬到舌头!”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嫩,说完就后悔了。他奶奶一听,几乎是下意识用手去够他的嘴,就在她的手离那孩子还有十几公分时,小男孩猛地往前一探,狠狠咬住了李嫂的虎口!她眉头猛地一皱,“啊”一声,手已经见血。

    她几乎是哭着祈求孙子:“昭昭你快松开呀!我是奶奶,你不认识我吗,你这到底是咋了?”

    那孩子更加兴奋,不松口,眼里带着邪笑盯着她,鬼气森森!

    “咋办哪?陆小师傅这咋办?”周聪慌乱地问我。

    这大白天的起凶,起得还又狠又急,恐怕不是一张预制符能搞定的,可别的,我也不会呀?

    我想起那把小铜钱剑,是当年师父从各地收集的五帝钱编的,比手掌伸开再长一些。他要咬,干脆就让他尝尝这数百年的纯阳正气!

    我伸手进乾坤袋里去摸,动作太急,突然手指一疼,像是被什么划了一下,食指两个指节都被划破了,鲜红的血珠儿冒了出来。

    扯大袋口,发现是一小沓金箔纸,纸的边缘还带着血。它旁边有一方小印,四分之一手掌大小,这是前年我师父得的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想不出来做什么,索性就刻了一枚小印,我看着晶莹剔透很讨喜,就要了来一直收着。

    鬼使神差的,我舍弃了铜钱剑,拿出了这方小印。

    看了眼被划破的食指和冒出的血珠儿,我把伤口对着小印上的字抹了上去,红色的血液沾到白色的小篆上,鲜艳夺目。怕血不够多,拇指和中指又挤了挤伤口,在字上使劲按了按。

    我握着这方小印,三两步走向那孩子。他望着我,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威胁,又像是愤怒,喉咙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呜鸣声。我再近一步,他眼里终于有了丝惊恐,开始不安得摆头,李嫂被咬得狠,忍不住又哭喊出声。

    就在他要有更加激烈的动作时,我举起了手里的道印,对着他眉心按了下去!

    身后同时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声音:“陆灵蕴!”

    是我师父。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喊我,这一声吆喝急迫而又响亮,让我心头一震!

    回神发现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了,没有杂乱的喊声,没有李嫂的哭求,更没有那孩子发疯般的嘶吼。

    我师父快步冲过来,看都没看我,只死死盯住那个孩子。

    再看那孩子,牙齿渐渐松了,李嫂快速地抽回了手,她虎口一圈渗血的牙印,比胳膊上的还要更深些。那个叫做昭昭的男孩,瞪了一会儿眼,终于缓缓闭上了,头一歪,被一旁按着他的人扶住。

    我师父终于松了口气!

    他扭头看我,怒目圆睁,拿食指点着我的鼻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有点心虚,又有点讨好:“师父~”

    “你……”他气呼呼地憋了半天,突然又笑了,气得:“你他娘真是我道门中的……一朵奇葩!”

    我懵了。

    他指着那小孩子脑门:“从古到今,拿道印往人脑门上盖戳的,你恐怕是第一个,怎么想的你!我看出来了,你胆儿是真肥呀!”

    那孩子脑门上,四个清晰的血字:道经师宝。

    我低着头不敢吭声,拇指轻轻摸了摸食指那道口子,还怪疼的。

    周中阳开口:“陆爷,您看这……接下来怎么处理?”

    我师父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对角落里的周老太太说:“让您老受惊了!后面的事您要是怕……”

    我师父没说完,老太太就摆着手说:“怕什么,都这把年纪了……该怎么做,你尽管安排,不用顾忌我。”

    倒是个有魄力的老太太。

    我师父说:“那您今晚上就留在这屋里,关好门窗,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急,不要慌,更不要出去。”又转向众人,“谁是这孩子家属,等会把他的八字给我。”

    他又去门口倒着的行李箱里,摸出一捆麻绳说:“另找个没人住的客房,把这孩子抱过去,用这个绑结实了。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回自己家去,今晚这宅子里,除了周家人和这个孩子,其他人一个都不要留。”

    我听着这安排,今晚是要有一场法事了。

    我师父继续安排周聪:“哦对了,再找人去市场上买只鸡,要……要……”

    周聪猜度着:“大公鸡?驱邪?”

    我师父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笑着说:“要老土鸡,家养喂粮食的,鸡爪子要细要长,毛要厚要多,要活的!”

    我师父嘿嘿一笑:“对对。”

    “这都二十多年了,难得你还惦记这口,我亲自下厨,保管你吃好!”老太太说。

    周聪傻了眼,大概从没想到,我师父的骚操作还包括点菜,还要老太太亲自下厨。

    他可真好意思!

    周聪去着手安排,老太太让周中阳先带我师父去休息。我师父这次来,拖了2个大箱子,看起来是做足了准备。

    经过院中一片小花圃时,一只黑猫突然蹿了出来,嘴里叼了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师父问:“家里养猫了?”

    “老太太养的,还有只花猫。”周中阳回道。

    “这猫平时都谁喂?吃什么?”

    “老太太自己喂,狸花猫,什么都吃。”

    可能觉得我师父对这猫过于关注,周中阳反问道:“您觉得这猫有问题?”

    师父看我一眼,沉思着没吭声。直到周中阳安顿好房间,将要离开时,我师父突然开口:“刚才那只猫嘴里叼的,是人骨!”

    我和周中阳都怔住了。

    师父说:“那猫虽然蹿得快,但我吃这碗饭的,不会看错。早些年,我跟过不少开山修路的项目,地底下什么都能挖出来,那猫嘴里叼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是人的下颌骨。”

    “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周中阳大感意外。

    我师父说:“也不一定就是家里的,你让人留意下那两只猫,看看它们都去哪里出没。”

    ***

    周中阳走后,我开始心虚,主动说:“师父您累了吧,我给您捶捶背?”

    “我不累。”

    我又去倒水:“您润润嗓子?”

    “放哪儿。”

    我看看那两只大皮箱:“那要不,我帮您归置归置法器?”

    他往椅子上一坐,就只盯着我不说话。

    他这个面相,瘦削的脸型,黑直的眉毛下一双瑞凤眼,鼻梁高挺,薄唇,笑的时候还有些玩世不恭,严肃起来那眼神深不见底。每每这个时候,我是有些怕的,只好乖乖站好,已经预感到又一轮风云变色的训斥。

    他声音里冒火:“短短几天,你接二连三犯错,个个要命!”

    我垂着脑袋:“我不该冒然招魂……”

    “子夜行法招魂,招来什么都有可能!你照葫芦画瓢就敢试,万一有事谁来救你?”

    我怯怯的:“还有打架……”

    “她不是冲你来的,你不管,也无非看那小子的定力,又死不了人,结果你差点把自己搞死!”

    我:“啊?”

    他:“啊什么啊?你继续说!”

    我:“我不该往人脑门上盖戳……”

    他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我说:“这是最严重的!盖哪儿先不说,你居然用自己的血!你知不知道,精血是立命之本,我看你是疯了!”

    我声音几不可闻:“就当时,脑子那么一抽……”

    房间里掉针可闻。

    他上次这样暴怒凶我,还是我小学时。那会他在殡葬店的里间,摆了个什么阵,经常在里面一闷大半天,但我被严厉警告不能进去。可小孩子好奇,有次他外出,我翻出来钥匙,敲敲开了个门缝,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那房间没有窗户,里面黑洞洞的,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就被突然回来的他抓了个正着!那次他也是泼天的火气,大意也是说我胆肥,不要命之类。

    除了这两次,他平时对我都很温柔,甚至有点溺爱,我也意识到,我这几天是有点飘了。

    他自己平复了一下,语气缓和了许多,又说:“我原是让你提前来玩几天,看你平时挺聪明的,装傻充楞自保应该没问题,谁知道有事你真冲啊,之前咋不觉得你这么虎?”

    我揉揉鼻子,委屈巴巴。

    想想也是,我之前在抓鬼驱邪这种事上,可惜命了。那些符法理论和玄门秘技,也就看个热闹,冲锋陷阵那是从来没有的。起初师父让我先来,我还老大不乐意来着……怎么就虎成了这个样子?

    我端着水捧上去:“师父我以后会三思而后行的……那个,你刚才说,看周中阳的定力,是什么意思?”

    他要接水的手忽然顿住,眼锋扫回我脸上,看得我有点不自在。

    我赶紧解释:“我眼拙嘛,瞧不出底细,以为不管他会出事。师父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个什么邪祟?”

    他盯了我一会儿,叹口气说:“同样的事,二十多年前,周中阳他爹周照齐也遇到过。”

    周照奇也遇到过?我第一反应是,这事周中阳他知道吗?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我师父直接挑明:“你以为当年周大盼好好的为啥差点死掉?这事周照奇只跟我说过,还是在我逼问之下,才不情愿地讲了,周家没有别人知道。”

    这我就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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