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二十年,朝中混乱和腐败肆虐,统治者的权力早已衰微,敌国入侵,冯氏在不到一百年的统治中就此落幕于战火纷飞中。

    画兰面如死灰,掀开床幔,试图摇醒她。

    “殿下!殿下!快醒醒,敌军入境,现已攻入皇城!”

    徐景明此时睡眼惺忪,整个人处于懵圈状态,但一听到敌军入境就立即清醒过来。

    虽是三更半夜,可外面火光四起,嘈嘈杂杂个不停,越来越乱,所有人都在忙着逃

    命。

    画兰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慌乱,想着不能影响到殿下,便有条不紊地为她更衣,后又走向梳妆台,正欲拿起木梳梳发,稍作整理打扮。

    “回来!”一把拉住画兰,张嘴打断她,“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赶紧跑!”

    时间紧迫,穿好衣服就蓬头散发地跟着画兰跑。

    瑶华殿在东西六宫的最边上,再有御林军在前线奋勇杀敌,倒是给了她们逃跑的时间。

    这一路上,无论是妃子还是宫女太监,个个惶恐不安,惊慌失措,早就忘了以往的

    尊卑秩序。

    “画兰,母妃呢?”

    画兰头也没回,一边拉着她左躲右闪地怕被人撞上,一边回答,“她们去打点接应的人了,殿下莫怕。”

    终于,四辆马车出现在眼前,白色身影站于侧,旁边的画栈、月儿背着包裏。

    画兰极有眼色地松开手,随后站在一旁。

    “母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往哪逃?”

    容贤妃略微弯腰,双手撑在她的肩上,眼中满是不舍。

    双眼扫过眼前人面庞的每一处,妄想刻进自己的骨血中,可惜什么也没有了,只剩时过境迁的失落与遗憾。

    这是她的政儿,虽然变得不一样了,但依旧是她。

    “拿上包裹,和她们一起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徐景明双手攥住容贤妃的衣服,有些急躁地问为什么不一起走。

    容贤妃揉了揉她的头,语气依然温柔平淡, “母妃忘记拿你外祖母留的镯子,需要回去一趟。你要乖乖听话,好吗?”

    “镯、镯子?母妃你……”她愣住了,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无措。

    骗我。如此拙劣的谎言,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忘记拿呢,为什么不一起逃呢?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皇后掀起帘子,脸上充满疲惫,早已没了昔日华光,催促她们赶紧上马车。

    “走吧,不要回头看。”容贤妃果断地把手收回去,眼中闪过的解脱转瞬即逝,不舍地看了她们一眼后,便转身迈步走去。

    今日她没有上妆,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微风只是轻轻一扫,扬起衣袖的背影如孤舟般随流飘荡。

    画兰、画栈同样不舍,她们知道贤妃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她们不会制止,因为她们知道——容贤妃的决定不会被他人影响甚至左右。

    “母妃你一定要找到我们!”

    容无寄张张嘴,最终只是淡然地笑笑,有力而有力地回答了她:“娘会的!”

    政儿,不要觉得娘心狠,娘的身子骨早就烂了,单单喝药就需花许多银子。到了宫外,只是个拖油瓶,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是个被家族抛弃、皇帝厌弃的拖油瓶。

    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但真怕自己的心境会动摇。画兰、画栈她们会照顾好你,相信你也了解了,月儿不值得信任。没有我,你也能过下去,不要一直依赖我,要学会一个人。

    (好晃啊,可真不好受,也不知道母妃怎么样了……)

    自己第一次坐马车,毫无经历,极力忍住这一路上的颠簸。

    月儿无喜无悲,画栈则低着头,又抬眼瞄了瞄,很是纠结。

    坐在一旁的画兰见她这纠结样就显得不耐烦,用手臂顶顶她又没反应,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决定自己开口。

    “殿下,以后我们就是普通人了,吃穿用度也定然不如以前了,望殿下莫嫌弃奴婢们。”

    (好难受,头怎么又开始疼了。)

    徐景明皱眉扶额,视野越来越暗,甚至出现嗡嗡的耳鸣声,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抹微笑,言辞恳恳道:“怎么会嫌弃呢?你们爱我,如慈母之爱女。”

    话一说完,视野完全黑暗,身体径直地倒向两人,任凭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清清河水旁柳条轻舞,直见水底石块历历可数,各路孩童喧闹相呼。

    沈凭栏蹲在河岸边上把双手洗净,两三朵清莲和面无表情的脸两两相对,又听得几次孩童的吵闹声,水中镜又映出了不耐烦的脸。

    脸好脏,算了……洗了只会徒生事端,不想再被人牙子盯上了,脏点能保护自己,也能让别人厌恶远离。

    (又遇见他了。)

    徐景明站在几丈外观察他良久,自己虽心情低落,但也不能因此而无理取闹,更何况这里还有个小朋友需要她解开心结,不知道他有没有从小白的事中走出来。

    见他自顾自地蹲在河边,且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便忍不住走过去和他搭话。

    “你怎么不和别人一起玩?”

    沈凭栏听出来是她,不再有上一次的诧异,自然地站起身甩甩手,抬头回答:“我不喜欢他们,而且他们也讨厌我。”

    声音还是有些稚嫩,说话平稳,不与他人接触交流仿若是一件平常事。

    “这……”

    原以为她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谁知却板着脸,双手叉腰,看起来十分生气。

    “谁?谁说的!我替你狠狠地打他屁股,让他疼得睡不着觉,下不来床!”

    她听了自己的一番话后不会离得远远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狠劲”让他晃了神,不知怎地,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住她宽大的袖子。

    “不用,呃,我……”

    刚一抬起又匆匆落下,仿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卑劣。

    幸好手疾眼快·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笑吟吟地躬着身和他握手,“想拉手?想和我做朋友就直说,不用这么扭捏的。”

    做朋友?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她不嫌我脏吗?

    从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每句话,沈凭栏都没听到心里去,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跟电脑死机似的动也不动,任凭自己的手被晃来晃去。

    做朋友,自己也可以有朋友吗?

    很奇怪、很新奇的感觉,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欢欣。

    一想到这,小脸一红,可惜脸灰扑扑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景明不再摇晃他的手,而是勾起他的手指,同时期待着他的反应。

    (还是要快快走进他心里,万一有了心理

    疾病可怎么办。)

    “从今以后就是我罩着你了,我虽然没本事,但也绝不会让你吃亏!来,拉勾勾!”

    “还有,你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你的想法和感受。”

    (怎么没反应?那我蹲下来“盯”着他,让他紧张!)

    “你、你干什么!”

    一张白玉无瑕的脸募地落在眼前,惊得他向后倾斜身体,连话也说不利索。

    “我的话你听到没有呀?”

    “听、听到了。”

    沈凭栏知道脸上的红晕不但没有隐没,还就此加深了。她的话就像有魔力一般,煽惑着自己相信她。

    这时,一个女童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嘴里吃着糖葫芦,说话含糊不清。

    “大杰杰你好高呀,但你为什么离他那么近,他是乞丐,乞丐都是坏银!大杰杰你快走!”

    小女孩有趣的发音再配上“凶狠”的表情令大姐姐哭笑不得,当即转身面向她问明原因。

    “是娘亲对雀儿说的,娘亲说她走在路上时,挂在腰间的工钱被坏乞丐偷走了!”

    小女孩把糖葫芦吃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签子张牙舞爪地比划着,看起来想要吓走身旁的某个坏乞丐。

    可惜某个坏乞丐没遂了女孩的意,反而离她的“大杰杰”更进了。

    “原来是这样呀,首先姐姐要夸雀儿你的聪明才智,有这样的警惕心是棒棒的。接着,雀儿你不能以偏概全,不是所有的乞丐都是坏的,也不是所有面善之人都是好的。最后,他一点也不坏!”

    徐景明笑着摸摸雀儿的头,手感真不错,怪不得母妃喜欢摸我的头,接着从腰间拿出几个铜板。

    “这是奖励雀儿的!有五个铜板,你可以买些糖葫芦来分享给你的好朋友,告诉他们不能以貌取人,但怀有警惕心是最重要的。”

    “哇啊啊啊,大姐姐你真好!雀儿记住啦,不能以貌取人,要怀有警惕之心!姐姐再见!”

    “再见……呀?”视野怎么又变黑了!

    再一睁眼,灰蒙蒙的,自己依旧只能看见形状。面前的是……一盘未下完的棋,难道自己正在这里下棋?

    再仔细辨认周围环境,是一处卧房,还有一块区域被屏风遮挡,不知道另一面有什么。

    “唉~都怪你!伯双你昨夜真是把我折腾坏了,说了不要你偏要,到现在我的腰还在疼。”

    突然一道男声从屏风后传来,声音甜腻娇羞,说的内容让人不免想入非非。

    咦!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阵恶寒过后,迅速起身证明清白,袖子差点把棋子蹭到地上。

    (这句话听起来好不正经。还有,我不是伯双,他肯定认错人了!)

    “这位大哥、兄台,我不是伯双,你认错人了,我现在就走。”

    “先别走嘛~”

    某兄台一个闪身来到“伯双”身后,整个人像一座山似的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双手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哎呀,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你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你快放开我!”

    徐景明使劲掰开男人的双手,又在他怀里挣扎乱动,可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这让她很生气,也很慌,她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二话不说就近距离接触自己,还这么近,这么亲密!

    “别生气嘛,你会知道我的……”

    渐渐地,男人的声音越说越小,后来竟直接成了女声。

    “真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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