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拨人前些日子还是敌对关系,但他们如今都听令于乌恩其。乌恩其不愿在军队上搞操纵人心的那一套,她更希望这些人能团结起来。

    他们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仇恨,军队里绝大多数都是出身普通的百姓,又都属同一个部落。只是正规军常年接受的思想,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把起义军的身份从“敌人”转换到“战友”。

    校场里,两支队伍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站得泾渭分明。

    乌恩其登上高台,底下所有人都单膝跪下向她行礼。

    “诸位将士们快请起来!”她不喜欢喀鲁王留下的很多所谓传统,这种时时刻刻的尊卑秩序便是其中之一。

    尽管乌恩其的登基大典还未举行,但她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新王第一次在军中亮相,开口的首个问题却是:“诸位家中有姊妹兄弟的,上前一步。是家中独子的,停在原地。”

    这个指令让大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草原上独子的家庭很少,于是乌恩其看到的几乎是整个队伍都前进了一步。

    “你们离开家来到这里,想必家中其他姊妹兄弟还在继续原先的营生吧。”乌恩其继续道。

    底下没有反对的声音,众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点头。

    乌恩其看向两支队伍:“前些日子,天突降暴雪。我那时还在鹿角岘,百姓受灾很严重,倾尽全力才勉强让大家得以度日,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怎样。”

    说到这儿,底下许多人都低下了头。大型的白灾能让草原上死掉五成的人,哪怕像这次不算很凶猛的,也会造成大量伤亡。

    “看看你们的身边,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被大雪逼得活不下去了,难道是什么触犯天条的事情吗,居然要拿对付敌人的阵仗,来对付我们的同胞?”乌恩其语调悲哀,“大家都有姊妹,有兄弟。不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把刀对向其他百姓,难道是正确的吗?”

    这一番话掷地铿锵有声,格杜带着的正规军都沉默了,而陈雁行所带着的起义军里有人大声道:“为什么天灾之后,还要让大家经受更多的磨难?明明我们才是战胜了南国的胜利者,可我们为什么依旧这么痛苦!”

    乌恩其道:“这片土地除了极个别人,没有人不痛苦。但这些人却让大家以为你们的痛苦是由彼此造成的,为此甚至能忽视真正苦难的源头。”

    见众人都若有所思的样子,乌恩其继续补充道:“我们同为草原的儿女,依靠天神的恩赐生活,并不是狼与羊的关系。挑唆我们彼此之间斗个你死我活的人,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说完,她也不再啰嗦,向陈雁行不着痕迹地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离去了。

    尽管多说会显得她更加真诚,但对于她树立威严却是不太有利的。因此这项任务更该交由合适的人来做,比如两方的领军。

    可问题是就算乌恩其请了格杜出山,格杜的年龄也的确摆在那。她必须和格杜一起再选择出一个继承人来。

    正思考着,额尔德木图领着鹿角岘的一小部分人可算赶到了王宫。

    原先处在鹿角岘时,乌恩其想要做的生意也算得上是处处被掣肘,如今挡在头上那座大山终于推倒,她自然会重新做打算。

    额尔德木图领着整支商队,还有白霜和素夫人,大亲王。孟和因为蚕上离不了人,只叫了拔春先过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连日以来那种飘忽不定的不真实感散去了许多。

    乌恩其郑重道:“我一路走来,多亏了各位的相助。日后的道路还很漫长,恳请各位继续在我的左右,监督我不会踏上错误的道路。”

    素夫人慈爱笑道:“可惜今天人不齐,你的许多话儿传达不到他们耳朵里。不仅仅是我们选择了你作为王,更是陛下选择了我们。”

    达日也赤向来无条件支持素夫人,点头道:“你我名义上是兄妹,分别是父亲最大的孩子与最小的孩子。但我知道,你和我绝不是同一种人。

    你是狼群里最有恒心有想法的那一匹狼,我们不过是各有所需,却运气很好的同你走在了一条路上而已。”

    “肉麻死了!”乌恩其故作嫌弃道。大家见状都笑了起来。

    只有达日也赤道:“有时候我时常感觉,你同其余的兄弟姐妹都不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把根牢牢的扎在涅古斯的土地上,可你的根不是。但我也说不上来……”

    乌恩其闻言,心头一皱,无端生出来几分酸涩的感觉。的确如达日也赤所言,她对整个草原的归属感都是有限的。母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凭母亲就可以和整个草原来对抗。

    可母亲离开她实在是太早了,之后的十余年里,都是她独身一人在草原上生活。她的喜怒哀乐,她为之进行的奋斗,她流过的血受过的伤,友情与爱情,全都落在了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

    要让她舍弃草原人的身份,彻底成为一名南国人,乌恩其绝不会愿意。可要她切割身上南国的部分,完完全全以天狼的后裔而自居,她也是做不到的。

    “陛下,”思绪被最熟悉的声音打断,乌恩其转头看去,就见到裴峋手里拿着文书站在一旁,“大家都来了!”

    “你小子!”达日也赤看见他,笑着说,“最后的从龙之功还是落在你身上了呀!”

    裴峋忙道:“陛下信任罢了,您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素夫人闻言,倒是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乌恩其一眼。

    乌恩其做了个抬手下压的动作:“好了,一会再闹。”

    她看向拔春和白霜:“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带给我的话?”

    拔春笑道:“桑目大人实在是抽不出手来,托我来告诉您,一切安好,莫要挂怀。”

    白霜道:“姐姐让我来恭喜您。”

    “好好,”乌恩其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我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咱们都在此,为了共同的明天,绝不后退。”

    等到鹿角岘来的大家也散去之后,当天晚些时候,终于传来了急报。

    同她所预料的一模一样,果然已经有人打着喀鲁王的旗号,组织起了一部分民众,主动去找驻军发生冲突。

    迟迟没有回到王城的潮珞门,正是出于对这种情况的设想,才率着部队就近驻留。

    各个地方的分封王大都被喀鲁王召集在了王城里,但仍有一部分同达日也赤一样,利用各种原因躲了过去。

    王城里的那些人待遇比先前几日好了些,但依旧处在被严密看管的状态下。

    乌恩其同素夫人都猜到了这种情况,早早留下了潮珞门暗中守着。

    这就是她所想的机会,让其余人彻底无法借喀鲁王之名来图谋不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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