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机场人来人往,陌生的脸从眼前掠过,像夜空骤然滑落的流星,无心周围的环境,只顾匆匆奔赴自己的终点,最后除了一点影子,什么都没留下。

    沈流深站在出口,脸上气定神闲,倒显得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等了一会,感觉时间浪费了挺可惜,掏出手机看文件。

    看到差不多的时候,他拧了把酸疼的脖子,凑巧看到原先的便利店新开了家奶茶店,好像是个很火的牌子,点单的人络绎不绝。

    要是叶慎微来了,肯定会凑热闹点一杯尝尝,她向来喜欢这种东西。

    今年夏天,和燕路新开了美食城,她在手机上刷到不少人打卡,便央着他一起去逛逛。等到了那里,才发现它和传统夜市街没什么区别。

    他们跟着人群往里走,看到一个摊位前的队伍特别长,牌子上写着“蚝蛋烧”。虽然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但她还是跟在后头等了半个钟头。

    前面的队伍半天都没动,四周还时不时冲来油烟。他有点心疼,说要不我来排,你到旁边歇歇。她却不嫌热,撒娇说我陪你啊。

    后来两个人热得满头汗,才拿到一份长得像章鱼小丸子的东西。叶慎微尝了两口嫌腥,又说扔了浪费,仰头眼巴巴地盯着他,他心想那我就不嫌难吃了吗?但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满肚子话半句也说不出来,只能认命地一个个吃完。

    想到这件事,他低头摆弄了两下袖扣,脸上不自觉浮出笑意。

    突然,眼前落定一双高跟鞋,黑色漆皮,尖头红底,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响。

    他闻声看人,是秦筝。她样子没怎么变,比三年前更成熟优雅,穿一件棕色风衣,腰间绑带设计,衬得人纤瘦曼妙。

    她笑了笑,朝他打招呼:“沈流深,好久不见。”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很快又收回去,似乎只是为了确认要接的人和她能不能对的上。

    沈流深说:“欢迎回来。”然后又补了一句,“你看起来瘦了。”

    秦筝表情瞬间鲜活起来,抱怨的话都有了几分情真意切:“你知道外边饭有多难吃的,在伦敦三年,我瘦了整整十五斤,十五斤啊。”

    生怕他不信,她又特地强调了一遍十五斤。他听着这话,好笑之余,又觉得她还是记忆里那个小姑娘,哪怕气质再稳重,骨子里也是一样坦率,随性。

    “怎么走?”秦筝指了指门口,意思是把车停哪了。

    他没回答,倒是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口问她:“吃饭,还是送你回去?”

    “当然是吃饭!”

    秦筝回答得毫不犹豫,既然他都开口了,那肯定不能放过白蹭的机会。

    再者说,她现在没那么想回秦家,回了也是不熟的人围一桌子,净说些她不爱听的冠冕堂皇的话。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沈流深人高腿长,明明走得不快,还是把秦筝甩在后面一大截。

    她脚下十公分的高跟鞋哒哒作响,搭配行李箱滚过地面的咕噜咕噜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放大,回荡。

    她一边走,一边暗暗嘁他。手里的行李箱不是一般重,他在门口问要不要帮忙,她假模假样地客套了两句,然后他真就心安理得地转身走了。

    多年不见,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表面上谦逊温柔,底色里却是明晃晃的冷漠。

    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一辆库里南,他摁下车钥匙,车头的灯闪了闪。

    沈流深开着车,聚精会神地盯着路面。秦筝坐在后面,频频打量后视镜,唯独能看到的一双眼漠然无波,不像是想交谈的样子,恐怕他来机场也是奉令承教。

    窗外的车,人,树,缓缓拉成模糊的线,从车窗一侧出现,又从另一侧隐匿。

    时间过得真慢,她掰着手指数,等数到不知道第几个一百的时候,车终于拐进了一个院子。

    刚停稳,秦筝就开了车门往里走。这里她熟悉,是一家有名的私房菜,没出过国前,她也算这里的常客。

    沈流深看着她闪过的背影,暗道国外的饭菜杀伤力真大,踩着那么细的鞋也能步履矫健,虎虎生风。

    他让人先带她去常用的包厢,自己留在外头和老板说话

    秦筝瞟了他一眼,厅里挂了副六尺长的字画,上书“琴茶相寿”,他就站在那四个大字前,穿了件廓形长外套,列如松石,清俊疏朗。

    餐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沈流深问她在国外的情况。

    秦筝没隐瞒,很坦白地说家里出事前就给她安排了伦敦商学院的金融学,学了一年就想放弃,被她爸妈骂了一顿才勉强毕业,后来跑去玩摄影,反倒是摸出了几分门道。不过也因为这事,和家里又大闹了几场。

    他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还回伦敦吗?”

    她知道他在试探,索性把话摊在了明面上:“我这次回国,也是家里的安排,就为了一件事,要我来找你结婚。”

    他抬眼看了看她。

    沈秦两家祖辈都是从枪林弹雨中扛过来的,后来秦家从政,沈家自沈父起开始投身商场,关系一直不错。小时候,大人聚会吃饭,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契机,就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婚约。前几年,沈家出了点差错,秦筝被送出国,加上他们本来也不属意对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提结婚,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沈流深没出声,专心喝着手里的茶,仿佛她讲的事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咬了咬牙,继续说:“我和你直说了,大哥前段时间得了消息,大概率要升,董家就旁敲侧击想结亲。”

    说了一长串话,她顾虑这是在外面,声音压的低低的。沈流深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秦筝知道他听懂了,反而不那么着急,顺嘴开了个玩笑:“所以这不是来找你救命了吗?”

    这话不全是假的,秦家撑到今天,最清楚“势高益危”这个词,所以只想明哲保身,不想再重蹈覆辙。沈家现在重心放在商场,只有上一辈几个人还在体制里。

    沈家,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现在不过是抢在前头,先来探路。

    当然,经过了家里的默许。

    他笑了,给她倒杯茶:“喝点,他们这的茶很不错。”

    秦筝吃不准他的想法,拳头握了松,松了握,手心里留下四个月牙痕迹。

    她说:“沈家不亏,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茶杯在沈流深手里滚了一圈,他直起上身,有了要认真谈判的样子。

    如秦筝所言,他当然清楚这桩婚姻互利互惠,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时,手机一亮,弹出新的消息。

    沈流深打开看,是孙特助发来的,他说午饭送过去了,但洋楼里没人,桌上的早饭一口没动,门口有三袋垃圾,刚被人处理干净了。

    他从头到尾读过去,回了一句知道了,泰然自若地关了锁屏。

    不用想,垃圾是叶慎微扔的,恐怕都是她买的,但不愿意带走,又不想留下的东西。

    他突然有点头疼,听见秦筝的声音又响起了,她音色很圆润,听起来饱满,柔和。

    她说:“我知道你有个女朋友,谈了三年,感情很稳定,但……”

    话没讲完,就被打断,只见他眼神晦涩,隐隐透着烦躁。

    “我们分手了。”他声音很冷很沉,像岩石里透出来的风,也像深山里氤氲的雾。

    秦筝不明所以,很是大方地劝他:“要是成了,我们是表面夫妻,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事,你要是喜欢……”

    要是喜欢,就养在身边。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大家几乎达成共识,只要在外头装得和和睦睦就行了,谁都不会去探究私底下的真相。

    再说了,她不爱他,当然也不会容不下这点事。

    空气突然安静,许久,沈流深的声音才落在屋内,轻轻的,淡淡的,随着风一起散开:

    “我做不到。”

    做不到让她囿于牢笼,在等待里惶惶度日。

    做不到让她名不正言不顺,像阴沟的老鼠样见不得光。

    做不到让她有朝一日被人指指点点,蒙上骂名。

    她应该是自由的,快乐的,不受束缚的。

    他喜欢她,但没有到放弃所有的地步。所以他对她,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而她,要高飞,要远去,要在未来遇到更好的,最好的人。

    秦筝一阵诧异,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什么是做不到的呢?是和她结婚,还是把他的小女朋友养在身边?

    她想直接开口问他,又觉得刨根问底显得自己行事没有分寸。斟酌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心里的疑问。

    于是,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最终在沉默中结束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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