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深不见底,警笛声此起彼伏地响着。桥周围围绕着“看热闹”的市民们。“这都救了多长时间了,还没动静,我看早死了吧。”

    “哎哟,就是就是,河这么深,救上来也早就没气了。”

    “听说是一个上高中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年纪有啥想不开的。”

    “害,还能为什么,学习压力太大呗。要不就是跟家长吵架了,这些孩子也是,一点都不体谅做家长的难处。”

    围观群众有一句没一句地“评价”着这个场面。

    没过多久,叶娇随着繁北日报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了救援现场。

    灰色的天空笼罩着大地,丝毫不肯为暖阳让路。

    叶娇身着一袭黑色风衣,留着干练的齐肩短发,修长的脖颈上挂着繁北日报的工作牌,再加上一双黑色高跟皮鞋衬得她更加高挑。

    小跑着到救援人员的面前,与警察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叶娇轻喘着气问道。

    因为正值霜降节气,再加上救援时间在清晨的五六点,说话都伴随着轻微的白雾。

    “还在救援,大概有十多分钟了。”

    “澎。”

    二人说话间,河面上突然出现了救援人员的身影以及那个被救的女孩子。

    救援人员的动作很快,与医生快速交接送女孩子上了救护车。

    叶娇见状,轻轻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哎哟可算救上来了,小月这孩子好好地干嘛要跳河啊。”一个身着紫色大衣的妇人说道。

    叶娇听到缓步走上来:“阿姨,您认识刚刚那个女孩子吗?”

    “认识啊,小月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这孩子平时挺好的,对她父母也孝顺,不知道好端端地干吗要跳河。”

    叶娇轻轻点了点头,指背蹭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记者的缘故,上班后的叶娇比上学时要更敏感了些。

    在案发现场,警察翻看了女孩遗落在河边的书包,想看看有没有可以联系女孩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哎哟,”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警察突然大叫,“这里面有个骨灰盒。”

    众人闻声上前,心情从刚刚把人救上来的喜悦转到了惊恐。后面的“围观群众”似乎是知道了防护栏里面的人看到了什么,瞬间议论纷纷。

    叶娇也走上前去查看,俯身蹲下。女孩的书包里除了那个骨灰盒外,还有身份证、学生证和一些课本文具。眼光划过身份证时停顿了一下,注意到了上面的日期。

    另外一个警察注意到后面议论纷纷,便赶紧清理现场,接着去联系了女孩的学校。

    “叶娇,我们走吧,还得给师父汇报呢。”一直在旁边举着摄像机的蒋奇发了话。

    两人收拾了下随后便上了车。

    在车上,叶娇许久也没有说话,一旁的蒋奇见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怎么了,吓到了?”

    叶娇:“没有。”

    蒋奇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这两个字,还自顾自地说着:“毕竟女孩子胆子都小,和我们男生不一样,你看我,我刚才就没有被吓倒。”

    “都说了我没有。”叶娇生气地吼了一句。

    蒋奇:“好好好,没有没有。”

    片刻后,叶娇慢慢理了一下刚刚被蒋奇打断的思绪,开口说道:“这个孩子究竟碰到了什么能让她连死都不怕。”

    “还能碰到什么,你看她书包里居然还有骨灰盒,一定是家里谁不在了,跑这来跳河来了。”

    “我就说嘛,女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很弱的。”

    叶娇懒得理他,不再说话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

    “爸爸、爸爸……”一个身形幼小的女孩在巷子中奔跑,追赶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可是男人似乎听不见女孩的呼喊声,仍旧快步地走着。

    幼小的身子已经没了多少体力,但还是拼命地追着面前的男人,生怕一停下就被身后的黑暗所吞噬。

    ……

    “啊——啊啊——”

    “不要打我,求求你爸爸,不要打我……”

    身材高大的男人用藤条一下下抽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子,每一道血痕随着每一声的呼救而绽开。

    “啊啊啊——”女孩的呼喊声像是停不下来。

    ……

    “叶娇!叶娇!”蒋奇晃醒了在睡梦中的叶娇。

    叶娇从睡梦中醒来,碎发被汗珠紧贴在额前,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大衣,她深呼吸了几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一旁的蒋奇看着她的样子,“做噩梦了?”

    叶娇下意识地点点头。

    “没事,”蒋奇递给她一张纸巾,“梦都是假的。”

    叶娇之前在公司睡午觉的时候也这样过,还吓了蒋奇一跳。他提醒叶娇:“只不过,你老是做梦可不太好啊,要不去看看吧。”

    叶娇擦着自己额前的汗,自己爱做梦的毛病已经好几年了,以前看过,但也没什么用。

    “没事,只是个梦而已。”

    “我们走吧。”

    ——

    报社一些部门的人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正值早晨七八点,除了一些上早班和下晚班的工作人员,报社的人还不算太多。

    叶娇左手拿着刚刚在楼下买的早餐,右手提着包,略显疲惫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慢慢地坐下。

    双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还没从刚刚的噩梦中脱离出来。“怎么又梦到那些事了,”叶娇小声嘀咕着。

    “小叶,吃完饭来一下。”尹思卿朝着叶娇的方向说道。

    叶娇:“哦好,师父。”

    尹思卿是繁北日报的主编,也是叶娇的恩师。

    叶娇三口并作两口,快速地将桌上的面包与豆浆塞进嘴巴里,吃完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前胸与后背。

    ——

    办公室内,尹思卿轻轻翻阅着桌上的资料,虽是坐着,背脊却依然挺得笔直,时不时地推扶着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有着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但眼中依旧闪烁着与他年纪不符的光芒。

    屋内放着几盆不起眼的绿植,盆内均摆放着竹子。桌面上摆着一沓沓厚厚的资料,在尹思卿左上方摆着一个很显眼的透明玻璃相框,相框四四方方的,里面写着这样几个字:“虽千万人吾往矣。”

    咚咚咚。叶娇轻敲着办公室的门。

    尹思卿:“进来吧。”

    叶娇轻推开门:“师父,您找我。”

    尹思卿放下手中的笔,温和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们刚刚到时她就被救上来了,虽然花了点时间,但好在救上来时还有生命体征,马上送去医院抢救了。”

    尹思卿:“听说在那孩子的书包里发现了骨灰盒?”

    叶娇:“是。”

    “唉,”尹思卿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等她醒过来就去看看她吧,都是女孩子,你们之间也好交流。至于采访就简单问一下吧,别拿摄像机了,不要再刺激到她了。”

    “好,”叶娇应了一声,“那我去和蒋奇说一下。”

    “不用了。”

    叶娇没反应过来尹思卿的意思,问了句:“什么?”

    尹思卿:“不用和蒋奇说了,你自己去就行了,那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别再吓到人姑娘。”

    叶娇迟疑了片刻,回了句:“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的叶娇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远处的蒋奇走了过来,微微俯身:“叶娇,今天早上跳河那姑娘的后续采访我不太想去了。”

    叶娇听言微微皱眉。

    接着他又解释道:那什么……我不是还得哄我那女朋友吗,我哪有空去采访她啊。

    叶娇:“……”

    “那工作重要啊还是女朋友重要啊?”

    蒋奇:“那当然是女朋友重要啊,这年头对象那么难谈,我再不上赶着哄着,这个又得黄。”

    “好了不给你说了,我先回工位了。”蒋奇起身溜了回去。

    叶娇听从尹思卿的安排,无语地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

    下午五六点的阳光不算太刺眼,与上班上学的人们一起拉下一天的帷幕。叶娇忙不迭的收拾着桌上东西,小跑着奔向电梯,占到了电梯的最后一个位置。

    电梯里,叶娇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翻出手机打开消息界面。

    林嵩:【下班了吗?】

    “叮,”与此同时,电梯刚好到了一楼。叶娇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电梯,接着在消息界面拨打过去了电话。

    “喂,林嵩哥,你不用来接我了,今天是周五,你们学校还要开会一定很忙吧,不用麻烦再过来了。”叶娇连珠炮一样地说了一大段话。

    还没等电话那头回话,叶娇只听见右手边传来了一句很温柔的声音:

    “再忙接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叶娇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温柔而秀丽的脸庞,眼尾微微上翘十分优雅,皮肤白而透,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整个人尽显温润之色。

    叶娇微笑着走上前去:“林嵩哥,你还怪准时的,都可以去干代驾了。”

    林嵩微微一笑:“说好要来接你的,说话可要算话啊。”

    两人说笑着往大门走去,此时叶娇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尹思卿打过来的,说在医院的那个姑娘醒了。

    林嵩就在叶娇的旁边,可以听清电话里在讲什么。

    尹思卿:“小叶啊,现在在哪呢,我找车去接你。”

    叶娇:“好,师父,我现在就在……”

    还没说完,林嵩插了一句:“我送你过去吧,不用再麻烦派车了。”

    叶娇顿了两秒,觉得可以,便对电话那头说:“师父,不用再派车了,我朋友送我过去。”

    尹思卿应了一声,又托叶娇帮她这个朋友道声谢。

    二人从公司出来上了林嵩的车。

    在车上,叶娇想起了帮林嵩找房子的事。

    “哦对了林嵩哥,房子我给你找好了,就在我们楼下。之前的租户因为工作变动刚刚搬走,正好空了出来。”

    林嵩欣喜地说:“那太好了,谢谢你啊娇娇,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叶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用了林嵩哥。”

    片刻,她又问:“不过,为什么想搬到我们小区啊,你之前的房子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我想离你近点。”林嵩下意识地说出。

    ……

    接着他又支支吾吾道:“啊不是,是……是想离学校近点,之前那个房子离学校太远了,离学校近点,方便上下班。”

    林嵩说着,脸上浮出了微微红晕。

    林嵩扯了扯嘴角,又想出来个理由像是解释刚才的“想离你近点”。

    “再说了,你虽然和之意住在一起,但她经常在外拍戏不在家,我搬过来,不正好多了个照应。”“就像咱们高中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是对门,现在是上下楼。”

    一旁的叶娇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他这个理由。

    ——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医院,路过一家蛋糕店时,叶娇突然想起了什么。

    “林嵩哥,你到前面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林嵩没有过多过问,应了一声:“好。”

    叶娇下了车,小跑到蛋糕店,一推门,蛋糕和面包的奶油香气就迎面而来,叶娇直接走向店员:“请问现在有做好的生日蛋糕吗?”

    “有,刚好有一个。”

    叶娇脸上浮出了欣喜的笑容:“那太好了,我要一个,多少钱啊?”叶娇边说着边拿出手机来准备付账。

    “186。”

    “……”

    “我的天哪,这么贵啊,这蛋糕没多大啊。”叶娇心里嘀咕着。

    但最后蛋糕店里还是传出来这么一个声音:“到账186元。”

    叶娇回到车上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到后座,林嵩看到后问了一句:“娇娇,下个月你该过生日了吧。”

    叶娇想了想。“对啊,我都忘了。”

    又想了想。“不过现在我对这个也不太上心了,上大学的时候有之意来陪我过,现在她工作那么忙,我也懒得过了。”

    林嵩:“没关系啊,我可以来陪你过啊。”

    叶娇有些疑惑地问:“可是你不是……”

    “没关系的,我不过就行了,可以给你过。”林嵩先解释。

    片刻,车开到了繁北市第一医院的门口。

    “林嵩哥,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就在三楼采访,时间应该不会太长的。”

    林嵩轻点了下头:“没事,你去吧。”

    叶娇拎着蛋糕与采访所用的笔本往病房走去,林嵩便在车里等着。

    女孩的病房在三楼楼梯的对面,刚出电梯口的叶娇望着病房门口的门牌号一个个找去。

    叶娇走到楼道中心时,在前方的医生办公室里倏然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叶娇的心快速跳了几下,接着往病房走去,脑海里慢慢出现刚刚熟悉身影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应该不是他吧,”叶娇小声念叨着。

    咚咚咚。

    叶娇推开了病房的门。

    将蛋糕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只见病床上的女孩怀里抱着那个“盒子”,眼尾红红的,身子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叶娇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刚刚那个身影的声音。

    齐嘉浩:“叶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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