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言声，泪水却浸湿了她的麻衣。
这种神态动作沈之衍就是知道，也是学不来的。
姜珮静静等着他平复，才摸了一下他的头：“阿五去祭拜过阿翁了么？”
她能和沈之衍这具身体在一起的时候并没发觉他有什么异常，只听周跃说，这些时日他又在喝以前的药。
丧葬期间沈之衍又不同她多接触，阿五出来的次数就会少些。
“入夜后去过两次，给阿翁烧了些纸。”
他怏怏不乐：“我知道，阿翁更喜欢沈之衍替他在人前争光，我不讨人喜欢的。”
姜珮摸了摸他的耳朵，柔声道：“怎么会呢，阿五和沈郎共用同一具身体，流着同样的血，阿翁要是不喜欢你，还会给你做玩偶吗？”
她并不笨，那幼儿的玩具被精心保存，阿五小时候也出现过一段时间，那时正是沈曜同张夫人教养他。
他被姜珮温柔的声音安抚，笑道：“阿翁一直对我很好……可他临终前还不晓得我与沈之衍是两个人，要是知道了，就未必会喜爱我了。”
姜珮莞尔：“阿五怎么总是会这样想，我难道不晓得你与沈之衍是两个人，可我也讨厌你么？”
她不明白，沈之衍那样态度温和却实则难以亲近的男子从不为俗事烦恼，亲人去世也无法令他理智全无，他连笑都只是浅浅一下，可她觉得他很快活。
但阿五生性活泼好动，不为礼法拘束，过得却没那么惬意，他看不起沈之衍的虚伪，又不得不面对大多数人……包括他名义上的妻子也更爱沈之衍。
人真的该如沈之衍那样灭除七情六欲，将自己变作神龛里的玉像么？
她片刻失神，却听阿五问她道：“皎皎是专门来寻我的，还是找他？”
姜珮自然是要找沈之衍说一说大兄的事情，然而她却脸不红心不跳：“原本是来寻他的，我大兄想讨一份军中差事，可我听周跃说阿五在这，就特意来找你呀。”
他面上多了些笑容，声音忽然放低了许多，像是怕姜珮听见一般：“皎皎是不是很中意我，还是只有一点喜欢我？”
沈之衍给她下了同心蛊，姜珮一直不知道这蛊虫懂不懂人的魂魄之分，还是只针对一具躯体，她想试一试。
阿五见她久久不答，以为皎皎怕他伤心，稍有些失望地松开了手。
灯烛下的美人一身素色粗服，紧咬朱唇，她极快瞥了一眼求爱的郎君，幽怨而惹人怜爱：“我心里怎么待你，郎君不知么？”
他被那含情脉脉的眼波看得心头一跳，反倒把头转过去：“皎皎的心安在你的肚子里，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样想？”
她觉出心头悸动一阵阵加快，脸有些发烧的热，这可能是蛊毒发作的前兆，她虽惜命，有时候却热衷赌/博，沈之衍喜爱她，不惜给她用蛊，等他醒来以后，肯定舍不得不救她……
这几回不也没把她怎么样么？还送了她好些铺子财产，让她用来游戏。
“我想阿五没有我之前想的那样不好，还想着咱们三个在一起，好好地过下去……”
她是受过闺秀教育的，说出口还是害羞地低头：“就算有一日被外人知觉，我也不后悔和阿五在一起过……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叫沈郎知晓，他这个人小气得很，要是知道我移情别恋，一定会杀了我的！”
姜珮的眼睛明亮如秋月，她的声音也似天外来，温柔得不可思议：“你与他也没什么分别，阿翁哪怕知道你的存在，必然也会喜欢阿五，所以阿五也不要这样不喜欢自己。”
他凑近了些，俯下/身来，姜珮却在他握住手臂前一刻推开他，退远许多，羞怯道：“守着孝呢，你想做什么？”
阿五面热，想着她的来意冷静了许多，沈之衍能做的事情他也一样能做成，这时候他才有些许喜欢这具身体的身份，起码能轻而易举满足她的愿望。
“要大兄到军中并不难，但这不比留在太原享福，还有搏命的风险。”
姜珮摇头：“吃苦没什么不好，郎君治军严苛，就是沈家族人恐怕也会生出不满，他是你妻兄，若你待他一般无二，族里的人起码心里平衡些。”
兄长既然已经决心投身行伍，弃笔从戎，她也不想阻拦，人活一世，总得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等他立了功，阿五想照拂他也随意。”
阿五喜欢舞刀弄枪的男子，但面对妻兄难免迟疑：“阿翁刚去，胡人就要生事，我瞧沈之衍写给我的札记，他有意率军往回鹘去，巡视边防。”
新节度使继任，炫耀军威原是预料中事，姜珮知道军中不方便携带家眷，也没有什么意见：“那就叫他陪你一同去，我也放心些，我连阿五都舍得出去，舍不得大兄么？”
阿五见她执意如此，也没有什么可不答应的，他为另一桩事高兴：“皎皎喜欢我胜过他？”
他常常为自己这个名字疑惑，除了她随手摘的花瓣数，会不会还有旁的意思，她在意父母和两位兄长，而后才是他。
否则为什么不叫他阿一阿二呢？
姜珮不知他的心思，然后却懂哄人：“出嫁从夫……我和你才是一家，不必顾忌我而特意对他优容，旁人会不高兴的。”
守孝期间为了避嫌，她与沈之衍仍然是分开住的，姜珮担忧同心蛊的效用，同阿五又待了片刻就回来。
青萝见娘子合眼时有一种赴死的悲壮，疑惑道：“大公子……主公又生娘子的气了？”
她们娘子为姜家人求官，难道河东节度使两袖清风，半点不肯照拂妻兄？
“现下是没有，明早可就未必了……”
姜珮哀叹一声，沈之衍为她设了底线，不容许她跨越过去，但在限度之内待她还称得上不错，这让她有一种可以试探的错觉。
……但愿这蛊虫别一发作起来就钻心剜骨，好歹留给她狡辩的余地。
翌日晨起，她被侍女唤醒洗漱，竟还好好活着。
除了夜间做了两场噩梦，身上没有一块红肿溃烂。
姜珮松了一口气，这蛊对同一具身体似乎并无影响，也不知道沈之衍晓不晓得这个弊处。
同心蛊防得了外墙红杏，可防不住墙内的。
她起身议事，外面念佛声不断，头七做水陆法事，二七到六七佛家弟子诵经，沈家供养佛道二家，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各寺院道观的方丈观主都要吊唁，携弟子僧众日夜不停为已逝之人超度。
这些僧人道士她是不避的，姜珮在每一位方丈前停留片刻，尽量记住每一位的名号。
她路过罗睺寺僧人，拜谒过方丈，随意扫过他身后僧人，忽然顿住，暂缓了脚步，同悟尘方丈闲聊。
主事僧人及弟子不事生产，又有私产，大多圆润而白皙，谓之福相，而游僧与化缘僧等苦行僧武僧大多黑瘦有力，在一片白皙僧人里十分突出。
“夫人识得此人？”
姜珮只是觉得眼熟，但她同僧人尼姑交往不多，辨别不出这少年僧人到底是谁，笑了一下：“并不认识，不过是有些面熟……或许天下之人众多，总有几个面容相似的。”
悟尘方丈见新任节度使夫人独独停在自己面前，望着坐在最后的武僧，担忧冲撞贵人，主动解释道：“他是今年初才到我寺出家落发的，名号忘机，我见他满面杀气，前尘未了，本想委婉谢绝，但师弟却说寺中正少护院武僧，便收他下来，每日砍柴挑水，晾晒经书，见他既能坚持寺规，又勤恳能干，每日都来听早课，这次便带着他一起出来。”
姜珮点了点头，却听人唤她。
“怎么停在这里？”
他在人前不好唤她闺名，只捉住她手腕握了一下，严肃了面色，平和问道：“悟尘方丈去过长安姜府？”
掩藏不住情绪的语气，不是沈之衍该有的。
阿五竟没有回去，他一身粗麻孝服，当真站到了众人面前，姜珮被吓了一跳，像是被丈夫抓奸的贵夫人，解释道：“郎君多虑，我不过随意一问。”
阿五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说辞，同她并肩：“大师还有正事要做，夫人同我走罢！”
姜珮应了一声，又瞥那僧人一眼，方才低眉不语的武僧忽然抬头，迎上那道探究目光。
他的目光坚定无惧，是杀过人的果毅，眉下被人从上往右下划过痕，留下一道小疤，显示着他过往的不寻常。
那是她指甲反抗过的痕迹。
她连忙将脸转过去，小步快趋，跟上阿五的步伐。
“做个走南闯北的侠客，快意恩仇。”
“然后随便找一个官家小姐私奔……”
施粥那日，她被混入灾民队伍的他盯上，踩了几日点，深夜潜入承恩公府，想绑个贵族女郎勒索钱财，买出他家主公的爱女夫人。
婢女都被打晕，她却正在偷看话本，被子捂住口鼻，没吸入多少迷烟，听见有人进房，还能保持一丝清醒，用尖利的指甲狠狠破他的相。
他大概第一次是自己下决心做这种恩将仇报的缺德事，见她满目惊恐，惊惧哭泣，改了主意，直接索要她全部的私房钱。
“改日我赚了再还你。”
她不用人还钱，只担忧被人知晓，坏了名声，想了想道：“你一个死士连户籍都没有，怎么买奴婢，又是一个单身男子，要养活好几个夫人小姐，难道你要带她们去山匪窝落草，那还不如到大户人家更好些。”
他蹙眉：“哪有个个都能被大户人家买走，主公树敌颇多，我担忧旁人磋磨娘子们。”
“……阿娘在为我置办嫁妆，你要是放心，我要母亲出面把她们都买下来。”
她小心观察那人神色，担忧他不肯信，咬牙道：“我不要你还钱，只要你帮我做点旁人办不到的事就好。”
少年的脸色放松许多，他道：“你一个小娘子，要我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会还的。”
她想起那些郎君的轻薄口舌，刁难道：“替我教训几个人……他们议论我，你割他们的舌。”
他歪头细思片刻，否认她的天真：“这太简单，也容易留下隐患，不如我替你杀了他们，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姜珮不太相信他能有这个本事：“那也随你，办成了事我如何知晓？”
他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姜珮才不会告诉他真正名字：“我阿娘她们都叫我明月，你呢？”
他道：“我叫阿婴，明月娘子，你买了我主公的女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那个仔细伪造过奸//污男尸割头案的杀手，正隐在慈眉善目的僧人间敛眉正坐，喃喃诵经，放肆大胆地回应新任节度使夫人的目光。
这种神态动作沈之衍就是知道，也是学不来的。
姜珮静静等着他平复，才摸了一下他的头：“阿五去祭拜过阿翁了么？”
她能和沈之衍这具身体在一起的时候并没发觉他有什么异常，只听周跃说，这些时日他又在喝以前的药。
丧葬期间沈之衍又不同她多接触，阿五出来的次数就会少些。
“入夜后去过两次，给阿翁烧了些纸。”
他怏怏不乐：“我知道，阿翁更喜欢沈之衍替他在人前争光，我不讨人喜欢的。”
姜珮摸了摸他的耳朵，柔声道：“怎么会呢，阿五和沈郎共用同一具身体，流着同样的血，阿翁要是不喜欢你，还会给你做玩偶吗？”
她并不笨，那幼儿的玩具被精心保存，阿五小时候也出现过一段时间，那时正是沈曜同张夫人教养他。
他被姜珮温柔的声音安抚，笑道：“阿翁一直对我很好……可他临终前还不晓得我与沈之衍是两个人，要是知道了，就未必会喜爱我了。”
姜珮莞尔：“阿五怎么总是会这样想，我难道不晓得你与沈之衍是两个人，可我也讨厌你么？”
她不明白，沈之衍那样态度温和却实则难以亲近的男子从不为俗事烦恼，亲人去世也无法令他理智全无，他连笑都只是浅浅一下，可她觉得他很快活。
但阿五生性活泼好动，不为礼法拘束，过得却没那么惬意，他看不起沈之衍的虚伪，又不得不面对大多数人……包括他名义上的妻子也更爱沈之衍。
人真的该如沈之衍那样灭除七情六欲，将自己变作神龛里的玉像么？
她片刻失神，却听阿五问她道：“皎皎是专门来寻我的，还是找他？”
姜珮自然是要找沈之衍说一说大兄的事情，然而她却脸不红心不跳：“原本是来寻他的，我大兄想讨一份军中差事，可我听周跃说阿五在这，就特意来找你呀。”
他面上多了些笑容，声音忽然放低了许多，像是怕姜珮听见一般：“皎皎是不是很中意我，还是只有一点喜欢我？”
沈之衍给她下了同心蛊，姜珮一直不知道这蛊虫懂不懂人的魂魄之分，还是只针对一具躯体，她想试一试。
阿五见她久久不答，以为皎皎怕他伤心，稍有些失望地松开了手。
灯烛下的美人一身素色粗服，紧咬朱唇，她极快瞥了一眼求爱的郎君，幽怨而惹人怜爱：“我心里怎么待你，郎君不知么？”
他被那含情脉脉的眼波看得心头一跳，反倒把头转过去：“皎皎的心安在你的肚子里，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样想？”
她觉出心头悸动一阵阵加快，脸有些发烧的热，这可能是蛊毒发作的前兆，她虽惜命，有时候却热衷赌/博，沈之衍喜爱她，不惜给她用蛊，等他醒来以后，肯定舍不得不救她……
这几回不也没把她怎么样么？还送了她好些铺子财产，让她用来游戏。
“我想阿五没有我之前想的那样不好，还想着咱们三个在一起，好好地过下去……”
她是受过闺秀教育的，说出口还是害羞地低头：“就算有一日被外人知觉，我也不后悔和阿五在一起过……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叫沈郎知晓，他这个人小气得很，要是知道我移情别恋，一定会杀了我的！”
姜珮的眼睛明亮如秋月，她的声音也似天外来，温柔得不可思议：“你与他也没什么分别，阿翁哪怕知道你的存在，必然也会喜欢阿五，所以阿五也不要这样不喜欢自己。”
他凑近了些，俯下/身来，姜珮却在他握住手臂前一刻推开他，退远许多，羞怯道：“守着孝呢，你想做什么？”
阿五面热，想着她的来意冷静了许多，沈之衍能做的事情他也一样能做成，这时候他才有些许喜欢这具身体的身份，起码能轻而易举满足她的愿望。
“要大兄到军中并不难，但这不比留在太原享福，还有搏命的风险。”
姜珮摇头：“吃苦没什么不好，郎君治军严苛，就是沈家族人恐怕也会生出不满，他是你妻兄，若你待他一般无二，族里的人起码心里平衡些。”
兄长既然已经决心投身行伍，弃笔从戎，她也不想阻拦，人活一世，总得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等他立了功，阿五想照拂他也随意。”
阿五喜欢舞刀弄枪的男子，但面对妻兄难免迟疑：“阿翁刚去，胡人就要生事，我瞧沈之衍写给我的札记，他有意率军往回鹘去，巡视边防。”
新节度使继任，炫耀军威原是预料中事，姜珮知道军中不方便携带家眷，也没有什么意见：“那就叫他陪你一同去，我也放心些，我连阿五都舍得出去，舍不得大兄么？”
阿五见她执意如此，也没有什么可不答应的，他为另一桩事高兴：“皎皎喜欢我胜过他？”
他常常为自己这个名字疑惑，除了她随手摘的花瓣数，会不会还有旁的意思，她在意父母和两位兄长，而后才是他。
否则为什么不叫他阿一阿二呢？
姜珮不知他的心思，然后却懂哄人：“出嫁从夫……我和你才是一家，不必顾忌我而特意对他优容，旁人会不高兴的。”
守孝期间为了避嫌，她与沈之衍仍然是分开住的，姜珮担忧同心蛊的效用，同阿五又待了片刻就回来。
青萝见娘子合眼时有一种赴死的悲壮，疑惑道：“大公子……主公又生娘子的气了？”
她们娘子为姜家人求官，难道河东节度使两袖清风，半点不肯照拂妻兄？
“现下是没有，明早可就未必了……”
姜珮哀叹一声，沈之衍为她设了底线，不容许她跨越过去，但在限度之内待她还称得上不错，这让她有一种可以试探的错觉。
……但愿这蛊虫别一发作起来就钻心剜骨，好歹留给她狡辩的余地。
翌日晨起，她被侍女唤醒洗漱，竟还好好活着。
除了夜间做了两场噩梦，身上没有一块红肿溃烂。
姜珮松了一口气，这蛊对同一具身体似乎并无影响，也不知道沈之衍晓不晓得这个弊处。
同心蛊防得了外墙红杏，可防不住墙内的。
她起身议事，外面念佛声不断，头七做水陆法事，二七到六七佛家弟子诵经，沈家供养佛道二家，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各寺院道观的方丈观主都要吊唁，携弟子僧众日夜不停为已逝之人超度。
这些僧人道士她是不避的，姜珮在每一位方丈前停留片刻，尽量记住每一位的名号。
她路过罗睺寺僧人，拜谒过方丈，随意扫过他身后僧人，忽然顿住，暂缓了脚步，同悟尘方丈闲聊。
主事僧人及弟子不事生产，又有私产，大多圆润而白皙，谓之福相，而游僧与化缘僧等苦行僧武僧大多黑瘦有力，在一片白皙僧人里十分突出。
“夫人识得此人？”
姜珮只是觉得眼熟，但她同僧人尼姑交往不多，辨别不出这少年僧人到底是谁，笑了一下：“并不认识，不过是有些面熟……或许天下之人众多，总有几个面容相似的。”
悟尘方丈见新任节度使夫人独独停在自己面前，望着坐在最后的武僧，担忧冲撞贵人，主动解释道：“他是今年初才到我寺出家落发的，名号忘机，我见他满面杀气，前尘未了，本想委婉谢绝，但师弟却说寺中正少护院武僧，便收他下来，每日砍柴挑水，晾晒经书，见他既能坚持寺规，又勤恳能干，每日都来听早课，这次便带着他一起出来。”
姜珮点了点头，却听人唤她。
“怎么停在这里？”
他在人前不好唤她闺名，只捉住她手腕握了一下，严肃了面色，平和问道：“悟尘方丈去过长安姜府？”
掩藏不住情绪的语气，不是沈之衍该有的。
阿五竟没有回去，他一身粗麻孝服，当真站到了众人面前，姜珮被吓了一跳，像是被丈夫抓奸的贵夫人，解释道：“郎君多虑，我不过随意一问。”
阿五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说辞，同她并肩：“大师还有正事要做，夫人同我走罢！”
姜珮应了一声，又瞥那僧人一眼，方才低眉不语的武僧忽然抬头，迎上那道探究目光。
他的目光坚定无惧，是杀过人的果毅，眉下被人从上往右下划过痕，留下一道小疤，显示着他过往的不寻常。
那是她指甲反抗过的痕迹。
她连忙将脸转过去，小步快趋，跟上阿五的步伐。
“做个走南闯北的侠客，快意恩仇。”
“然后随便找一个官家小姐私奔……”
施粥那日，她被混入灾民队伍的他盯上，踩了几日点，深夜潜入承恩公府，想绑个贵族女郎勒索钱财，买出他家主公的爱女夫人。
婢女都被打晕，她却正在偷看话本，被子捂住口鼻，没吸入多少迷烟，听见有人进房，还能保持一丝清醒，用尖利的指甲狠狠破他的相。
他大概第一次是自己下决心做这种恩将仇报的缺德事，见她满目惊恐，惊惧哭泣，改了主意，直接索要她全部的私房钱。
“改日我赚了再还你。”
她不用人还钱，只担忧被人知晓，坏了名声，想了想道：“你一个死士连户籍都没有，怎么买奴婢，又是一个单身男子，要养活好几个夫人小姐，难道你要带她们去山匪窝落草，那还不如到大户人家更好些。”
他蹙眉：“哪有个个都能被大户人家买走，主公树敌颇多，我担忧旁人磋磨娘子们。”
“……阿娘在为我置办嫁妆，你要是放心，我要母亲出面把她们都买下来。”
她小心观察那人神色，担忧他不肯信，咬牙道：“我不要你还钱，只要你帮我做点旁人办不到的事就好。”
少年的脸色放松许多，他道：“你一个小娘子，要我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会还的。”
她想起那些郎君的轻薄口舌，刁难道：“替我教训几个人……他们议论我，你割他们的舌。”
他歪头细思片刻，否认她的天真：“这太简单，也容易留下隐患，不如我替你杀了他们，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姜珮不太相信他能有这个本事：“那也随你，办成了事我如何知晓？”
他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姜珮才不会告诉他真正名字：“我阿娘她们都叫我明月，你呢？”
他道：“我叫阿婴，明月娘子，你买了我主公的女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那个仔细伪造过奸//污男尸割头案的杀手，正隐在慈眉善目的僧人间敛眉正坐，喃喃诵经，放肆大胆地回应新任节度使夫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