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闯祸
“轰隆”一声巨响后，仙界一处不起眼的宫殿里一片混乱。
这座宫殿正中央原本放着太上老君同款炼丹炉，可这个炼丹炉现在已经四分五裂，还有许多碎片扎进四周的柱子和墙，宫殿内的摆设也损伤惨重，多处都有烧黑的痕迹。
宫殿外面，一个面容年轻却长着白色长须长眉的仙人满目愁容地坐在台阶上，他已是十分狼狈，头上的莲花观被斜着削去一半，毛发被烫得随意乱卷曲，灰色衣服的袖子也破了一个大口子，他的脚边还有一个被烧了半截的拂尘。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容貌端丽的仙女走到仙人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宫殿。
仙人抬起头，泪从眼眶中涌出：“长盈，你要帮我啊！”
“青鸾？”长盈仙子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敢开口，“你把自己搞成长眉白发的样子还嫌看着不够成熟？非要火烤一烤才够熟？”
青鸾仙人撑着栏杆站起来，一副有苦倒不出的样子：“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斗嘴，你要相信我，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错。”
“说重点，不说我走了。”长盈仙子干脆利落道。
长盈仙子作为天界公认美人，多年来被无数男人纠缠，已经养成了不说废话也不听废话的习惯。
“哎别走啊长盈，我这就说重点。”青鸾仙人道，“一个多月我前受人所托开始炼制一颗仙丹，之前一直很顺利，结果今天一个小侍卫突然闯进来，威胁我说要告发我违规炼丹。”
长盈问：“所以你有没有违规炼丹？”
“当然没有，我炼丹这么多年，名声在外，从未违规炼丹，仙鹤吃了都恨不得开口说话替我传播美名。”
长盈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宫殿炼丹，非要在这里炼丹？”
“这不是名声太好，求仙丹的人太多，我宫殿里的炼丹炉不够用了，这才找个地方应急。”
听到这里，长盈眼眸微微一眯，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看来是有位尊者想在你这里插队呀，竟能让你来这偏僻之处亲自守着炉子？”
青鸾仙人坦然地笑了：“长盈你也知道，这有些人的事儿比亲爹亲娘的事儿还重要，咱们飞升后虽然早就没有亲爹亲娘了，不过我就是说这么个理儿你明白就行。”
长盈仙子在天界混的时间比青鸾仙人还久，这种事她自然也明白，于是了然道：“接着说，你刚刚提到小侍卫？”
“对，那个小侍卫在我炼丹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污蔑我违规炼丹，让我熄火关炉，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就没理他，催他赶紧离开不要打扰我炼丹，结果他二话不说直接举起兵器劈裂了我的炼丹炉，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说到炼丹炉爆炸时，青鸾仙人比划起来，最后指向殿外：“我的仙丹和那个小侍卫被炸飞了。”
虽然青鸾仙人一副无辜的样子，可在长盈仙子看来，青鸾仙人话语间处处是破绽，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青鸾仙人对损坏天庭建筑一点都不在意。
这座宫殿的惨状早晚会被巡逻侍卫看到然后上报彻查，如果青鸾仙人不怕被查，那便不必叫长盈仙子单独一个人前来求助，这样看来，青鸾仙人明显是只担心仙丹和小侍卫的下落。
长盈仙子带着疑惑继续问：“那个小侍卫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找你的麻烦？”
“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仙丹丢了，到时候怎么跟人家交代？”
也许是太过自责和紧张，青鸾仙人的手一直举在胸前，好像不知道平时该放在哪里。
长盈仙子顺着仙丹的问题继续问：“不知是哪位仙尊托你炼丹？炼的什么丹？”
听到这两个问题，青鸾仙人一下子开始含糊起来：“就是……就是普通仙丹，一位友人托我炼的，长盈你跟他不熟，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把小侍卫和仙丹都找回来，那个小侍卫虽然冲撞了我，但是我也担心他的安危，还是一起找回来比较安心，长盈你说呢？”
见青鸾仙人话语间的隐瞒更加明显，长盈仙子已经十分确定自己不想管这件事：“我觉得你说的对，快去找人和仙丹吧，我手上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先走了。”
青鸾仙人见状赶紧拦下，半恳求半撒娇地说：“长盈，哎呦长盈，算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要点脸吧，你这声音外面池子里的莲花都听了都后悔自己长在这儿了。”长盈仙子一脸嫌弃。
“可是我只认识你一个人美心善、机敏聪慧、人见人爱的的仙女，你在仙界的人脉这么广，大家都喜欢你，你有任何小事稍微挥挥手大家都上赶着来帮你，你看这回你能不能找个人下凡帮忙把那小侍卫和仙丹一起带回来，这点小事我觉得可以不用惊动更多人，长盈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为了你这点破事欠别人一个人情？”面对青鸾仙人的奉承，长盈仙子的内心毫无动摇，反而双手抄在身前面色不善，“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我岂不是也脱不了干系？我收到你的求救好心来看你，你却对我处处隐瞒，换做是你敢帮忙吗？”
说完长盈仙子径直向外走，青鸾仙人又要上前阻拦，长盈仙子终于生气：“你再拦着我，我就把这件事告到天帝面前，你到时候就去天帝面前解释这件事吧。”
这话效果立竿见影，青鸾仙人阻拦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长盈仙子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看着长盈仙子远去的背影，青鸾仙人头疼起来，因为除了长盈仙子，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能帮他的人。
这倒不是因为仙界的众人都不爱乐于助人，只是自从上次青鸾仙人被太上老君偶然称赞后，突然声名鹊起，来找他求仙丹的人越来越多，一番恭维下来他的心境变了，心境变了对外人的态度也就变了，开始只是心气高了些，懈怠了人情往来，大家都碍于面子隐忍不发，可后来他把自己装扮成太上老君翻版的样子，长须长眉，野心昭然若揭，大家便有了一起讨厌他的理由。
熟人不行，有生人，生人不行还有仇人呢，即使是仇人，只要给的足够多，也能成为朋友。
青鸾仙人被自己的这一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他脑海里想起一个人。
是再次得罪仇人仇上加仇，还是放任仙丹流落人间得罪一个身在高位有可能助力自己一步登天的尊者，再三忖度后，青鸾仙人终于下定决心，他一挥衣袖将自己的行头恢复原样，带着绝不气馁的决心飞身前往另一处宫殿。
青鸾仙人在水官大禹的宫殿门口等了有一会儿水官才出来，两人目光一对上，水官一脸厌恶，青鸾仙人一脸讨好。
“哎呦青鸾兄，你那里又缺东西了？去我殿里找，看上什么直接拿走，别客气。”水官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明显是不欢迎青鸾仙人。
“大禹兄可别开玩笑了，上次是个意外，是个误会，我真不知道太上老君他老人家早就先答应把那粒混元丹给你，我听说这事之后还专门去找老君，老君贵人多忘事，这才想起来，可人家毕竟位置在那里摆着，也不好亲自来给大禹兄你道歉吧。”
“哼，”水官再生气也不敢说太上老君的不是，态度敷衍道，“你且说有什么事，没什么正经事我殿里忙着呢，我这里可不像你那般清闲。”
“大禹兄你别着急啊，小弟我当真是带着诚意来给你道歉的，你就是公务再忙也得帮一下长盈仙子不是。”
“长盈仙子？”听到心仪之人的名字，水官情急之下忘了自己还在跟青鸾仙人较劲，语气关切起来，“她怎么了？”
青鸾仙人见自己的计谋见效，刻意压低了声音靠近水官说：“长盈仙子遇到麻烦抽不开身正巧让我遇上，我就把她的事揽下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女儿家的心爱之物丢在凡间了，下去一趟怪麻烦的，但是我知道大禹兄手下帮手众多，抽调一个人下去解个燃眉之急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等我把东西交给长盈的时候，正好在她面前提一提你，想必长盈应该会想见大禹兄一面吧。”
“这……”听完青鸾仙人的说辞，水官内心纠缠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情急了，忘了自己想让青鸾仙人吃闭门羹的打算，只不过他如今想冷静也压抑不住内心对长盈仙子的关切。
看到水官就快被攻破，青鸾仙人沉住气捋了捋胡须，心中的担忧已经减少了一半。
“大禹兄不必担心，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呢，现在去找一个不起眼的小仙下凡找长盈仙子丢失的东西，找到了交给我，我立马告诉长盈仙子是大禹兄你找到的，这样一来长盈仙子必定要当面感谢你，大禹兄在长盈仙子面前不就比那些没头没脑的男人长脸了吗？”
找到东西交给你？水官听完青鸾仙人的话，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地府去了，不过就在眼珠子一打转的功夫，他已经想出了另一个主意，于是他佯装感激道：“青鸾兄，你果然心里有我，我现在就去找人。”
看着水官离去的背影，青鸾仙人咀嚼着水官最后一句话感觉有些噎得慌，“心里有我”，这可怪肉麻的。
水官进入殿中看着一群埋头于文书的小仙犯了难，该找谁去办这件事？水官心里咂摸起来：
不能找滑头，一出去就趁机偷懒耍滑，找借口拖延，殿里一大堆事干不完其他人就会心声怨恨，不利于营造良好的宫殿氛围。
不能找“大嘴巴”，回来之后到处宣扬，万一自己跟长盈仙子的事没成就会成为全天界的笑柄。
不能找平日里亲近的，不好意思催促人家，一不小心翻了脸就会打破自己立下的亲民人设。
排除上面三种人，剩下的人选已经寥寥无几，于是水官的注意力很快就来到了殿中一角落处。
只见角落之处坐着一水官不熟悉的面孔，这个小仙形容疲惫却强撑着一言不发，他手边的卷宗比身边的人多出不少，手上一刻不停地写着，那股倔强而迷人的靠谱气质击中了水官的心。
新来的，被欺负，不抱怨，眼里有活，水官心里即刻做出了决定。
“你，你是……额……”水官开口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跟这个新人说过话。
那小仙见水官来到面前赶紧起身恭敬道：“仙君，小仙名为临渊。”
“哦哦哦，临渊，本君记住了，你跟我来一趟。”
“是。”
临渊和水官离开后，临渊座位附近的人抬头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将自己桌子上的卷宗抽了一摞放在临渊桌子上，最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悠闲地各自“忙碌”起来。
临渊跟着水官一路向外，走到一偏僻无人处水官停下脚步：“临渊啊，叫你出来是让你帮本君办点私事。”
临渊刚来水官座下不足三个月，水官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如今却被单独叫到无人处委托私事，临渊不敢直接答应，却也有了其他的想法，于是故作为难道：“请水官体谅，小仙的公事已经眼看着，不，是已经绝对干不完了。”
水官听懂了临渊的话中话，也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嗯……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不过本君也许可以想想别的办法缓解一下这个问题，不如这样，你座位旁边的那几个小仙看起来效率很高的样子，有本君出面，想必他们也不介意在你离开的时候帮帮你。”
不过等你回来他们变本加厉欺负你本君可管不着了。
这句话水官留在了心里。
“既然有仙君替小仙想办法，那小仙便觉得安心多了。”临渊的脸上充满了轻松和感激，原本的疲惫一扫而光。
见临渊对于“趁火打劫”这一操作一副十分娴熟的样子，水官突然疑惑：为什么他会被同级的仙僚欺负呢？
然而水官如今没有时间探究，也无需探究，他重新端起仙君的姿态：“不过临行之前本君还有几句话要说……”
听完了水官最后的嘱托，临渊原本已经溢出些许荡漾的表情，终于戛然而止地冷淡下来。
“青鸾兄，这位小仙名为临渊，就交给你了，你刚刚承诺我的事可要上心啊。”再次与青鸾仙人说话，水官已经慈眉善目，仿佛之前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
“大禹兄安心，小弟一定办妥，事不宜迟，小弟我就先带着这位临渊小仙去了。”
“慢走慢走，”水官说完发现这句客套话不合时宜，然后开玩笑似的改了说法，“不对，现下应该说快走，快走哈哈哈哈。”
青鸾仙人也很主动地赔笑，只是转身离去时立马变了脸色，仿佛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水官。
水官也不再演戏，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临渊一边跟随着青鸾仙人的脚步一边后悔，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为水官办事，既能图一时清闲，又能稍稍在水官面前长长脸，可加上青鸾仙人之后，事情就复杂多了，他现在既要听从青鸾仙人的指示去人间找东西，又要配合水官将找回来的东西据为水官所有，水官和青鸾仙人原本就是仇人，不怕仇上加仇，可自己偏向两位上仙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对另外一位的背叛，他自以为是地将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们到了。”青鸾仙人领着临渊走进那个千疮百孔的宫殿。
“这里发生什么了？”原本一路上忧虑重重的临渊见到这幅景象也不禁瞪大了眼。
“一个小小意外，不必在意，你只需办好我托付给你的事就好，下凡帮我找到一物一人。”
“何物何人？”临渊问。
“这个物好说，是一颗仙丹，这个人嘛我其实不太确定，但你如今在这里，我们应该就能知道了。”
“我？仙人如何确定小仙能找出此人？”临渊完全不明白青鸾仙人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参加了仙界第一千零四十八届人才选拔培训班？”青鸾仙人自信满满道。
临渊脱口而出：“难道您也参加了？”
青鸾仙人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仙，说话不过脑子，本君当然是负责考核你们的人。”
当时青鸾仙人在仙界的声望远不及如今，说是负责考核小仙，实际上是那边人手短缺，临时拉过去阅卷的，阅的还不是最后那道最核心的考题，累死累活干上好几天临了一句“这几天辛苦了”就打发了，如今青鸾仙人若是负责考核小仙，起码能混上个阅卷总监，想让谁阅最后一题就让谁阅最后一题。
在如今的声望下被挑起过去“屈辱”的往事，青鸾仙人心中对临渊十分不满：你倒是赶上了好时候，等下一届人才选拔提升班我坐镇，你这种小仙考满分我也给你刷下来。
临渊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道歉：“仙君赎罪，是小仙冒犯了，咱们还是说回找人的事吧，您刚刚说我能知道那小侍卫是谁？”
要紧事在前，青鸾仙人来不及继续生气，只好将话题折回来：“对，我看过你的卷宗，上面说你修得一仙术可以水为媒介重现往事情形。”
“是。”
“本君要找的人是一位小侍卫，他曾经在此处待了一段时间，你施法将他的样貌重现，然后去人间找到他，还有仙丹，一起带回来交给本君。”
“小侍卫？”临渊对这一岗位也算得上熟悉，因为他也曾经考虑过从侍卫向上晋升，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另一条更加传统的道路，毕竟如今三界太平，没什么立功的机会，只可惜当初与他一起飞升的师弟不听他的劝阻，不争气地报名当了一个没前途的侍卫，两人因此闹翻。
其实也不是两人一起闹翻，而是临渊单方面与师弟闹翻，两人最后一次交谈时，临渊甩下一句“既然你这么任性，以后就别再管我叫师兄，也别再跟我说话”就离开了。
“仙君为何不去侍卫们聚集的地方打听一下此人，想必他们都是相熟的，有您出面，多叫几个侍卫一起下凡去找，说不定会更快。”临渊颇为殷切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殷切是因为临渊心中突然想出一个主意，他打算多拉几个人下凡找侍卫和仙丹，而他自己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就对水官手说人和东西已经被侍卫们抢先一步交给青鸾仙人了，自己寡不敌众没拦住，这样既不算得罪水官，也不得罪青鸾仙人。
“你不要以为你的小心思本君看不透，如果这件事能宣扬出去的话，本君为什么要找水官，水官为什么要找你？”
时间在流逝，青鸾仙人的耐心也在流逝，他摊牌了。
“所以这一人一物出了问题，小仙可能不是唯一惹上麻烦的人，仙君您说对吗？”
强硬的话从临渊这种小仙口中讲出倒是令青鸾仙人颇为意外，两人僵在原地。
“本君明白你的顾虑，”深思熟虑后青鸾仙人先开了口，“本君想出一折中之法，你扮作本君的样子回到本君的宫殿以炼丹为由闭门谢客，本君亲自下凡将人和物找回，但是本君还需要你施法还原那小侍卫的样子，你可愿意？”
临渊没想到这一人一物对青鸾仙人这么重要，竟然能让堂堂上仙低声下气地询问一小仙的意见，况且临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按照青鸾仙人的做法，他大可以跟水官说是青鸾仙人临时改主意非要亲自下凡，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照办，这样一来水官得不到东西也不能怪他。
“仙君思虑周全，小仙惭愧，愿意全力协助仙君。”临渊松口了。
“那就请临渊小仙施法吧。”青鸾仙人说完让开位置。
临渊深深地呼吸调整心绪放空思绪，闭眼凝神片刻后双手熟练地结印。
再睁眼时，临渊的周身和瞳孔泛着幽幽蓝光，同时四周空气中的水分从被吸引到宫殿里，它们遵循着合二为一的规律从肉眼不可见逐渐汇聚成雨滴大小，然后穿透临渊凝聚的球状真气层从而汇聚成张力更强的力量在真气层内部不断奔涌冲撞。
见凝聚了足够多的水，临渊即刻再次施法，这次他周身和瞳孔中的蓝光更加幽深，这股力量不断聚集在他的右手手心直到即将冲破他的控制极限，接着临渊抬起右手将这股力量注入真气层，真气层内不安分的水流似乎被征服，逐渐平静下来。
接着临渊看准时机，双手虎口相对，用力一拍，原本包裹着水的真气层顷刻间破裂，水珠四散而下落到地面后冲刷了整个宫殿，然后像是带着使命一般横冲直撞地朝着破碎的炼丹炉而去，并最终在炼丹炉一侧凝聚成一个人形，又在炼丹炉上方凝聚成一颗仙丹。
“成了！”青鸾仙人激动道，“就是这一人一物。”
尽管青鸾仙人对临渊这等小仙的独门法术十分惊叹，但他也没忘记施法将那小侍卫的样子誊下来收入袖中
然而一旁临渊却像呆住一般，他看着面前由水凝聚成的人形，他的脸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你赶紧变成本君的样子去本君的宫殿，小心别露馅。”
青鸾仙人的话提醒了思绪陷入空白的临渊，他的心中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固执。
临渊说：“还是我去吧。”
离坤，这是那小侍卫的名字，是同临渊一起飞升的师弟。
告别青鸾仙人后，临渊施展追踪术，天空中随即出现一道痕迹，临渊立刻随之而去。
自己曾经最亲近的师弟闯了祸，自己要亲手将他抓回天界，半空中追寻着离坤踪迹的临渊心情复杂，他与离坤一同拜师，一同修行，一同偶遇仙缘，一同飞升，天上地下能有这么多共同经历且相互陪伴、一起成长的好兄弟，怕是没几个。
正当临渊纠结之时，临渊突然感觉自己的真气开始四处乱窜，离坤和仙丹的的痕迹也消失不见，他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想到这里临渊眉头紧皱。
思考片刻后，临渊决定顺着离坤和仙丹最后的轨迹来到一个大致的方向，此处是人间颂母河的上游，山石嶙峋，水流湍急。
颂母河边有一块呲出的大石头，临渊在这里双腿盘起坐了许久，各种看家本领用尽可依旧没有感知到离坤一丝一毫的存在，同时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进入听力异常灵敏的临渊耳中，使他越加心烦不已。
无计可施的临渊睁开眼，决定借助外力，他拿出一个名为聆聅的玉佩。
聆聅可以用来召唤比自己等级低的仙人，临渊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开始召唤本地的土地公。
“谁谁谁！！！”土地从睡梦中惊醒，怒气冲天地嚎叫。
他刚向城隍爷交了上个五十年周期的报告。那真是无与伦比的五十年，没有重大的天灾人祸，人口增长超过预期，严肃的城隍爷看完都忍不住漏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因此土地正打算先逍遥个三五年，而逍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睡眠来补偿奔波多年的疲倦，可从刚刚开始，他的聆聅就一直“叽叽哇哇”乱叫。
“一群屁股离不开座位的棒槌，报告都交了还找老子干什么？小心老子在你们地界上捅个大娄子看你怎么向上面交代。”
土地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持续发出响声的聆聅又气又恨道：“老子早晚把你碾碎了。”
等待让颂母河畔的临渊越发不耐烦，于是他不自觉地拽着聆聅的绳子甩来甩去以缓解自己心中烦躁。
临渊的聆聅是只亮不响的，所以他感觉不出甩绳子有什么不对，然而土地手上的那块聆聅随着临渊的甩动响得越来越急促了。
“来了来了，仙人别甩了，”土地现身临渊面前一脸假笑，“小老儿听到了。”
临渊也发觉土地手上那块聆聅响声异常急促，这才想起来甩动会使聆聅的响声变化：“无意冒犯，小仙第一次用这聆聅，还不熟练。”
原来是新人，土地公的心情瞬间开朗不少，这种初来乍到的小仙最好对付，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
“无妨无妨，不知仙人是何名号？来自哪位仙君座下？”
“小仙名为临渊，座上乃是下元三品五炁解厄水官金灵洞阴大帝旸谷帝君。”
“原来是水官座下，怪不得小老儿一见仙人就倍感亲切，去年十月十五水官下界解厄之时小老儿曾有幸远远见过仙君之风姿，威武壮阔，小老儿心潮澎湃，不禁感怀涕零……”
临渊见土地说起话来有些没完没了的意思，眼珠向边上一撇干脆地打断了土地：“我此行并非为了水官的差事。”
“那是？”土地略显尴尬。
“小仙来找人，找到之后就把他带回天庭。”
临渊没有提及仙丹的事，离坤和仙丹在他不经意间已经分出了轻重缓急。
“找人？”土地公诧异，“找什么人？为什么找这个人？”
“小仙受人所托，不能说更多，希望土地理解。”
“理解理解，”土地大声应下，又小声嘟囔，“纯纯跑腿的啊……”
“虽然小仙只是个跑腿的，但小仙听力过人，土地见谅。”
经临渊这一提醒，土地尴尬却不失傲慢地笑了笑：“您刚刚说来找人，那叫小老儿来此处是为何呀？”
“小仙失去了此人的踪迹，需要土地指点方向，找到此人。”
土地不紧不慢地坐下，话未出口就摆出不想配合的样子，语气更是古怪：“承蒙仙人信任，小老儿虽然管理着这片地界，可这地上人来人往是他们的自由，小老儿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仙人想找的人呢？万一您被小老儿带偏了，岂不是浪费时间？”
临渊也察觉了土地的敷衍，脸色有些难看，但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故作真诚地问土地：“土地真是这么想的？”
“仙人，小老儿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是小老儿说的是事实，若是给仙人帮了倒忙，小老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土地站起来，佯装出一副无可奈何只好准备打道回府的样子：“仙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小老儿就先回去了，您可不知道啊，咱们人间基层的神仙，是一点休息闲聊的时间都没有的。”说完这句土地还打了个哈欠，“您看把小老儿累的。”
“此处可是名为颂母河？”临渊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土地摸不着头脑地答了句“是”。
得到肯定后临渊气定神闲地闭上眼，他的思绪立即回到了水官大殿内自己的桌案上，凡是经过他手的案卷内容如流水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先锁定了颂母河，然后锁定了“赵汝愚”这个名字。
“此处城隍爷可是名为赵汝愚？”临渊睁开眼轻飘飘地问道。
土地听到赵汝愚三个字大吃一惊：“您怎么？怎么……怎么知道的……”
“天界基层的神仙，一点休息闲聊的时间都没有。”临渊自言自语，语气嘲讽，却不是对其他任何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土地的心已经悬起来，他没想到临渊竟然知道本地城隍爷的名号，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有些后悔轻慢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仙了。
“没什么，小仙得道前曾与还是凡人的赵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临渊轻描淡写地回忆起来。
“一面之缘？”土地嘴角忍不住抽动。
“贬谪之途艰辛，赵大人在路边歇息之时遇到了小仙和小仙的师尊，师尊为赵大人解惑，赵大人当即感谢师尊解惑之恩。”
“解惑之恩？”
“小仙本打算办完这趟差事再去城隍庙拜访叙旧，如今看来竟要提前走一趟了，可惜了，现在去和办完差事再去想要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不仅要叙旧还要聊聊为何要请他出手相助。”说完这话，临渊一副无需与土地有更多瓜葛的样子，“土地既然着急走，小仙就不送了。”
“不送了？”土地上一刻还在呆呆地重复着临渊的话，下一刻便慌张起来，要知道，越级办事，没事也会变有事。
“不不不，要送，不不不，不送，不是，小老儿的意思是仙人您误会了，您之前没说清楚，不不不，不是您没说清楚，是小老儿没听清楚，小老儿现在清楚明白了，任您差遣，咱们现在就上路，找人是吧，找，赶紧找，别耽误您别的事。”
临渊满意地抄起双手：“去哪儿呢？”
“啊对，仙人您打算怎么找？”
临渊拿出一个粗布缝制的不起眼荷包：“这是那人曾经随身携带的东西，请土地想想办法吧。”
土地小心翼翼接过荷包打开，一枚材料普通且没有雕花的青白色印章上刻着两个字：离坤。
“离坤？仙人要找的难道就是此人？”土地问。
“就像小仙刚刚所说，土地不要打听太多，只需尽快帮小仙找到此人便罢了。”
土地眨了眨眼，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啊，小老儿懂，不问了。”
话音刚落，土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这印章，闭眼感受在自己的地界中与之匹配的气息，再睁眼时，土地干脆道：“有了，在白云山！”
“那就劳烦土地公带路了，去白云山。”
临渊和土地离开不久后，一缕如游鱼一般在河中畅游的透明物多次跃出水面玩乐，显得十分畅快。
玩够之后，那灵物牙牙学语一般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离坤……”
与此同时，白云山上有两个年轻的女子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叫溪云，后面的叫白芷。
“啊！！！”溪云突然一声尖叫，“白芷别过来，这里有个男人没穿衣服。”
“啊？？？”正在低头挖草药的白芷抬头惊讶大喊，“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溪云和白芷是最好的朋友，都住在白云山下的白云村，今日白芷来白云山采药，溪云非要跟着，只是溪云根本无心采药，于是她走在前面，抢先一步瞥见了一具男人□□的上半部分。
白芷赶上溪云，只见溪云羞红脸低头将脸捂得死死的。
“在哪儿呢？”白芷问。
“在那边。”溪云依旧闭着眼，一只手捂着脸，腾出一只手指向更高的地方。
白芷顺着溪云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真有一男子躺在地上，灌木和树干遮住了他的关键部位，其余漏出来的膝盖以下和腰部以上都赤裸裸的。
白芷刚要上前就被溪云拉住。
“哎，你就这么过去啊，就算你给很多男人看过病也不能……哎呀，他如果真的什么都没穿呢？还是找人来吧”
“万一他快死了呢？我娘说过治病救人最怕拖延，一旦大意拖延就可能闹出人命，你不也见过这种情况吗？”
“那也不能就这么过去，”溪云焦急地想了想，然后将背篓放在地上，“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件上衣你给他盖上。”
白芷接过一看：“新的？这是你给周辰做的吧？怪不得你刚刚非要跟着我上山，他又惹你生气了吧？”
“哎呀，别管这个，先盖住他！”溪云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白芷将衣服抛给溪云：“不用这么麻烦，糟蹋了新衣服，我不看就是了。”
溪云接到衣服又伸长胳膊将衣服向白芷推：“白芷！我求求你了，你按我说的做。”
白芷不接：“可是我去盖的时候不就看到了？”
溪云坚持：“你可以闭着眼睛去盖。”
“可闭着眼睛没盖准怎么办？睁开眼还是要看到了。”
溪云举衣服的手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她闭着眼尖声道：“你闭着眼盖就是了！”
白芷见溪云几乎要崩溃，只好接过衣服展开到最大，小心走到男子身前的树后，闭上眼转身而出，学着捕鱼人张开网一样将衣服盖在男人身体中段，然后微微睁开一只眼眯着看，确认男子膝盖以上腰部以下被盖了个严实才松了口气。
“盖上了，你要来看一眼吗？”
“你在说什么！我一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怎么能去看其他男子的身体呢？”溪云听到这话干脆蹲下抱住自己，仿佛是害怕天神震怒。
白芷噗嗤一笑露出了小虎牙和小酒窝：“你平时不也经常看我给村里的男人治腿治胳膊治肩膀，怎么那时候没避嫌现在想起来要避嫌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分着看可以，合起来看就要了你的命了？”
“你给病人开三天药，病人图省事一次把三天的药都喝了那能行吗？”
听到溪云的话，白芷无言以对，她单手掐着腰眼睛转了一圈头一歪：“好吧，你说服我了，那你在那儿待着，我先给他诊脉看看。”
白芷蹲在男子手边搭上他的脉，接着提溜起他的眼皮看眼白，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口腔和舌头，最后看看了耳朵。
“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病，好像只是晕过去了，但他没穿衣服躺在这里要么晚上被冻死，要么被野兽吃掉，咱们得想办法把他带回去。”
“带回去？”溪云仿佛听见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万一他是犯人、山匪，或者采花大盗呢？”
白芷继续看了看男子的手脚：“不像，他的全身皮肤白嫩，就连手脚上的皮肤也细腻光滑，指缝干净手掌没有茧，绝不是干粗活的人或者练家子。”
“别说了别说了，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仔细。”溪云捂着耳朵。
“既然你不想听脖子以下，那我看看脖子以上，哎呦，乖乖仔的样子一点凶相都没有，长得还十分俊俏呢，我敢说这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比他还漂亮的男人。”
听到这话，溪云仿佛突然忘记了“清白”这回事，兴奋地上前去看：“真的吗，让我看看。”
“嘿嘿你现在也看到了。”白芷一脸得逞地笑得灿烂，以至于脸上的雀斑仿佛跟着舞动助兴起来。
溪云发觉上当，赶紧捂上眼：“啊！你拉我下水！”
白芷抄着手：“谁让你捂着耳朵还听得这么清楚呢？还记得上次咱们去烧香拜佛，庙里的和尚跟你说你要多做善事积德才能得偿所愿，这不机会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难道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吗？”
溪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出香火钱对佛祖许愿是希望不劳而获，不是带发修行啊。”
“哎哎哎，佛祖可在天上听着呢！”说着，白芷指了指天上。
溪云突然回过神来：“哎不对啊，我记得你一向对求神拜佛这种事嗤之以鼻的，上次让你出个最少的香火钱你都不情不愿，怎么今天拿这一套来说我？”
白芷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求神拜佛那一套对我不管用，对你管用就行。”
溪云一脸悔恨：“你这个人啊！我今天就不该跟你出来。”
白芷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和周辰吵架后非要跟我上山的，我可没强迫你，认命吧，这是佛祖希望你积德行善呢。”
溪云继续找理由：“你不是随身带着针吗？给他扎一针无关紧要的地方，把他疼醒，让他自己走不行吗？”
“那你说，他是醒着危险，还是昏迷着危险呢？”白芷像看傻瓜一样对溪云眨了眨眼。
“那他要是突然醒了，你不就危险了吗，咱们还是走吧，这个德咱们还是不积了。”溪云说完就要拉着白芷的胳膊走。
白芷自信地抽走胳膊：“他要是醒了对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就立马用针扎进他的死穴，你放心去吧。”
“啊！”溪云仰天哀嚎，仿佛生生把嗓子喊裂开都道不尽自己的哀怨。
“别喊了，先说你要不要跟我救他回去？”白芷问。
找不到其他借口的溪云一下子泄了气，撇着嘴：“我下山去找人。”
临行前白芷不忘好心提醒一句：“别忘了给他带条裤子，要不然我们就都看到了。”
“啊！！！不听不听！！！”溪云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逃离这里。
从白云山下来，便是一片小村落，名叫白云村，溪云下山后遇上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张大娘家，张大娘的家在整个村子里算是相当有牌面的，有木匠打的高门和稻草黄土垒起来的院墙。
张大娘四十出头，不胖不瘦，突出的特点是脑袋上面尖下面宽，有点像个葫芦，但她十分健康，丈夫也还健壮，去年操心完儿子的婚事，今年总算闲下来，且她闲来无事十分热心肠，经常主动帮邻居干点小活或者看着孩子。
只是这张大娘有一点让人难受，那就是她爱传闲话，谁家不小心把家里事说漏个一句两句让她听见，那就等着添油加醋传遍全村吧，为此各家各户渐渐冷落了她，但她却从来没有因为外人而停止她探索和创造的心。
“溪云？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啦？我眼见着你和白芷一起上山的呀？”张大娘在自家院子里听见声音，从院子墙头冒出头来正好逮住了独自一人下山的溪云。
“是张大娘啊，”溪云也知张大娘传闲话的厉害，立刻决定蒙混过关，“听说您儿媳怀孕啦，恭喜恭喜，来年一定生个大胖小子。”
张大娘听了这话乐开了花：“哎呦小姑娘嘴真甜，承你吉言，到时候来家里喝满月酒。”
“好哎，那我先走了。”
溪云顺势就要溜走，被张大娘三个“哎”留住。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自己下山呢？白芷受伤了？你们走散了？你们闹别扭了？”
张大娘的连环疑问把溪云吓得更加不敢久留：“没事没事，我们好着呢，是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回来了，不说了我先走了，等您孙子的好消息。”
溪云说完小跑着离开，留张大娘一人扒着院墙苦思冥想：“不对，看那小丫头的样子绝对有情况，我得继续留意着。”
就在这时，张大娘身后传来儿媳的软软的关切声：“娘，您别老踩在凳子上往外上看了，摔着了可不好。”
张大娘站在用打高门的边角料做成的简陋凳子上乐呵呵冲儿媳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习惯了，你有身子的人快回去歇着。”
溪云离开张大娘家顺着乡间小路一直往村子里面走，七拐八拐之后来到周辰家，周辰家三面是墙，大门那一面是稻草和竹子做成的简易篱笆，门也是竹子做的，门口有一副从溪云未见过的新对联：夜半文光射北斗，朝来爽气挹西山。
这幅对联意在京都贡院，不过溪云完全看不懂，心里只想着山上的那桩急事，她顺着屋墙根来到正屋窗下学虫子叫了两声：“唧唧，唧唧。”
屋里有一身着长袍的周辰头脑混沌不清，他感觉自己正被孔孟和庄周来回拉扯着。
然而当周辰听到那熟悉的暗号之后，他立马清醒过来，只是手上的书没拿稳，“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惊动了他正在一旁织布的亲娘刘翠兰。
“我儿怎么了，这书怎么掉到地上了？”
周辰不敢承认自己在亲娘眼皮底下险些睡过去，有些慌乱地捡起书：“没事娘，读了一天书，儿有些累了，想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听了这话刘翠兰一副感天动地的样子：“哎呦，我儿真是用功，连书都拿不住了，今天你辛苦了，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
偷懒却受了夸的周辰心里发虚：“哎呀娘，你织布也辛苦，不用那么麻烦，能吃饱就行。”
“哎呦，娘就知道我儿心疼娘，不过娘做这些没什么，做了一辈子了，不怕多做一次，你要是真心疼娘就考个功名回来，八抬大轿抬着你娘我在这白云村里转一圈，娘这一辈子的辛劳也就不算什么了。”
面对亲娘恳切却异想天开的愿望，周辰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里叹气，他小声道：“娘你……”
娘你又说这些。周辰本想说这个，可面对操劳苍老又望子成龙的亲娘实在是有口难开。
也许是周辰的声音太小，刘翠兰根本就没听到，她自顾自继续追问：“我儿听到没有？”
“听到了”周辰有气无力。
“听到记住了没有？”刘翠兰又问。
“记住了，娘我先出去了。”周辰感觉自己再也待不住，不仅是怕亲娘还要唠叨些别的，也怕外面的溪云等着急了，又要生自己气。
周辰走出院子关紧那上下透风的竹门，左右张望不见溪云，而溪云在周辰的背后看到一身长衫的周辰后，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周辰一回头看见溪云咧开嘴刚要说话，立刻被溪云止住。
“走走走，先走再说。”
溪云压着声音带着周辰往自己家走，周辰对溪云的话言听计从，一路上乖乖的一句话都没问。
二人来到溪云家，周辰在院子里等，溪云去屋子里拿出一条粗布缝制的男人裤子。
周辰看见裤子喜出望外：“溪云，这是给我的吗？你不生我的气了？”
“给你？”溪云想起昨天的事就气上心头，“你都穿长衫了，是读书人了，我这小小粗布衣怎么配得上你，告诉你，这是给别的男人穿的。”
溪云与周辰从小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长大后互诉衷肠私下定情，可周辰的母亲刘翠兰看不上溪云这么个孤身一人的乡野丫头，在刘翠兰心里，她的儿子早晚会高中状元，风光回村，再娶一达官贵人之女为妻，因此刘翠兰常常为难溪云，而懦弱的周辰就夹在中间无能为力。
昨天刘翠兰在自家院子里喂鸡时撞上经过的溪云，正巧不知谁家的母鸡偷跑出来，两人一母鸡相遇，刘翠兰便指桑骂槐说：“现在的野鸡心气比天高，老想往正经人家里钻。”
这种话溪云已经听惯了，内心波澜不惊，可她很快发现周辰就站在刘翠兰身后不远处看着刘翠兰对自己出言不逊却一声都不敢吭，于是这一次，她对周辰可谓是失望透顶。
周辰知道自己昨天的无动于衷实在是懦弱至极，所以当溪云主动来找他的时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现在他突然听到溪云给别的男人做衣服，于是鼻头不争气地一酸：“才一天你就找到别的男人了？”
“你说什么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溪云压着怒火压着声音咬着继续道，“白芷在山上遇见个男人，这是给那个男人穿的，我来找你也不是原谅你了，但是你现在要跟我上山把那个男人背回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弃我而去了呢。”
听到溪云的话，周辰松了口气，可这更激发了溪云的怒火。
“你再多说一句，咱俩就彻底不再相见！”
周辰赶紧闭紧嘴，听溪云指挥。
“走，上山。”
二人再次来到山脚下，溪云在转角处让周辰停下，她仔细看了看张大娘家的院墙，确定张大娘不在然后对周辰说：“待会儿经过张大娘家一定不要发出声音，听明白了吗？”
周辰点点头，于是两人在青天白日下鬼鬼祟祟地经过张大娘家踏上山路。
正当两人的身影即将隐没在树丛之中时，张大娘又从墙头冒出头，一脸得意地说：“被我抓到你俩私会了吧，小样，还想瞒我。”
就在这时，张大娘的儿子从码头回来了，正巧看见张大娘又扒着墙头不知在看什么，他无可奈何道：“娘——”
思绪被打断的张大娘十分不爽：“哎呀，好啦好啦，娘知道啦，这就下来。”
在白云山上守着半裸男子等溪云回来的白芷百无聊赖，她先戳男子的脸，发现男子的脸蛋软软弹弹的，然后仔细看他的五官，发现他浓浓的眉毛仿佛精心雕琢在眉骨上，与高挺的鼻子连接得十分流畅，睫毛也是浓浓的，比很多女子还要长一些，让人不禁想看他醒来之后睫毛扑闪的样子，再往下是嘴唇，男子的上薄下厚，下嘴唇中间有一条线十分明显，让唇珠显得格外圆润饱满，最后是头发，没有任何束缚披散在地面上，黑亮柔顺。
白芷一边看一边点头赞许，心里还想着：嗯，越看越想看他醒了什么样。
接着，白芷又看向男子紧实的手臂，看到大臂的时候用两只手环成一圈估算：有这么粗哦。
顺着大臂继续往上看：还有这肩膀，真宽哦。
“希望你是个好人。”白芷一边摇头一边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只是她心中对男子是个好人的期望比她嘴上说得更加迫切。
“我们来了。”
听见溪云上气不接下气的哀嚎，白芷转身，看到了溪云和周辰。
“刚刚我还在想你会找谁来呢，结果你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周辰。”
溪云立马反驳：“白芷你闭嘴，我这是为了咱俩，要不然我绝不会叫他来。”
“别忘了这可是积德行善，也别忘了你许的什么愿！”
白芷知道溪云的愿望是能跟周辰百年好合，溪云自己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事儿她不想让周辰知道。
于是溪云又尖声道：“你住嘴，你今天说的够多了。”
与此同时，被晾在一旁周辰有点尴尬，溪云却不管，直说：“傻愣着干嘛，把衣服给他穿好，下山！”
周辰赶紧拿上裤子，三下五除二给男子穿好衣服，再用肩膀扛起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子，白芷和溪云也来帮忙，三人开始艰难地往山下走，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几乎要黑了。
再次途径张大娘家，白芷和溪云一对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溪云再跟周辰一对眼，周辰也明白了溪云的意思，三人一边驮着人，一边放轻脚步慢慢经过张大娘家门口，然后快速离开去往白芷家。
当然，咱们能闻见秘密味道的张大娘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四人经过后，她扒着墙冒出头来咂摸着：“四个人，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老婆子，吃饭了。”张大娘的丈夫在屋内大喊。
思绪又被打断的张大娘一脸厌烦，态度蛮横起来：“哎呀听得见，耳朵还没聋呢。”
白芷家就跟溪云家挨着，中间原本隔着一堵矮矮的竹篱笆，后来就被她俩拆了，方便往来。
白芷家的院子一角有许多晾晒在地上的药渣，墙边整齐地排列着几个药炉，院子中央的破旧桌子上用石头压着一本医书和几张纸。溪云家的院子里用竹子架起许多织布线，有的已经理顺，有的还一团乱麻。除此以外，二人家的格局差不多，都有三间屋子，朝东的卧房，朝西的厨房，朝南的正屋。
在朝南的正屋里，白芷放草药的柜子占了大半，其余的物件也大都跟医药相关，溪云的织布机占了大半，其余的物件也大都跟织布有关。白芷的厨房已经被药味熏透，不适合做饭了，二人平时都在溪云家的厨房做饭，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就负责收拾，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年。
“放在哪儿啊？”已经快虚脱的周辰撑着最后一口气问。
“先放我屋里吧。”白芷一边说一边上前撑住卧房门。
溪云一下子拉住周辰的长袍，满脸涨红的周辰一下子急停差点把支撑自己的一口气泄干净。
“这不合适吧。”溪云说。
白芷一脸无所谓：“那放你屋里。”
溪云立刻松手，拍了一下周辰的后背，干脆道：“放她屋里。”
听到溪云许可，周辰终于艰难地走过这最后一段路，将“货”卸在白芷榻上。
“哈……哈……这长衫可真麻烦啊，一路上差点绊倒我好几次。”周辰一边喘气一边道，然后用袖子擦着满头大汗，“擦汗倒是舒服嘿嘿。”
“抱怨长衫麻烦，不如自己多强健身体，怪会找借口。”溪云见周辰没出息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好了，你少说两句，没有周辰，咱们俩怎么把带回来。”白芷推开溪云到一边，然后客气地对周辰说，“今天辛苦你了，改日一定做顿好吃的报答你，以后有什么小病小痛来找我给你免费治。”
“哎好，我出来的时候答应我娘晚饭前回家，我就先回去了。”周辰见溪云依旧没有消气，只好解开长衫底部打的结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离开。
“那我们不送了，路上慢走。”
周辰走后，溪云抄着手撇着嘴坐在一边：“你对他还挺客气。”
这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白芷点上灯，然后抱住溪云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还没想清楚你和他之间的关键，等你想清楚，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我……”
溪云还想继续说，却被白芷打断。
“哎哎哎，我可不想一晚上都听你说你俩之间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唤醒他。”
说完白芷指了指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十里八乡最貌美的那个男人。
“你打算怎么办？”溪云问。
白芷从怀里拿出一卷窄布，行云流水地往男人身边的空地一甩，漏出了排列整齐的细针：“这个时候可以上针了。”
“终于……”溪云兴奋起来，但她很快想到什么，“我要不要去拿菜刀来，以防他……”
“不用，咱们把他绑起来不就行了。”白芷说。
“好主意，我去拿麻绳。”
溪云拿到麻绳回到白芷卧房后发现床上的男子已经被白芷摆成双手双脚朝榻沿的样子。
“这是干什么？”溪云问。
“我看别人杀猪的时候学的捆绑方法，猪都逃不掉，他肯定也逃不掉，绳子给我。”
白芷接过绳子，将男人双手捆在一起，又捆住男子脚腕，手腕和脚腕之间还有一截短绳，这样一来男子若想走路，必须把绳子解开，否则连站都站不起来。
“好了，溪云你帮我端着灯，这边太暗了。”
溪云赶紧端着油灯靠近男子：“来了。”
白芷的手指划过所有细针，最终选定一根拔出放在油灯火光附近看了看，看完觉得十分满意，接着她用拇指摁了摁男子的头顶，找准百会穴后，另一只拿针的手又稳又准、力道恰到好处地下针。
然而就在针没入男子的头发触碰头皮的一瞬间，白芷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弹出，她本能地“啊”一声闭着眼跌倒在地，手还不停地往身后找溪云希望有个支撑。
“我端着灯呢！我端着灯呢！！我端着灯呢！！！”溪云也被吓到，只是她害怕的是烧热的灯油流到自己手上。
溪云一手稳住灯一手抓住白芷，将灯放在床头后双手将白芷扶起来，一边扶一边问：“刚刚怎么了？”
白芷捂着胸口，话不成句：“我刚刚扎……扎……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床上的男子轻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眼前两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姑娘后，一下子清醒，整个人弹坐起来，然而手脚之间的绳子让他起身后只能伸直腿坐着，双手也只能放在膝盖附近。
“啊！！！”
白芷和溪云一边尖叫，一边下意识地抱在一起向后躲，直到贴在墙上。
这座宫殿正中央原本放着太上老君同款炼丹炉，可这个炼丹炉现在已经四分五裂，还有许多碎片扎进四周的柱子和墙，宫殿内的摆设也损伤惨重，多处都有烧黑的痕迹。
宫殿外面，一个面容年轻却长着白色长须长眉的仙人满目愁容地坐在台阶上，他已是十分狼狈，头上的莲花观被斜着削去一半，毛发被烫得随意乱卷曲，灰色衣服的袖子也破了一个大口子，他的脚边还有一个被烧了半截的拂尘。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容貌端丽的仙女走到仙人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宫殿。
仙人抬起头，泪从眼眶中涌出：“长盈，你要帮我啊！”
“青鸾？”长盈仙子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敢开口，“你把自己搞成长眉白发的样子还嫌看着不够成熟？非要火烤一烤才够熟？”
青鸾仙人撑着栏杆站起来，一副有苦倒不出的样子：“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斗嘴，你要相信我，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错。”
“说重点，不说我走了。”长盈仙子干脆利落道。
长盈仙子作为天界公认美人，多年来被无数男人纠缠，已经养成了不说废话也不听废话的习惯。
“哎别走啊长盈，我这就说重点。”青鸾仙人道，“一个多月我前受人所托开始炼制一颗仙丹，之前一直很顺利，结果今天一个小侍卫突然闯进来，威胁我说要告发我违规炼丹。”
长盈问：“所以你有没有违规炼丹？”
“当然没有，我炼丹这么多年，名声在外，从未违规炼丹，仙鹤吃了都恨不得开口说话替我传播美名。”
长盈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宫殿炼丹，非要在这里炼丹？”
“这不是名声太好，求仙丹的人太多，我宫殿里的炼丹炉不够用了，这才找个地方应急。”
听到这里，长盈眼眸微微一眯，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看来是有位尊者想在你这里插队呀，竟能让你来这偏僻之处亲自守着炉子？”
青鸾仙人坦然地笑了：“长盈你也知道，这有些人的事儿比亲爹亲娘的事儿还重要，咱们飞升后虽然早就没有亲爹亲娘了，不过我就是说这么个理儿你明白就行。”
长盈仙子在天界混的时间比青鸾仙人还久，这种事她自然也明白，于是了然道：“接着说，你刚刚提到小侍卫？”
“对，那个小侍卫在我炼丹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污蔑我违规炼丹，让我熄火关炉，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就没理他，催他赶紧离开不要打扰我炼丹，结果他二话不说直接举起兵器劈裂了我的炼丹炉，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说到炼丹炉爆炸时，青鸾仙人比划起来，最后指向殿外：“我的仙丹和那个小侍卫被炸飞了。”
虽然青鸾仙人一副无辜的样子，可在长盈仙子看来，青鸾仙人话语间处处是破绽，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青鸾仙人对损坏天庭建筑一点都不在意。
这座宫殿的惨状早晚会被巡逻侍卫看到然后上报彻查，如果青鸾仙人不怕被查，那便不必叫长盈仙子单独一个人前来求助，这样看来，青鸾仙人明显是只担心仙丹和小侍卫的下落。
长盈仙子带着疑惑继续问：“那个小侍卫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找你的麻烦？”
“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仙丹丢了，到时候怎么跟人家交代？”
也许是太过自责和紧张，青鸾仙人的手一直举在胸前，好像不知道平时该放在哪里。
长盈仙子顺着仙丹的问题继续问：“不知是哪位仙尊托你炼丹？炼的什么丹？”
听到这两个问题，青鸾仙人一下子开始含糊起来：“就是……就是普通仙丹，一位友人托我炼的，长盈你跟他不熟，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把小侍卫和仙丹都找回来，那个小侍卫虽然冲撞了我，但是我也担心他的安危，还是一起找回来比较安心，长盈你说呢？”
见青鸾仙人话语间的隐瞒更加明显，长盈仙子已经十分确定自己不想管这件事：“我觉得你说的对，快去找人和仙丹吧，我手上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先走了。”
青鸾仙人见状赶紧拦下，半恳求半撒娇地说：“长盈，哎呦长盈，算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要点脸吧，你这声音外面池子里的莲花都听了都后悔自己长在这儿了。”长盈仙子一脸嫌弃。
“可是我只认识你一个人美心善、机敏聪慧、人见人爱的的仙女，你在仙界的人脉这么广，大家都喜欢你，你有任何小事稍微挥挥手大家都上赶着来帮你，你看这回你能不能找个人下凡帮忙把那小侍卫和仙丹一起带回来，这点小事我觉得可以不用惊动更多人，长盈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为了你这点破事欠别人一个人情？”面对青鸾仙人的奉承，长盈仙子的内心毫无动摇，反而双手抄在身前面色不善，“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我岂不是也脱不了干系？我收到你的求救好心来看你，你却对我处处隐瞒，换做是你敢帮忙吗？”
说完长盈仙子径直向外走，青鸾仙人又要上前阻拦，长盈仙子终于生气：“你再拦着我，我就把这件事告到天帝面前，你到时候就去天帝面前解释这件事吧。”
这话效果立竿见影，青鸾仙人阻拦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长盈仙子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看着长盈仙子远去的背影，青鸾仙人头疼起来，因为除了长盈仙子，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能帮他的人。
这倒不是因为仙界的众人都不爱乐于助人，只是自从上次青鸾仙人被太上老君偶然称赞后，突然声名鹊起，来找他求仙丹的人越来越多，一番恭维下来他的心境变了，心境变了对外人的态度也就变了，开始只是心气高了些，懈怠了人情往来，大家都碍于面子隐忍不发，可后来他把自己装扮成太上老君翻版的样子，长须长眉，野心昭然若揭，大家便有了一起讨厌他的理由。
熟人不行，有生人，生人不行还有仇人呢，即使是仇人，只要给的足够多，也能成为朋友。
青鸾仙人被自己的这一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他脑海里想起一个人。
是再次得罪仇人仇上加仇，还是放任仙丹流落人间得罪一个身在高位有可能助力自己一步登天的尊者，再三忖度后，青鸾仙人终于下定决心，他一挥衣袖将自己的行头恢复原样，带着绝不气馁的决心飞身前往另一处宫殿。
青鸾仙人在水官大禹的宫殿门口等了有一会儿水官才出来，两人目光一对上，水官一脸厌恶，青鸾仙人一脸讨好。
“哎呦青鸾兄，你那里又缺东西了？去我殿里找，看上什么直接拿走，别客气。”水官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明显是不欢迎青鸾仙人。
“大禹兄可别开玩笑了，上次是个意外，是个误会，我真不知道太上老君他老人家早就先答应把那粒混元丹给你，我听说这事之后还专门去找老君，老君贵人多忘事，这才想起来，可人家毕竟位置在那里摆着，也不好亲自来给大禹兄你道歉吧。”
“哼，”水官再生气也不敢说太上老君的不是，态度敷衍道，“你且说有什么事，没什么正经事我殿里忙着呢，我这里可不像你那般清闲。”
“大禹兄你别着急啊，小弟我当真是带着诚意来给你道歉的，你就是公务再忙也得帮一下长盈仙子不是。”
“长盈仙子？”听到心仪之人的名字，水官情急之下忘了自己还在跟青鸾仙人较劲，语气关切起来，“她怎么了？”
青鸾仙人见自己的计谋见效，刻意压低了声音靠近水官说：“长盈仙子遇到麻烦抽不开身正巧让我遇上，我就把她的事揽下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女儿家的心爱之物丢在凡间了，下去一趟怪麻烦的，但是我知道大禹兄手下帮手众多，抽调一个人下去解个燃眉之急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等我把东西交给长盈的时候，正好在她面前提一提你，想必长盈应该会想见大禹兄一面吧。”
“这……”听完青鸾仙人的说辞，水官内心纠缠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情急了，忘了自己想让青鸾仙人吃闭门羹的打算，只不过他如今想冷静也压抑不住内心对长盈仙子的关切。
看到水官就快被攻破，青鸾仙人沉住气捋了捋胡须，心中的担忧已经减少了一半。
“大禹兄不必担心，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呢，现在去找一个不起眼的小仙下凡找长盈仙子丢失的东西，找到了交给我，我立马告诉长盈仙子是大禹兄你找到的，这样一来长盈仙子必定要当面感谢你，大禹兄在长盈仙子面前不就比那些没头没脑的男人长脸了吗？”
找到东西交给你？水官听完青鸾仙人的话，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地府去了，不过就在眼珠子一打转的功夫，他已经想出了另一个主意，于是他佯装感激道：“青鸾兄，你果然心里有我，我现在就去找人。”
看着水官离去的背影，青鸾仙人咀嚼着水官最后一句话感觉有些噎得慌，“心里有我”，这可怪肉麻的。
水官进入殿中看着一群埋头于文书的小仙犯了难，该找谁去办这件事？水官心里咂摸起来：
不能找滑头，一出去就趁机偷懒耍滑，找借口拖延，殿里一大堆事干不完其他人就会心声怨恨，不利于营造良好的宫殿氛围。
不能找“大嘴巴”，回来之后到处宣扬，万一自己跟长盈仙子的事没成就会成为全天界的笑柄。
不能找平日里亲近的，不好意思催促人家，一不小心翻了脸就会打破自己立下的亲民人设。
排除上面三种人，剩下的人选已经寥寥无几，于是水官的注意力很快就来到了殿中一角落处。
只见角落之处坐着一水官不熟悉的面孔，这个小仙形容疲惫却强撑着一言不发，他手边的卷宗比身边的人多出不少，手上一刻不停地写着，那股倔强而迷人的靠谱气质击中了水官的心。
新来的，被欺负，不抱怨，眼里有活，水官心里即刻做出了决定。
“你，你是……额……”水官开口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跟这个新人说过话。
那小仙见水官来到面前赶紧起身恭敬道：“仙君，小仙名为临渊。”
“哦哦哦，临渊，本君记住了，你跟我来一趟。”
“是。”
临渊和水官离开后，临渊座位附近的人抬头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将自己桌子上的卷宗抽了一摞放在临渊桌子上，最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悠闲地各自“忙碌”起来。
临渊跟着水官一路向外，走到一偏僻无人处水官停下脚步：“临渊啊，叫你出来是让你帮本君办点私事。”
临渊刚来水官座下不足三个月，水官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如今却被单独叫到无人处委托私事，临渊不敢直接答应，却也有了其他的想法，于是故作为难道：“请水官体谅，小仙的公事已经眼看着，不，是已经绝对干不完了。”
水官听懂了临渊的话中话，也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嗯……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不过本君也许可以想想别的办法缓解一下这个问题，不如这样，你座位旁边的那几个小仙看起来效率很高的样子，有本君出面，想必他们也不介意在你离开的时候帮帮你。”
不过等你回来他们变本加厉欺负你本君可管不着了。
这句话水官留在了心里。
“既然有仙君替小仙想办法，那小仙便觉得安心多了。”临渊的脸上充满了轻松和感激，原本的疲惫一扫而光。
见临渊对于“趁火打劫”这一操作一副十分娴熟的样子，水官突然疑惑：为什么他会被同级的仙僚欺负呢？
然而水官如今没有时间探究，也无需探究，他重新端起仙君的姿态：“不过临行之前本君还有几句话要说……”
听完了水官最后的嘱托，临渊原本已经溢出些许荡漾的表情，终于戛然而止地冷淡下来。
“青鸾兄，这位小仙名为临渊，就交给你了，你刚刚承诺我的事可要上心啊。”再次与青鸾仙人说话，水官已经慈眉善目，仿佛之前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
“大禹兄安心，小弟一定办妥，事不宜迟，小弟我就先带着这位临渊小仙去了。”
“慢走慢走，”水官说完发现这句客套话不合时宜，然后开玩笑似的改了说法，“不对，现下应该说快走，快走哈哈哈哈。”
青鸾仙人也很主动地赔笑，只是转身离去时立马变了脸色，仿佛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水官。
水官也不再演戏，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临渊一边跟随着青鸾仙人的脚步一边后悔，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为水官办事，既能图一时清闲，又能稍稍在水官面前长长脸，可加上青鸾仙人之后，事情就复杂多了，他现在既要听从青鸾仙人的指示去人间找东西，又要配合水官将找回来的东西据为水官所有，水官和青鸾仙人原本就是仇人，不怕仇上加仇，可自己偏向两位上仙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对另外一位的背叛，他自以为是地将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们到了。”青鸾仙人领着临渊走进那个千疮百孔的宫殿。
“这里发生什么了？”原本一路上忧虑重重的临渊见到这幅景象也不禁瞪大了眼。
“一个小小意外，不必在意，你只需办好我托付给你的事就好，下凡帮我找到一物一人。”
“何物何人？”临渊问。
“这个物好说，是一颗仙丹，这个人嘛我其实不太确定，但你如今在这里，我们应该就能知道了。”
“我？仙人如何确定小仙能找出此人？”临渊完全不明白青鸾仙人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参加了仙界第一千零四十八届人才选拔培训班？”青鸾仙人自信满满道。
临渊脱口而出：“难道您也参加了？”
青鸾仙人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仙，说话不过脑子，本君当然是负责考核你们的人。”
当时青鸾仙人在仙界的声望远不及如今，说是负责考核小仙，实际上是那边人手短缺，临时拉过去阅卷的，阅的还不是最后那道最核心的考题，累死累活干上好几天临了一句“这几天辛苦了”就打发了，如今青鸾仙人若是负责考核小仙，起码能混上个阅卷总监，想让谁阅最后一题就让谁阅最后一题。
在如今的声望下被挑起过去“屈辱”的往事，青鸾仙人心中对临渊十分不满：你倒是赶上了好时候，等下一届人才选拔提升班我坐镇，你这种小仙考满分我也给你刷下来。
临渊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道歉：“仙君赎罪，是小仙冒犯了，咱们还是说回找人的事吧，您刚刚说我能知道那小侍卫是谁？”
要紧事在前，青鸾仙人来不及继续生气，只好将话题折回来：“对，我看过你的卷宗，上面说你修得一仙术可以水为媒介重现往事情形。”
“是。”
“本君要找的人是一位小侍卫，他曾经在此处待了一段时间，你施法将他的样貌重现，然后去人间找到他，还有仙丹，一起带回来交给本君。”
“小侍卫？”临渊对这一岗位也算得上熟悉，因为他也曾经考虑过从侍卫向上晋升，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另一条更加传统的道路，毕竟如今三界太平，没什么立功的机会，只可惜当初与他一起飞升的师弟不听他的劝阻，不争气地报名当了一个没前途的侍卫，两人因此闹翻。
其实也不是两人一起闹翻，而是临渊单方面与师弟闹翻，两人最后一次交谈时，临渊甩下一句“既然你这么任性，以后就别再管我叫师兄，也别再跟我说话”就离开了。
“仙君为何不去侍卫们聚集的地方打听一下此人，想必他们都是相熟的，有您出面，多叫几个侍卫一起下凡去找，说不定会更快。”临渊颇为殷切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殷切是因为临渊心中突然想出一个主意，他打算多拉几个人下凡找侍卫和仙丹，而他自己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就对水官手说人和东西已经被侍卫们抢先一步交给青鸾仙人了，自己寡不敌众没拦住，这样既不算得罪水官，也不得罪青鸾仙人。
“你不要以为你的小心思本君看不透，如果这件事能宣扬出去的话，本君为什么要找水官，水官为什么要找你？”
时间在流逝，青鸾仙人的耐心也在流逝，他摊牌了。
“所以这一人一物出了问题，小仙可能不是唯一惹上麻烦的人，仙君您说对吗？”
强硬的话从临渊这种小仙口中讲出倒是令青鸾仙人颇为意外，两人僵在原地。
“本君明白你的顾虑，”深思熟虑后青鸾仙人先开了口，“本君想出一折中之法，你扮作本君的样子回到本君的宫殿以炼丹为由闭门谢客，本君亲自下凡将人和物找回，但是本君还需要你施法还原那小侍卫的样子，你可愿意？”
临渊没想到这一人一物对青鸾仙人这么重要，竟然能让堂堂上仙低声下气地询问一小仙的意见，况且临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按照青鸾仙人的做法，他大可以跟水官说是青鸾仙人临时改主意非要亲自下凡，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照办，这样一来水官得不到东西也不能怪他。
“仙君思虑周全，小仙惭愧，愿意全力协助仙君。”临渊松口了。
“那就请临渊小仙施法吧。”青鸾仙人说完让开位置。
临渊深深地呼吸调整心绪放空思绪，闭眼凝神片刻后双手熟练地结印。
再睁眼时，临渊的周身和瞳孔泛着幽幽蓝光，同时四周空气中的水分从被吸引到宫殿里，它们遵循着合二为一的规律从肉眼不可见逐渐汇聚成雨滴大小，然后穿透临渊凝聚的球状真气层从而汇聚成张力更强的力量在真气层内部不断奔涌冲撞。
见凝聚了足够多的水，临渊即刻再次施法，这次他周身和瞳孔中的蓝光更加幽深，这股力量不断聚集在他的右手手心直到即将冲破他的控制极限，接着临渊抬起右手将这股力量注入真气层，真气层内不安分的水流似乎被征服，逐渐平静下来。
接着临渊看准时机，双手虎口相对，用力一拍，原本包裹着水的真气层顷刻间破裂，水珠四散而下落到地面后冲刷了整个宫殿，然后像是带着使命一般横冲直撞地朝着破碎的炼丹炉而去，并最终在炼丹炉一侧凝聚成一个人形，又在炼丹炉上方凝聚成一颗仙丹。
“成了！”青鸾仙人激动道，“就是这一人一物。”
尽管青鸾仙人对临渊这等小仙的独门法术十分惊叹，但他也没忘记施法将那小侍卫的样子誊下来收入袖中
然而一旁临渊却像呆住一般，他看着面前由水凝聚成的人形，他的脸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你赶紧变成本君的样子去本君的宫殿，小心别露馅。”
青鸾仙人的话提醒了思绪陷入空白的临渊，他的心中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固执。
临渊说：“还是我去吧。”
离坤，这是那小侍卫的名字，是同临渊一起飞升的师弟。
告别青鸾仙人后，临渊施展追踪术，天空中随即出现一道痕迹，临渊立刻随之而去。
自己曾经最亲近的师弟闯了祸，自己要亲手将他抓回天界，半空中追寻着离坤踪迹的临渊心情复杂，他与离坤一同拜师，一同修行，一同偶遇仙缘，一同飞升，天上地下能有这么多共同经历且相互陪伴、一起成长的好兄弟，怕是没几个。
正当临渊纠结之时，临渊突然感觉自己的真气开始四处乱窜，离坤和仙丹的的痕迹也消失不见，他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想到这里临渊眉头紧皱。
思考片刻后，临渊决定顺着离坤和仙丹最后的轨迹来到一个大致的方向，此处是人间颂母河的上游，山石嶙峋，水流湍急。
颂母河边有一块呲出的大石头，临渊在这里双腿盘起坐了许久，各种看家本领用尽可依旧没有感知到离坤一丝一毫的存在，同时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进入听力异常灵敏的临渊耳中，使他越加心烦不已。
无计可施的临渊睁开眼，决定借助外力，他拿出一个名为聆聅的玉佩。
聆聅可以用来召唤比自己等级低的仙人，临渊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开始召唤本地的土地公。
“谁谁谁！！！”土地从睡梦中惊醒，怒气冲天地嚎叫。
他刚向城隍爷交了上个五十年周期的报告。那真是无与伦比的五十年，没有重大的天灾人祸，人口增长超过预期，严肃的城隍爷看完都忍不住漏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因此土地正打算先逍遥个三五年，而逍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睡眠来补偿奔波多年的疲倦，可从刚刚开始，他的聆聅就一直“叽叽哇哇”乱叫。
“一群屁股离不开座位的棒槌，报告都交了还找老子干什么？小心老子在你们地界上捅个大娄子看你怎么向上面交代。”
土地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持续发出响声的聆聅又气又恨道：“老子早晚把你碾碎了。”
等待让颂母河畔的临渊越发不耐烦，于是他不自觉地拽着聆聅的绳子甩来甩去以缓解自己心中烦躁。
临渊的聆聅是只亮不响的，所以他感觉不出甩绳子有什么不对，然而土地手上的那块聆聅随着临渊的甩动响得越来越急促了。
“来了来了，仙人别甩了，”土地现身临渊面前一脸假笑，“小老儿听到了。”
临渊也发觉土地手上那块聆聅响声异常急促，这才想起来甩动会使聆聅的响声变化：“无意冒犯，小仙第一次用这聆聅，还不熟练。”
原来是新人，土地公的心情瞬间开朗不少，这种初来乍到的小仙最好对付，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
“无妨无妨，不知仙人是何名号？来自哪位仙君座下？”
“小仙名为临渊，座上乃是下元三品五炁解厄水官金灵洞阴大帝旸谷帝君。”
“原来是水官座下，怪不得小老儿一见仙人就倍感亲切，去年十月十五水官下界解厄之时小老儿曾有幸远远见过仙君之风姿，威武壮阔，小老儿心潮澎湃，不禁感怀涕零……”
临渊见土地说起话来有些没完没了的意思，眼珠向边上一撇干脆地打断了土地：“我此行并非为了水官的差事。”
“那是？”土地略显尴尬。
“小仙来找人，找到之后就把他带回天庭。”
临渊没有提及仙丹的事，离坤和仙丹在他不经意间已经分出了轻重缓急。
“找人？”土地公诧异，“找什么人？为什么找这个人？”
“小仙受人所托，不能说更多，希望土地理解。”
“理解理解，”土地大声应下，又小声嘟囔，“纯纯跑腿的啊……”
“虽然小仙只是个跑腿的，但小仙听力过人，土地见谅。”
经临渊这一提醒，土地尴尬却不失傲慢地笑了笑：“您刚刚说来找人，那叫小老儿来此处是为何呀？”
“小仙失去了此人的踪迹，需要土地指点方向，找到此人。”
土地不紧不慢地坐下，话未出口就摆出不想配合的样子，语气更是古怪：“承蒙仙人信任，小老儿虽然管理着这片地界，可这地上人来人往是他们的自由，小老儿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仙人想找的人呢？万一您被小老儿带偏了，岂不是浪费时间？”
临渊也察觉了土地的敷衍，脸色有些难看，但他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故作真诚地问土地：“土地真是这么想的？”
“仙人，小老儿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是小老儿说的是事实，若是给仙人帮了倒忙，小老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土地站起来，佯装出一副无可奈何只好准备打道回府的样子：“仙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小老儿就先回去了，您可不知道啊，咱们人间基层的神仙，是一点休息闲聊的时间都没有的。”说完这句土地还打了个哈欠，“您看把小老儿累的。”
“此处可是名为颂母河？”临渊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土地摸不着头脑地答了句“是”。
得到肯定后临渊气定神闲地闭上眼，他的思绪立即回到了水官大殿内自己的桌案上，凡是经过他手的案卷内容如流水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先锁定了颂母河，然后锁定了“赵汝愚”这个名字。
“此处城隍爷可是名为赵汝愚？”临渊睁开眼轻飘飘地问道。
土地听到赵汝愚三个字大吃一惊：“您怎么？怎么……怎么知道的……”
“天界基层的神仙，一点休息闲聊的时间都没有。”临渊自言自语，语气嘲讽，却不是对其他任何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土地的心已经悬起来，他没想到临渊竟然知道本地城隍爷的名号，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现在有些后悔轻慢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仙了。
“没什么，小仙得道前曾与还是凡人的赵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临渊轻描淡写地回忆起来。
“一面之缘？”土地嘴角忍不住抽动。
“贬谪之途艰辛，赵大人在路边歇息之时遇到了小仙和小仙的师尊，师尊为赵大人解惑，赵大人当即感谢师尊解惑之恩。”
“解惑之恩？”
“小仙本打算办完这趟差事再去城隍庙拜访叙旧，如今看来竟要提前走一趟了，可惜了，现在去和办完差事再去想要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不仅要叙旧还要聊聊为何要请他出手相助。”说完这话，临渊一副无需与土地有更多瓜葛的样子，“土地既然着急走，小仙就不送了。”
“不送了？”土地上一刻还在呆呆地重复着临渊的话，下一刻便慌张起来，要知道，越级办事，没事也会变有事。
“不不不，要送，不不不，不送，不是，小老儿的意思是仙人您误会了，您之前没说清楚，不不不，不是您没说清楚，是小老儿没听清楚，小老儿现在清楚明白了，任您差遣，咱们现在就上路，找人是吧，找，赶紧找，别耽误您别的事。”
临渊满意地抄起双手：“去哪儿呢？”
“啊对，仙人您打算怎么找？”
临渊拿出一个粗布缝制的不起眼荷包：“这是那人曾经随身携带的东西，请土地想想办法吧。”
土地小心翼翼接过荷包打开，一枚材料普通且没有雕花的青白色印章上刻着两个字：离坤。
“离坤？仙人要找的难道就是此人？”土地问。
“就像小仙刚刚所说，土地不要打听太多，只需尽快帮小仙找到此人便罢了。”
土地眨了眨眼，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啊，小老儿懂，不问了。”
话音刚落，土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这印章，闭眼感受在自己的地界中与之匹配的气息，再睁眼时，土地干脆道：“有了，在白云山！”
“那就劳烦土地公带路了，去白云山。”
临渊和土地离开不久后，一缕如游鱼一般在河中畅游的透明物多次跃出水面玩乐，显得十分畅快。
玩够之后，那灵物牙牙学语一般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离坤……”
与此同时，白云山上有两个年轻的女子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叫溪云，后面的叫白芷。
“啊！！！”溪云突然一声尖叫，“白芷别过来，这里有个男人没穿衣服。”
“啊？？？”正在低头挖草药的白芷抬头惊讶大喊，“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溪云和白芷是最好的朋友，都住在白云山下的白云村，今日白芷来白云山采药，溪云非要跟着，只是溪云根本无心采药，于是她走在前面，抢先一步瞥见了一具男人□□的上半部分。
白芷赶上溪云，只见溪云羞红脸低头将脸捂得死死的。
“在哪儿呢？”白芷问。
“在那边。”溪云依旧闭着眼，一只手捂着脸，腾出一只手指向更高的地方。
白芷顺着溪云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真有一男子躺在地上，灌木和树干遮住了他的关键部位，其余漏出来的膝盖以下和腰部以上都赤裸裸的。
白芷刚要上前就被溪云拉住。
“哎，你就这么过去啊，就算你给很多男人看过病也不能……哎呀，他如果真的什么都没穿呢？还是找人来吧”
“万一他快死了呢？我娘说过治病救人最怕拖延，一旦大意拖延就可能闹出人命，你不也见过这种情况吗？”
“那也不能就这么过去，”溪云焦急地想了想，然后将背篓放在地上，“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件上衣你给他盖上。”
白芷接过一看：“新的？这是你给周辰做的吧？怪不得你刚刚非要跟着我上山，他又惹你生气了吧？”
“哎呀，别管这个，先盖住他！”溪云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白芷将衣服抛给溪云：“不用这么麻烦，糟蹋了新衣服，我不看就是了。”
溪云接到衣服又伸长胳膊将衣服向白芷推：“白芷！我求求你了，你按我说的做。”
白芷不接：“可是我去盖的时候不就看到了？”
溪云坚持：“你可以闭着眼睛去盖。”
“可闭着眼睛没盖准怎么办？睁开眼还是要看到了。”
溪云举衣服的手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她闭着眼尖声道：“你闭着眼盖就是了！”
白芷见溪云几乎要崩溃，只好接过衣服展开到最大，小心走到男子身前的树后，闭上眼转身而出，学着捕鱼人张开网一样将衣服盖在男人身体中段，然后微微睁开一只眼眯着看，确认男子膝盖以上腰部以下被盖了个严实才松了口气。
“盖上了，你要来看一眼吗？”
“你在说什么！我一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怎么能去看其他男子的身体呢？”溪云听到这话干脆蹲下抱住自己，仿佛是害怕天神震怒。
白芷噗嗤一笑露出了小虎牙和小酒窝：“你平时不也经常看我给村里的男人治腿治胳膊治肩膀，怎么那时候没避嫌现在想起来要避嫌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分着看可以，合起来看就要了你的命了？”
“你给病人开三天药，病人图省事一次把三天的药都喝了那能行吗？”
听到溪云的话，白芷无言以对，她单手掐着腰眼睛转了一圈头一歪：“好吧，你说服我了，那你在那儿待着，我先给他诊脉看看。”
白芷蹲在男子手边搭上他的脉，接着提溜起他的眼皮看眼白，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口腔和舌头，最后看看了耳朵。
“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病，好像只是晕过去了，但他没穿衣服躺在这里要么晚上被冻死，要么被野兽吃掉，咱们得想办法把他带回去。”
“带回去？”溪云仿佛听见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万一他是犯人、山匪，或者采花大盗呢？”
白芷继续看了看男子的手脚：“不像，他的全身皮肤白嫩，就连手脚上的皮肤也细腻光滑，指缝干净手掌没有茧，绝不是干粗活的人或者练家子。”
“别说了别说了，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仔细。”溪云捂着耳朵。
“既然你不想听脖子以下，那我看看脖子以上，哎呦，乖乖仔的样子一点凶相都没有，长得还十分俊俏呢，我敢说这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比他还漂亮的男人。”
听到这话，溪云仿佛突然忘记了“清白”这回事，兴奋地上前去看：“真的吗，让我看看。”
“嘿嘿你现在也看到了。”白芷一脸得逞地笑得灿烂，以至于脸上的雀斑仿佛跟着舞动助兴起来。
溪云发觉上当，赶紧捂上眼：“啊！你拉我下水！”
白芷抄着手：“谁让你捂着耳朵还听得这么清楚呢？还记得上次咱们去烧香拜佛，庙里的和尚跟你说你要多做善事积德才能得偿所愿，这不机会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难道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吗？”
溪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出香火钱对佛祖许愿是希望不劳而获，不是带发修行啊。”
“哎哎哎，佛祖可在天上听着呢！”说着，白芷指了指天上。
溪云突然回过神来：“哎不对啊，我记得你一向对求神拜佛这种事嗤之以鼻的，上次让你出个最少的香火钱你都不情不愿，怎么今天拿这一套来说我？”
白芷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求神拜佛那一套对我不管用，对你管用就行。”
溪云一脸悔恨：“你这个人啊！我今天就不该跟你出来。”
白芷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和周辰吵架后非要跟我上山的，我可没强迫你，认命吧，这是佛祖希望你积德行善呢。”
溪云继续找理由：“你不是随身带着针吗？给他扎一针无关紧要的地方，把他疼醒，让他自己走不行吗？”
“那你说，他是醒着危险，还是昏迷着危险呢？”白芷像看傻瓜一样对溪云眨了眨眼。
“那他要是突然醒了，你不就危险了吗，咱们还是走吧，这个德咱们还是不积了。”溪云说完就要拉着白芷的胳膊走。
白芷自信地抽走胳膊：“他要是醒了对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就立马用针扎进他的死穴，你放心去吧。”
“啊！”溪云仰天哀嚎，仿佛生生把嗓子喊裂开都道不尽自己的哀怨。
“别喊了，先说你要不要跟我救他回去？”白芷问。
找不到其他借口的溪云一下子泄了气，撇着嘴：“我下山去找人。”
临行前白芷不忘好心提醒一句：“别忘了给他带条裤子，要不然我们就都看到了。”
“啊！！！不听不听！！！”溪云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逃离这里。
从白云山下来，便是一片小村落，名叫白云村，溪云下山后遇上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张大娘家，张大娘的家在整个村子里算是相当有牌面的，有木匠打的高门和稻草黄土垒起来的院墙。
张大娘四十出头，不胖不瘦，突出的特点是脑袋上面尖下面宽，有点像个葫芦，但她十分健康，丈夫也还健壮，去年操心完儿子的婚事，今年总算闲下来，且她闲来无事十分热心肠，经常主动帮邻居干点小活或者看着孩子。
只是这张大娘有一点让人难受，那就是她爱传闲话，谁家不小心把家里事说漏个一句两句让她听见，那就等着添油加醋传遍全村吧，为此各家各户渐渐冷落了她，但她却从来没有因为外人而停止她探索和创造的心。
“溪云？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啦？我眼见着你和白芷一起上山的呀？”张大娘在自家院子里听见声音，从院子墙头冒出头来正好逮住了独自一人下山的溪云。
“是张大娘啊，”溪云也知张大娘传闲话的厉害，立刻决定蒙混过关，“听说您儿媳怀孕啦，恭喜恭喜，来年一定生个大胖小子。”
张大娘听了这话乐开了花：“哎呦小姑娘嘴真甜，承你吉言，到时候来家里喝满月酒。”
“好哎，那我先走了。”
溪云顺势就要溜走，被张大娘三个“哎”留住。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自己下山呢？白芷受伤了？你们走散了？你们闹别扭了？”
张大娘的连环疑问把溪云吓得更加不敢久留：“没事没事，我们好着呢，是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回来了，不说了我先走了，等您孙子的好消息。”
溪云说完小跑着离开，留张大娘一人扒着院墙苦思冥想：“不对，看那小丫头的样子绝对有情况，我得继续留意着。”
就在这时，张大娘身后传来儿媳的软软的关切声：“娘，您别老踩在凳子上往外上看了，摔着了可不好。”
张大娘站在用打高门的边角料做成的简陋凳子上乐呵呵冲儿媳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习惯了，你有身子的人快回去歇着。”
溪云离开张大娘家顺着乡间小路一直往村子里面走，七拐八拐之后来到周辰家，周辰家三面是墙，大门那一面是稻草和竹子做成的简易篱笆，门也是竹子做的，门口有一副从溪云未见过的新对联：夜半文光射北斗，朝来爽气挹西山。
这幅对联意在京都贡院，不过溪云完全看不懂，心里只想着山上的那桩急事，她顺着屋墙根来到正屋窗下学虫子叫了两声：“唧唧，唧唧。”
屋里有一身着长袍的周辰头脑混沌不清，他感觉自己正被孔孟和庄周来回拉扯着。
然而当周辰听到那熟悉的暗号之后，他立马清醒过来，只是手上的书没拿稳，“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惊动了他正在一旁织布的亲娘刘翠兰。
“我儿怎么了，这书怎么掉到地上了？”
周辰不敢承认自己在亲娘眼皮底下险些睡过去，有些慌乱地捡起书：“没事娘，读了一天书，儿有些累了，想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听了这话刘翠兰一副感天动地的样子：“哎呦，我儿真是用功，连书都拿不住了，今天你辛苦了，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回来娘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
偷懒却受了夸的周辰心里发虚：“哎呀娘，你织布也辛苦，不用那么麻烦，能吃饱就行。”
“哎呦，娘就知道我儿心疼娘，不过娘做这些没什么，做了一辈子了，不怕多做一次，你要是真心疼娘就考个功名回来，八抬大轿抬着你娘我在这白云村里转一圈，娘这一辈子的辛劳也就不算什么了。”
面对亲娘恳切却异想天开的愿望，周辰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里叹气，他小声道：“娘你……”
娘你又说这些。周辰本想说这个，可面对操劳苍老又望子成龙的亲娘实在是有口难开。
也许是周辰的声音太小，刘翠兰根本就没听到，她自顾自继续追问：“我儿听到没有？”
“听到了”周辰有气无力。
“听到记住了没有？”刘翠兰又问。
“记住了，娘我先出去了。”周辰感觉自己再也待不住，不仅是怕亲娘还要唠叨些别的，也怕外面的溪云等着急了，又要生自己气。
周辰走出院子关紧那上下透风的竹门，左右张望不见溪云，而溪云在周辰的背后看到一身长衫的周辰后，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周辰一回头看见溪云咧开嘴刚要说话，立刻被溪云止住。
“走走走，先走再说。”
溪云压着声音带着周辰往自己家走，周辰对溪云的话言听计从，一路上乖乖的一句话都没问。
二人来到溪云家，周辰在院子里等，溪云去屋子里拿出一条粗布缝制的男人裤子。
周辰看见裤子喜出望外：“溪云，这是给我的吗？你不生我的气了？”
“给你？”溪云想起昨天的事就气上心头，“你都穿长衫了，是读书人了，我这小小粗布衣怎么配得上你，告诉你，这是给别的男人穿的。”
溪云与周辰从小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长大后互诉衷肠私下定情，可周辰的母亲刘翠兰看不上溪云这么个孤身一人的乡野丫头，在刘翠兰心里，她的儿子早晚会高中状元，风光回村，再娶一达官贵人之女为妻，因此刘翠兰常常为难溪云，而懦弱的周辰就夹在中间无能为力。
昨天刘翠兰在自家院子里喂鸡时撞上经过的溪云，正巧不知谁家的母鸡偷跑出来，两人一母鸡相遇，刘翠兰便指桑骂槐说：“现在的野鸡心气比天高，老想往正经人家里钻。”
这种话溪云已经听惯了，内心波澜不惊，可她很快发现周辰就站在刘翠兰身后不远处看着刘翠兰对自己出言不逊却一声都不敢吭，于是这一次，她对周辰可谓是失望透顶。
周辰知道自己昨天的无动于衷实在是懦弱至极，所以当溪云主动来找他的时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现在他突然听到溪云给别的男人做衣服，于是鼻头不争气地一酸：“才一天你就找到别的男人了？”
“你说什么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溪云压着怒火压着声音咬着继续道，“白芷在山上遇见个男人，这是给那个男人穿的，我来找你也不是原谅你了，但是你现在要跟我上山把那个男人背回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弃我而去了呢。”
听到溪云的话，周辰松了口气，可这更激发了溪云的怒火。
“你再多说一句，咱俩就彻底不再相见！”
周辰赶紧闭紧嘴，听溪云指挥。
“走，上山。”
二人再次来到山脚下，溪云在转角处让周辰停下，她仔细看了看张大娘家的院墙，确定张大娘不在然后对周辰说：“待会儿经过张大娘家一定不要发出声音，听明白了吗？”
周辰点点头，于是两人在青天白日下鬼鬼祟祟地经过张大娘家踏上山路。
正当两人的身影即将隐没在树丛之中时，张大娘又从墙头冒出头，一脸得意地说：“被我抓到你俩私会了吧，小样，还想瞒我。”
就在这时，张大娘的儿子从码头回来了，正巧看见张大娘又扒着墙头不知在看什么，他无可奈何道：“娘——”
思绪被打断的张大娘十分不爽：“哎呀，好啦好啦，娘知道啦，这就下来。”
在白云山上守着半裸男子等溪云回来的白芷百无聊赖，她先戳男子的脸，发现男子的脸蛋软软弹弹的，然后仔细看他的五官，发现他浓浓的眉毛仿佛精心雕琢在眉骨上，与高挺的鼻子连接得十分流畅，睫毛也是浓浓的，比很多女子还要长一些，让人不禁想看他醒来之后睫毛扑闪的样子，再往下是嘴唇，男子的上薄下厚，下嘴唇中间有一条线十分明显，让唇珠显得格外圆润饱满，最后是头发，没有任何束缚披散在地面上，黑亮柔顺。
白芷一边看一边点头赞许，心里还想着：嗯，越看越想看他醒了什么样。
接着，白芷又看向男子紧实的手臂，看到大臂的时候用两只手环成一圈估算：有这么粗哦。
顺着大臂继续往上看：还有这肩膀，真宽哦。
“希望你是个好人。”白芷一边摇头一边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只是她心中对男子是个好人的期望比她嘴上说得更加迫切。
“我们来了。”
听见溪云上气不接下气的哀嚎，白芷转身，看到了溪云和周辰。
“刚刚我还在想你会找谁来呢，结果你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周辰。”
溪云立马反驳：“白芷你闭嘴，我这是为了咱俩，要不然我绝不会叫他来。”
“别忘了这可是积德行善，也别忘了你许的什么愿！”
白芷知道溪云的愿望是能跟周辰百年好合，溪云自己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事儿她不想让周辰知道。
于是溪云又尖声道：“你住嘴，你今天说的够多了。”
与此同时，被晾在一旁周辰有点尴尬，溪云却不管，直说：“傻愣着干嘛，把衣服给他穿好，下山！”
周辰赶紧拿上裤子，三下五除二给男子穿好衣服，再用肩膀扛起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子，白芷和溪云也来帮忙，三人开始艰难地往山下走，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几乎要黑了。
再次途径张大娘家，白芷和溪云一对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溪云再跟周辰一对眼，周辰也明白了溪云的意思，三人一边驮着人，一边放轻脚步慢慢经过张大娘家门口，然后快速离开去往白芷家。
当然，咱们能闻见秘密味道的张大娘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四人经过后，她扒着墙冒出头来咂摸着：“四个人，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老婆子，吃饭了。”张大娘的丈夫在屋内大喊。
思绪又被打断的张大娘一脸厌烦，态度蛮横起来：“哎呀听得见，耳朵还没聋呢。”
白芷家就跟溪云家挨着，中间原本隔着一堵矮矮的竹篱笆，后来就被她俩拆了，方便往来。
白芷家的院子一角有许多晾晒在地上的药渣，墙边整齐地排列着几个药炉，院子中央的破旧桌子上用石头压着一本医书和几张纸。溪云家的院子里用竹子架起许多织布线，有的已经理顺，有的还一团乱麻。除此以外，二人家的格局差不多，都有三间屋子，朝东的卧房，朝西的厨房，朝南的正屋。
在朝南的正屋里，白芷放草药的柜子占了大半，其余的物件也大都跟医药相关，溪云的织布机占了大半，其余的物件也大都跟织布有关。白芷的厨房已经被药味熏透，不适合做饭了，二人平时都在溪云家的厨房做饭，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就负责收拾，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年。
“放在哪儿啊？”已经快虚脱的周辰撑着最后一口气问。
“先放我屋里吧。”白芷一边说一边上前撑住卧房门。
溪云一下子拉住周辰的长袍，满脸涨红的周辰一下子急停差点把支撑自己的一口气泄干净。
“这不合适吧。”溪云说。
白芷一脸无所谓：“那放你屋里。”
溪云立刻松手，拍了一下周辰的后背，干脆道：“放她屋里。”
听到溪云许可，周辰终于艰难地走过这最后一段路，将“货”卸在白芷榻上。
“哈……哈……这长衫可真麻烦啊，一路上差点绊倒我好几次。”周辰一边喘气一边道，然后用袖子擦着满头大汗，“擦汗倒是舒服嘿嘿。”
“抱怨长衫麻烦，不如自己多强健身体，怪会找借口。”溪云见周辰没出息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好了，你少说两句，没有周辰，咱们俩怎么把带回来。”白芷推开溪云到一边，然后客气地对周辰说，“今天辛苦你了，改日一定做顿好吃的报答你，以后有什么小病小痛来找我给你免费治。”
“哎好，我出来的时候答应我娘晚饭前回家，我就先回去了。”周辰见溪云依旧没有消气，只好解开长衫底部打的结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离开。
“那我们不送了，路上慢走。”
周辰走后，溪云抄着手撇着嘴坐在一边：“你对他还挺客气。”
这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白芷点上灯，然后抱住溪云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你还没想清楚你和他之间的关键，等你想清楚，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我……”
溪云还想继续说，却被白芷打断。
“哎哎哎，我可不想一晚上都听你说你俩之间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唤醒他。”
说完白芷指了指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十里八乡最貌美的那个男人。
“你打算怎么办？”溪云问。
白芷从怀里拿出一卷窄布，行云流水地往男人身边的空地一甩，漏出了排列整齐的细针：“这个时候可以上针了。”
“终于……”溪云兴奋起来，但她很快想到什么，“我要不要去拿菜刀来，以防他……”
“不用，咱们把他绑起来不就行了。”白芷说。
“好主意，我去拿麻绳。”
溪云拿到麻绳回到白芷卧房后发现床上的男子已经被白芷摆成双手双脚朝榻沿的样子。
“这是干什么？”溪云问。
“我看别人杀猪的时候学的捆绑方法，猪都逃不掉，他肯定也逃不掉，绳子给我。”
白芷接过绳子，将男人双手捆在一起，又捆住男子脚腕，手腕和脚腕之间还有一截短绳，这样一来男子若想走路，必须把绳子解开，否则连站都站不起来。
“好了，溪云你帮我端着灯，这边太暗了。”
溪云赶紧端着油灯靠近男子：“来了。”
白芷的手指划过所有细针，最终选定一根拔出放在油灯火光附近看了看，看完觉得十分满意，接着她用拇指摁了摁男子的头顶，找准百会穴后，另一只拿针的手又稳又准、力道恰到好处地下针。
然而就在针没入男子的头发触碰头皮的一瞬间，白芷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弹出，她本能地“啊”一声闭着眼跌倒在地，手还不停地往身后找溪云希望有个支撑。
“我端着灯呢！我端着灯呢！！我端着灯呢！！！”溪云也被吓到，只是她害怕的是烧热的灯油流到自己手上。
溪云一手稳住灯一手抓住白芷，将灯放在床头后双手将白芷扶起来，一边扶一边问：“刚刚怎么了？”
白芷捂着胸口，话不成句：“我刚刚扎……扎……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床上的男子轻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眼前两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姑娘后，一下子清醒，整个人弹坐起来，然而手脚之间的绳子让他起身后只能伸直腿坐着，双手也只能放在膝盖附近。
“啊！！！”
白芷和溪云一边尖叫，一边下意识地抱在一起向后躲，直到贴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