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鸣相处久了,阿妩才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

    自从答应送她回家,陈鸣每晚放学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教室门口等她出来。搞得唐叶对此很是不满,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委婉道:“表姐,陈鸣风评那么差,而且还是男生,总是在你们班级门口等你放学,被老师看到了不太好吧?”

    却不料阿妩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唐叶看上了陈鸣,所以才不想让陈鸣等她放学。她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那我明天让他去高一部等你放学,然后你们一起来找我。”

    “嗯……嗯?”唐叶没懂她的意思,“等我做什么?我是说,我们真的要和他一起走吗?”

    “反正也是顺路。”阿妩还以为唐叶不好意思,“你要是怕风言风语,我让陈鸣明天去校门口等我们。”

    二人说得驴唇不对马嘴,都认为自己清楚地表达了用意。却没想到第二天放学,阿妩又在班级门口看见了陈鸣。

    “你怎么……”阿妩正想问他怎么没去校门口等她,就看见他递过来一本笔记,阿妩自然接过,随手翻阅,头也没抬问道:“这是什么?给我准备的?”

    她不是真学渣,自然能通过笔记看出陈鸣花了不少心思。这本笔记不仅适合她当下的学习习惯,还没那么死板枯燥。阿妩抱着沉甸甸的笔记,由衷道:“谢谢。”

    陈鸣做事很认真,这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为了接近陈鸣而想到的补课,竟也被他如此认真对待。这么一想,顿时有种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转念一想,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救他,阿妩心中那一丁点压力顿时荡然无存。为了不辜负陈鸣精心准备的笔记,阿妩保证道:“我会好好学习的。”

    对上阿妩亮闪闪的眸子,陈鸣颇有些不自在:“这两天忙着准备笔记,也没时间过问你的学习情况,我出了一套综合试题,你待会可以做一做,就当是摸底考试了。”

    在不暴露真实水平的情况下,尽量保持原主的成绩,这对阿妩有些困难。但她又不能拒绝,毕竟一开始是她让陈鸣帮忙辅导,她内心苦涩,面上还强撑着微笑:“好……”

    一番摸底考下来,阿妩难得有些忐忑。因为她刚刚突然发现,哪怕她此时此刻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但一看到高中数学,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就算知道所有的公式理论,不会代入也是无用的。

    阿妩曾看过原主的试卷,总体来说其实还可以,但数学和物理却可以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这次陈鸣给出的综合卷,三分之一都是数学,剩下的三分之二被其他五科平分,一点都没给她缓冲的机会。阿妩倒是很想借助她的知识储备量帮原主翻身,但以她现在的数学水平,恐怕是不够的。毕竟神界也只是考核术法,并不教习数学。

    陈鸣倒是不计较阿妩到底是真学渣还是假学渣,是以批改试卷的时候眉头还是舒缓的,但改着改着,表情愈发凝重。阿妩注意着他的表情,试探道:“很差吗?”

    刚问完这句话,她就看见试卷上满满的红叉,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恐难逃被退货的命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就算陈鸣觉得她太差劲,拒绝帮她补课,顶多她再找其他理由接近他就是了。

    “也不是差,就是……”陈鸣头也未抬,似在斟酌语句。良久,他放下笔,抬头问阿妩:“你之前有预习过高二下学期的内容吗?”

    阿妩摇头:“没有。”

    这下倒轮到陈鸣惊讶了,他本以为阿妩是不折不扣的真学渣,却没想到学渣也会给他带来惊喜。他整理好试卷,先是肯定阿妩的优点:“语文和英语都很不错。尤其是英语,没有明显语法错误,生僻单词也认得,你的英语成绩应该是135分左右。”

    阿妩下意识回想原主的成绩,顿时大惊。陈鸣不愧是学霸,这都能猜到,她点头:“上学期期末,我的英语成绩是136分。”

    这也是原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科目。毕竟原主妈妈蒋文琇女士曾动过将原主送出国留学的念头,为此原主苦练英语多年。后来又因为蒋文琇女士舍不得女儿,所以出国留学的计划只能被迫夭折,但英语的底子留了下来,便宜了现在的阿妩。

    “英语是你的长处,所以你更应该延长你的长板,补全你的短板。”说起短板,陈鸣的表情反倒没有那么严肃,“数学的确稍微弱了一点,虽然只有六十分左右,不过你很有潜力。比如这道题,已经超纲了,但你前期的解题方向都是没问题的,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没有解完这道题吗?”

    大概是因为她只继承了原主的理论记忆,但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道题的具体解法,于是她写着写着发现解不出来了。

    不过这种话她不能说,只好道:“原来我的方向是对的吗?我还以为写错了。”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其实很聪明,就是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如果这道题你能顺着写下去,就算最后数值错了,起码也是有过程分的。”

    见阿妩懵懂的模样,他又将卷子翻到前一页,“还有第六题和第十题。都是同一个题型,为什么第六题对了,第十题错了?”

    “啊?”阿妩讶然,“第六题和第十题是同一个题型吗?第六题在书后有原题啊。”

    陈鸣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学的是包饺子,考试变成蒸包子就不会了吗?”

    “但关键的问题是,学的是包饺子,做题是蒸包子,考试就变成了烙饼。”

    陈鸣无语凝噎。

    但总体来说,阿妩倒是比他想象中聪明,看来今晚得重新修改一下补课方案。

    作为大荒时期最后一位真神,若是连高中生的科目都搞不懂,那真是太丢神族的脸。是以,自打跟着陈鸣补课,阿妩每天兢兢业业,就连唐叶叫她出去玩也不太理会了。搞得唐叶看见陈鸣就烦,但她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学习确实是正事。

    阿妩自以为勤能补拙,所以每天抽时间背单词,列公式。在她的印象中,凡人想要获得成功,除了天赋,更重要的是努力,她也搞不懂凡间的规则,只能照葫芦画瓢。却不料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事落在陈鸣眼里,就变成了不学无术的学渣的逆袭之路。他将最后一道题改完,由衷赞道:“唐娇,你的进步很快,这次期中考试,一定能考进一班。”

    明德高中的班级采取流动制,每次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年级前五十名自动分入一班。跟着陈鸣补课将近一个月,阿妩虽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但要从年级七百多人脱颖而出,她一个常年待在三百多名的中等生还真是没想过。最主要的是,她不太清楚其他人的实力,只知道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

    但她也觉得自己早晚可以考入一班,所以她毫不脸红地点头道:“等我考进实验班,请你吃饭。”

    陈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天阿妩找他补课时拎的一袋子零食。也是从那以后,她总喜欢买一些小蛋糕,小零食塞给他,但他好像从未见过她吃这些东西。陈鸣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又不喜欢吃零食,买那么多做什么?”

    阿妩抬手就捏了捏他的脸,自然而然道:“给你吃啊。陈鸣同学,你不觉得你之前太瘦了吗?不过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说着,嘴角咧开一道弧度,眉眼弯弯。

    陈鸣却觉得自己的左脸被烫了一下,热浪顿时从左脸冲到头顶,再下行到脖颈。他迅速低下头,有些不敢看阿妩的脸。

    阿妩对此毫无知觉,跟着陈鸣的动作微微侧头,想要去看他的脸,她问:“你怎么了?”

    她以为陈鸣是在介意她说到了他的以前,正想着如何挽救,陈鸣却小声道:“谢谢。”

    自打阿妩荣登神族,她的命魂便属于世间万物,这么多年她为了世间而存在,却再也没有听到过一句感谢。今日听到陈鸣由衷说的谢谢,阿妩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的心中似有暖流慢慢淌过,同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枉我这次来人间一趟。”

    【感受到任务目标求死的心情有所下降,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识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阿妩一愣,看着陈鸣稚嫩而认真的脸,脱口而出道:“陈鸣,你会死吗?”

    【宿主!】

    阿妩不想再听昆仑聒噪,果断选择切断联系。此时此刻,她更关心陈鸣的答案。

    虽然不明白阿妩为什么这么问,但他依然认真答道:“每个人都会死。”

    “那你呢,会有寻死的念头吗?”

    陈鸣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陈鸣。”阿妩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似乎只有这样,陈鸣才不会像那个人一样随风消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回应她的是陈鸣黑白分明的眼。

    “永远热爱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好不好?”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良久,陈鸣轻笑着答应:“好。”

    如果说之前只是将陈鸣当成了任务目标,但现在她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陈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这个世界是否由昆仑创造,他都是一个鲜活的存在。

    她必须救他,以唐娇的身份。

    “所以,你为什么要叮嘱我好好活着?”回家的路上,陈鸣道出他的疑问。

    阿妩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她能说出口的话,绝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所以陈鸣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阿妩对他说出“好好活着”这句话。

    阿妩打着哈哈:“最近总能刷到高中生忍受不住学业压力自杀的新闻,怪吓人的,你可别学他们。”

    深秋的夜晚冷而冽。陈鸣本与阿妩并肩而行,可慢慢地,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看着阿妩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前的距离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远,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从未了解过她的真实想法。

    他想上去问问阿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刚张嘴,却又感觉嗓子有些苦涩,于是,他想说的话就这么静静地消散在深秋的晚风中,不知归处。

    陈鸣仰起头,望向孤单的月,其实阿妩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为何还要贪婪的索求呢?

    阿妩后知后觉才发现陈鸣不见了,她回过身,看着站在原地的陈鸣,招手道:“陈鸣,走啦。”

    【宿主,任务目标很奇怪。】识海中,昆仑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也许是她给的猛药剂量太狠,反叫陈鸣提前怀疑人生,但阿妩觉得,提前想不开,总比临时想不开要好很多,起码现在有她陪着他。

    【他竟没有产生死亡的念头。】

    昆仑有时候觉得陈鸣很奇妙,他像是绝境中的花,明明毫无生机,却总能顽强的存活下来。

    “昆仑,人类只要有所求,就不会丧失生的希望。”阿妩看着缓步走来的陈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在心里对昆仑说:“还有,他叫陈鸣,不叫任务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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