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日,冯琬歇了一天的工。

    本朝清明这日也有祭祀、扫墓、踏青的习俗。

    一大早冯琬便先去了趟井市采购了些艾草和糯米粉等做青团的食材。

    鲜嫩的艾草是早上刚采的,还带着清晨的朝露。

    冯琬将里头被虫咬的叶子择一下,清洗干净,便放到大火熬开的滚水中煮至出汁水再捞出。

    过凉水后捣烂,取粗布反复挤压。绿色汁水清新养目,一滴滴落到碗中散出艾草独有的带些苦味的清香。

    将刚收集好的汁液加入糯米粉之中,竹箸搅拌,直至形成团形状再上手轻柔,揉至粉团光滑,再分成一个个小团,擀成圆形备用。

    昨夜小火熬煮的红豆今日已经软烂的正正好,冯琬放入白糖加以捻至粘稠的泥状,红豆馅便做好了。

    巧手捏着软糯的糯米皮将红豆馅锁着边团进去,青绿色的团子一个个排排坐。

    待包好后,放入大火里蒸约莫两刻,出锅便算好了。

    樊大娘起来后便闻到厨房里散发的一股清香,她鼻子不由嗅嗅,将昨夜的恭桶倒掉,洗了手净了面便凑过来。

    看见冯琬的身影,问道:“冯小娘子这又是做的什么吃食?”

    “今日清明,做了些青团上香时给爹娘带过去。”冯琬道。

    樊大娘疑惑,“小娘子不是江南人士吗?”

    冯琬摇摇头:“祖籍乃汴京,小时同阿爹阿娘分离才流落江宁府,离家时太小,已记不清汴京曾经的家宅了,连父母棺冢都不知葬在何处。”

    冯琬并没有说假话,原身记忆里当年获罪时,她尚满六岁,心中约莫还有个零星印象,大多都已记不清,只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个长兄,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如何了。

    大约已经早死了,否则原身也不会等了多年未曾等到,之后便也放弃了。

    还以为是个只身独闯汴京的孤女,未曾看着竟是有如此悲惨身世,樊大娘一时有些唏嘘,想了想安慰几句便赶忙将这个话题打岔过去了。

    时间间隔太过久远,原身父母当年身亡之后有没有人为他们立个衣冠冢冯琬也不知晓,只寻了郊外一处荒凉地方,烧了些纸钱,将食物祭在旁边,便当作清明祭祖了。

    冯琬心中本无感觉,可这环境渲染,一时又想起倘若她没到这里,此时应和老冯一起守着餐馆,心绪上头,眼眶也不由红了几分。

    ……

    “衙内,衙内……”

    潘翊跟随家中前来祭祖,实在受不了里头些许人那等矫揉造作的模样,寻了个理由便带着人出来觅了处安静地方待会儿。

    此时听闻手下的唤声,面色不虞的睁眼:“何事?”

    便见李大手指虚虚的指着一处,新奇的道:“是卖灌饼那小娘子!”

    潘翊皱皱眉,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透过青翠树叶下,便见到小娘子一张含泪欲坠的脸,红眼黑眸,眉目玲珑,可真真……

    “可真是赏心悦目……”

    潘翊以为自己将心中话说了出来,一低头才发现是李大,目光只盯着那边摆盘的果子,一双眼睛恨不得粘上去,呢喃道:“感觉好好吃。”

    潘翊忍不住踹他一脚,实在觉得丢人,“吃!吃!吃!府中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李大委屈的揉揉自己受委屈的臀,嘟囔:“还不是感觉没那小娘子做的好吃嘛。”

    “你说什么?”潘翊扭头,眼含威胁。

    李大瞬时识时务的摇摇头。

    潘翊冷哼一声,再扭过头时,下面早已没了小娘子的身影。

    ……

    冯琬回来的时候,刘家来了客人。

    尤其听闻还是专门来寻她的,冯琬便更加惊奇了,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谁会来寻。

    竟是一对年轻夫妇,看那如胶似漆胶着在一块的模样,应该还是个新婚不久的。

    冯琬挑挑眉,和气的问:“不知二位寻我何事?”

    那娘子也不绕绕,开门见山道:“我们夫妻二人原本在汴京务工,不想夫妻久别离居,便想着自己回老家做个生意,求个安稳,我吃过小娘子所烙之饼,入口香酥裹腹,便特意寻到小娘子,不知可否将这方子教授于我们?”

    想了想,她接着补充:“价格自然好商量。”

    这些年她也攒了些身银,新婚郎君所挣之钱也尽数交予了她,如今手中还算宽裕。

    冯琬听懂了,是想拜师来了,便是类似于后世的那种小吃培训。

    这倒也不失为个好办法。

    况且她如今太缺银钱,也不可能长时间摆个流动摊子,风吹日晒、下雨刮风总是不妥,总得先租个铺面,安稳些。

    是以冯琬想了想,道:“我这灌饼便是在整个汴京也是独一家,收益想必你们也是看见了,不然不会寻来。”

    那小娘子同自己郎君相视一眼,自然也是清楚的,她便在龙津桥处做针线帮工,每日看着这小娘子摊子前的人,掰着指头算收益,这才心中萌生了和郎君回老家也开个这饼店的事儿。

    物以稀为贵,如今这灌饼算是一个风口。

    冯琬也不得不赞这小娘子眼光毒辣,把握的住时机,再过段时日若这灌饼的多了,那收益便会大打折扣,这便是许多人碌碌无为赶不上机遇的原因——不够果断。

    “小娘子尽管开个价吧。”那娘子直接道。

    “五两银钱。”折合这其中的利益,冯琬觉得自己要价不算多。

    五两银钱算不上多,但对于普通百姓相言,也是半年的嚼裹儿。但那新妇垂眸想了想其中的关联,咬了咬牙,直接道:“成交!”

    冯琬跟着从头到尾教了一遍。

    外头樊大娘竖着耳朵听,对着长女使眼色。

    她竟是不知还有专门掏了铜钱来学这饼的,如此看来这利润当真可观的很。

    刘家小娘子刘慧做不出来这白嫖的事儿,只当看不出阿娘的用意,扭头回了屋,只剩樊大娘在外头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想起长女的坡脚,顿时满脸愁容。

    -

    一下得了五两银钱,冯琬心中自然开心,脑中想着以后做个小吃培训班倒也不是不可取,说不准也能靠此走上巅峰。

    冯琬也只暗自调侃一番,还是得盘个小店。

    可若想在这寸金寸土的汴京城盘店面,且还便宜的店面,也是难寻的很。冯琬探了半个月未果,叹息一口气后,便重新将重点放到了挣钱上。

    清明节后,天气不稳,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天气便转热起来。

    冯琬开始拓展业务。

    她上次去郊外时发现不少的野菜,清明时才刚拔尖,如今几场雨后正是嫩绿之时。

    冯琬便做起了野菜小笼包。

    分为野菜酱肉和野菜鸡蛋的,旁的没有,主打野菜的名头,用蒲公英和荠菜做馅。

    酱肉是提前几天腌制的猪后腿肉,宋人爱食羊肉,并以食羊肉为尊,牛肉其次,并且由于本朝规定不准私杀耕牛牛肉食用也不甚广,但价钱却为最低,最次才是猪肉。

    冯琬暗叹他们不懂猪肉的好啊,肥肉相间,一口下去鲜香四溢,实乃最解馋之作啊。

    因她鸡蛋灌饼的原因,上新第一天便有人问了。

    冯琬广告语都想好了,若是在现代那必然是‘纯天然,无公害’,可如今若这却是行不通的,是以冯琬便只点‘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好处,多吃野菜包子,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气走五公里也不累。

    那时常关顾她食摊的老翁,听闻这等功效毫不犹豫的要了一屉。

    最关键的是酱肉融合野菜的清香,一口下去真真是解馋。

    冯琬将两个小包子定价为三文,一屉为十个,正常人通常需要一屉才算吃饱,若遇到胃口大的汉子,有时也需要两屉。

    一屉包子冯琬差不多可以获利十二、三文钱,一日下来,再加上鸡蛋灌饼的收入,她日收入便已经达到了二百多文。

    冯琬虽累,可看看进口袋的钱,又提起了劲头!

    这日,冯琬提前回去了一会儿,见刘家竟来了新人。

    是有媒婆前来给刘家小娘子刘慧说亲来了。

    冯琬只觉新奇,在外头驻足悄咪咪瞧了一会儿,不消片刻,便见樊大娘黑着一张脸将那媒婆捻出去。

    冯琬心里奇怪。

    那媒婆也甚觉晦气,手指端着帕子哎呦哎呦,待身子站稳后气得直骂一通,然后一扭头,见到冯琬,双眼立刻一亮笑道:

    “哎呦呦,这便是刘家小娘子吧,我是替那浴堂巷开商铺的户郎君来提亲,你那阿娘脾气忒暴躁,恁嘞不知我说错啥话了,便将人往外撵,你替我说向你那阿娘美言几句,那户……”

    冯琬这下也知晓为何樊大娘将她撵出来了,便是她此时也觉得尴尬,她道:“娘子是否认错了人,我不是刘家小娘子,只是暂借住在这里的租客……”

    那媒婆的声音戛然而止,脑子转了下此时也反应过来,前来求媒,却连打听都打听错了,怪不得那妇人将她撵出去。

    一时也只得讪讪笑了两下,灰溜溜走了。

    独留冯琬在门口看着门前的空荡,轻叹一口气,向里头走去。

    樊大娘面色虽难堪到底也没说什么,刘老汉正蹲在厨房口抽着大烟,刘力还没归家。

    冯琬便默默进了屋,屋中刘慧坐在灯下,眼眶湿红似是刚哭过,但见她的身影,仍扯出一抹笑容道:“小娘子回来了?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傍晚没什么人了。”冯琬也笑着回答,心中却已知晓,她该是离开了。

    唉,她这倒霉催的苦命呦!搬家很累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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