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大吉,宜嫁娶。

    卯时不到,谭妆宜就被喊起来做妆面,她今日是新嫁娘,谭家又是招的赘婿,所以是男方上门。

    这头大摆宴席,提前一日就开始布置,如今外面忙得热火朝天的。

    倒是新房里,只有招月盼云俩丫头在,新妇面妆发饰都有讲究,流程繁琐,好在请了妆婆子来,一大早的,李红春就拉着妆婆过来了。

    谭妆宜今日也很听话,乖乖坐在妆台前,任凭妆婆摆弄,“婆婆,今日麻烦您了。”

    妆婆娴熟地研磨胭脂,拿出润面珍珠粉来,她一边给新嫁娘润面,一边感叹:“你这皮肤好,没什么瑕疵的,眉眼更是好瞧,配上这新妇妆面啊,怕是到时新郎官瞧了都挪不开眼。”

    李红春在一旁打下手,闻言便自豪道:“那是,我家大丫头长得好,邻居们从小夸到大的。”

    今日就要成亲了。

    谭妆宜懵懵的,虽然一直盼着这日到来,可真到了这日,却又觉得像是踩在云端里,有些不切实际。

    她上一辈子过得不咋样,也就很少去回想,在这个朝代久了,几乎都要以为那只是她做过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到十六岁,因为院长告诉她,妈妈会回来找自己的,所以她努力长大,让自己变得优秀。

    可一切都是谎言。

    她的妈妈扔下了她,跟别人结婚生子,已经忘了孤儿院还有一个等着她来接的孩子,更甚至在她考上好的大学,想要去找她时,她骂着很难听的话,赶她走,丝毫不管外面已经是深夜。

    她连留自己一晚都不愿意。

    那个晚上,她拿着名校的通知书,被醉驾的司机撞死在了街上,司机慌乱逃了,她闭上眼时,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终于能休息了。

    她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那冷漠母亲的不甘心。

    父母之爱,家庭,是她求不得的。

    谭妆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的想,在这一世,她也长到十七岁了,今日便要成婚,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婚宴办得热闹,亲朋好友都齐全。

    谭妆宜眼眶有些湿润,她低头按了下发酸的眼角,轻轻呼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怎么了,阿宜?”,李红春担心地问。

    谭妆宜摇摇头,说:“只是想到我成亲阿娘看不见了。”

    李红春闻言愣住,旋即心疼道:“傻孩子,你娘在天上看着呢,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别伤心啊。”

    “嗯。”,谭妆宜抿唇,露出笑容。

    妆面和发饰做完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外面热热闹闹的,招月出去端了早膳来,说外面的宾客已经陆续上门了。

    “小姐,你趁着口脂没抹,快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不然得到傍晚去了。”

    招月细心,只拿了一些易入口的点心和甜粥,谭妆宜挑着吃了一些,就被妆婆拉去换喜服。

    大红喜服是请了织娘绣的,金线绣的鸳鸯,云纹在袖口和底摆绕了一层又一层,侧襟用海东珠绣了花样,用一根红带系着。

    喜服繁琐,穿上后也很重。

    谭妆宜只能坐在她的大红婚床上,并着腿端端正正地等着。

    李红春送走了妆婆,趁着招月和盼云两个丫鬟不在,她将一包红布交到谭妆宜手上,悄悄对她说:“阿宜,你娘走得早有些事没办法教你,二婶给你的书记得自己等会趁着没人的时候看看。晚上洞房的时候你……哎呀你就躺着,听女婿的话,其他别多言。”

    谭妆宜闻言脸色爆红,她支支吾吾的,小声应了。

    李红春今日要忙的事情多,交代完就出去了。

    谭妆宜看着房间里没人,才打开那红布,里头是一本薄薄的线封书,书封什么都没写,她翻开一页,里面的图文映入眼帘。

    “……”

    她二婶不愧是过来人。

    连春宫图都能弄到手!

    还这么生动形象!图文并茂!

    谭妆宜浑身热得发烫,强迫自己一页一页翻看完,上一辈到头她也只是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啊!

    不得不说,这古人还是很大胆奔放的。这种姿势都画得出来,还带字文讲解……

    士族成亲,讲究三书六礼,明媒正聘。

    但在小地方上能将所有礼节都做全的很少,也没有这么多讲究,定个吉日,摆个流水宴席,迎人过门就行。

    谭家摆的流水宴席很阔气,来贺礼的宾客也多,除了花寮村的村民,还有镇上交好的商户,府城,县里结交的好友。

    祝家也送了一份大礼,不过人没来,是让小厮送来的。

    谭昌让人记了礼,给了小厮喜钱。

    流水席走了一遭又一遭,到了黄昏时分,外头小厮扯着嗓子冲里大喊:“新郎到咯!”

    既是入赘,那自是自己上门。

    李平意骑着枣红骏马,不同于以往将发束起,他此时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玉簪绕了半发,一身大红喜袍衬得他愈发英姿勃勃。

    端端少年郎,此时不过十九,尚未及冠。

    李平意身上的贵重之气让人惊叹,举手投足展现出来的稳重、端和有礼,都像是大家公子的做派。

    武馆的人都骑马跟随他,大红花,高头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

    李平意翻身下马,高声道:“儿婿李平意,今日过门!”

    “姑爷,请进——”

    正堂,族亲翁老两侧坐,谭妆宜由父亲背着到堂里,与李平意站在一起。

    新人并肩而立,十分般配。

    谭昌坐在高堂上,越看越满意。

    他这女婿平时总穿着灰扑扑的短打,一身发达的腱子肉,看着就是个粗人,不过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衣服,瞧着都俊雅不少,有几分少爷气质。

    李平意侧眸看了一眼喜服曳地,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心脏猛地加速,砰砰砰地乱跳着,一颗心滚烫热烈。

    一拜天地,得天地见证,共结良缘。

    二拜高堂,得高堂认同,姻缘美满。

    夫妻对拜,两心合宜,白头偕老。

    李平意打横抱起新婚妻子,快步往新房走去,一堆人跟着要闹洞房,推推搡搡的到了新房门口,谭小福眼疾手快,在他们进了房之后就溜过去关上门,叉腰挡在房门前。

    “我姐和姐夫要洞房生娃娃的,不许你们跟进去!”

    童言无忌,惹得一众亲戚大笑。

    李红春拧着她耳朵将人拖走了。

    房间里,李平意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到床上,杵那站了一阵也不出声,好一会才听见他干巴巴地询问:“饿了没有?我给你拿些吃的?”,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谭妆宜一把拽住他胳膊,气道:“盖头没掀呢。”

    “啊?——哦。”,李平意红脸拿来了喜杆,抖着手将那一方红盖头给挑开了。

    盖头下一双水润润的眼眸望过来。

    肤色似雪,面若桃李。

    李平意看得愣住,忘了下步动作。

    “呆子。”,谭妆宜嗔骂了一句,将挑落的帕子扔到一边,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自己动手拆了头上的珠玉冠,倒进身后喜被,叹道:“今天卯时就被二婶喊起来做妆面,一整天干坐着,累坏我了。”

    李平意看看门口方向,弯腰帮她脱了鞋:“那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等会去外面宴客回来,给你带着吃的。”

    谭妆宜没看他,挥挥手:“你去吧。”,翻身趴着,躺平。

    床上被褥都是成套的大红色,谭妆宜毫无防备地懒躺在上面,雪白的颜,乌黑的发,纤细的后颈,自己的妻……

    这一幕给李平意的冲击有些大,他擦了一下干燥鼻头,燥热劲开始上来直冲四肢百骸。

    他不敢再看,匆忙移开视线扭头出去,再仔细掩上房门。

    盼云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上前道:“姑爷,老爷让我带您到前院去见见客。”

    “嗯,走吧。”,李平意背手走下台阶,与丫鬟说:“若我吃酒回得晚,记得给阿宜送些吃的进去。”

    “姑爷放心,盼云晓得的。”

    李平意去了前院,跟着新上任的岳父去认识叔伯亲朋。

    谭昌原以为依他这性子,行事上是不太灵活的,没成想这新女婿还有一份意外之喜,李平意在待人接物上面独有一份从容的气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谭昌高兴得嘴角都笑到了耳后根,拉着女婿喝酒,逢人就夸,一帮老友被他吹倒了一大片。

    一圈下来,李平意站得稳稳当当的,倒是他岳父已经晕得辨不清方向了,他将人交给小厮,让二叔和管家帮着处理后边的事情,自己端着小食飞快往院里去。

    李平意推开房门进去时,见谭妆宜已经脱了喜服,只穿着一身雪白里衣,洗了妆面,散了发,悠闲坐在圆桌那吃点心。

    “回来了?”,谭妆宜起身,小跑向他,不过半道停了下来,皱眉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味这般大。”

    李平意低头嗅嗅自己衣领,有些尴尬道:“洒了些酒水在身上,我带了吃食回来,点心当做正餐不好,你吃点这些,我去洗漱,换身衣服。”

    李平意放下食盒,匆匆绕过屏风去了后头浴桶。

    浴桶很大,也时刻备着热水,他迅速脱下衣服,钻进浴桶,将头埋入水里闭上眼使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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