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在长廊那处的，是一对她不认识的男女，那女子瞧着还有些稚嫩，被一巴掌打得瘫倒在地后捂着脸低声哭泣。
男子穿着儒雅书生袍，此刻却面目狰狞，恶声恶语对地上的女子警告：“别再来找我了，女子出嫁从夫，纵是死了也已经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他们家如今对我恨之入骨，每日打骂不断，娘死了，爹也不肯见我，你是我兄长，我能找的只有你！”
男子压着声音斥道：“找我也没用，快滚吧，别污了薛府的清净地，若是叫二房知道你偷跑出来见我，只会拖累于我。”
女子半边脸红肿，到底抵不过对方的硬心肠，绝望地爬起身走了。
“那是同知府的五公子和七小姐。”，不知何时英英已经悄悄盯着那处，小声同谭妆宜说话。
谭妆宜有些惊讶：“英英认识他们？”
“见过。”
她皱着脸说：“梁蓉云总是哭。”
谭妆宜沉默了。
这五公子梁升文和七小姐梁蓉云，应该是同知府五姨娘所出，梁蓉云如今是二房娘家舅舅的妾室，五房因为毒害子嗣在祠堂被赐了白绫，梁升观如今科举路被断，二房和五房可谓势不两立。
梁蓉云夹在其中，二房对五房的恨估计都发泄在她身上了，处境艰难可想而知。
那五公子如今被父亲厌恶，为求自保，也不会理会妹妹的求救，恐怕巴不得她死了，好消去二房对五房的恨意。
“英英，在这撞见他们的事莫要同别人言。”
英英似懂非懂，点点头。
张掌柜应酬回来，谭妆宜把英英还给他带，自己起身去找李平意。
她寻到李平意时，那厮正在薛府校场里同薛白茶骑马比箭，马上少年气宇轩昂，挽弓射箭时意气风发，边上围着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看得脸红。
谭妆宜暗暗翻了一道白眼，也跟着看了起来。
眼下是薛白茶射中了七箭，李平意射中了十三箭，二人跑马中交汇，互抓着手腾飞而起，转瞬间换了马匹。
薛白茶朗声道：“我家马还行吧？从边境买回来的战马犊子，性子又野又烈，一般人可驯服不了。”
“这马性子太烈，惊到容易伤人。”，李平意骑着马跑了一圈，善意提醒好友。
“有你在，怕什么。”，薛白茶蛮不在意，冲他挑挑眉：“司马知府今日也会来参宴，晚些与我一同去见见？他似乎对你多有印象，同我说起过你好几次。”
李平意悠悠任马儿闲走：“见他作甚？不去。”
“行了不比了，阿宜该找不到我了。”，李平意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交给校场上的马倌，抬步往外走。
岂料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下一刻马倌惊呼：“马惊了！”
马倌估计是新来不久的，没有碰过这么烈的马，这会整个人被掀出去，遭马蹄一踩吐血昏死过去。
受惊的马发狂冲向人群。
李平意几大步跃过去拽住缰绳，被拖着跑了一段后稳住身形飞上了马背，他双腿夹紧马腹，用了半身劲把缰绳猛地向后拽，马首后抬，前蹄高高仰起，在距离人群一米之地，停了下来。
这意外骤发，结束得也很戛然。
校场惊了片刻，旋即一阵后怕，正对着马首前蹄的是几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娘子。
李平意下了马，微喘着气。
薛白茶这时也跑了过来，见没伤着客人，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对那几位小娘子作揖：“梁六小姐，这番惊吓到你了是薛某的疏忽，回头定会携礼亲自登门致歉。”
被惊吓着的是一位穿着烟黛罗裙的小娘子，生得珠圆玉润，肤色白里透红，一瞧便是家中千娇百宠的。
她捂着心口，在姐儿的安抚下才缓过来，行前两步矮身回了礼：“薛公子言过了。”
“这位公子英姿神勇，救蓉亭于马蹄下，蓉亭此番多谢公子了，若……若能告知府第，改日定登门致谢。”，小娘子娇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给自己羞了个满脸通红。
李平意秉着礼节对她拱手道：“梁姑娘安好便是。”
言罢他便转身向校场中走过去，那马倌正被踩中腹部，这会功夫人已经没了。
有几人围着马倌尸首不知如何是好。
一番盘问才知道这马倌是新来的，原不负责宴席当然校场的马，平时只是个喂草料的，今日老马倌悖职，揪着他顶上了自己的位置，才会惹上这祸事，丢了性命。
“将尸首送回他家中去吧，再去库房支些安葬银给他家人。”，薛白茶吩咐府中下人。
“稍等。”，李平意摸向自己的荷包，里面只有一些碎银，不到十两，他为难地抓着荷包，面色窘迫。
这马倌之死皆因他递上了缰绳，若置之不理李平意心中难以释怀。
薛白茶挨过来看他一眼，打趣道：“咱们这么洒脱不羁的李公子，银钱都给家里娘子管着？”
他虽打趣，但也很大方地表示：“要多少？哥哥先借你，也好不叫你这般为难哈哈。”
李平意快速把荷包扎紧，也不窘迫了，坦坦荡荡道：“百两，多谢薛兄。”
“你要作何？”，薛白茶给了他一张百两的银票，李平意一接过，就转手给了负责马倌后事的下人，“这银子，是赔给他家人的，马倌定也是家中的顶梁柱，如今平白遭受无妄之灾，也是无辜。”
薛白茶低叹一声：“意弟还是这般心善。”
“无愧于心罢了。”，李平意淡淡应他，面上不怎么开心。
二人并肩往回走，在校场外发现了观望已久的谭妆宜。
谭妆宜自然地上前去，抽出帕子，捞过李平意的手沉默擦拭着上面的脏泥，因为拽缰绳用力过猛，掌心这会挂着几道极深的勒痕。
她将百两银票还给薛白茶，自顾自同李平意说：“相公若是过意不去，晚些时候我们去那马倌家中看看好不好？”
李平意闷闷点了头，很依赖地靠着她，两人之间的亲昵自然，足以告诉校场的所有人，她们是什么关系。
两人携手离去，这一幕叫梁蓉亭看在眼里，手里帕子险些扯烂。
这样好的郎君，怎么就成亲了……
谭妆宜与李平意并未待到宴席结束，同薛白茶告了辞，便走了。
车厢里，谭妆宜抓着相公的两只手，给他涂药油散淤血，药油味道有些呛鼻，她把小窗推开了些，语气随意问道：“今日校场上同你道谢的是哪家小娘子？”
李平意仔细回想了下，说：“薛兄喊她梁六小姐，且她自称蓉亭，其余的不知道。”
梁蓉亭啊。
又是一位梁同知府上的小姐。
这位同知大人可真是勤于播种啊。
“相公可要做好准备。”，谭妆宜凉凉提醒他道。
李平意不解：“什么准备？”
谭妆宜挑眉，哼了声：“当然是那位梁小娘子登门致谢，对你以身相许的准备啊。”
“阿宜莫要打趣我。”，李平意压根没正眼看过那位梁六小姐，出于礼节他不会用目光去打量未出阁的女子，再说这哪跟哪？
“我已有阿宜，断不会看其他女子半分。”
谭妆宜勾起嘴角：“就怕人家对你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没有的事。”，李平意矢口否决。
“那等着看吧。”，那梁蓉亭与自家相公说话时，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也就这一根木头桩子，还楞楞的察觉不到。
李平意这般笃定说着，睡醒第二日，梁府的人就登门拜访了，不过那意思却往反了去。
来人的是梁府的管家，抬着两箱金银，说是道谢但做派却令人讨厌，趾高气昂的，敷衍转达了谢意，话头一转，就警告他们莫要拿着这恩情借同知大人的势为非作歹。
再不愉也得做做面子，恭敬将人送出去。
谭妆宜回来后，狠狠踢了一脚那箱子泄愤。
李平意拦着她：“为着些小人踢疼了自己的脚，不值得。”
“一个下人都这般，估计梁府里一窝都没几个好的，往后我们可要绕着些走，免得沾了晦气。”
“都听阿宜的。”，李平意碰了碰她的脸颊，笑着说：“铁匠铺把短刀送过来了，要不要看看？”
谭妆宜：”自然要看的。”，花了三十两银子呢。
院里，李平意握着短刀耍了一段刀法，这短刀轻盈，刀背厚，刀口锋利，长度是统一制式横刀的一半，握着显得灵便。
“如何？”，李平意兴冲冲地收刀擦汗，走近谭妆宜，把自己的大弓和短刀一并搁到石桌上，喜爱地摸着。
他的随身之物，都是阿宜送的。
“阿宜，我想给大弓和短刀取个字，你可帮我想想？”
谭妆宜撑着下巴：“取字慎重，我想一想啊。”
——“鸿雁、相思，如何？”
鸿雁传情，相思为意。
既然是她送的，那自然带着夫妻情意的，也希望鸿雁和相思，能发挥所用，好好保护她的夫君。
不管以后相距多远，鸿雁都能带来平安的消息。
当然，永不分离是最好。
鸿雁弓，相思刀……
李平意至此，鸿雁相思不离身。
……
男子穿着儒雅书生袍，此刻却面目狰狞，恶声恶语对地上的女子警告：“别再来找我了，女子出嫁从夫，纵是死了也已经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他们家如今对我恨之入骨，每日打骂不断，娘死了，爹也不肯见我，你是我兄长，我能找的只有你！”
男子压着声音斥道：“找我也没用，快滚吧，别污了薛府的清净地，若是叫二房知道你偷跑出来见我，只会拖累于我。”
女子半边脸红肿，到底抵不过对方的硬心肠，绝望地爬起身走了。
“那是同知府的五公子和七小姐。”，不知何时英英已经悄悄盯着那处，小声同谭妆宜说话。
谭妆宜有些惊讶：“英英认识他们？”
“见过。”
她皱着脸说：“梁蓉云总是哭。”
谭妆宜沉默了。
这五公子梁升文和七小姐梁蓉云，应该是同知府五姨娘所出，梁蓉云如今是二房娘家舅舅的妾室，五房因为毒害子嗣在祠堂被赐了白绫，梁升观如今科举路被断，二房和五房可谓势不两立。
梁蓉云夹在其中，二房对五房的恨估计都发泄在她身上了，处境艰难可想而知。
那五公子如今被父亲厌恶，为求自保，也不会理会妹妹的求救，恐怕巴不得她死了，好消去二房对五房的恨意。
“英英，在这撞见他们的事莫要同别人言。”
英英似懂非懂，点点头。
张掌柜应酬回来，谭妆宜把英英还给他带，自己起身去找李平意。
她寻到李平意时，那厮正在薛府校场里同薛白茶骑马比箭，马上少年气宇轩昂，挽弓射箭时意气风发，边上围着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看得脸红。
谭妆宜暗暗翻了一道白眼，也跟着看了起来。
眼下是薛白茶射中了七箭，李平意射中了十三箭，二人跑马中交汇，互抓着手腾飞而起，转瞬间换了马匹。
薛白茶朗声道：“我家马还行吧？从边境买回来的战马犊子，性子又野又烈，一般人可驯服不了。”
“这马性子太烈，惊到容易伤人。”，李平意骑着马跑了一圈，善意提醒好友。
“有你在，怕什么。”，薛白茶蛮不在意，冲他挑挑眉：“司马知府今日也会来参宴，晚些与我一同去见见？他似乎对你多有印象，同我说起过你好几次。”
李平意悠悠任马儿闲走：“见他作甚？不去。”
“行了不比了，阿宜该找不到我了。”，李平意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交给校场上的马倌，抬步往外走。
岂料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下一刻马倌惊呼：“马惊了！”
马倌估计是新来不久的，没有碰过这么烈的马，这会整个人被掀出去，遭马蹄一踩吐血昏死过去。
受惊的马发狂冲向人群。
李平意几大步跃过去拽住缰绳，被拖着跑了一段后稳住身形飞上了马背，他双腿夹紧马腹，用了半身劲把缰绳猛地向后拽，马首后抬，前蹄高高仰起，在距离人群一米之地，停了下来。
这意外骤发，结束得也很戛然。
校场惊了片刻，旋即一阵后怕，正对着马首前蹄的是几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娘子。
李平意下了马，微喘着气。
薛白茶这时也跑了过来，见没伤着客人，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对那几位小娘子作揖：“梁六小姐，这番惊吓到你了是薛某的疏忽，回头定会携礼亲自登门致歉。”
被惊吓着的是一位穿着烟黛罗裙的小娘子，生得珠圆玉润，肤色白里透红，一瞧便是家中千娇百宠的。
她捂着心口，在姐儿的安抚下才缓过来，行前两步矮身回了礼：“薛公子言过了。”
“这位公子英姿神勇，救蓉亭于马蹄下，蓉亭此番多谢公子了，若……若能告知府第，改日定登门致谢。”，小娘子娇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给自己羞了个满脸通红。
李平意秉着礼节对她拱手道：“梁姑娘安好便是。”
言罢他便转身向校场中走过去，那马倌正被踩中腹部，这会功夫人已经没了。
有几人围着马倌尸首不知如何是好。
一番盘问才知道这马倌是新来的，原不负责宴席当然校场的马，平时只是个喂草料的，今日老马倌悖职，揪着他顶上了自己的位置，才会惹上这祸事，丢了性命。
“将尸首送回他家中去吧，再去库房支些安葬银给他家人。”，薛白茶吩咐府中下人。
“稍等。”，李平意摸向自己的荷包，里面只有一些碎银，不到十两，他为难地抓着荷包，面色窘迫。
这马倌之死皆因他递上了缰绳，若置之不理李平意心中难以释怀。
薛白茶挨过来看他一眼，打趣道：“咱们这么洒脱不羁的李公子，银钱都给家里娘子管着？”
他虽打趣，但也很大方地表示：“要多少？哥哥先借你，也好不叫你这般为难哈哈。”
李平意快速把荷包扎紧，也不窘迫了，坦坦荡荡道：“百两，多谢薛兄。”
“你要作何？”，薛白茶给了他一张百两的银票，李平意一接过，就转手给了负责马倌后事的下人，“这银子，是赔给他家人的，马倌定也是家中的顶梁柱，如今平白遭受无妄之灾，也是无辜。”
薛白茶低叹一声：“意弟还是这般心善。”
“无愧于心罢了。”，李平意淡淡应他，面上不怎么开心。
二人并肩往回走，在校场外发现了观望已久的谭妆宜。
谭妆宜自然地上前去，抽出帕子，捞过李平意的手沉默擦拭着上面的脏泥，因为拽缰绳用力过猛，掌心这会挂着几道极深的勒痕。
她将百两银票还给薛白茶，自顾自同李平意说：“相公若是过意不去，晚些时候我们去那马倌家中看看好不好？”
李平意闷闷点了头，很依赖地靠着她，两人之间的亲昵自然，足以告诉校场的所有人，她们是什么关系。
两人携手离去，这一幕叫梁蓉亭看在眼里，手里帕子险些扯烂。
这样好的郎君，怎么就成亲了……
谭妆宜与李平意并未待到宴席结束，同薛白茶告了辞，便走了。
车厢里，谭妆宜抓着相公的两只手，给他涂药油散淤血，药油味道有些呛鼻，她把小窗推开了些，语气随意问道：“今日校场上同你道谢的是哪家小娘子？”
李平意仔细回想了下，说：“薛兄喊她梁六小姐，且她自称蓉亭，其余的不知道。”
梁蓉亭啊。
又是一位梁同知府上的小姐。
这位同知大人可真是勤于播种啊。
“相公可要做好准备。”，谭妆宜凉凉提醒他道。
李平意不解：“什么准备？”
谭妆宜挑眉，哼了声：“当然是那位梁小娘子登门致谢，对你以身相许的准备啊。”
“阿宜莫要打趣我。”，李平意压根没正眼看过那位梁六小姐，出于礼节他不会用目光去打量未出阁的女子，再说这哪跟哪？
“我已有阿宜，断不会看其他女子半分。”
谭妆宜勾起嘴角：“就怕人家对你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没有的事。”，李平意矢口否决。
“那等着看吧。”，那梁蓉亭与自家相公说话时，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也就这一根木头桩子，还楞楞的察觉不到。
李平意这般笃定说着，睡醒第二日，梁府的人就登门拜访了，不过那意思却往反了去。
来人的是梁府的管家，抬着两箱金银，说是道谢但做派却令人讨厌，趾高气昂的，敷衍转达了谢意，话头一转，就警告他们莫要拿着这恩情借同知大人的势为非作歹。
再不愉也得做做面子，恭敬将人送出去。
谭妆宜回来后，狠狠踢了一脚那箱子泄愤。
李平意拦着她：“为着些小人踢疼了自己的脚，不值得。”
“一个下人都这般，估计梁府里一窝都没几个好的，往后我们可要绕着些走，免得沾了晦气。”
“都听阿宜的。”，李平意碰了碰她的脸颊，笑着说：“铁匠铺把短刀送过来了，要不要看看？”
谭妆宜：”自然要看的。”，花了三十两银子呢。
院里，李平意握着短刀耍了一段刀法，这短刀轻盈，刀背厚，刀口锋利，长度是统一制式横刀的一半，握着显得灵便。
“如何？”，李平意兴冲冲地收刀擦汗，走近谭妆宜，把自己的大弓和短刀一并搁到石桌上，喜爱地摸着。
他的随身之物，都是阿宜送的。
“阿宜，我想给大弓和短刀取个字，你可帮我想想？”
谭妆宜撑着下巴：“取字慎重，我想一想啊。”
——“鸿雁、相思，如何？”
鸿雁传情，相思为意。
既然是她送的，那自然带着夫妻情意的，也希望鸿雁和相思，能发挥所用，好好保护她的夫君。
不管以后相距多远，鸿雁都能带来平安的消息。
当然，永不分离是最好。
鸿雁弓，相思刀……
李平意至此，鸿雁相思不离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