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想做什么并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这案子走向。

    “谁让你们对他动刑的?”

    殿前司大牢,阮世昌指着满身血污的要犯质问身边的狱卒。

    众人拦不住他,只好低头不语。

    在这沉闷的情况下,桑延姗姗来迟。

    见到指挥使,大家松了一口气。阮公子若是真的要强行把人带走他们真的不敢再拦。

    阮世昌仿佛没看到来人,指挥着属下。

    “借个担架把人抬回去。”

    桑延伸出胳膊,“阮侍郎这是要带走殿前司要犯?”

    阮世昌狠狠盯着她,“不带走,任由指挥使杀了他吗?”

    一想到从前自己将这般狠毒的人引为知己就觉得恶心,自己好心好意怕她出事派人关注她的动向怕她被摄政王软禁,没想到却撞见她杀害了刑部尚书。

    当朝一品暴毙家中,最后竟然不了了之。尚书夫人连头七都没过就扶棺回乡了。

    要说这背后要是没有桑延的威逼他绝对不信。

    尚书案虽没有留下证据,但是阮世昌发誓只要自己活着一定会坚持追查下去!

    裕狐永看热闹不嫌事大,靠在牢房外面木栏听着里面阮侍郎坚持要带人走。

    “我要带廖冲回去治伤!说白了他留在殿前司我不放心!”

    侍郎语气坚定,况且现在刑部也是他做主,两名刑部侍卫抬着担架想走。

    刚一动脚,原本站在边缘的殿前司侍卫就围了过来。

    阮世昌这两年掌权刑部说话办事自有威严,见此情景随手抽出侍卫佩刀。挡在廖冲身前,“我看谁敢拦我!”

    这气势还真把桑延唬住了,她记得两年前这位还是个芝兰玉树初出茅庐的世家公子啊!如今有点破釜沉舟所向披靡的为将之风了!

    没想到面对自己的要挟对方居然还笑了!

    桑延笑完就收回手,带头让出一条离开的路。

    侍卫散开,外面小跑着进来一个老者。

    孙辉看着里面情形,伤者是谁太明显了。

    之前桑延受伤住在宫里,阮世昌和裕狐永一同去探病见过这个特殊癖好的院首。

    探完脉,孙辉从医箱里取出剪子。染红的衣服被裁成一条条的撕下,跟他一起来的太子侧过头不忍看。

    温怀穆见孙院首的箱子就随手房子地上,颠颠的跑过去。

    “我为您端着。”

    孙辉看一眼他,得!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便默许了他站在这最好的位置看现场。

    简单检查完毕他对在场的诸位说道:“没什么事,大部分都是外伤好好养着就行。”

    阮世昌,“那去刑部养伤也一样。”

    “诶诶!”孙辉挡住担架,不满的说:“你这年轻人好生急躁,老夫话还没说完呢!大部分是外伤也还有小部分是内伤啊!外伤不严重但是内里可是断了几根骨头的,现在不宜移动!”

    在温怀钦视角,太傅好像吐着蛇信子的黑蛇,特意走到气急的阮侍郎面前说:“不好意思啊阮侍郎,昨日没收住力气。”

    那阮侍郎看太傅的眼神跟和善相去甚远,就在温怀钦以为对方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要甩袖而去的时候。阮世昌突然笑了,桑延想他走那他偏偏要留下!!

    他走到牢里给主簿留的那把椅子,手一拍桌面。

    “那本大人就在这审了!”

    让自己属下把担架连同人一起放到原位,阮世昌想通后心情舒畅许多。

    甚是轻松的说:“有太医院首在侧我心甚安!”

    刚刚还十分关心廖冲伤势的他转头就请孙辉两针扎醒了昏睡过去的伤患。

    看样子一时半会这里结束不了。

    殿前司侍卫懂事的给指挥使端来椅子。

    “大人请坐。”

    桑延身边还站着太子,那边还蹲着世子,牢房外头还有个大将军。

    “来都来了,大家一同旁听吧。”

    廖冲被扎了两针悠悠转醒,一歪头看到正中央坐着三个人,看清中间那位正是把自己打了个半死的凶手,眼睛一翻随即又要晕。

    第三根针被弹入人中,孙辉自得道:“有我在还能让你晕!”

    桑延:“阮大人,请吧!”

    阮世昌厉声喝道:“现证据充足,廖冲你若是从实招来还能从轻处罚。”

    躺在担架上的廖冲心如死灰,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说了,自己的家眷还在边关……

    腹腔传来的痛感让他语速迟缓,“我无话可说,要杀就杀吧。”

    两个刑部侍卫拿着一张口供,悬在廖冲面前。

    廖冲从一开始随便扫了一眼到逐渐认真,最后睁大眼睛。

    “这……”

    他侧着脸,看向那落款处龙飞凤舞的“桑延”二字,难道是摄政王要救自己?

    阮世昌:“这上面所言可是你所说?”

    摄政王救不救自己已经不重要了,廖冲只想快点结案省的牵扯进去旁的人。

    “是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贪财好赌,最后酿成大祸。”

    阮世昌听他所说根本坐不住,走到他身前。提出自己的质问:“我问你,你最后这笔账是在哪家赌坊?欠了多少?让你办事的人可见过?那么多的弯刀和刺客你藏在哪里?”

    一个问题借着一个问题,阮侍郎字字珠玑。

    廖冲刚刚醒过来没多久,他捂着脑袋:“嘶——我头好痛。”

    “你别装病!今天这里有太医院的人,不说出什么我可就要去问你的家里人知不知道你赌博的事!”

    听到这里廖冲可以确定,这个官不是摄政王的人。

    他把手一放,刚刚那一心求死的人现在没有半点丧气,吊儿郎当的说:“我不是说了吗?不记得了!昨天那个指挥使给我打伤了,说了什么我都忘了!有本事,你去问她啊!”

    阮世昌立即看向孙辉,后者转头看了看指挥使然后开口,“啊!确实有可能,人的脑子是很脆弱的,突然之间受到什么巨大的刺激很可能就短暂的忘记什么……”

    他的胡扯还没说完就听外面进来个侍卫。

    “回禀指挥使,赌坊老板带到!”

    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哪个老板,紧随其后又进来几个侍卫。

    “禀大人,买凶杀人者捉拿归案。”

    “大人,锻炼工匠带到。”

    ……

    阮世昌无语,“桑指挥使今日朝会可还说相关证人都没找着!这会子都冒出来了?”

    桑延靠在椅背笑到:“无巧不成书不是?这不是借阮大人吉言了!”

    被坑了一道的阮世昌走到桑延身边,俯身问道:“刚刚朝会结束,大人落后于我想必就是安排这些去了吧!”

    “诶!”桑延觉得他靠的太近,一掌推开。

    “阮大人此言差矣,我虽落后于你但也是与裕狐将军一路同行至此。不信你问裕狐将军!”

    靠着木栏的裕狐永在阮世昌求证的眼神中,面带同情的点头。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被桑延牵着鼻子走。

    裕狐将军素来跟桑延不睦,他肯定不会为她遮掩。

    阮世昌道:“那就是你提前准备好了!”

    “我要是都准备好了,昨天不就一起审问了嘛!甩甩鞭子又不累人!”

    桑延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审问”过程,无人在意一旁的廖冲瑟缩了一下。

    医者仁心的孙院首上前给他塞了个提神的药丸,这边事情还没结束还不能晕!

    她指着门外,“人都带来了,阮大人就不循例问问?”

    阮世昌:“将嫌犯和证人带进来!”

    衣着富贵穿金戴银的中年人,褐衣灰裤半头白发的佝偻老伯以及——

    “伯父!”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向一脸震惊的阮侍郎。

    阮世昌不顾身边异样的眼神,快走几步到最后进来的藏青长袍的中年人面前。

    低声问道:“伯父怎么会在这?”

    阮伯父有口难言,阮世昌指着中央坐着的那位,“是不是她抓的你?”

    桑延:“……要不阮大人还是自己亲自问问呢?”

    屋内气氛异常,殿前司的人也知道自己抓了阮家人,一时间有些后怕。

    所幸指挥使继续说道:“我的人不过是按规矩办事,阮大人世家出身不会因此记恨报复他们这些小卒子吧!”

    阮世昌气势弱了许多,“自然不会。”

    里面热闹得很,裕狐永忍不住挤进来看。自然的打发门口的侍卫,“去,给本将军搬把椅子来。”

    等他落座,阮世昌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问左边跪着的那位看起来富贵的,“你是赌坊老板?”

    赌坊老板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哭喊着要交代:“大人别杀我!我自首,我什么都说。我开赌坊就是凭借出老千和找托才出了名,但是我真的从来不少交税的,上次——”

    他被殿前司的人吓破了胆,这地方人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进门匆匆一瞥就看到角落还躺着个全身是血的尸体!

    阮世昌一拍桌子,“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若有欺瞒……”

    赌坊老板摇头,脸上肥肉横飞,“不敢不敢!”

    “那我问你,这人你可认识?”

    廖冲又被抬过来,孙辉跟着哎呀哎呀的叫,“不能动啊不能乱动啊!”

    阮世昌:“你不是自称医术第一?你就随身照顾着吧。”

    赌坊老板都不用仔细看,一眼就认出这位老赌徒。

    “这是廖大人,经常在我铺子里玩钱自然认识。”

    廖冲也适时开口:“金老板!你那果然是个黑店!!”

    金老板不在乎他一个将死之人的咒骂,直接对审问的大人说道:“大人明鉴啊,我和他就是见过面的关系,他在我赌坊还有债务没清呢。除此以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啊!!”

    他不是傻子,自己在京城那么多年都没出事,今天莫名被抓到这吃人的地方,十有八九是这个好赌的廖大人出了事。

    阮世昌一拍桌子,金老板登时止住。

    “够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这廖冲在你店里赌了多久?输了多少钱?”

    金老板掂量着说:“也就一……两三年吧。”

    一边的侍卫做出拔刀的动作,赌坊老板果断道:“两年半!!”

    “之前具体输了多少我不清楚,我也是看他出手大方才盯上他的。”

    阮世昌:“那你做局他输了多少?”

    金老板伸出五指,“光是打了欠条的就有五,五十万两。”

    在孙辉长袖遮挡下,廖冲自己见听到这数字都惊了。

    阮世昌也惊讶,“他一个军中参赞,你怎么敢让他欠这么多?”

    金老板道:“这,当官的嘛。他自己说军中物资都是他负责,那弄多少钱不就是时间问题吗?我心一贪就同意了。”

    桑延淡淡说道:“不懒不贪怎么会开赌坊呢?阮大人这话问的。”

    金老板一头雾水,“不是,你姓阮?这么说来你不是桑大人?”

    阮世昌抬头看向桑延。

    后者抱手站起来微微低头问那赌坊老板,“你找桑大人有事?”

    殿前司侍卫随指挥使而动,纷纷侧身看板。

    金老板连连摇头,“不不不,就是听闻指挥使大名,我以为……”

    他以为刚刚问话的就是杀人如麻的桑指挥使,所以才竹筒倒豆子什么家底都说了出去。

    阮世昌已经开始问中间那个老人。

    “你是那个工匠?外邦弯刀就是出自你手?”

    那老者骨瘦如柴,很难想到这样的人能举起站在高温的炉火旁举起铁锤。

    老人跪在地上,直挺挺的腰板跟一旁大腹便便垂头丧气的金老板对比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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