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青蒙，平原倚岸，处东海之滨，占据着一片难得的风水宝地。数百年来农耕不辍，商旅繁忙，汲养生息，渐渐跻身为人杰地灵之所。江家家主江汀特意在此地设府，耗费甚巨，数十年间建立起一座偌大的家邸，传闻其风景之美妙，世事之惬意，可堪人间天堂。
已是初醒的清晨，江家换防的弟子扶着佩剑刚至府门，就看见遥遥江面上漂来一艘行船。
碧水伏在船侧，狭小的窗扉洞开，隐约可窥见窗外翠幄起伏的山峦，三两只白鸟萦绕盘旋其间如雪星点点，一弯碧波清流，滔滔江水平静如故。水天相接之处一派湖光山色，说不出的壮美秀丽。
“啧啧，江东委实好看。”司寇长剑搭肩，放下水袋，靠着一旁的小桌叹道。
碧水闻言扭了扭头，也没有看过去，说道：“临安也不逊色。不过，门主平日恁般正经严肃，为何让我送了那姐姐东西，就匆匆溜了？”
司寇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等等，什么叫溜了？”转念一想，顾沉嘉可不正是如此，想方设法送了东西，留给人家或多或少的念想，“这应该叫欲擒……”司寇还没说完，忽然有人掀开了帘子走进来。
他噎了一声，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几个字又吞了回去。幸好来人是司罗，没有让门主发现他又在和碧水八卦。待在顾沉嘉身边几年，他还是没有改变这顽皮的性子。
司罗看了他一眼，没有走近，只是低低说道：“门主不久留，一日便回，你们俩可莫要滋事。”
虽不知这滋事从何说起，可众所周知，江氏非同寻常武林世家，往上数两代便是和朝堂沾亲带故的，即便前朝旧事无人再提，家业根基尚在，势力仍不可小觑。此番盛情邀约，为友非敌，倒像是一场别样的盟会。
江氏家邸。
烟柳纷舞，青檐黛瓦，建筑精致奇绝，糅合了江南东洋的风物特色，婉约不失大气。主府高耸为塔，屋脊天方神兽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叠落的屋檐一路延至平层，偶有露水滴答。
顾沉嘉沿着台阶逐级而上，清冷的日光映入眸中乌蓝，使得那抹颜色沉寂下来，愈发地安静。他走在一片轻风中，衣角翩飞，朗逸出尘，指间一点血玉隐约晃动。
弟子来邀，江汀已在塔中。
顶层是一间开阔的房屋，一进门便见一张巨大的丹青屏风横亘前厅，一人卧枕山河，正笑看天上的太阳。
屏风之后立着一个负手的中年男人，细眉善目，面容俊朗，身形直挺，若是远看，倒不一定猜得出年纪。
这位便是江家家主江汀。顾沉嘉走近几步，尚未问礼，江汀微微一笑，先他一声道：“顾门主。”
先前那封信正是江汀所写，文末委婉表达了保密的意思，也因此，顾沉嘉在看完那封信之后便将它销毁了。
暗布眼线，秘密送信，远邀一见，江汀想要什么，他大概能猜到了。
顾沉嘉微微摆手，婉拒了仆从递过来的青瓷杯，温言说道：“茶喝得多了，未免有些口苦。”
江汀立即吩咐道：“去取后山晨采的露水来。”
青蒙江家在武林中声名虽微，江汀的风评却是极好。为人和善，思虑周全，言辞处事分寸有余，颇具慧识远见，是一位很有风范的家主。
方才顾沉嘉不过是借机试探，言语上略有不礼，江汀却一一应下来，可见确有要事，且看他如何开口。
江汀着人为顾沉嘉置好杯盏，面色和悦道：“早闻顾门主年少有为，入主钟泽宫已三年有余，江某远在青蒙，只听得些江湖上的琐碎消息，竟从未得见一面，实有遗憾。此番贸然邀约，有失常礼，顾门主可莫要见怪啊。”江汀一席话和和气气，挑不出什么错处，加之颜和面善，看上去就是一个天生好脾气的人。
“江先生客气。”顾沉嘉不动声色地坐在客座上，礼貌应了一句。
本以为江汀接下来会直奔主题，可他只是与顾沉嘉闲聊了一些江湖事，二人杯中的水与茶添了几道，天色很快就大亮起来，照入正午明晃晃的日光。
顾沉嘉摩挲着指间血色，日光透过窗格折入，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玉扳指红光大涨，血色更甚，仿佛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
那边江汀说到动情处，还在为一桩武林憾事叹惋，顾沉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咳咳，江先生，我想，你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讲。”
“毕竟，钟泽宫已入□□。”
顾沉嘉后面那句话明显压低了声音，却依然云淡风轻般随意。江汀似乎也感到了不妥，很快便收起话头，笑道：“是江某多言了，鄙人一向如此，顾门主勿要见怪。”
顾沉嘉耐着性子引道：“我想，你需要处理掉一些障碍，对吧。”
江汀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十多年的人，曾傍势立身，虽然眼下看着和善温良，待人以礼，手头恐怕也免不了腥脏。
他面露难色，略微斟酌道：“说来惭愧，江某的确有事相托。顾门主可知，下一届君山大会是什么时候？”
大半年后，十月初九，便是这一年的君山大会。历年来，此会群英集汇，江湖武林世家门派比武切磋，名为和聚实则相争，出色者连带家族门派可晋名跃位，搏得一定尊荣，是以各家对君山之会都极为重视。
难道江汀是想让钟泽宫替江家除掉几个劲敌以搏上位？这是最可能的理由，但从江汀的表现来看，又不似如此简单。
“有一人为患江湖多年，此前犯下一桩血案后，曾扬言要在君山大会上肆搅风云，血洗武林。近来江家在君山一带巡察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且携人带众，似乎已有预谋。”江汀愁容不展，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盏。
顾沉嘉抬起眉头，他方才没有注意，江汀的鬓间隐隐埋着几缕银丝，再加上原本温和的面容满负愁绪，看上去更加苍老了些。
“小儿江萧一年前曾与之交手，受伤不敌，幸遇世家长老解围得以脱险。此番君山大会若是遇上他，江家恐怕……”
“此人是谁。”顾沉嘉干脆利落地接上。
江汀终于沉下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濯无悼。”
巫山四客之首，最为凶残也是凶名最盛的杀人魔头濯无悼。传闻中，巫山四客性情古怪，杀人如麻，其实大多都是对濯无悼的描述。巫山第二客修疾风□□性，第三客花如流易容玩术，第四客相音子以毒慑世，手段各异。濯无悼几年前叛出师门后，愈发放浪形骸，一连犯下数起大小命案，已是血债累累。
濯无悼虽已叛出，却曾是游雇谅最为爱重的大弟子。至于游雇谅，巫山四客的师父，其凶名更甚，已退隐江湖多年。
“江某知道他的师弟修疾正是折于顾门主之手，若是一连除去同门二人确有不妥，所以……”江汀顿了顿，正过身说道：“只须将此人挡在中原之外。”
屋侧的穿花屏风忽然吱呀一声响动，半透明的纱帘后映出一个怯缩的人影，左右晃了晃，似乎急于找个地方藏起来。
江汀原本皱紧眉头，似乎看出来什么，缓过脸色咳了一声说道：“出来吧。”
屏风后的影子僵了半晌，又动了动，似乎还在思考该如何进退。在江汀的再三催促下，那人探了探身子，最终还是艰难地挪步出来了。
一个穿着青色春衫的少女出现在眼前，亭亭玉立，仪容清雅，白皙的肌肤上染着淡淡红晕，犹如施妆胭脂美人面。
她垂着暗暗发红的小脸，小声叫道：“……爹爹。”
“馥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江馥的脸越来越红，硬着头皮答道：“馥儿今日学会了那套新剑法，想请爹爹看看，可是派人来了几趟，都说爹爹在会客。后来我见天色不早，就自己来了……”
江汀方才认出了她，才不紧不慢地等她出来，这一下虽打断了他与顾沉嘉的交易，却也缓和了刚才的话头。他在等顾沉嘉的回答。
“顾门主，这是小女江馥。方才失礼，见笑了。”
顾沉嘉倒不清楚江汀有几个儿女，听过的只有他的长子江萧，年纪虽轻，在小一辈里功夫还算不错。而这个江馥，衣饰华致，雪肤细颜，还可随意进入家主的主府，如此宠溺，应当是江汀的掌上明珠没错。
江馥向顾沉嘉盈盈一礼，润亮的眸子在他身上停了停，又悄悄收回了视线。
顾沉嘉略一点头，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堂上的江汀也在看他。
“江先生，时限如何？”
江汀粲然道：“十月初九。”
成交。
侍者呈上一方拓字纸笺，江汀亲自取来笔墨，大手一挥写下数字，又唤来江馥，取下她项上的珠链。一枚小小的珠子暗藏玄机，江汀当着顾沉嘉的面将它一分为二，一半空心，一半则是青蒙江家独有的徽纹章印。
江汀在纸笺上烙下家印，递给顾沉嘉。“江东天字钱庄，一月可兑。此事就有劳顾门主了。”
晚风吹行舟，江上人渐远。
江馥站在高塔的廊桥上，双手托腮，安静地撑在兽纹雕栏前。她脸上的红晕早已消退，粉白的两颊幼嫩如蕊，眉眼清丽含情，仿佛春蕾初绽。
江汀从屋内走出来，看见江馥倚在桥上，支着脑袋几乎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发呆，不由唤道：“馥儿？”
江馥仿佛没听见，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似乎还轻声笑了笑。
江汀抬眼望去，府门外，两岸青山相迎，朦胧的江上唯有一条远去的客船，船头一个青年长身而立，虽是背影，却异世出尘。
“馥儿日后，定要嫁给一个大英雄。”
已是初醒的清晨，江家换防的弟子扶着佩剑刚至府门，就看见遥遥江面上漂来一艘行船。
碧水伏在船侧，狭小的窗扉洞开，隐约可窥见窗外翠幄起伏的山峦，三两只白鸟萦绕盘旋其间如雪星点点，一弯碧波清流，滔滔江水平静如故。水天相接之处一派湖光山色，说不出的壮美秀丽。
“啧啧，江东委实好看。”司寇长剑搭肩，放下水袋，靠着一旁的小桌叹道。
碧水闻言扭了扭头，也没有看过去，说道：“临安也不逊色。不过，门主平日恁般正经严肃，为何让我送了那姐姐东西，就匆匆溜了？”
司寇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等等，什么叫溜了？”转念一想，顾沉嘉可不正是如此，想方设法送了东西，留给人家或多或少的念想，“这应该叫欲擒……”司寇还没说完，忽然有人掀开了帘子走进来。
他噎了一声，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几个字又吞了回去。幸好来人是司罗，没有让门主发现他又在和碧水八卦。待在顾沉嘉身边几年，他还是没有改变这顽皮的性子。
司罗看了他一眼，没有走近，只是低低说道：“门主不久留，一日便回，你们俩可莫要滋事。”
虽不知这滋事从何说起，可众所周知，江氏非同寻常武林世家，往上数两代便是和朝堂沾亲带故的，即便前朝旧事无人再提，家业根基尚在，势力仍不可小觑。此番盛情邀约，为友非敌，倒像是一场别样的盟会。
江氏家邸。
烟柳纷舞，青檐黛瓦，建筑精致奇绝，糅合了江南东洋的风物特色，婉约不失大气。主府高耸为塔，屋脊天方神兽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叠落的屋檐一路延至平层，偶有露水滴答。
顾沉嘉沿着台阶逐级而上，清冷的日光映入眸中乌蓝，使得那抹颜色沉寂下来，愈发地安静。他走在一片轻风中，衣角翩飞，朗逸出尘，指间一点血玉隐约晃动。
弟子来邀，江汀已在塔中。
顶层是一间开阔的房屋，一进门便见一张巨大的丹青屏风横亘前厅，一人卧枕山河，正笑看天上的太阳。
屏风之后立着一个负手的中年男人，细眉善目，面容俊朗，身形直挺，若是远看，倒不一定猜得出年纪。
这位便是江家家主江汀。顾沉嘉走近几步，尚未问礼，江汀微微一笑，先他一声道：“顾门主。”
先前那封信正是江汀所写，文末委婉表达了保密的意思，也因此，顾沉嘉在看完那封信之后便将它销毁了。
暗布眼线，秘密送信，远邀一见，江汀想要什么，他大概能猜到了。
顾沉嘉微微摆手，婉拒了仆从递过来的青瓷杯，温言说道：“茶喝得多了，未免有些口苦。”
江汀立即吩咐道：“去取后山晨采的露水来。”
青蒙江家在武林中声名虽微，江汀的风评却是极好。为人和善，思虑周全，言辞处事分寸有余，颇具慧识远见，是一位很有风范的家主。
方才顾沉嘉不过是借机试探，言语上略有不礼，江汀却一一应下来，可见确有要事，且看他如何开口。
江汀着人为顾沉嘉置好杯盏，面色和悦道：“早闻顾门主年少有为，入主钟泽宫已三年有余，江某远在青蒙，只听得些江湖上的琐碎消息，竟从未得见一面，实有遗憾。此番贸然邀约，有失常礼，顾门主可莫要见怪啊。”江汀一席话和和气气，挑不出什么错处，加之颜和面善，看上去就是一个天生好脾气的人。
“江先生客气。”顾沉嘉不动声色地坐在客座上，礼貌应了一句。
本以为江汀接下来会直奔主题，可他只是与顾沉嘉闲聊了一些江湖事，二人杯中的水与茶添了几道，天色很快就大亮起来，照入正午明晃晃的日光。
顾沉嘉摩挲着指间血色，日光透过窗格折入，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玉扳指红光大涨，血色更甚，仿佛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
那边江汀说到动情处，还在为一桩武林憾事叹惋，顾沉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咳咳，江先生，我想，你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讲。”
“毕竟，钟泽宫已入□□。”
顾沉嘉后面那句话明显压低了声音，却依然云淡风轻般随意。江汀似乎也感到了不妥，很快便收起话头，笑道：“是江某多言了，鄙人一向如此，顾门主勿要见怪。”
顾沉嘉耐着性子引道：“我想，你需要处理掉一些障碍，对吧。”
江汀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十多年的人，曾傍势立身，虽然眼下看着和善温良，待人以礼，手头恐怕也免不了腥脏。
他面露难色，略微斟酌道：“说来惭愧，江某的确有事相托。顾门主可知，下一届君山大会是什么时候？”
大半年后，十月初九，便是这一年的君山大会。历年来，此会群英集汇，江湖武林世家门派比武切磋，名为和聚实则相争，出色者连带家族门派可晋名跃位，搏得一定尊荣，是以各家对君山之会都极为重视。
难道江汀是想让钟泽宫替江家除掉几个劲敌以搏上位？这是最可能的理由，但从江汀的表现来看，又不似如此简单。
“有一人为患江湖多年，此前犯下一桩血案后，曾扬言要在君山大会上肆搅风云，血洗武林。近来江家在君山一带巡察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且携人带众，似乎已有预谋。”江汀愁容不展，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盏。
顾沉嘉抬起眉头，他方才没有注意，江汀的鬓间隐隐埋着几缕银丝，再加上原本温和的面容满负愁绪，看上去更加苍老了些。
“小儿江萧一年前曾与之交手，受伤不敌，幸遇世家长老解围得以脱险。此番君山大会若是遇上他，江家恐怕……”
“此人是谁。”顾沉嘉干脆利落地接上。
江汀终于沉下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濯无悼。”
巫山四客之首，最为凶残也是凶名最盛的杀人魔头濯无悼。传闻中，巫山四客性情古怪，杀人如麻，其实大多都是对濯无悼的描述。巫山第二客修疾风□□性，第三客花如流易容玩术，第四客相音子以毒慑世，手段各异。濯无悼几年前叛出师门后，愈发放浪形骸，一连犯下数起大小命案，已是血债累累。
濯无悼虽已叛出，却曾是游雇谅最为爱重的大弟子。至于游雇谅，巫山四客的师父，其凶名更甚，已退隐江湖多年。
“江某知道他的师弟修疾正是折于顾门主之手，若是一连除去同门二人确有不妥，所以……”江汀顿了顿，正过身说道：“只须将此人挡在中原之外。”
屋侧的穿花屏风忽然吱呀一声响动，半透明的纱帘后映出一个怯缩的人影，左右晃了晃，似乎急于找个地方藏起来。
江汀原本皱紧眉头，似乎看出来什么，缓过脸色咳了一声说道：“出来吧。”
屏风后的影子僵了半晌，又动了动，似乎还在思考该如何进退。在江汀的再三催促下，那人探了探身子，最终还是艰难地挪步出来了。
一个穿着青色春衫的少女出现在眼前，亭亭玉立，仪容清雅，白皙的肌肤上染着淡淡红晕，犹如施妆胭脂美人面。
她垂着暗暗发红的小脸，小声叫道：“……爹爹。”
“馥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江馥的脸越来越红，硬着头皮答道：“馥儿今日学会了那套新剑法，想请爹爹看看，可是派人来了几趟，都说爹爹在会客。后来我见天色不早，就自己来了……”
江汀方才认出了她，才不紧不慢地等她出来，这一下虽打断了他与顾沉嘉的交易，却也缓和了刚才的话头。他在等顾沉嘉的回答。
“顾门主，这是小女江馥。方才失礼，见笑了。”
顾沉嘉倒不清楚江汀有几个儿女，听过的只有他的长子江萧，年纪虽轻，在小一辈里功夫还算不错。而这个江馥，衣饰华致，雪肤细颜，还可随意进入家主的主府，如此宠溺，应当是江汀的掌上明珠没错。
江馥向顾沉嘉盈盈一礼，润亮的眸子在他身上停了停，又悄悄收回了视线。
顾沉嘉略一点头，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堂上的江汀也在看他。
“江先生，时限如何？”
江汀粲然道：“十月初九。”
成交。
侍者呈上一方拓字纸笺，江汀亲自取来笔墨，大手一挥写下数字，又唤来江馥，取下她项上的珠链。一枚小小的珠子暗藏玄机，江汀当着顾沉嘉的面将它一分为二，一半空心，一半则是青蒙江家独有的徽纹章印。
江汀在纸笺上烙下家印，递给顾沉嘉。“江东天字钱庄，一月可兑。此事就有劳顾门主了。”
晚风吹行舟，江上人渐远。
江馥站在高塔的廊桥上，双手托腮，安静地撑在兽纹雕栏前。她脸上的红晕早已消退，粉白的两颊幼嫩如蕊，眉眼清丽含情，仿佛春蕾初绽。
江汀从屋内走出来，看见江馥倚在桥上，支着脑袋几乎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发呆，不由唤道：“馥儿？”
江馥仿佛没听见，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似乎还轻声笑了笑。
江汀抬眼望去，府门外，两岸青山相迎，朦胧的江上唯有一条远去的客船，船头一个青年长身而立，虽是背影，却异世出尘。
“馥儿日后，定要嫁给一个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