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宝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再保证在外不会行差踏错,不会做让林家失了脸面之事,林老太太那边终于松口,准许宝曦每月上旬、下旬各一日出府巡药堂。

    行医开药,可。但需着男装,戴帷帽。

    前往京郊,可。但需隐匿形迹,不得在郊外过夜。

    每月两日出府对于宝曦而言,压根儿不够啊!巡得来东边但铺子,就没法儿去西边,于是,宝曦做了自认为这辈子最出格但第一件事:爬墙偷走。其实宝曦早让柳枝前去打探过,瑶光院所处林府最西边儿,那处只一个西侧门,虽平日鲜少有人在此出入,但仍是有人值守,不能从此门溜出去。

    而后柳枝发现,这瑶光院的外墙,正连着隔壁府邸的院墙,隔壁府邸似乎荒芜了许久,至少在宝曦回来林家这半年来,隔壁一直毫无动静。

    而翻过瑶光院的外墙便会落入隔壁府邸最东侧的一个荒废园子,自那荒园子往前走半刻钟,有一破门,从破门出便是东四街,离定胜坊仅仅两个街口。而不在林老太太准许的时日,宝曦想要出去,便是从这翻墙而出。

    九月初京城天气已是微凉,百姓们换上了厚布衣,沿街的食肆小铺已经开始售卖那热乎乎胡麻汤、应季的秋菊糕,而那大小食坊茶楼,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推出各色金秋菊花宴、金秋百味螃蟹宴。随着秋闱的结束,民间的喜秋、庆秋氛围更是到达了高峰。

    这日,宝曦带着柳枝往城东仁济堂赶,仁济堂在京城中共有一家总号和大小九家分号,合计十家。这十家药堂便是当初二舅舅赠与宝曦的私产,如今由宝曦全权打理。

    每月的月初,宝曦都会到东城的仁济堂总号坐堂开诊一日,专为老弱妇孺和穷苦人家义诊。而这些拿到印有宝曦私章药方的穷苦人家,在城内任何一家仁济堂分号抓药,都能减免一成的药费。久而久之,百姓们口耳相传,都知道仁济堂有一位喜着男装的女东家,她医术了得,人好心善,她家仁济堂的药更是品种齐全、价格公道、药效非凡。

    树大了便招风,这不,今日就有人来找茬了。

    “吁......唉,我说你个小妇人怎么走路不看道儿,带着娃娃就往前冲,合着你是故意来找茬的罢?”只见驾车的小厮一扯那牵马的缰绳,迫使马车紧急刹停,不然还真的就撞上了那妇人和小孩儿了。

    车内宝曦和柳枝俱是一歪,宝曦差点儿就因那刹车的惯性往前撞去,幸好柳枝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却是把宝曦手中的医书给甩了出去。

    见马车被逼停,那妇人一把扯过小孩儿,俩人“噔”的一下跌坐在地上,那妇人便开始干嚎:“我可真是命苦啊,家中正赶上秋收,我家汉子在田里拗伤了腰,听闻这城中的仁济堂专为穷苦人家看诊抓药,前几日我拉着牛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我家汉子拉进这城中看病,没成想,吃了仁济堂两幅药后,我家汉子的病更重啦,如今连床也下不来,呜呜呜,可怜我这小娃娃呀,快没爹啦......”说着又正暗处狠狠掐了一把那小孩儿,小孩儿立马“哇哇”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无以名状。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说到:“你这妇人怕是来讹钱的罢,我前些时日刚去仁济堂诊病,喝了五幅药便好了。”

    “就是就是,我家小娃儿咳嗽,去仁济堂诊病,给开了些药腌金桔,回家煮水喝便好了,连药都没抓。”

    看见越来越多人帮仁济堂说话,那小妇人着急了,指着马车吼到:“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看呐!  这车里坐着的就是仁济堂的东家,让东家出来跟我对质!我手里可是有他们东家私印的药方子!”

    一听到那妇人手里有仁济堂的药方,人群中爆发出更多的议论声。

    “她手里有药方子,难得她不是讹人的?”

    “不信,不信,仁济堂东家快出来与她对质!”

    ......

    “笃笃笃”,马车内传出敲打车牖的声音,而后便听见一女声道:“这位夫人,我们东家说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请夫人一同前去我们仁济堂总号,如若真如夫人所说,我们仁济堂必定负责到底,现如今没必要在这路中挡道,妨碍他人。”

    那小妇人听见柳枝这样说,心中更是认定仁济堂有问题,想起那托她来演这出戏的婆子,声势弄得越大,把仁济堂弄得越是难堪,她的酬劳就越多。于是更夸张地嚎到:“你们就是店大欺客,想把我弄回仁济堂里封我的嘴,我偏不!对质,东家必须出来对质!”

    过了几息,只见那马车帘被掀开,从马车上下来一丫鬟,而后是一位身着浅青色竹纹窄袖男式锦袍的女子也从马车上下来,想必就是仁济堂的女东家。

    宝曦作男子装扮,一头青丝梳于顶,大眼樱唇,一身男装也无法掩盖其倾城之貌。朝人群点头致歉:“抱歉碍着大家的道儿了。”然后示意让柳枝前去扶起那小妇人和孩子。

    接过那小妇人递来的药方子,宝曦快速浏览一遍后说到:“这位夫人,诬陷我仁济堂可是要报官处理的,还请夫人如实道来。”

    “报,报什么官,我所言句句属实,就是你仁济堂店大欺客!”

    “既然这位夫人坚持,那我就与你掰扯掰扯,也请各位乡亲作证,还我仁济堂一个公道。”宝曦朝前走了两步,继续说到:“其一,我每月只一日在仁济堂开诊,具体时日不定,而乘坐的马车是车马店雇来的,无任何我仁济堂的标识,所以,你从何得知这马车上坐着的是我?”

    “其二,这药方子上的刻印是仿造的,只要找我仁济堂真正的药方对照,真真假假,昭然若揭。”

    “其三,这药方子上的配药不对。你这活血化淤的方子上没有丹参,却有四物汤。确实一味丹参散,功同四物汤。但四物汤是由当归、熟地、川芎、白芍四味药物组成,主治妇人血虚滞证,而你刚才又说是家中丈夫伤了腰,敢问,哪句是真?”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笑声......

    “不管是谁人派你来的,请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后少做这样的阴私之事。最后,某在此感谢各位街坊对我仁济堂的信任与支持。”语毕宝曦转身登上马车,柳枝示意赶车小厮不再停留,往仁济堂方向走去。

    那小妇人被扔了一身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灰溜溜地走了。待人群散去,只见三位着锦袍的公子站在那儿,其中身量最高那位似乎看见了什么,走到刚刚马车停留的位置,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册书,用衣袖擦了擦被车辕压过的痕迹,收入了怀中。

    “闻宇兄捡到了什么宝贝儿?”与那捡书公子一起的少年郎满脸坏笑,揶揄道。

    “定是刚刚那仁济堂女东家掉了什么东西,被闻宇兄给捡去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哈哈哈......”

    “走走走,热闹看完了,去万喜楼,庆贺闻宇兄摘得本届解元!”

    ......

    说来也巧,这捡书的公子正是翰林学士承旨孙家的嫡长孙——孙闻宇,孙琼芝的嫡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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