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曦又是把自己关在药庐子里整整一夜,元衍则在药庐子里守着一整夜,宝曦不歇息,他也不歇息。搁下笔,宝曦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把酸胀的肌肉抻开,拿起那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药方子,转头对着元衍莞尔一笑,如拨云见月,对着元衍笑道:“写好了,这新的方子应是对症了。”
初升的阳光透过药庐子稀稀拉拉的稻草打在宝曦的脸上,柔柔地镀上了一层暖光,几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元衍起身走近,目光落在那张雪白无暇的小脸上,忍不住弯腰,低首,温热的双唇吻在了宝曦的额头上。略带着沙哑的男声响起:“好,辛苦小曦儿了,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封村第八日,宝曦拿着新的药方子在村头与医官们在讨论着。
“这新加入的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可起抗炎消肿的作用,而这一味猪瘟草,又是何物?”陈医官拿着宝曦写的药方子问到。
“唔......猪瘟草比较特殊。据我们了解,这次时疫的源头应是野猪身上所带的瘟病,猪瘟草正是乡下人养猪时,为了预防猪崽患病给猪喂的一种草药。因着这猪瘟草鲜少有人用来入药,知其者少之又少,因此寻常的药堂也甚少储备。”宝曦回答道。
见两位医官们无话,宝曦继续说到:“如若两位大人对小女这药方子无异议,不若我们就开始试用这新药方罢,京城中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家眷染了这时疫,怕是也不能再继续拖着。”
两位医官闻言点点头,其中年老那位医官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须,说到:“这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四味药简单,而小娘子所说的猪瘟草,莫说太医院,怕是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呀!”
宝曦噗呲一笑,接过医官递给的方子说到:“猪瘟草由我仁济堂来解决!”说来也是凑巧,宝曦平日欢喜看医书,正无论是统流派的大家之言,抑或是小门小道的民间杂书,宝曦都看,因而她知晓猪瘟草这种野草,让钱管事以低价在南边的农民手中收过不少,如今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
宝曦的药方子起了疗效,流民村终于在封村后的第十六日,获得解封。但禁卫军仍未撤离,只元衍一行人、宝曦得以出村,其他村民仍不许四处乱走,只允许在村周边五里范围内活动,而朝廷依旧提供汤药和粮食,直到所有病人痊愈。
元衍和宝曦离开的那日,康健的村民们自发地给他们送行,有病愈的老妪紧紧地拉着宝曦的双手,说要一辈子给她祈福;有嬉笑打闹的小孩儿说她是天上来的仙女儿,施了法大伙儿的病就全好了;还有些胆儿大的当着她与元衍的面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乐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元衍朝着宝曦直挑眉。
宝曦带着柳枝踏出流民村,心情没有预想的轻松快活,只因这时疫一事虽圆满解决,但元衍要她给的回答,她还没想清楚,一桩事了,另一桩心事又在心头萦绕。这几日虽两人不再提此事,但宝曦知道,元衍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她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骗不过自己的真心呐。
林家并未派人前来接宝曦回家,宝曦是坐安王府的马车回城的。
马车里,半月身心俱疲的宝曦打着瞌睡,知晓宝曦累了,元衍也不打扰她,不言不语地陪着,时而抬眸看她两眼。就在宝曦身子一歪,脑袋差点磕到车牖上,元衍长臂一伸,把瞌睡的人儿揽入怀里。
说实话,俩人这半月来在村里忙这忙那,也没正经收拾沐浴,只简单擦洗,这天儿又实在是炎热,所以此刻两人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可在这“特殊的气味”环绕下,宝曦只觉得自己能毫无顾忌地安心入睡,十六年来,第一次觉得,心安处是吾乡,而元衍就是自己的心安处。
门房来报安王府的马车把大小姐送回家来之时,林老太太正在荣归堂逗着狸奴,闻言匆匆往大门处赶。而元衍本就对林家十分不满,见那门房通报迟迟未有人出来开门,便让车夫驱车到西侧门,敲开了西侧门的门房。
开门的正是老马头儿,就在元衍把宝曦送到瑶光院后从西侧门而出,老马头儿对着元衍低声说了一句:“贵人,大小姐近日还有一劫。”
元衍闻言脚步一滞,侧身对着老马头儿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知晓。林老太太赶到大门处才知晓元衍已经把宝曦送回瑶光院,而且走到是西侧门不是正门,忙问管事到:“安王临走之时可有留下言语?”
管事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林老太太忍着满心愤怒,继续问到:“如实说来,我必不怪罪。”
“安,安王说:‘林家真是好家风’,他,他说完便离去了。”管事磕巴说到。
林老太太听完管事的话心中更是忿懑,她这辈子,最忍不得别人伤她名誉,她林家的声誉,不容任何污点!林老太太心里想着事儿手里的力道一下没控制住,捏得那白色长毛的狸奴“喵”地一声尖叫,一爪子挠在林老太太的杭丝百福衫子的衣袖上,勾出了细蚕丝,留下了三道印子。
林老太太眉头一皱,摆手示意管事退下,而后转头向福嬷嬷说到:“把这狸奴带下去处理了,我日后不想再见到它。还有,大小姐那边,暂时不必理会,让肖氏也安分点,别去瑶光院找茬。”
宝曦像是一个透明人,悄无声息地在流民村呆了半月,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林府来。而回来的半月,除了林宝婷来探望过她,再无人来打扰过她,连爱找茬的肖氏与林宝嫣都不曾来过,而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人,也没来过。
而此时,宫中御书房内。
皇帝书案上的一对儿金龙铜鼎香炉正燃着古龙涎,翠烟浮空,结而不散,芬郁满座。皇帝放下茶盏,含化口中的丹药,出声道:“陈爱卿,这次流民村的时疫,多亏有了你们陈家。”
此时屈身作揖的陈时邈回答道:“陛下谬赞,为君分忧,为国效力,是我等臣子的分内之事,也是我陈家的荣幸。”
见皇帝沉吟不语,脸色有异,左相心想这陈家怎的个个如此,给人诊病诊傻了罢!马屁也不懂拍,没看见皇帝脸色都不对了吗?连忙谄媚笑道:“时疫一事得以解决,实则是陛下洪福齐天,乃是陛下的真龙之气震住了那鬼疫啊!”
陈时邈一听,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左相在给他解围了罢,连忙跟着附和到:“对对对,有陛下真龙之气威震我大盈朝,任何妖魔鬼怪也无法作恶。”
马屁拍得好,皇帝心中舒畅了,那赏赐也自是少不得的。只听见皇帝抚掌大笑说到:“虽说是朕的龙气震慑了那鬼疫,左相与太医院也是功不可没。对了,听说想出药方子的正是你陈时邈的外甥女儿是吧?”
“正是微臣的外甥女儿,姓林,乃兵马大元帅林玄之后,但从小在江南陈家长大,随我父习医。”陈时邈回答到。
“哦?林家?林鹤鸣之后便再无能人,罢了,你们都先退下罢,让朕好好想想如何赏赐。”皇帝对左相与陈时邈说完,便转身进了丹药房,炼丹去了。
永熙十九年夏,因救治时疫有功,皇帝赐予“永世流芳”牌匾与江宁府陈家,送匾队伍浩浩汤汤,出京之日更是万人空巷,百姓们津津乐道,赞美之言经久不绝。
而宝曦的封赏也在此时送到了林府。
本以为是赏赐与林家,林老太太打扮了一身珠翠罗绮,兴冲冲地领着一家子女眷跪在院前接旨,没成想这皇后娘娘的赏赐只给宝曦一人。
看着一箱箱的绫罗绸缎、珠宝奇珍抬进瑶光院,肖氏和林宝嫣嫉妒得双目通红,林宝嫣更是咬牙切齿地朝面淡如莲的宝曦投去毒辣的目光。宝曦只跪着听旨,连眼风也没有给林家众人。
皇后娘娘更赐予宝曦“杏林名后”的称号,懿旨中夸赞宝曦仁心医术,更是暗讽林家生而未养,林老太太脸色请一阵红一阵,回到荣归堂后砸了一套珍爱的黑釉描金祥云茶具。
待冷静下来,林老太太才显现出她的厚颜无耻来。只见林老太太扶着给她顺气儿的福嬷嬷的手臂,哼哼哧哧阴阳怪气说着:“这贵人的赏不到我林家,没关系,她林宝曦始终是姓林!她的名声也就是我林家的名声!跟我斗?那小贱蹄子还嫩得很!她一日是我林家人,一日就得被我拿捏在手!”
而坊间对宝曦的传颂,更是让宝曦在京中各个达官显贵人家狠狠地出了一把名儿,当然,必须是美名。
名声大噪的宝曦只觉得那各家小姐的请帖像雪花一般砸来,今日是黄家的赏花宴,明日是李家的飞柳宴,后日是赵家的临渊会,均是些从未有过交情的人家,宝曦烦了只得躲着,要么躲在瑶光院中,要么躲在仁济堂内。
初升的阳光透过药庐子稀稀拉拉的稻草打在宝曦的脸上,柔柔地镀上了一层暖光,几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元衍起身走近,目光落在那张雪白无暇的小脸上,忍不住弯腰,低首,温热的双唇吻在了宝曦的额头上。略带着沙哑的男声响起:“好,辛苦小曦儿了,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封村第八日,宝曦拿着新的药方子在村头与医官们在讨论着。
“这新加入的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可起抗炎消肿的作用,而这一味猪瘟草,又是何物?”陈医官拿着宝曦写的药方子问到。
“唔......猪瘟草比较特殊。据我们了解,这次时疫的源头应是野猪身上所带的瘟病,猪瘟草正是乡下人养猪时,为了预防猪崽患病给猪喂的一种草药。因着这猪瘟草鲜少有人用来入药,知其者少之又少,因此寻常的药堂也甚少储备。”宝曦回答道。
见两位医官们无话,宝曦继续说到:“如若两位大人对小女这药方子无异议,不若我们就开始试用这新药方罢,京城中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家眷染了这时疫,怕是也不能再继续拖着。”
两位医官闻言点点头,其中年老那位医官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须,说到:“这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四味药简单,而小娘子所说的猪瘟草,莫说太医院,怕是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呀!”
宝曦噗呲一笑,接过医官递给的方子说到:“猪瘟草由我仁济堂来解决!”说来也是凑巧,宝曦平日欢喜看医书,正无论是统流派的大家之言,抑或是小门小道的民间杂书,宝曦都看,因而她知晓猪瘟草这种野草,让钱管事以低价在南边的农民手中收过不少,如今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
宝曦的药方子起了疗效,流民村终于在封村后的第十六日,获得解封。但禁卫军仍未撤离,只元衍一行人、宝曦得以出村,其他村民仍不许四处乱走,只允许在村周边五里范围内活动,而朝廷依旧提供汤药和粮食,直到所有病人痊愈。
元衍和宝曦离开的那日,康健的村民们自发地给他们送行,有病愈的老妪紧紧地拉着宝曦的双手,说要一辈子给她祈福;有嬉笑打闹的小孩儿说她是天上来的仙女儿,施了法大伙儿的病就全好了;还有些胆儿大的当着她与元衍的面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乐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元衍朝着宝曦直挑眉。
宝曦带着柳枝踏出流民村,心情没有预想的轻松快活,只因这时疫一事虽圆满解决,但元衍要她给的回答,她还没想清楚,一桩事了,另一桩心事又在心头萦绕。这几日虽两人不再提此事,但宝曦知道,元衍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她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骗不过自己的真心呐。
林家并未派人前来接宝曦回家,宝曦是坐安王府的马车回城的。
马车里,半月身心俱疲的宝曦打着瞌睡,知晓宝曦累了,元衍也不打扰她,不言不语地陪着,时而抬眸看她两眼。就在宝曦身子一歪,脑袋差点磕到车牖上,元衍长臂一伸,把瞌睡的人儿揽入怀里。
说实话,俩人这半月来在村里忙这忙那,也没正经收拾沐浴,只简单擦洗,这天儿又实在是炎热,所以此刻两人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可在这“特殊的气味”环绕下,宝曦只觉得自己能毫无顾忌地安心入睡,十六年来,第一次觉得,心安处是吾乡,而元衍就是自己的心安处。
门房来报安王府的马车把大小姐送回家来之时,林老太太正在荣归堂逗着狸奴,闻言匆匆往大门处赶。而元衍本就对林家十分不满,见那门房通报迟迟未有人出来开门,便让车夫驱车到西侧门,敲开了西侧门的门房。
开门的正是老马头儿,就在元衍把宝曦送到瑶光院后从西侧门而出,老马头儿对着元衍低声说了一句:“贵人,大小姐近日还有一劫。”
元衍闻言脚步一滞,侧身对着老马头儿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知晓。林老太太赶到大门处才知晓元衍已经把宝曦送回瑶光院,而且走到是西侧门不是正门,忙问管事到:“安王临走之时可有留下言语?”
管事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林老太太忍着满心愤怒,继续问到:“如实说来,我必不怪罪。”
“安,安王说:‘林家真是好家风’,他,他说完便离去了。”管事磕巴说到。
林老太太听完管事的话心中更是忿懑,她这辈子,最忍不得别人伤她名誉,她林家的声誉,不容任何污点!林老太太心里想着事儿手里的力道一下没控制住,捏得那白色长毛的狸奴“喵”地一声尖叫,一爪子挠在林老太太的杭丝百福衫子的衣袖上,勾出了细蚕丝,留下了三道印子。
林老太太眉头一皱,摆手示意管事退下,而后转头向福嬷嬷说到:“把这狸奴带下去处理了,我日后不想再见到它。还有,大小姐那边,暂时不必理会,让肖氏也安分点,别去瑶光院找茬。”
宝曦像是一个透明人,悄无声息地在流民村呆了半月,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林府来。而回来的半月,除了林宝婷来探望过她,再无人来打扰过她,连爱找茬的肖氏与林宝嫣都不曾来过,而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人,也没来过。
而此时,宫中御书房内。
皇帝书案上的一对儿金龙铜鼎香炉正燃着古龙涎,翠烟浮空,结而不散,芬郁满座。皇帝放下茶盏,含化口中的丹药,出声道:“陈爱卿,这次流民村的时疫,多亏有了你们陈家。”
此时屈身作揖的陈时邈回答道:“陛下谬赞,为君分忧,为国效力,是我等臣子的分内之事,也是我陈家的荣幸。”
见皇帝沉吟不语,脸色有异,左相心想这陈家怎的个个如此,给人诊病诊傻了罢!马屁也不懂拍,没看见皇帝脸色都不对了吗?连忙谄媚笑道:“时疫一事得以解决,实则是陛下洪福齐天,乃是陛下的真龙之气震住了那鬼疫啊!”
陈时邈一听,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左相在给他解围了罢,连忙跟着附和到:“对对对,有陛下真龙之气威震我大盈朝,任何妖魔鬼怪也无法作恶。”
马屁拍得好,皇帝心中舒畅了,那赏赐也自是少不得的。只听见皇帝抚掌大笑说到:“虽说是朕的龙气震慑了那鬼疫,左相与太医院也是功不可没。对了,听说想出药方子的正是你陈时邈的外甥女儿是吧?”
“正是微臣的外甥女儿,姓林,乃兵马大元帅林玄之后,但从小在江南陈家长大,随我父习医。”陈时邈回答到。
“哦?林家?林鹤鸣之后便再无能人,罢了,你们都先退下罢,让朕好好想想如何赏赐。”皇帝对左相与陈时邈说完,便转身进了丹药房,炼丹去了。
永熙十九年夏,因救治时疫有功,皇帝赐予“永世流芳”牌匾与江宁府陈家,送匾队伍浩浩汤汤,出京之日更是万人空巷,百姓们津津乐道,赞美之言经久不绝。
而宝曦的封赏也在此时送到了林府。
本以为是赏赐与林家,林老太太打扮了一身珠翠罗绮,兴冲冲地领着一家子女眷跪在院前接旨,没成想这皇后娘娘的赏赐只给宝曦一人。
看着一箱箱的绫罗绸缎、珠宝奇珍抬进瑶光院,肖氏和林宝嫣嫉妒得双目通红,林宝嫣更是咬牙切齿地朝面淡如莲的宝曦投去毒辣的目光。宝曦只跪着听旨,连眼风也没有给林家众人。
皇后娘娘更赐予宝曦“杏林名后”的称号,懿旨中夸赞宝曦仁心医术,更是暗讽林家生而未养,林老太太脸色请一阵红一阵,回到荣归堂后砸了一套珍爱的黑釉描金祥云茶具。
待冷静下来,林老太太才显现出她的厚颜无耻来。只见林老太太扶着给她顺气儿的福嬷嬷的手臂,哼哼哧哧阴阳怪气说着:“这贵人的赏不到我林家,没关系,她林宝曦始终是姓林!她的名声也就是我林家的名声!跟我斗?那小贱蹄子还嫩得很!她一日是我林家人,一日就得被我拿捏在手!”
而坊间对宝曦的传颂,更是让宝曦在京中各个达官显贵人家狠狠地出了一把名儿,当然,必须是美名。
名声大噪的宝曦只觉得那各家小姐的请帖像雪花一般砸来,今日是黄家的赏花宴,明日是李家的飞柳宴,后日是赵家的临渊会,均是些从未有过交情的人家,宝曦烦了只得躲着,要么躲在瑶光院中,要么躲在仁济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