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十九年初秋,刚过中秋佳节,林府便由林老太太下令,大夫人肖氏一手操办,大张旗鼓地办起了赏秋宴,而林老太太特意吩咐,赏秋宴当日宝曦必须出席参加。

    因着近日总有人换着名头来打听宝曦的婚事,不乏有京城高官之家,而林老太太心思一转,趁着宝曦目前还高涨的美名,说不定真能谋一桩“好姻缘”,对林正的仕途有所裨益,对府里其他姑娘的婚事也捎带好处。因而这赏秋宴虽名为赏秋探秋,实则是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前来相看的。

    林府赏秋宴这日,林老太太起了个大早,赶在林正上值之前把林正请到荣归堂,母子俩说起宝曦的婚事来。

    林正本就记着宝曦所说的一年之约,他恨不得宝曦早早“死遁”,噢不对,他是恨不得宝曦在那场时疫里殒命,没成想宝曦不但毫发无损而归,更是被皇后娘娘大肆赏赐了一番,在此节骨眼儿上,他也不好让宝曦“死遁”啊对吧,只能活活地憋着一口闷气,连后院新纳的姨娘也没法儿让他舒缓。

    “大老爷,今日让你过来是有一要是与你商量。就是那宝曦的婚事。”林老太太肃着脸,嘴巴耷拉着,不是有利可图,她也绝不想提宝曦这个人的。

    林正闻言抬头看着林老太太,也不可能直接告诉林老太太宝曦将会“死遁”离开林家,

    思忖了几息开口说道:“老母亲费心了,这大姐儿的婚事,儿子自有安排,就无需目前劳心了。”

    林老太太闻言“啪”地一下把手中盘着的十八子菩提手钏拍在桌面,厉声道:“你以为我想管这事儿?我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为了我们林家?前些时日那御史中丞家的大太太透露,那正三品翰林学士刘家,刘大人丧妻已满三年,如今正物色续弦,听说那刘大人虽然年近不惑,却也算是正当盛年,尤爱年轻的小娘子,如若我们能攀上这门亲事,对大老爷对仕途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林正闻言后不语,似乎在做着思想挣扎,一边想让宝曦这颗克他的“灾星”早早离开,走得远远的,一边想着林老太太的话,对仕途有所裨益,也正是他所需要的,这该如何抉择。

    见林正沉默,林老太太也没心思与他多说,只想尽快把宝曦与那刘家老头子的婚事尽快定下,毕竟宝曦姓林,为了林正的前途,为了林家的繁荣,就算是把这孙女“卖了”也无可厚非。

    林老太太对着林正说到:“大老爷先去上值,今儿个这事就由我老太太拍板决定了,她林宝曦姓林,就算是送去正三品大员家做妾也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何况如今人家是找续弦,好歹也是个正室的身份。就这么说定了,大老爷去罢。”

    秋日的太阳暖洋洋地笼在那一院儿的妙龄姑娘身上,林府的赏秋宴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荣归堂内,御史中丞家的大太太叶氏陪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正与林老太太窃窃私语。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正是林老太太所说的,年近四十,翰林学士刘家的老太太,也就是那要娶续弦的刘翰林的老母亲!

    只听见那叶氏尖锐的声音响起:“刘老太太,妾身说得没错吧?这林家的大小姐模样啊,人品啊是样样好,更别说近日连皇后娘娘都给了她赏,称赞她的医术不凡咧!”

    “呵呵呵,是是是,我说老姐妹啊,你家的大孙女可真真是个好的,虽说年岁不大,但配我家大儿却也是勉强够格,想当初我那大儿媳妇可是从一品太师府里出来的......”那刘家老太太一双吊三角眼闪着精光,皮笑肉不笑地对林老太太说着。

    林老太太闻言心中一梗,暗骂道:好一个不懂规矩的破烂婆子,我林家鼎盛之时你家还不知道正哪个乡下种地呢!考了个状元傍上了太师家的庶女而已,有何好得瑟的,哼!

    心里骂着面上却是不显的,林老太太揶揄道:“老姐姐可真是说岔了呢。我家大孙女可是皇后娘娘也盛赞的可人儿,大家都说她真有曾祖父之风,想我林家啊,当初老祖宗可是跟着高祖征战沙场,乃一代开国功臣。莫说配你家儿郎,就算是进公府也是绰绰有余的。”

    见气氛不对,那叶氏便打着圆场:“两位老太太呀,我瞧着这刘、林两家是天赐的姻缘呐,林老太太,你看我们刘大人是年轻有为......”

    ......

    弄玉筑内,宝曦和林宝婷、黄琼芝、姬荷四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思绪却早已飞散。黄琼芝刚来的时候便神神秘秘地拉着宝曦到一边儿说起瞧瞧话,原是她在祖母与母亲那处偷听到,林家想把宝曦说给那丧妻且年逾四十的老鳏夫,因而黄琼芝火急火燎地找到宝曦告知她,并问到:“曦姐姐,你真的不考虑做我嫂嫂啊?我大哥可欢喜你了。”

    宝曦笑笑到:“我心中无他,只愿他早日找到相知相许之人。”

    听闻林家想把她嫁给一个能当她父亲的人,宝曦只觉得可笑至极,不用猜测,定是因为对方官职三品,攀上了这门姻亲对她那父亲的仕途有好处罢了。

    看着那纷纷的黄叶,宝曦又想起了元衍,不知他回京没有?自上次一别,已有月余未见,只在月余前收到柳青鸣来报,元衍接到临时公务,连夜出了京,回来再找她。这段时日以来,宝曦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慌乱,不再瞻前顾后,她心中清楚,她心悦元衍,或是比心悦更多,满心皆是他。

    原来总会担心那岐山道士所言的命格,克父母克至亲,可就如晨曦所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必庸人自扰呢?待他回来便把一切告知他,什么命格,什么门第,只要他不在意,她林宝曦也豁出去一次!如若他犹豫了,介意了,那也无事,按着原计划“死遁”出林家,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平平淡淡地过此一生,再祝愿他找到可心之人。

    “哟,大姐,你在这儿呀!”宝曦被一阵轻笑打断了思绪,转头见林宝嫣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娘子朝她们走来。而此刻宝曦正懒懒地半倚在铺了毛毡的墨翠长椅上,也懒得搭理林宝嫣,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嗯”字。

    “我说得没错吧?我这大姐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的,平日就不爱搭理人,这得了贵人的赏啊,更是狗眼看人低了,嗤嗤嗤嗤。”林宝嫣故意拔高了声调,对着身旁两位小娘子嘲讽到。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黄琼芝被林宝嫣的话语一激,气得整个人跳了起来,指着林宝嫣说到。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呐!一个傲慢无礼,一个行为粗鄙,一个胆小怯懦,一个蠢笨如猪,你们四人呐,真真是该凑堆儿,呵呵呵呵。”林宝嫣说着以丝帕捂嘴笑到。

    宝曦哪能不知林宝嫣想激怒,心道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话如此难听,便也开口说到:“林宝嫣,你是激怒不了我的,说罢,你过来找我何事?”

    这时,林宝嫣身旁一粉衣小娘子上前,鼻子里“哼”了一声,叉腰说到:“你就是那个要嫁与我爹爹的狐狸精!果真如宝嫣姐姐所言,真是个粗鄙无礼的乡下蠢女人!我跟你说,就算你能嫁入我刘家,我也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说话的人正是那翰林学士刘家的嫡幺孙女,平日里被宠得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今日正是随那刘老太太而来,想要瞧瞧宝曦是何方神圣。

    “这位小娘子,莫说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你这张口闭口的就是甚嫁呀娶呀,这嫁娶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你我这等闺中少女可随便谈论的,你家人可有教过你礼义廉耻?”宝曦锐利的目光向那粉衣女子扫去,脸上已带了几分薄怒。

    “正是如此,这小娘子你若是春心萌动着急着嫁人,便让你父母遣了媒婆给你说合说合,莫要在此空口无凭污蔑我姐姐!”林宝婷说到。

    “就是就是,还说我粗鄙说我无理,我看呐,倒是你们,有没有廉耻之心?这还未出嫁的女子满嘴都是嫁呀娶呀,羞不羞呀?哈哈哈哈!”黄琼芝爽朗的笑声传出弄玉筑,此时林宝嫣三人满脸羞愤,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粉衣女子忽得羞红了脸,轻蔑地看着宝曦四人说到:“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家族女子,当然是比不得我的,我爹爹是当朝翰林大学士,我日后可是要做安王妃的!”

    “哈哈哈哈,就你这模样,你还妄想着做王妃?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黄琼芝笑得直捶心口,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林宝嫣三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宝曦却愁上心头。是啊,门第、家世,皇家岂是说入便入的?罢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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