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是在翰林院当值时被一队禁卫军架走的,吓得肝胆俱裂。被五花大绑扔在御书房门前才稍微缓了过来,看着同样跪在御书房门前的宝曦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心道最担心的事儿终究是发生了。

    林正把满心的忿恨与恐惧全发泄在宝曦身上,恨毒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宝曦,嘴里不住地骂道:“天杀的煞星!当初我就该把你掐死!不该留你到现在害我林家满门!”

    要不是被五花大绑着,这林正怕是要冲上前去把宝曦掐死,哪里还有一丝一毫那所谓的百年世家,儒雅书生的风度?

    前来向皇帝汇报林正与宝曦动向的小太监在那绘声绘色地转述着林正如何恶毒地骂人,宝曦如何跪在那儿岿然不动,对林正视而不见,从头至尾未发一言。

    龙撵上坐着的皇帝闻言哈哈一笑,直道:“这小娘子倒是个沉得住气儿的,可惜啦,就是命道不太好,不然把她纳入宫中也未尝不可。”

    皇帝在御书房内召见林正和宝曦的时候,林正已经冷静下来,心中也拟好了措辞,要把选秀的一切罪责推到宝曦身上,这是她应当承受的!

    “林正!你可知你林家犯了欺君之罪?”端坐的皇帝一脸铁青,随手把一块砚台向林正砸去,林正也不敢闪躲,额角硬生生地被砸破了一个口子,鲜血哗哗直流。

    此时已被松了绑的林正在金砖地上砰砰地磕头,嘴里连续说到:“请皇上明示!请皇上明示!”

    “你林家隐瞒秀女真实的生辰八字,若不是国师慧眼如炬,识破了此女乃纯阴煞命,你们林家犯的,可不只是欺君之罪,而是弑君!林正!你可知罪?”

    林正抹了一把额间鲜血,声泪俱下说到:“皇上,微臣冤枉啊!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林宝曦这个不孝女一人为之!与我林家其他人无关啊!”说着伸出左手忿恨地指向宝曦:“是她!是她贪慕荣华富贵,想着能入宫来当贵人,欺上瞒下哄得我家老太太把她的名儿给报送选秀,待我得知后她已入宫,微臣也回天乏术了啊!”

    “哦?为了荣华富贵吗?”皇帝饶有趣味地反问。

    “正是!此女心思深沉至极,日日夜夜只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正因如此,她才处心积虑地前来参加选秀,没成想铸成大错。请皇上明鉴啊!”此时林正义愤填膺,像极了一只被逼急的疯狗,逮着宝曦乱咬,殊不知他的措辞已是错漏百出。

    “林正!你真当朕是老糊涂了?”皇帝抿了一口蒙顶石花茶,一字一顿地问到,语气冰冷瘆人。放下茶盏,对着自打进了御书房便一言不发的宝曦说到:“林家小娘子,你说说罢。”

    宝曦直了直身子,跪在金砖上小身板更直挺,对着皇帝虔诚一拜,而后不卑不亢地回答到:“回禀皇上,臣女对林家作何把我送来选秀一概不知。且不说那莫须有的贪慕荣华富贵,臣女也是刚刚才得知臣女的生辰八字竟是假的。”

    “你!你撒谎!”林正闻言猛地抬头,对着宝曦大声咆哮。

    “放肆!皇上还没发话呢,你把你那张臭嘴闭上!”国师玄清真人怒斥。

    “臣女外祖乃江南杏林陈家,生母生下民女后便撒手人寰,在臣女刚满半岁,林家便以养病为缘由,遣人把臣女送回了陈家。试问,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如何得知自己的生辰八字,又如何能擅自作主改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此为其一。”

    “林家这十多年对臣女生而不养,直至臣女年近及笄,堵不住悠悠众口,才把臣女从江南接回,臣女平时呆在深闺鲜少出门,试问如何筹谋选秀一事?此为其二。”

    “选秀一事臣女是在林家报送后两日才得知,当时还是臣女另一位嫡妹前来特意告知,试问我如何欺上瞒下,自个儿给自个儿报名?此为其三。”

    “臣女所知之事仅限于此,其他一概不知,请皇上明鉴,还臣女一个清白!”

    语毕宝曦又是一拜到底,脸色冷清,不卑不亢。

    此时门外传来内侍传唱:“安王求见。”

    皇帝对着身边对小德子点点头,小德子会意,大声道:“宣安王觐见。”

    宝曦心里一松,紧握的双拳中,指尖用力地压了压掌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来了,便不再害怕了。

    “臣弟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元衍撩袍跪地一拜,眼神始终未朝林正和宝曦望一眼。

    “安王来啦,来人呐,赐座。”皇帝笑眯眯地假笑着。

    “谢皇上。”元衍起身落座,继续说到:“不知皇上传召臣弟,所为何事?”

    “正巧了,这儿有一桩欺君之罪,安王一起分辨分辨?”皇帝饶有趣味地说着。

    元衍点头称“是”。

    皇帝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皱眉对小德子吩咐道:“小德子啊,把这茶换喽,还是龙凤团茶喝着顺口。”

    吩咐完小德子才慢慢说到:“安王,这地上跪着的女子,你可识得?”

    元衍闻言转眸看了宝曦几眼,说到:“回皇上,臣弟识得。此女正是当初在流民村协助救治时疫之人,臣弟与她曾一同共事过半月。”

    “唔......识得便好,旁边跪着的那人是她父亲,如今林家的掌家人。此女本是由林家送来选秀,但林家却擅自作主改了此女的生辰八字,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摆在此女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赐死;二是由朕亲自作主,将她许配,毕竟也是经过层层挑选脱颖而出的佳人,朕也不忍心看着她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安王以为如何?”皇帝说到。

    元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皇上仁心仁德,有慈悲之心,臣弟以为赐婚一法可行。”

    “既如此,那便把此女赐予你做正妃,秀女出身也不算辱没了你。你看你在西北这些年,也没讨着个夫人,正好此次回京,正好给你配个夫人。安王觉得呢?”

    元衍面露难色,皱眉不语,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想通,跪地谢恩到:“臣弟谢皇上赐婚。”

    “你呢?小娘子。”皇帝满意地笑了笑,紧接着对宝曦问到。

    宝曦又一拜,虔诚道:“臣女谢皇上赐婚,谢皇上还臣女清白,谢安王不弃之恩。”连续三声道谢,不卑不亢,铿锵有力。

    “好了,这欺上瞒下的林正,安王觉着该如何处置?”皇帝继续发问。

    “回皇上,杀人不过头点地,此人所犯之罪当然是死不足惜的,可这林正毕竟是开国功臣之后,其祖父也是前朝重臣,而皇上更是慈悲为怀,怜悯苍生。臣弟以为,此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可饶他一命,褫夺官职与家中封号,以儆效尤。”元衍回答道。

    “好!好!好!安王所言极是,来人呐!把林正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免去官职,褫夺历代所受封号,家中男子三代不得入仕!”

    皇帝金口一开,此事盖棺定论,林家百年荣誉,终于在顷刻间轰然倒塌,从此再无起复的可能。

    林正被拖下去仍不忘大喊“冤枉”,咒骂着宝曦。

    “好了,此事也算圆满解决,不日朕就将这赐婚圣旨颁布下去,你二人在家中等着接旨罢,呵呵呵!”

    “臣女斗胆,仍有一事想求皇上!”宝曦待皇帝说完拜倒在地说到。

    “哦?何事?”

    “臣女虽生在林家,却长在江南陈家,林家三番四次弃臣女生死于不顾。臣女斗胆恳求皇上,让臣女从陈家出嫁!如若皇上准许,臣女愿以十鞭之刑还抵林家的部分罪孽,也把这生恩彻底还给林家。”宝曦说完“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好一个刚烈女子,如此朕便遂了你的愿!”

    元衍心中一抖,心道这十鞭下去半条命也没了,也顾不得在皇帝面前继续演戏了,忙出声说到:“臣弟愿以二十鞭替林姑娘受了此罚!这毕竟是臣弟未过门的妻子,岂有眼睁睁看着她受刑之理?求皇上成全!”

    皇帝顿了顿,心道“有趣,真有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到:“安王啊安王,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今日朕就彻底当一回那月老仙,都遂了你们的愿!来人呐,送安王下去受刑!”

    宝曦猛地抬头看向元衍,后颌咬紧,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的肉中。元衍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宝曦莫要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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