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夏擦了擦汗,呼出一口雾状的白气——她没听到后面的两人说了什么。

    但也就在这时,主任扯着大嗓门和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您看我们绝对没有违法乱纪,学校里也开会了……”

    “我知道,我只是以私人名义来找一个人。”

    “您找谁呀,警官?”

    “岑夏,一位女同学,现在应该在你们学校上大二。”

    主任愣了一下,当即笑道:“这不巧了吗,岑同学就在当然是帮我整理文档呢。——岑同学,有位警官找你!”

    档案室中的三人都被这一声叫的转过头来,只见来人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穿着休闲装,看起来懒洋洋没骨头似的。

    “小夏。”他叫道。

    岑夏沉默良久,努力压着颤抖的声线:“……警官好。”

    “……别这么叫我,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庄颂叹了口气,“咱们出去说。”

    岑夏站在门口,她整个人都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显得格外瘦骨伶仃。

    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游离于状态之外,根本没有在听对方说什么。

    “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影响太恶劣了,局里让我限期侦破,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但是……算了。”直到庄颂说,“如果有事,一定要来警局找我,这是我们应该补偿的。”

    岑夏才点点头,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看她这幅不配合的模样,庄颂忍不住说:“如果你能过来帮忙就好了,或者你哥在……”

    “是啊,不过就算我俩在,也比不上你的升迁速度,这才几年就已经是副队了。”岑夏实在忍不住刺道。

    庄颂张了张嘴,没有勇气说出反驳的话,只能故作轻松道:“放心,我们会尽快破案的。”

    “夏夏,我们先走啦?”

    安柯柯的突然打岔拯救了岑夏,她马上抬头:“等等我,我也走。”

    庄颂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却只是摸了摸,没有点燃。

    他是岑夏的哥哥以前的同事——下属,当年的实习警。

    岑夏上初中时哥哥刚升任副支队长,每天都在忙案子,只好把妹妹送到庄颂那里拜托他照顾一段时间。但俩人差了六岁多,当时的少女岑夏和这姓庄的完全不对付,两个月过得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等两个月后哥哥忙完了去接小妹回家,迎接他的就是一只气成河豚的庄颂和被河豚扔出门来的大魔王妹妹。

    岑夏朝门里嚎:“虐待儿童啦!!”

    庄颂冲出来大怒:“你闹够了没有?!”

    哥哥:“……”

    哥哥一手一个把两人拎回房间,“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看见他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热泪盈眶仿佛人民群众见到了党,岑夏嚎得九曲十八弯:“哥——啊——你可算来了———”庄颂喊得惊天地泣鬼神:“老大!酷爱把你妹带走!!”

    从那以后岑夏哥哥就再也没让两个活宝单独相处过。

    不过,庄颂虽狗,却也曾是她除了哥哥以外最亲近的人,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那些辉煌的、有欢声笑语的日子,都化作昨日黄花,再不复返了。

    *

    “刚才那个警察找你干什么呀?”直到走出了一段,安柯柯才鼓起勇气问。

    她从小到大还没和警察离这么近呢,刚才紧张得不得了。

    岑夏抿着嘴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哥哥之前和他打过交道,这次应该是顺便过来跟我嘱咐一下注意安全。”

    “你还有个哥哥呀!”

    安柯柯的重点马上跑偏了,八卦道,“夏夏你这么好看,你哥哥帅不帅呀?什么时候给我见见,嘿嘿……”

    “他太忙啦……”岑夏怀念地抬头看着天空。

    抱歉,柯柯,你已经见不到他了。

    两人刚走出校门,岑夏便突然感到有些焦虑和心悸——

    比常人更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要出事了,快离开这里!

    果然,就在同一时间,不远处路口绿灯变成了红灯,一辆轿车没来得及刹车,朝这边横冲直撞过来,“轰隆”一下撞上了另一辆轿车,直撞得车头凹陷,驾驶员头破血流生死不知。

    “啊——!”

    雨幕、车祸、鲜血、尖叫。

    仿佛几年前的案发现场再次还原。

    岑夏的瞳孔急剧缩小,大脑中一阵阵轰鸣,她听不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也感觉不到手脚无意识的痉挛。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那些错综复杂又鲜明如昨的景象像放映电影一样飞快掠过眼前——少女惊恐无助的“救我”,带着刻骨恨意近乎疯狂的笑声,男人温柔而悲伤的眼神……

    别走,别让我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些事!我受不了,我承受不了!

    *

    恍惚之间,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夏夏,别怕……”

    我什么都不怕了。

    “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啊……”

    嗯,我一定好好活着。

    *

    岑夏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刚才剧烈地倒气,差点硬生生把自己憋死。

    安柯柯在一旁扶着她,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夏夏,你怎么样,——岑夏!”

    她粗重地喘着气,勉强抬起头冲对方露出一个笑来:“没事儿,我没事,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坏了。”

    安柯柯却是真的被她刚才的反应吓坏了,不管她怎么说,都一定要送她去医院。

    岑夏再三保证自己没有问题,并且老老实实地去校医院检查后,结果一切正常,安柯柯才终于放下心了。

    她以为真的没事,于是和岑夏道别,赶着去上下节的专业课了。但下课后去图书馆兼职时,却被告知岑夏连着请了三天的假,这三天都不来兼职了。

    可是接下来两天是周六日呀?

    “夏夏,你为什么突然请假啊?”安柯柯压下心里的不安,打电话问道。

    “我……去找我的一个亲戚,不会有危险。”岑夏的声音在手机里有些失真,“也没有耽误我的课。”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上课啊!安柯柯无语:“那你千万注意安全哦!”

    “放心吧,没人比我更安全了。”

    岑夏现在的确很安全。

    她正坐在警局里庄颂的办公椅上,面前摆着一堆资料和照片。

    路过的实习警好奇地偷看了一会儿,暗中猜测这个到警局来找庄副队的女孩的身份。

    “这已经是发生的第三起同样的案子了,由于被曝光后影响太恶劣,上面只给了我们一周时间结案,时间很紧。”庄颂把从楼下快餐店买的炒面条在岑夏面前一晃,后者随手接过。

    “你……是什么时候调到这里来的?”

    “今年六月底。”庄颂打开他那份炒面条,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别看了,你中午就没吃饭,先吃点东西歇一会吧。”

    岑夏看了眼加了辣椒之后血红的面条,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滚了一个来回,但还是硬生生压下那阵恶心,面上分毫不显:“我不饿。”

    然后她的肚子抗议一声:“咕噜。”

    庄颂:“……”

    庄颂:“噗哈哈哈!”

    岑夏:“…………”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好了好了,别害羞啊。”庄颂把桌面上的资料和照片随手划拉到一边,拿着用辣炒面和实习生交换得来的泡面往桌子上一放,“不想吃就直说啊,又不会嫌你挑嘴。”

    岑夏用筷子搅了搅桶里热气腾腾的泡面,表情有点轻微的嫌弃,不过这个相对于辣炒面来说已经好多了,她也就没再挑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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