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叹了口气,眉眼间的愁绪像是要溢出来了,她避而不答只是道:“如玉终究是你姐姐,钱将贤虽然平庸,却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的。他怎么会贪污修理河道的银子呢?你是靖安亲王麾下的人,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宋卿转身坐到椅子上,心中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她稍稍打起精神,再次强调道:“这件案子如今谁碰谁死,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捞他出来。至于宋如玉,我都快忘了她的模样了,哪儿来的情分?”

    宋夫人面若冰霜。

    宋卿继续道:“至于钱将贤可怜?母亲——”她讥讽道:“他哪里可怜?他的罪名可能不重,但是拿了修理河道的银子是事实。可怜的应该是那些无家可归家破人亡的百姓吧!您别跟我说他只是随波逐流,他的岳丈是朝中二品大员,妻子的姐姐两郡太守,他只要咬死不肯,那些人还能逼死他?”

    宋夫人讷讷无言。

    宋卿总结道:“不过是一个‘贪’字罢了。”

    宋夫人闭了闭眼,她都知道,可是如玉来求她,她能如何?如玉毕竟是她几个孙子孙女的亲生父亲啊!一但获罪,怕是三代不可科举!

    “你就帮帮她吧!”

    宋卿皱起眉,神情烦躁,“您要我再说的明白些吗?我不想救他。他前途尽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旦开口便是明明白白的把柄,就是朝臣攻击我的利剑。他不值得我拼上一切。”

    宋夫人语气恳求,还是道:“这件事是靖安亲王负责,只要你开口,她会给你面子的。”

    宋卿握紧了茶杯,只想砸掉手头上的所有东西缓解心中的烦躁感,她拿出自己所有的政治素养,一字一句道:“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如今兼职礼部尚书,桃李遍天下,父亲开口一定比我有用!”她的声音大了些。

    屋外的亲信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喘。

    屋子里的两人相顾无言。宋夫人见宋卿实在油盐不进,一甩袖带着大儿媳走了,只留下一句深刻的,“六亲不认的东西”。

    宋卿看着窗棂透下的影子,突然起身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粗喘着气发泄着。

    兰溪端着茶点行至门前,守门的小丫头拦住了她,“兰溪姑姑,先别进去,老夫人走了之后,主子再没出来,屋里砸了许东西。”

    兰溪皱眉,担忧的望向的屋内,“你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吗?”

    小丫头摇头,“婢子们不敢靠近,只听说一句,‘六亲不认的东西’。”

    兰溪捏紧了托盘,“是老夫人说主子的?”

    小丫头点头,一脸气愤。

    她是宋卿从百汇城中救下的小孩,自愿留在太守府,打败了无数人才跟着宋卿回京的。太守有多好她能不知道?这个老夫人平日里不见多关心太守,如今倒是过来仗着母亲的身份撒泼。

    兰溪等了片刻,让人去跟楚随说一声,自己则掀帘进屋。像是没有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子,放下茶点,道:“主子。靖安亲王已经回了帖子,让您明日去王府觐见。”

    宋卿静静的坐着看不出喜怒。良久,只道:“知道了。”阳光西移,窗棂的影子慢慢的爬过白墙。兰溪静静的陪着。

    院子里的桃树枯枝框出蓝天,带着些萧索。

    宋卿声音带着些几不可见的哽咽,“我好像真的——没有家了。”

    她知道,宋夫人是真的想要她救宋如玉的丈夫。可是,宋夫人不知道,宋祭酒也不知道这件事的风险和代价吗?他知道,但是也不在意。这只是试探,是第一步的试探,若是这次我顶不住,救了钱将贤。

    那么下次,他们怕是要我不计代价的扶持兄、弟了。

    接下来,迎接我的,就是蚂蝗一般的群体,想要不计代价的吸干我。

    出嫁的女子是没有的家的。

    兰溪的声音依旧动听,十几年跟随宋卿的经历让她说话一针见血,“所以您要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满足他们的愿望,来获取那小小的‘爱’?”

    宋卿摇头,“怎么会呢?”

    这是我活着的意义。我不甘心作为附庸,居于内宅,所以在满是男子的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如今要我放弃?

    作梦!

    兰溪声音温柔的滴水,“说句僭越的话,在兰溪心里,宋卿在的地方就是兰溪家。”

    宋卿扭头看着兰溪温柔美丽的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嗯。”所以,吾心安处便是吾家。

    用过晚膳,乔木回来见过宋卿道:“姐姐回魏国公府了。父亲似乎回来了。”

    宋卿正和楚随说话,听闻此事,笑道:“知道了。我听说他再婚对象是边境的一个武将之女?你可见过了?”

    乔木小心的看了一眼随小爹,见他毫无反应,道:“见过了,她看起来倒像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瘦弱柔美,对我很客气。顾婉姐姐的姨娘似乎也回来了......”

    宋卿:“知道了。回去去休息吧。”

    乔木行礼过后,回了院子。

    长得跟传说中的精灵一般的楚随放下手上的玛瑙珠串,冷哼一声,“太守别是还想着旧情人吧。”

    宋卿一愣,旋即笑道:“怎么会呢?只是数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一时愣神罢了。”她拂上楚随俊美到失真的面颊,“如今有了你,我怎么会想别人呢?”

    毕竟,你长得真是太好看了。放在后世,怕是一出面就是国际顶流!

    楚随斜睨了宋卿一眼,很是不信。动作虽然不雅,在他做来,却处处是美的。

    宋卿的眼底星光闪烁,道:“快去换衣服,我让人给你做了腰链,加上那身青色的衣裳,你换上,我给你梳头。”

    她心底满是激动,打扮真人娃娃的快乐!

    楚随横了她一眼,去内室换衣裳了。

    缀满珠宝的衣裳带着些异域风情,在温暖的烛光下闪烁着细碎耀眼的光茫。

    次日。

    宋卿坐着马车往靖安亲王的府中去。一到门口,便由等候已久的女官迎了上来,带着宋卿去了靖安亲王的演武场。

    门口。

    拿着拜帖的仆役摇头探脑的相互交流。

    “那是哪家的官员?这么容易就进了亲王府?”

    “看着马车上的图腾,似乎是‘宋’。”

    “宋家——哪个宋家能这么容易的进了亲王府?”

    “还能有哪个?”一个深知内情的小厮道:“那个两郡太守啊?听说她内政外武样样精通。打得了倭寇,理得了民生。近日回京述职来着。应该就是那个原魏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如今的宋卿太守了!”

    “她是两郡太守,功绩卓著。既然那么厉害,如今回京怕是要进六部了吧!”

    “......”

    亲王府外的嘈杂声,渐渐消去,恢复了以往的寂静。拿着拜帖的小厮安静的排队。

    演武场就在花园东边,面积不大,却也有百来个平方。丫鬟小厮安静的守在一旁,存在感极低。

    上面一个红袍女子手持长刀,挥舞的虎虎生威,站在入口依然可以听见破空声。那女子而立之年,容貌华美,四肢修长有力,天潢贵胄的气势却是难以遮掩。

    宋卿站月洞门边欣赏着靖安亲王凌厉的刀法,在上面的女子收刀之后,大喝一声好。

    靖安亲王拿着帕子擦汗,宋卿恭敬的行至她面前,“亲王。”

    靖安亲王很是亲切的拉着宋卿的手,去了演武场旁边的凉亭里坐下。言语行为让宋卿很是熨帖,恨不得肝脑涂地。冷风一吹,她一个激灵冷静了下来。

    这就是上位者的魅力吗?

    靖安亲王道:“数年不见,虽有书信往来,却是难得相见。听闻言之你有领兵之才,万夫不挡之勇,孤很是欣慰啊!”

    宋卿字言之。

    宋卿忙道:“不敢。伏击倭寇是集众人之力,言之虽贡献了绵薄之力,却也杯水车薪。若是没有上下一心的凝聚力,言之行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靖安亲王又是一顿夸夸夸,直夸的宋卿羞郝不已,“你如今回京,自然要更进一步,六部之中吏部和户部是重中之重。”

    宋卿闻弦歌而知雅意,却道:“言之才疏学浅,若是一下入了重地,怕是手忙脚乱。”

    靖安亲王眉梢微挑,神色看不出喜怒,“噢?那言之的意思是?想要去——”

    宋卿取出一本册子,道:“这是言之带人编撰的《防疫手册》,在以百汇城为首的两郡开展数年,见效迅速。百姓寿命明显提高,这是数据。”

    靖安亲王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这个数据是——扇形图?”她看着册子上的小字道,“倒是清晰明了。”

    宋卿道:“言之想着,能否建立一个医疗部,与六部同级,自京城往边关推行。”

    女官送来茶果,剥好的柚子很是清甜。

    靖安亲王一愣,看了宋卿许久,“医布?与六部同级?怕是难啊!”她食指轻敲着桌面,这是她在深思的动作。“罢了,后日你来亲王府一趟,我们好好商议。”

    宋卿知道,这是靖安亲王让她来见她的心腹。

    “言之还有一事。”

    “说来听听。”

    “是南郡下一任郡守的事情。”宋卿把控着自己的语气,“不知朝中可否有了决断?”

    靖安亲王笑道:“言之可是有了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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