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片灼热,好像身处滚烫岩浆中,白楫猛的睁开眼,滔天的热浪压迫着他的呼吸,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火海,四周的墙壁已经被火浸透,火舌贪婪的吞噬着每一寸墙皮,不断朝中心的白楫涌来。

    银蛇吐着信子,冰冷的皮肤贴着白楫,试图让他冷静。烟雾弥漫在屋里,他已经热的无法喘气,肺腔被强烈的压迫着,颤抖着从床上翻下来。

    大脑逐渐无法思考,他频频咳嗽,目光寻找着可以逃生的地方。

    “火是从门外蔓延过来的,只能跳窗了!”水华朱吐出一滩毒液,毒液与火相碰的瞬间,极速地蒸干,滋滋声伴着火焰的怒号,臭气熏天。

    水华朱摆动着身躯,朝窗朝窗外划去,用头顶开了窗户。窗边的桌子和纸张已经烧起来,纸削纷飞,落地变成了一片白灰。

    白楫跟在他身后,靠仅剩的意志顺着毒液往窗户爬去,水华朱用尾巴扯住他的手臂将他往窗边拖。

    火势越来越大,火焰生发出了尖锐的鸣叫,火舌舔出了他的衣角,却因他满身毒液而不敢靠近。

    他耗尽肺中最后一丝空气,从二楼窗户坠了下去,落在几天没打理的草坪上,终是呼吸到了呛人的空气。喘息几秒才清醒半分,回头却是绝望地看着被火焰包围的房屋。

    大火像是层层壁垒,已经将整间屋子包围,火焰上方舞动的火舌像是只狂怒的凤凰,墙壁被烧焦滋滋作响,似乎在痛苦的哀嚎。

    白芷的窗户面对大门,她住在二楼,也许有机会逃生。

    “小芷……小芷!”白楫抱有一丝希望,蹒跚着到了正门,白父白尽强和白母隋相雪依偎在一起,两人身上布满灰尘,家里做事的仆人三个两个的坐在草坪上,林姨泪如满面:“两个娃娃啊啊啊!

    隋相雪发疯似地尖叫,身旁的丈夫紧紧地搂住她,却任何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人们哀叫声连成一片,白楫头疼欲裂,他着眼望向白芷的房间,除了火光已经什么都看不见。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已经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消防车鸣笛由远及近,人们望着水柱喷向房屋周围降温,再冲向已经变成一座火团的屋子。没有一个人说话,哭声渐渐小了。

    “没用的……小芷的火怎么灭的了……”白楫喃喃着,痛苦像这场火,将他一寸寸的啃食。

    林姨率先发现他,歪斜着冲过来将他拽进了隋相雪怀里,“妈妈……”他声音沙哑着,一家人抱在一团,紧紧相依。

    水柱冲下,蓝色与红色在黑暗中交融,一片巨大的水幕覆盖了整个火球,横批下来将屋顶的凤凰打得挫败,火焰气势瞬间一矮了下去。

    白楫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呼吸一顿。

    水华朱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红色的瞳孔里映射着蓝光:“这不是普通的水!糟了!沈千浊!”白楫神色一变,一摸口袋,才发现没来得及拿手机。

    紧接而来的是救护车,烧伤的人被拉去了医院,白楫也被林姨半拉半扯地弄上了车。

    “小芷呢?消防员找到她了吗?”他躺在担架床上问,身上的粘液已经被水华朱尽数吸收,但还是留下大片烧伤。

    一提到白芷,林姨就止不住泪,她哽咽道:“这么大的火呢——连尸体都难找到!她才16岁……命苦啊……”

    “找不到尸体?”白楫陷入沉思,此时水华朱顺着房屋的废墟爬向白芷的房间。凤凰火所经之处无一列外是一片废墟,甚至连混泥土筑的架构都只剩下残壁。曾经欣欣向荣的别墅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令人唏嘘。

    二三楼都已经倒塌,水华朱估摸着白芷房间的大致位置,爬过烧的乌漆嘛黑的房屋大梁,并未感知到人类的气息。

    “一千度以上的高温足以将人骨烧成灰,

    骨灰和火灾形成的黑灰混在一起,怎么分辨的出来?”白楫微闭双眼,脑海里的火凤凰挥斥不去。

    “骨灰能检测出来吗?”水华朱一面躲避救援人员,一面钻入了倒塌的房屋架构中。白芷的房间已经着不出原来的样貌了,以往宽敞明亮的屋子现在只能勉强够一名消防员弯腰进入。

    银蛇的鳞片已经被焦炭染黑,融在黑暗里让人无法察觉,水华朱吐着信子将别墅探了个七七八八,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

    “大概率检测不出来——什么也没找到吗?”白楫话头一转。

    “要不被人带走了,要不……”水华朱没说完,但白楫很清楚小芷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正跟水华朱在脑海里交流,却突然觉得手臂一凉,白楫抬头一望,见救护员将自己的手臂浸在冷水里。

    医生一面检查伤势,一面说:“中度烧伤,目前无休克风险,烧伤面积不小,开两片止痛药。”

    止痛药很快被护士送到嘴边,白楫愣了一下,便吞了。

    林姨终是止住了哭,“医生,身上会留疤吗?”

    “说不好,留疤就得去植皮。”

    林姨又呜咽起来,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但白楫没有心思安慰她。

    “水华朱,我现在怎么没有痛觉了?”

    水华朱也有些疑惑:“对啊,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你身上的伤,你的痛感没有传到我这来,这是怎么回事?”

    白楫似乎在思考,水华朱犹豫了许久,道:“那个……你别太难过,小芷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毕竟咱身份特殊,指不定什么人要抓去做实验的!”

    “实验?”白楫的脸冷了下来,回想起那些实验员看死人一样冰冷的目光,一阵不适感变油然而生。

    他爸每周都要让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给他们做检查,尽管他认为徒劳无功。那群躲在口罩后的人每次只是捣鼓一些奇怪的仪器,给他们做完全身检查之后就离开了,但白尽强一直都坚信他们可以“救活”自己儿子和女儿的“命”。

    这场火灾会和他们有关吗,小芷到底经历了什么?白楫不知道,但他坚信她还活着,就像他爸曾经坚信他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

    停车前,白楫找医护人员要来电话,打给了苏柏安,然后便被推进医院。其他的救护车也陆陆续续停车,他父母和几个受伤人员都被送去急救。

    滔天的火光已经熄灭,好像它从未发生过,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废墟,成为灵魂遗留下的哭诉。

    苏柏安朝那方向远眺,只能看见一片朝霞染红了云,候鸟从云层中穿过,又不知去往何方。本该是很美的景色,可惜他无心可赏。

    他收回目光,按下门铃,拖鞋哒哒的声音很快响起,门猛的打开,刮得他往后一闪。

    “阿宥你回——”门旁的妇人看清来人,止住了话头。

    沈千浊的母亲汪英是一个强势干练的女人,只可惜平生所有力气都用在培养儿子上。她身穿绿色针织衫外套和深咖色伞裙,脸色铁青,她与沈千浊的五官差别极大,旁人不说根本猜不到这是一对母子。

    “阿姨,早上好!这是沈千浊家吧?我是他同学,我跟他约好了今天早上一块儿上学的,他起了没?”苏柏安露出标准的笑容,越过眼前的人看向沈千浊的房间——他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只是他妈不知道而已。

    汪英见了鬼似的盯着他,手还扒着门把没放,她实在不觉得眼前这个开朗阳光的高中生和自己那恨不得贴着墙壁走的儿子能成为朋友。

    屋里静悄悄的,汪英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苏柏安虽然表面上仍是面带微笑,心里却是凉了半分。

    “千浊他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就不上学了哈!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真不好意思啊,跟你爽约了,你赶快去上学吧,免得——”

    门砰的一声关上,苏柏安甚至没能听完这句话。他悻悻地摸摸鼻子,还好它刚刚没被门夹到。

    看来得换个法子了,他看看表,现在是六点五十,规定七点二十到校,还有时间,实在不行七点半早读之前到也过得去。

    苏柏安随便钻了个公共厕所,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沈千浊房间的陈设。下一秒,他抬脚跨去,稳稳踩在了实木地板上。

    没人。桌上的小水缸里空无一物,水缸盖子被掀开,桌面上湿了一片。

    果然——苏柏安叹出一口气,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即使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揪心。潜在的危险萦绕在他们身旁,可他们连它的衣角都抓不住。

    白芷、沈千浊,下一个会是谁呢?苏柏安眼前浮现出那个爱吃糖的小姑娘笑脸盈盈的面庞,握紧了拳头。

    窗帘已经被拉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如山一般高的教辅资料堆在书柜里,桌上也干干净净,除了那滩水渍,别无其他,虽然房间没人,却还是开着暖气,难怪他妈大冬天的还穿这么少。

    “他不像是被人挟持的,没有挣扎的痕迹。如果有人硬要带走他,他绝对不会束手就擒。”苏柏安回想起沈母不安的神情和她脱口而出的“阿宥”。

    蔓木道:“喏,桌上那些水不是挣扎的痕迹嘛,虽然小了点。”

    “三虫挣扎了,但沈千卓貌似没有,除非那个人有跟我一样的能力,能趁其不备瞬间带走他。”

    “他哥叫沈宥对吧?好像还是搞科研的,不会把他弟抓去解剖了吧!”蔓木用一种惊讶的语调说,尽管听起来有一丝兴奋。

    “法医才解剖!他要是真把他弟剖了,就要被抓去关牢子里了,你能不能想点好的?”苏柏安一阵无语。

    “好好好,想点好的,比如——你要迟到了!”

    苏柏安一惊,瞬间膜越到学校边废弃的猫咪小舍,只留下蔓木一枝花飘在空中。

    “溜这么快……”他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句脏话,环着金光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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