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烘烤地面蒸腾起水汽，无人机甩开热流升向高空，滞留在线条流畅的钢铁巨堡，玻璃幕墙熠熠生辉，好像日暮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奉天承运，刘总召曰——”江月被某人中气十足的悠扬声音吵醒，迷迷蒙蒙地从桌上直起身来，有些不耐。
“下报江月，机敏专业，此前在本报社各项工作中表现良好，予以表彰。现特派其为下黎中学摄影课程进行探访，三日为限，望其能继续保持状态，将此教育部牵头的特色课程传扬天下。”
“钦此——”宣旨小太监垫了垫脚，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和胸口的扣子撞出叮铃的声音。他翘起嘴往前走了两步，两手抓着张白纸恭敬地放下。
在江月要接过的时候，随意又迅速地松开了手。
那张纸飘飘扬扬，就要滑在地上。
江月扬手一拍，止住了纸的掉落轨迹，白了他一眼。她从腿上捏起发派单，手腕贴着桌沿，歪着脖子看了起来。
她眉目冷凝，睫毛密长，不说话的时候很有气势。虽说漂亮的人天生就有让人想亲近的能力，但那也看长相类型。
江月显然不是第一印象好接近的那种。
不过刘渊和她很熟，所以不管。
“给你今明两天放假呢，”小太监刘渊拉过江月隔壁办公桌的椅子坐了过来，手搭在江月桌上撑着太阳穴，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噢，还说让你趁这几天听两节课写篇宣传稿。”
“哦。”
江月松开手指任纸落在桌上。她转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刘渊的脸，扫量了眼，问了句，“你今天怎么没涂银色眼影？”
刘渊：“……”
他手一推，腿一伸，站了起来，转身往自己办公桌走，临行前还“呸”了一声。
江月忍俊不禁。
办公椅歪歪扭扭往外滑，撞到绿色隔断墙又慢慢悠悠地滚回来了点。
江月一般不大关心别人千奇百怪的喜好或者多么出格的行为——除非能做她选题。
只是她现在暂时没有心力一直保持良好心情，也不想被别人发觉、问询，所以先把刘渊打发了最好。
午睡不过二十多分钟，居然也做起了梦。
零碎的梦境扰人神智，她现在头还有些晕。
男人眉目清晰、笑意盎然的脸犹在眼前。梦里灰暗的画面，不停响起的拨号页面，模糊扭曲的脸，听不清的叫喊声，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以及为了逃离，一跃而下的自己。
从高空落下的失重感还盘旋在脑海，很不舒服。
每次梦到他都没什么好事，今天也一样。
也不知道下黎中学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拉开抽屉，扒开眼皮滴了两滴眼药水。习惯是个好东西，起码她已经不会因为悬空滴药水，而在脸上的四面八方留下几行清泪了。
江月起身把被刘渊撒气的椅子拉回原位，又拿出手机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微信群消息99+，刘光泉都给她发了六条消息。
作为一名敬业的小小打工人，老板的事怠慢不得，她先点进刘光泉的消息。
发现就是刘渊刚刚和她说的工作任务。
【刘光泉：看群了吧？】
【刘光泉：五天内做好关于摄影特色课的初采交上来，之后分阶段继续做两次追踪报道，具体的时间你自己和小曹讨论好，噢，还要和许老师商量。此外还有一篇课程的具体介绍你顺便写了。器材我已经叫人给你们送到下黎中学的宿舍了，钥匙你找罗主任要。】
刘光泉推了仨名片和一份文件给江月。
文件就是个概述，主要是这门教育部特批的即将试点开设的摄影课的老长一段前情提要，课程内容没两句。
可以说毫无要点。
至于他给的那仨名片应该是小曹，许老师和罗主任的。
江月觉得刘光泉还挺贴心，至少人给齐了，不用她再费心联系。
江月非常感谢大家取昵称都带着个人特色，甚至直接自报了家门。
第一个，头像是个水彩男生，昵称简单明了，就叫曹顾东。她点进去，发现自己已经加过他了，给他的备注是——下黎摄影-曹顾东。
好直接的人。
第二个，头像是一颗草，可以是幼儿园小朋友简笔画画册上第一页的那种，马克笔画就。昵称也是一棵草——四叶草。后面标着“xu”。应该是那个摄影老师。
第三个，用排除法能猜到是给钥匙的罗老师。依稀是个热爱风景的中年人，头像是一朵荷花。
不过之所以说“依稀”，是因为这荷花其实有点非常规。花长在黑色池水之上，池水粘稠，花瓣似血、层层叠叠数不清。花蕊又泛蓝，周围光晕荡映出去，晃眼得很。
按照江月的审美来看，这头像就一个字——丑。
又丑又怪还刺眼。
长得像仙侠剧特效做出来的东西，又莫名逼真。像是在黑不拉几、熔浆滚滚的贫瘠之地生出来的唯一生物——灭世之花。
三人三色，江月添加完毕即刻退出。
江月回复：【收到。】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周一开始努力工作ing】
虽然这事打乱了她策划下个月选题的步伐……
她点开PPT看了眼，策划方案断在了科技馆展览邀请名单这里。她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在键盘上，发出细微响声。
至于她一个报社记者干嘛要策划科技馆的展览……
呵呵。
还不是为了写稿，以及满满的人情世故。
刘光泉从前几年开始就在搞改革，采编与经营两分开，采编部门和经营单位各自分设，各负其责。
从单一的报纸广告业务拓展创新到人物杂志拍摄出版，宣传片、短视频拍摄制作，又研究开发新闻网站、微博、微信公众号、手机客户端等媒体平台……反正正努力与时代接轨中，效果还不错，app好歹他们去调查的时候基本上中老年人都有装，年轻人也有一些。
反正她勒令朋友圈的众多好友都装上了。
经营部最近还接了科技馆展览代策划业务。
江月觉得这活大概是二老板是穷疯了出卖色相得来的。
开玩笑，下黎这么大，没营销公司广告公司了吗……不过能找到她们报社确实很有眼光。
她非常认可楼下人的工作能力。
认为完全，完完全全可以独当一面大放异彩的。
所以这方案策划怎么就起承转合她了呢？
对此该项目负责人尤乐乐回答——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
是的。
虽说这事是22楼经营部负责，但正好她是科教文卫组的，正好月底是时候要准备下个月选题，她又正好听到展览的风声，正好负责人尤乐乐和她很熟，于是敲定选题之后，由于正好她目前工作任务已清空，那货色就花言巧语地让她跟着一起策划。
于是她不仅要负责报道写稿，还要负责这事的前期筹备。
找工作不能和好朋友一起啊。
完全大冤种。
江月叹了口气，视线回归到手机上打开了群消息。
一水的——【“感谢江月同志大发慈悲救众民于水火！{玫瑰}{玫瑰}”】，翻不到头。
什么意思？
江月眉头微皱，点了下消息页面提示243条新消息那箭头，消息页面回到她未读的那一条。
好家伙，原来是刘总新闻部特别团建项目。
这回倒霉蛋是她。
因为刘光泉削尖了脑袋四处攀关系搞开发要焕发他们小企业的活力，所以他们报社每个月时不时就要来几个义务劳动……可以说是部门团建。
别人团建单位一起一个晚上吃顿饭，他们就是单位派几个人出差去当牛马，长短还不一定。运气好的在本地，时间又短，一个下午完成；运气差点的又要坐飞机坐轮船甚至坐拖拉机，如果到了犄角旮旯，这环境……风沙肆虐还是风雪满城亦或是山艰路阻……都不好说，能不能身心健全地回来都不一定，有的难度还大，时间线直接拉满。
所以他们报社最近在招人，因为入不敷出……是的，记者入不敷出。
至于出差人选……看他心情。
要么抽签，要么直接爆地雷。
刘光泉这种时候就特别爱装神弄鬼，神神颠颠的。
这次依旧。
【刘光泉：@所有人新任务来了，下黎中学需要一个记者写采访，谁愿意？】
无人应答。
【刘光泉：工作时间内包吃包住有工资噢！教文组的朋友们】
好，这次是确定方向了直接点人。江月摇头替刚刚午睡的自己默哀。
【刘光泉：今明两天都放假！这福利你们都不要？】
他热情得像搞推销的，但还是没人理。
刘光泉好像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以及这样问话非常没效率。
他发了俩文件，之后非常突兀地叫了她——【刘光泉：我们@yueyue悦呀呢？你去？】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还是心跳了个猛的。江月突然觉得自己网名有点碍眼了。
烦死！
她点开第一份文件，第一页跟刘光泉私发自己那份一模一样；又点开第二个，发现是课程的具体安排日程表，她把文件都转发到自己微信聊天记录里，然后继续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他提了江月之后依然没一个人吭声。
【刘光泉：不说话就是默认喔。】
江月哼笑：我在睡觉呢大哥。
【刘光泉：我倒数了】
【刘光泉：321】
江月无语：自说自话。
【刘光泉：江记者恭喜你，记得好好工作。】
然后就是那一水的【“感谢江月同志大发慈悲救众民于水火！{玫瑰}{玫瑰}”】
由诈尸的刘渊开始，新闻部众人揭竿而起，全部活化，掌声雷动。
……
一群乌合之众！新闻记者怎么可以这样！
江月看笑了，摇摇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任务明确了，任务分配的过程也知道了，她的心里也踏实了。虽然不理解刘光泉这次干嘛不摇骰子，但木已成舟只能尊重。
她站起身，挎上白挎包，对面同事问了句：“走了？”
江月点头。
“拜拜。”
江月：“嗯，拜拜。”
她公司只要周一打卡，其他时间上下班很灵活，只要按时按量完成任务，随你来不来。
江月一周通常来两三天，一来就要从早忙到晚，彻底利用公司资源，顺便打听各种资讯。而且发稿得用公司账号，假手于人她不放心，所以每周来两次主要目的就是写稿子改稿子发稿子。
就算平时因为突发事件要出新闻，她家里也有器材和录音设备，提了到现场就行，再不济公司里总有人会在，所以他们这种制度也没耽误过工作。
今天她除了发稿子，还想着顺便找尤乐乐聊聊策划。所以江月在办公室从九点忙活到中午，好不容易睡一会，任务又来了。
这学校专题交给她之后出突发新闻应该是暂时用不到她了。
所以她打算回家弄方案。
家里多好，随便怎么躺，随便怎么想，冷冷的空调，无人打扰的空间，想吃什么都有，完美至极。
晚上吃点小水果喝点小饮料，有时间的话去下黎中学看看，勘察敌情，见见那个许老师。
江月关闭电脑，拿起手机出门。
她走到门边，正好看到隔壁组的人领着器材要出门，她帮忙开了门，侧过身说“你走这边吧。”
她准备等他出去之后自己再走。
那人愣了一下，对她点头：“……谢谢。”
江月弯起嘴角笑了下。
等那人出了门，她跟着出去，回身时手接着门板尽量让它安稳地回到原位。
她看到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埋头苦干，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虚影了。唯窗边那个不怕被太阳晒死的刘渊，端着冒热气的热水瓶，挑眉朝她笑了笑，耳边的黑骷髅银耳钉熠熠发光。
然后得意地嘬了一口热水，被烫得弯了腰伸长手臂保持着水杯平衡。
江月笑起来，用口型说了句：“作吧你。”然后侧身往左走，去坐电梯。
走廊一边是他们新闻部，分了很多组别：科教文卫、城建公交、体娱……但所有人都处在同一空间内。每两个组，安一扇推拉玻璃门连通走廊，每个组之间用隔断墙隔开，而门就在隔断墙正对着的那面墙上。
墙与门之间有个两米的过道、从他们组能直接走到尽头军事新闻那边，联通不断。用刘光泉的话说：新闻嘛、就是要互通有无，这样谁找谁都方便。
另一边是美术部、摄影部、印刷部、机房等等等等，都是单独一间的独立空间，不过装修都差不多。
白洞石墙面，黑色地板，顶天立地玻璃门……
走廊上灯亮的晃眼，江月从来没适应过这亮度，眯了下眼。
不看路的下场就是，刚走几步就被右边拉开门走出来的爆炸头吓了一跳。她后仰了一下，退了两步，抬头看过去。
没看过这么白的人。
“奉天承运，刘总召曰——”江月被某人中气十足的悠扬声音吵醒，迷迷蒙蒙地从桌上直起身来，有些不耐。
“下报江月，机敏专业，此前在本报社各项工作中表现良好，予以表彰。现特派其为下黎中学摄影课程进行探访，三日为限，望其能继续保持状态，将此教育部牵头的特色课程传扬天下。”
“钦此——”宣旨小太监垫了垫脚，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和胸口的扣子撞出叮铃的声音。他翘起嘴往前走了两步，两手抓着张白纸恭敬地放下。
在江月要接过的时候，随意又迅速地松开了手。
那张纸飘飘扬扬，就要滑在地上。
江月扬手一拍，止住了纸的掉落轨迹，白了他一眼。她从腿上捏起发派单，手腕贴着桌沿，歪着脖子看了起来。
她眉目冷凝，睫毛密长，不说话的时候很有气势。虽说漂亮的人天生就有让人想亲近的能力，但那也看长相类型。
江月显然不是第一印象好接近的那种。
不过刘渊和她很熟，所以不管。
“给你今明两天放假呢，”小太监刘渊拉过江月隔壁办公桌的椅子坐了过来，手搭在江月桌上撑着太阳穴，想到什么又笑起来，“噢，还说让你趁这几天听两节课写篇宣传稿。”
“哦。”
江月松开手指任纸落在桌上。她转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刘渊的脸，扫量了眼，问了句，“你今天怎么没涂银色眼影？”
刘渊：“……”
他手一推，腿一伸，站了起来，转身往自己办公桌走，临行前还“呸”了一声。
江月忍俊不禁。
办公椅歪歪扭扭往外滑，撞到绿色隔断墙又慢慢悠悠地滚回来了点。
江月一般不大关心别人千奇百怪的喜好或者多么出格的行为——除非能做她选题。
只是她现在暂时没有心力一直保持良好心情，也不想被别人发觉、问询，所以先把刘渊打发了最好。
午睡不过二十多分钟，居然也做起了梦。
零碎的梦境扰人神智，她现在头还有些晕。
男人眉目清晰、笑意盎然的脸犹在眼前。梦里灰暗的画面，不停响起的拨号页面，模糊扭曲的脸，听不清的叫喊声，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以及为了逃离，一跃而下的自己。
从高空落下的失重感还盘旋在脑海，很不舒服。
每次梦到他都没什么好事，今天也一样。
也不知道下黎中学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拉开抽屉，扒开眼皮滴了两滴眼药水。习惯是个好东西，起码她已经不会因为悬空滴药水，而在脸上的四面八方留下几行清泪了。
江月起身把被刘渊撒气的椅子拉回原位，又拿出手机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微信群消息99+，刘光泉都给她发了六条消息。
作为一名敬业的小小打工人，老板的事怠慢不得，她先点进刘光泉的消息。
发现就是刘渊刚刚和她说的工作任务。
【刘光泉：看群了吧？】
【刘光泉：五天内做好关于摄影特色课的初采交上来，之后分阶段继续做两次追踪报道，具体的时间你自己和小曹讨论好，噢，还要和许老师商量。此外还有一篇课程的具体介绍你顺便写了。器材我已经叫人给你们送到下黎中学的宿舍了，钥匙你找罗主任要。】
刘光泉推了仨名片和一份文件给江月。
文件就是个概述，主要是这门教育部特批的即将试点开设的摄影课的老长一段前情提要，课程内容没两句。
可以说毫无要点。
至于他给的那仨名片应该是小曹，许老师和罗主任的。
江月觉得刘光泉还挺贴心，至少人给齐了，不用她再费心联系。
江月非常感谢大家取昵称都带着个人特色，甚至直接自报了家门。
第一个，头像是个水彩男生，昵称简单明了，就叫曹顾东。她点进去，发现自己已经加过他了，给他的备注是——下黎摄影-曹顾东。
好直接的人。
第二个，头像是一颗草，可以是幼儿园小朋友简笔画画册上第一页的那种，马克笔画就。昵称也是一棵草——四叶草。后面标着“xu”。应该是那个摄影老师。
第三个，用排除法能猜到是给钥匙的罗老师。依稀是个热爱风景的中年人，头像是一朵荷花。
不过之所以说“依稀”，是因为这荷花其实有点非常规。花长在黑色池水之上，池水粘稠，花瓣似血、层层叠叠数不清。花蕊又泛蓝，周围光晕荡映出去，晃眼得很。
按照江月的审美来看，这头像就一个字——丑。
又丑又怪还刺眼。
长得像仙侠剧特效做出来的东西，又莫名逼真。像是在黑不拉几、熔浆滚滚的贫瘠之地生出来的唯一生物——灭世之花。
三人三色，江月添加完毕即刻退出。
江月回复：【收到。】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周一开始努力工作ing】
虽然这事打乱了她策划下个月选题的步伐……
她点开PPT看了眼，策划方案断在了科技馆展览邀请名单这里。她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在键盘上，发出细微响声。
至于她一个报社记者干嘛要策划科技馆的展览……
呵呵。
还不是为了写稿，以及满满的人情世故。
刘光泉从前几年开始就在搞改革，采编与经营两分开，采编部门和经营单位各自分设，各负其责。
从单一的报纸广告业务拓展创新到人物杂志拍摄出版，宣传片、短视频拍摄制作，又研究开发新闻网站、微博、微信公众号、手机客户端等媒体平台……反正正努力与时代接轨中，效果还不错，app好歹他们去调查的时候基本上中老年人都有装，年轻人也有一些。
反正她勒令朋友圈的众多好友都装上了。
经营部最近还接了科技馆展览代策划业务。
江月觉得这活大概是二老板是穷疯了出卖色相得来的。
开玩笑，下黎这么大，没营销公司广告公司了吗……不过能找到她们报社确实很有眼光。
她非常认可楼下人的工作能力。
认为完全，完完全全可以独当一面大放异彩的。
所以这方案策划怎么就起承转合她了呢？
对此该项目负责人尤乐乐回答——
“因为我刚好遇见你。”
是的。
虽说这事是22楼经营部负责，但正好她是科教文卫组的，正好月底是时候要准备下个月选题，她又正好听到展览的风声，正好负责人尤乐乐和她很熟，于是敲定选题之后，由于正好她目前工作任务已清空，那货色就花言巧语地让她跟着一起策划。
于是她不仅要负责报道写稿，还要负责这事的前期筹备。
找工作不能和好朋友一起啊。
完全大冤种。
江月叹了口气，视线回归到手机上打开了群消息。
一水的——【“感谢江月同志大发慈悲救众民于水火！{玫瑰}{玫瑰}”】，翻不到头。
什么意思？
江月眉头微皱，点了下消息页面提示243条新消息那箭头，消息页面回到她未读的那一条。
好家伙，原来是刘总新闻部特别团建项目。
这回倒霉蛋是她。
因为刘光泉削尖了脑袋四处攀关系搞开发要焕发他们小企业的活力，所以他们报社每个月时不时就要来几个义务劳动……可以说是部门团建。
别人团建单位一起一个晚上吃顿饭，他们就是单位派几个人出差去当牛马，长短还不一定。运气好的在本地，时间又短，一个下午完成；运气差点的又要坐飞机坐轮船甚至坐拖拉机，如果到了犄角旮旯，这环境……风沙肆虐还是风雪满城亦或是山艰路阻……都不好说，能不能身心健全地回来都不一定，有的难度还大，时间线直接拉满。
所以他们报社最近在招人，因为入不敷出……是的，记者入不敷出。
至于出差人选……看他心情。
要么抽签，要么直接爆地雷。
刘光泉这种时候就特别爱装神弄鬼，神神颠颠的。
这次依旧。
【刘光泉：@所有人新任务来了，下黎中学需要一个记者写采访，谁愿意？】
无人应答。
【刘光泉：工作时间内包吃包住有工资噢！教文组的朋友们】
好，这次是确定方向了直接点人。江月摇头替刚刚午睡的自己默哀。
【刘光泉：今明两天都放假！这福利你们都不要？】
他热情得像搞推销的，但还是没人理。
刘光泉好像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以及这样问话非常没效率。
他发了俩文件，之后非常突兀地叫了她——【刘光泉：我们@yueyue悦呀呢？你去？】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还是心跳了个猛的。江月突然觉得自己网名有点碍眼了。
烦死！
她点开第一份文件，第一页跟刘光泉私发自己那份一模一样；又点开第二个，发现是课程的具体安排日程表，她把文件都转发到自己微信聊天记录里，然后继续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他提了江月之后依然没一个人吭声。
【刘光泉：不说话就是默认喔。】
江月哼笑：我在睡觉呢大哥。
【刘光泉：我倒数了】
【刘光泉：321】
江月无语：自说自话。
【刘光泉：江记者恭喜你，记得好好工作。】
然后就是那一水的【“感谢江月同志大发慈悲救众民于水火！{玫瑰}{玫瑰}”】
由诈尸的刘渊开始，新闻部众人揭竿而起，全部活化，掌声雷动。
……
一群乌合之众！新闻记者怎么可以这样！
江月看笑了，摇摇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任务明确了，任务分配的过程也知道了，她的心里也踏实了。虽然不理解刘光泉这次干嘛不摇骰子，但木已成舟只能尊重。
她站起身，挎上白挎包，对面同事问了句：“走了？”
江月点头。
“拜拜。”
江月：“嗯，拜拜。”
她公司只要周一打卡，其他时间上下班很灵活，只要按时按量完成任务，随你来不来。
江月一周通常来两三天，一来就要从早忙到晚，彻底利用公司资源，顺便打听各种资讯。而且发稿得用公司账号，假手于人她不放心，所以每周来两次主要目的就是写稿子改稿子发稿子。
就算平时因为突发事件要出新闻，她家里也有器材和录音设备，提了到现场就行，再不济公司里总有人会在，所以他们这种制度也没耽误过工作。
今天她除了发稿子，还想着顺便找尤乐乐聊聊策划。所以江月在办公室从九点忙活到中午，好不容易睡一会，任务又来了。
这学校专题交给她之后出突发新闻应该是暂时用不到她了。
所以她打算回家弄方案。
家里多好，随便怎么躺，随便怎么想，冷冷的空调，无人打扰的空间，想吃什么都有，完美至极。
晚上吃点小水果喝点小饮料，有时间的话去下黎中学看看，勘察敌情，见见那个许老师。
江月关闭电脑，拿起手机出门。
她走到门边，正好看到隔壁组的人领着器材要出门，她帮忙开了门，侧过身说“你走这边吧。”
她准备等他出去之后自己再走。
那人愣了一下，对她点头：“……谢谢。”
江月弯起嘴角笑了下。
等那人出了门，她跟着出去，回身时手接着门板尽量让它安稳地回到原位。
她看到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埋头苦干，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虚影了。唯窗边那个不怕被太阳晒死的刘渊，端着冒热气的热水瓶，挑眉朝她笑了笑，耳边的黑骷髅银耳钉熠熠发光。
然后得意地嘬了一口热水，被烫得弯了腰伸长手臂保持着水杯平衡。
江月笑起来，用口型说了句：“作吧你。”然后侧身往左走，去坐电梯。
走廊一边是他们新闻部，分了很多组别：科教文卫、城建公交、体娱……但所有人都处在同一空间内。每两个组，安一扇推拉玻璃门连通走廊，每个组之间用隔断墙隔开，而门就在隔断墙正对着的那面墙上。
墙与门之间有个两米的过道、从他们组能直接走到尽头军事新闻那边，联通不断。用刘光泉的话说：新闻嘛、就是要互通有无，这样谁找谁都方便。
另一边是美术部、摄影部、印刷部、机房等等等等，都是单独一间的独立空间，不过装修都差不多。
白洞石墙面，黑色地板，顶天立地玻璃门……
走廊上灯亮的晃眼，江月从来没适应过这亮度，眯了下眼。
不看路的下场就是，刚走几步就被右边拉开门走出来的爆炸头吓了一跳。她后仰了一下，退了两步，抬头看过去。
没看过这么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