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尽早看清那个畜生的真面目。”
过了快一周，王晋阳提起这件事依然是一副睚眦欲裂的样子。
“我妹妹今年才十岁……他居然能下得去手！”他的声音引起走廊里其他人侧目，看到是他后又见怪不怪地回过头，“这种人渣最好还是去死吧。”
“据我所知，”高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贺钊同学好像跟你关系还不错——你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这位学弟，”王晋阳冷笑了一声，“你没听到我之前说的吗——我妹妹才十岁！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嗯……我明白了。”高侑点点头，“那么王学长，你介意我和旁边这位步同学今天放学后去你家见一见令妹吗？”
“这……”
“放心，”他突然凑到王晋阳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学生会的调查结果无疑更具公信力——到时候贺钊无论躲到哪里，都只能身败名裂了……不是吗？”
王晋阳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视野里却依然是少年坦然而诚挚的笑容。
“……好吧。”王晋阳思索过后还是点了点头，“放学后在校门口见。”
“嗯。那就麻烦王学长了。”
高侑和步梦华踩着大课间的上课铃声回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同班同学对两人的同框出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步梦华联想到之前高二二班走廊上那些对王晋阳见怪不怪的学生们，正是应了那句“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擅长看透谎言的步同学，对于王晋阳今天的表现——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趁着物理老师起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时候，高侑把小纸条揉成团丢到了某人的桌上。
——步梦华一边写着自己买的物理练习册，一边伸出左手拿过了那个纸团。一直等到物理老师又开始背过身闷头板书的时候，步梦华才把纸团又丢了回来——高侑打开一看，笔锋鲜明的四个大字写在自己那句话的下面。
“色厉内荏。”
那气势，活像是给自己那句话写的批注。
下面还附了一行小字。
“下不为例。不要打扰我上课。”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有点像放学后准备去约会？”
在步梦华那如同在看一个智商远低于六十的人的目光下，高侑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两人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王晋阳才背着书包出来——后者也不是那种很健谈的人，和两人会面之后只说了要搭哪路公交，一直到上了车都没再开口。
“王学长，”步梦华突然开口问道，“方便说说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对贺钊的印象吗？”
王晋阳抬起头，女孩目光平直，自然而然地抚平了他此时内心的躁闷。
“……他是我们班第一名，成绩好，性格也好，遇到什么事都是心平气和的，没见他和人红过脸。在发生这……这种事情之前，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我也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那么你觉得，”步梦华等了一会儿，确定王晋阳已经说完了之后才继续问道，“贺钊是怎么看待你的呢？”
“……”王晋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这个问题和贺钊对我妹妹做得那些恶心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什么关系，王学长。”步梦华伸出双手，做出一个向下虚按的动作，“只是随便聊聊罢了。”
坐在步梦华旁边的高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王学长，别急啊——我们就是觉得路上无聊，和你讲几句闲天而已。”
王晋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接下来一直到下车，三人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边是以前的老房子，所以没装电梯。”王晋阳领着两人来到一栋筒子楼面前，表情略微有些微妙，“我家在七楼……见谅。”
“没事，”高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跟我当初在老区那边住的地方比，这里简直是高档别墅啊。”
步梦华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高侑正好也在望着她——后者朝她笑了笑：“步同学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女孩立刻越过他，踩着楼梯往上走去。
‘真不经逗。’
高侑摇摇头，以落后步梦华两节楼梯的速度往上走去。
九月过半，秋老虎余威尚存，筒子楼显然没有考虑过散热的问题——到了王晋阳家门口时，三人都已经冒了汗。高侑看着某人那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有心调笑两句，但步梦华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不像是行有余力，也就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有点热啊，”王晋阳挠了挠头，“这边有风扇——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步梦华坐在破了皮的沙发上，那状态像是马上就要倒下去了——高侑赶忙把风扇打开对着她：“诶，你还好吧？”
步梦华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高侑又把王晋阳端过来的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有哪里不舒服吗？”
“……”步梦华接过一次性水杯，“我倒也没有那么脆弱。”
高侑在心里翻了个不着痕迹的白眼。
“来，妙妙，”王晋阳从房间里拉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恬静的小女孩走出来，“他们是哥哥学校里的两个朋友，想问你一些关于那天的事情——你尽管说，他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高侑看向那边的步梦华，后者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于是他带着那一贯的和煦笑容看向小女孩：“妙妙是吧？——方便和哥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要是觉得不想说了，随时都可以停下来。”
王妙歌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看了一眼王晋阳——后者安慰般地捏了捏她的手：“没事，妙妙，放心大胆地说吧。”
步梦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王晋阳一眼。
“……那天是哥哥的生日，”王妙歌声音轻轻的，“哥哥的那个同学是来给他庆生的——晚上只有我们三个在家里……本来妈妈也在的，她给哥哥准备了他爱吃的菜还买了蛋糕，但是临时有事又走了。”
“我们玩得很开心，还用蛋糕上的奶油给哥哥涂了个大花脸——哥哥跟我们闹完之后去了洗漱间洗干净，然后……”
高侑很明显地看到小女孩的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与紧张。
“……然后哥哥的同学问了一些我的情况，问我在哪里读书，问我每天爬这么高的楼累不累——然后他一边笑一边突然拉住我的手，然后把我的手放在他的……他的……”
说到这里，王妙歌终于忍不住，崩溃似地扑进王晋阳的怀里大哭起来。
高侑没有急着去安慰女孩，反倒是一脸沉思状。
“……可以了，”王晋阳声音低沉，“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高侑摇摇头，然后和步梦华一同站起身来，“很抱歉今日叨扰，那我们就先走了。”
王晋阳没有起来送客，依然在原地安慰着呜咽的妹妹。
“太刻意了。”
出了王晋阳家的小区后，高侑摩挲着下巴说道。
“如果我也有一个这样年纪的妹妹遇到这种事，我会比他更加愤怒，但是我不会一直把她妹妹的遭遇挂在嘴边。”
“而且之前他一直在强调自己妹妹的年纪，‘才十岁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所以不会撒谎’，反倒有些过犹不及了。”步梦华在一旁补充道。
“其实我今天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高侑看了步梦华一眼，“正常来说，这种事情是不方便和外人讲的，特别是在事情才发生不久，我们又不是警方这种官方组织问话，再让小女孩想起那时候的遭遇很可能会引发应激反应。”
“那个蹩脚的借口只不过是我顺着他的愤怒随口一编，也就是想给他一个台阶罢了。”高侑冷笑，“没想到他还真就答应了。”
“他妹妹的反应也有点……太平静了。”步梦华揉了下眉心，“遇到这种事居然能这么流畅地把当晚的情形有条理的复述出来。”
“所以我说他实在太刻意了——根本经不起细想，到处都是漏洞。”高侑摇摇头，“以及王晋阳用来取信于人的证据——贺钊留在他家的裤子，第二天他找贺钊对峙时说贺钊猥亵完后还假托自己裤子被水弄湿了找他借了条新的……到底是要有多心大的恋童癖才会把这么明显的证据留在他家里？”
“王晋阳和他妹妹毫无疑问在撒谎——但是他又为什么……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构陷自己最好的朋友呢？”步梦华表情疑惑。
“不清楚。”高侑耸耸肩，“那厮一看心理就不太正常。”
“不过我们刚刚说的，也只是纯逻辑上的推理，不能用来作为帮贺钊洗清冤屈的证据。”步梦华皱了皱眉，“还得继续往下查才行。”
“眯眯眼副会长推荐的某人在这方面应该可以帮上忙。”高侑表情有些微妙，“说起来……步同学你应该不会在意取证手段是否符合程序正义吧？”
“……”步梦华斜眼看他，“你准备屈打成招？”
“那倒没有。”高侑打了个哈哈，“最多应该也只就是翻翻他们的‘日记本’……这种程度吧。”
“……别太过火。”步梦华似是松了口气，“针对非常人员用非常手段也无可厚非。”
“喔，”高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步同学这灵活的标准……诶你瞪我干嘛，我说错了？”
“我觉得，在此之前我们还应该去找一个人。
“谁？”
“贺钊。”
过了快一周，王晋阳提起这件事依然是一副睚眦欲裂的样子。
“我妹妹今年才十岁……他居然能下得去手！”他的声音引起走廊里其他人侧目，看到是他后又见怪不怪地回过头，“这种人渣最好还是去死吧。”
“据我所知，”高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贺钊同学好像跟你关系还不错——你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这位学弟，”王晋阳冷笑了一声，“你没听到我之前说的吗——我妹妹才十岁！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嗯……我明白了。”高侑点点头，“那么王学长，你介意我和旁边这位步同学今天放学后去你家见一见令妹吗？”
“这……”
“放心，”他突然凑到王晋阳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学生会的调查结果无疑更具公信力——到时候贺钊无论躲到哪里，都只能身败名裂了……不是吗？”
王晋阳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视野里却依然是少年坦然而诚挚的笑容。
“……好吧。”王晋阳思索过后还是点了点头，“放学后在校门口见。”
“嗯。那就麻烦王学长了。”
高侑和步梦华踩着大课间的上课铃声回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同班同学对两人的同框出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步梦华联想到之前高二二班走廊上那些对王晋阳见怪不怪的学生们，正是应了那句“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擅长看透谎言的步同学，对于王晋阳今天的表现——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趁着物理老师起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时候，高侑把小纸条揉成团丢到了某人的桌上。
——步梦华一边写着自己买的物理练习册，一边伸出左手拿过了那个纸团。一直等到物理老师又开始背过身闷头板书的时候，步梦华才把纸团又丢了回来——高侑打开一看，笔锋鲜明的四个大字写在自己那句话的下面。
“色厉内荏。”
那气势，活像是给自己那句话写的批注。
下面还附了一行小字。
“下不为例。不要打扰我上课。”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有点像放学后准备去约会？”
在步梦华那如同在看一个智商远低于六十的人的目光下，高侑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两人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王晋阳才背着书包出来——后者也不是那种很健谈的人，和两人会面之后只说了要搭哪路公交，一直到上了车都没再开口。
“王学长，”步梦华突然开口问道，“方便说说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对贺钊的印象吗？”
王晋阳抬起头，女孩目光平直，自然而然地抚平了他此时内心的躁闷。
“……他是我们班第一名，成绩好，性格也好，遇到什么事都是心平气和的，没见他和人红过脸。在发生这……这种事情之前，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我也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那么你觉得，”步梦华等了一会儿，确定王晋阳已经说完了之后才继续问道，“贺钊是怎么看待你的呢？”
“……”王晋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这个问题和贺钊对我妹妹做得那些恶心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什么关系，王学长。”步梦华伸出双手，做出一个向下虚按的动作，“只是随便聊聊罢了。”
坐在步梦华旁边的高侑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王学长，别急啊——我们就是觉得路上无聊，和你讲几句闲天而已。”
王晋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接下来一直到下车，三人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边是以前的老房子，所以没装电梯。”王晋阳领着两人来到一栋筒子楼面前，表情略微有些微妙，“我家在七楼……见谅。”
“没事，”高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跟我当初在老区那边住的地方比，这里简直是高档别墅啊。”
步梦华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高侑正好也在望着她——后者朝她笑了笑：“步同学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女孩立刻越过他，踩着楼梯往上走去。
‘真不经逗。’
高侑摇摇头，以落后步梦华两节楼梯的速度往上走去。
九月过半，秋老虎余威尚存，筒子楼显然没有考虑过散热的问题——到了王晋阳家门口时，三人都已经冒了汗。高侑看着某人那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有心调笑两句，但步梦华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不像是行有余力，也就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有点热啊，”王晋阳挠了挠头，“这边有风扇——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步梦华坐在破了皮的沙发上，那状态像是马上就要倒下去了——高侑赶忙把风扇打开对着她：“诶，你还好吧？”
步梦华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高侑又把王晋阳端过来的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有哪里不舒服吗？”
“……”步梦华接过一次性水杯，“我倒也没有那么脆弱。”
高侑在心里翻了个不着痕迹的白眼。
“来，妙妙，”王晋阳从房间里拉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恬静的小女孩走出来，“他们是哥哥学校里的两个朋友，想问你一些关于那天的事情——你尽管说，他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高侑看向那边的步梦华，后者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于是他带着那一贯的和煦笑容看向小女孩：“妙妙是吧？——方便和哥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要是觉得不想说了，随时都可以停下来。”
王妙歌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看了一眼王晋阳——后者安慰般地捏了捏她的手：“没事，妙妙，放心大胆地说吧。”
步梦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王晋阳一眼。
“……那天是哥哥的生日，”王妙歌声音轻轻的，“哥哥的那个同学是来给他庆生的——晚上只有我们三个在家里……本来妈妈也在的，她给哥哥准备了他爱吃的菜还买了蛋糕，但是临时有事又走了。”
“我们玩得很开心，还用蛋糕上的奶油给哥哥涂了个大花脸——哥哥跟我们闹完之后去了洗漱间洗干净，然后……”
高侑很明显地看到小女孩的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与紧张。
“……然后哥哥的同学问了一些我的情况，问我在哪里读书，问我每天爬这么高的楼累不累——然后他一边笑一边突然拉住我的手，然后把我的手放在他的……他的……”
说到这里，王妙歌终于忍不住，崩溃似地扑进王晋阳的怀里大哭起来。
高侑没有急着去安慰女孩，反倒是一脸沉思状。
“……可以了，”王晋阳声音低沉，“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高侑摇摇头，然后和步梦华一同站起身来，“很抱歉今日叨扰，那我们就先走了。”
王晋阳没有起来送客，依然在原地安慰着呜咽的妹妹。
“太刻意了。”
出了王晋阳家的小区后，高侑摩挲着下巴说道。
“如果我也有一个这样年纪的妹妹遇到这种事，我会比他更加愤怒，但是我不会一直把她妹妹的遭遇挂在嘴边。”
“而且之前他一直在强调自己妹妹的年纪，‘才十岁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所以不会撒谎’，反倒有些过犹不及了。”步梦华在一旁补充道。
“其实我今天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高侑看了步梦华一眼，“正常来说，这种事情是不方便和外人讲的，特别是在事情才发生不久，我们又不是警方这种官方组织问话，再让小女孩想起那时候的遭遇很可能会引发应激反应。”
“那个蹩脚的借口只不过是我顺着他的愤怒随口一编，也就是想给他一个台阶罢了。”高侑冷笑，“没想到他还真就答应了。”
“他妹妹的反应也有点……太平静了。”步梦华揉了下眉心，“遇到这种事居然能这么流畅地把当晚的情形有条理的复述出来。”
“所以我说他实在太刻意了——根本经不起细想，到处都是漏洞。”高侑摇摇头，“以及王晋阳用来取信于人的证据——贺钊留在他家的裤子，第二天他找贺钊对峙时说贺钊猥亵完后还假托自己裤子被水弄湿了找他借了条新的……到底是要有多心大的恋童癖才会把这么明显的证据留在他家里？”
“王晋阳和他妹妹毫无疑问在撒谎——但是他又为什么……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构陷自己最好的朋友呢？”步梦华表情疑惑。
“不清楚。”高侑耸耸肩，“那厮一看心理就不太正常。”
“不过我们刚刚说的，也只是纯逻辑上的推理，不能用来作为帮贺钊洗清冤屈的证据。”步梦华皱了皱眉，“还得继续往下查才行。”
“眯眯眼副会长推荐的某人在这方面应该可以帮上忙。”高侑表情有些微妙，“说起来……步同学你应该不会在意取证手段是否符合程序正义吧？”
“……”步梦华斜眼看他，“你准备屈打成招？”
“那倒没有。”高侑打了个哈哈，“最多应该也只就是翻翻他们的‘日记本’……这种程度吧。”
“……别太过火。”步梦华似是松了口气，“针对非常人员用非常手段也无可厚非。”
“喔，”高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步同学这灵活的标准……诶你瞪我干嘛，我说错了？”
“我觉得，在此之前我们还应该去找一个人。
“谁？”
“贺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