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兮诧异地望着谢征南。
“你与她有婚约？”
“尚未履行，你莫着急。”谢征南柔声道：“我与她达成一致的事情就是，都不想接受这桩婚事。”
凝兮也不答话，就这么听谢征南继续说下去。
“神雪山是神授族世世代代生长的地方，长老告诉我，密粟就是这一代的灵女。按照惯例，她已过及笄之年，本应进入祈神阁再不得出，但密粟不愿失去自由，甚至以死相逼，神授族不能再一次失去灵女，只能将此事一拖再拖。”
“你们这儿没有什么灵女不能成亲的要求吗？我看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凝兮插了句话。
“恰恰相反，神授族的族训，每一代灵女都将在祈神阁中与选定的男子成亲，诞下神赐血脉，多数时候，这个孩子会是下一代的族长或者灵女。”
凝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是上一任灵女海忆月的孩子，所以海知越想让你继任首领之位，那密粟呢，她是怎么成为灵女的？”
“密粟是二长老徒弟的女儿，出身高贵，经过族内的占卜仪式被选定为灵女。”
“原来如此，你继续说，后来呢？”
谢征南道：“我被带回神雪山后，二长老做主定下我和密粟的婚事。她十分抗拒，主动找到我合作，希望我拒绝这门婚事。这本来也是我心中所想，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所以你告诉了她关于我的事，可你怎么知晓我会随使团一同来喀雪城？”凝兮想不通，她来这儿可以说是临时起意，谢征南怎么能确定？
“猜的而已，你若不来，虽然我的部署会失去意义，但至少能让我安心。”谢征南将一切娓娓道来：“我给密粟看过你的画像，并嘱咐她想办法将我平安的消息告知你，这才有了满雪说书之事。只是我没想到，二长老早就在城中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人调查有关我的事情，立刻就会被抓到神雪山。”
“她为何将我推下来？”
说到这儿，谢征南眼眸中有一丝愤怒：“我答应她，只要她肯替我传信并暗中相助于你，便会将拒婚的一切责任都抗在我身上。可密粟不是省油的灯，相比较信任合作对象，她更信任自己。将你送到我身边，只为让二长老发现你我的关系，以便她在解除婚约这件事里独善其身。”
“原来如此。”凝兮点点头。
说完神授族的前因后果，谢征南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凝兮的现状。
“我走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孩子已经平安生下了罢，是阿余还是阿生？”
凝兮似是想起了什么，眨眨眼道：“是阿余，一个很像你的女儿。”
这话听得谢征南有些怔愣：“是像你罢，凝兮。你不必费心哄我，若有机会再回北恒，我必然会将阿余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的。”
“我倒想问问你，谢征南，你是不是失去过记忆？”凝兮问道。
“父亲都与你说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晓，就我不知晓？”凝兮眉头紧蹙：“谢征南，你为何要瞒着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征南眼神下移，缓缓道：“此事是我不该瞒你。去岁九月，我在北恒与齐蒙铜水城附近的一个无名医馆醒来，浑身是伤，忘记了近两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只记得自己是北恒的太尉之子，亦是恒谷之战上的定远将军。回到昉都后，皇上下旨隐瞒此事，恒谷之战上发生了什么无从查证，我为何会在毫无关联的地方醒来，亦无人知晓。若消息走漏，恐被谷梁利用大肆做文章，届时扰乱军心便是谢府的罪责。”
凝兮闭了闭眼。
谢征南又道：“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与我亲近的人知晓，之所以不曾告诉你，最初是因为我担忧你是齐蒙公主，父亲从小就教导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后来我已将你放进我心里，再无任何防备。”
“那你为什么不说？”凝兮无奈，她都不知道究竟该责怪谁，让她和谢征南白白错过这么久，让她怀疑自己怀疑了那么久。
“因为我不能保证我只有你一位妻子。”谢征南将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成亲完第一日，我竟隐隐有恢复记忆的前兆，从闪过脑海的画面来看，我曾与另一位女子有过一段过往。可我那时已经娶你进门，只觉茫然，不知如何自处，便失去了与你坦白的勇气。”
凝兮哪还有不明白的，她与谢征南两人心中想不起来的那张脸，其实都是对方，真不知算是巧合还是可笑了。
“谢征南，我问句不该问的，你为何要娶我，难道当真是因为心悦于我？”
“我每次见到你，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心中缺失的部分被填满。后来得知你有孕，必须为孩子找一个父亲，这才顺着心意提出了娶你为妻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起了那两年的记忆，发现曾经娶过另一个女子为妻，你会怎么应对此事？”凝兮陷入了一个不存在的假设里，她非常想知道，谢征南爱的究竟是谁。她是不是他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的替身。
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凝兮就是凝兮，有因才有果。江临澜对凝兮的爱慕是因，谢征南跟随心中所想娶凝兮为妻是果。就像她对江临澜的喜欢是因，对谢征南的好感是果一样。
谢征南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头来，答道：“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不管我如何不想面对，这都是我应该要思考的。”
他轻轻握了握凝兮的手，“随心而为，这就是我的答案。”
“什么意思？”凝兮不解。
“若我的确曾有一位妻子，那便是我实实在在地对不起你们二人。即使要我以命相抵，我亦愿意。”
“谁会要你死？我想问你的问题其实是，你会同时娶两位妻子吗？”凝兮纠结归纠结，理智还是在的，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不过是透过答案看一看谢征南的心中所想而已。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答案根本无需纠结，将“那位女子”一并娶回家中，便是两全其美的处理方式。
但这是凝兮无法接受的。
“我不是卫帝，享受不了娇妻美妾如云。我母亲一生被困在名为‘爱’的牢笼里，最终含恨而亡。幼时我便对着母亲的灵位起过誓，此生若能娶得一位妻子，必将喜她所喜，念她所念，不囿于世俗桎梏，不困于名声负累。一定不能像父亲那般，将自己的妻子放置于无法自处的境遇中。”
谢征南认真地看着凝兮，一字一句道：“我只认我心中的感觉，若我当真三心二意，便是伤了无辜女子的心，唯有自裁方能谢罪。凝兮，我不知晓那位记忆中的女子究竟是谁，也不知晓她与我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但我知道，对你我是真心的。”
“你的意思就是，宁愿死也不会娶两个妻子？”凝兮怎么听怎么觉得不信，真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是。”
谢征南有他的坚持，这份坚持来自于他从小目睹了母亲的悲剧。
难道真的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代入封建时代？凝兮心中徘徊不定。
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划过。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莫须有的问题？既不是过往，也不是现在，她一直是她，谢征南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凝兮一个。之所以会如此在意，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就期待起了未来！
凝兮突然笑了，她明明一直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无论将来如何，都是要享受当下的，居然会在此刻思考起有关谢征南的未来。
……
她真的很喜欢他，或者说，她已经在一朝一夕间对他爱意渐起了。
想通此环，凝兮亦不再困扰。
她朝谢征南招了招手，说道：“附耳过来，我告知你一个秘密。”
后者还陷在深深的自我怀疑里，听到凝兮说的话，才微微靠近，似乎在等待一个宣判，谢征南闭上了眼。
他听见凝兮在他耳边说——
“其实，阿余是你的亲生女儿。”
自我怀疑被直直冲上太阳穴的震惊所掩盖，谢征南脑子停止了思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凝兮似乎是说，他是阿余的亲爹……
“什么意思？”谢征南稳重全失，空余微微颤抖。
“听完了你的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凝兮轻声说道：“有一位公主，因为一些事情出了皇宫，却意外受伤跌落山崖，被一个路过的药农所救。”
她看了看谢征南呆滞的表情，继续道：“二人在一个小村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从陌生到熟悉。他们还在一个名叫白榆下的地方一起看星星，甚是美好。后来皇上找到了公主，公主就将药农一并带回了宫中。他们经历了好多事情，从一个国家的战争侵扰到另一个国家的和亲威胁。无奈之下，公主只能用已经嫁人的理由来抗拒和亲。”
说到这儿，谢征南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他只觉浑身麻痹，心中有一万句话想对凝兮说，却不知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凝兮接着道：“所以，公主和药农成了无名无份的真夫妻，但这一切都太渺小了，和亲二字本就只为折辱，公主除了认命别无他选。她将药农送至宫外，决定一人踏上和亲旅途，可公主不知道的是，她不是一个人，阿余已经在陪着她了。”
“可为何？为何没有认出我？”谢征南极力保持冷静，青筋暴起的双手昭示他内心的动荡。
“我早就看见你了，那一日，辰湖边。可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为何在北恒皇宫之中，怎敢轻举妄动？便想着到第二日再追查，没想到只一晚上，就中了奸人的暗算。”凝兮自嘲地笑了笑：“拂旧蛊，一种专门用于忘掉旧情的蛊，至今我仍不知晓究竟是谁替我种下了此蛊。再次见你，便只以为你是陌生人。”
“拂旧蛊？可还在你体内？有无其他不适？”谢征南焦急地问道。
“在你失踪那段时日，沈大夫已替我去除此蛊，不必担忧。”
凝兮轻轻握住谢征南颤抖的手，道：“我们都把彼此忘记了，这是天命，至少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你不必觉得愧疚。”
谢征南一把将凝兮搂紧怀里，半晌没有说话。
凝兮也由他抱着。
直到谢征南渐渐冷静下来。
“我回到昉都后，也曾查过关于失忆那两年发生的事，但都一无所获，没想到我竟在齐蒙皇宫中与你成了夫妻。”
凝兮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问道：“征南，我已将你送出宫去，为何你会在边境醒来？”
谢征南皱了皱眉道：“不知，但我醒来时浑身是刀伤，头上也有撞击导致的伤口，或许有人想杀了我吧。”
“难道是朗清？”凝兮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毕竟谢征南在齐蒙从不树敌，又是她这个长公主一心要保的人，寻常人哪会无端对他动手？
可朗清若出手，谢征南哪还会有命在，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凝兮想不通。
“没事，都过去了。”谢征南轻轻拍了拍凝兮的背。“我也是在无意之间发现自己会医术。若不是为了追根溯源，我也不会翻开各种医书学习，自然也看不出你的喜脉，如今想来都是缘分。”
凝兮叹了口气：“那样的境况，我差点就保不住阿余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真的做了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明老天没有薄待我们。”谢征南温柔道。
“如果能回去，帮我在院子里搭一个秋千罢，就像曾经那样。”
“好。”谢征南将凝兮抱得更紧。
“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凝兮故作神秘地从袖中取出了什么握在手上，然后在谢征南眼前摊开。
是一枚吉祥玉扣。
“你认识它吗？”
谢征南颇为惊讶，道：“当然，我醒过来之后，身上就有这样一枚吉祥扣。只是已将其作为报酬交给了隐舟关一户人家。”
“和亲队伍路过隐舟关时，我将它拿回来了。征南，曾经你叫江临澜，在齐蒙皇宫之中参与过一次七夕祈福，这枚吉祥扣就是祈福仪式上用的物品。戴上它吧，齐蒙国寺里开过光的，能保平安。”
凝兮将吉祥扣系在谢征南的腰带上。
“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个东西想给你。”谢征南道。
“什么？”
谢征南从怀中拿出一枚赤红色的玉佩，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也是之前我用来劝说海彻原放弃和亲的信物。算作聘礼也可，定情信物也可，凝兮，我早就该送给你了。”
望着这枚玉佩，凝兮突然怔住了。
她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赤霞明赭玉呢？
“你说这是神授族的东西？”
“对，但你放心，给你就是你的。”谢征南解释道。
凝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问道：“可以告诉我它是什么吗？”
“一面刻神兽白泽，一面刻冰叶鸾花，这是神授族能工巧匠用特殊秘法制成的赤霞明赭玉，十分难得，配你正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凝兮的确记得谢征南提起过他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枚玉佩就是她想要找的赤霞明赭玉！
“能不能告诉我，制作此玉的人是谁？”凝兮声音略带颤抖。
谢征南摇了摇头，道：“神授族衰落，世人再无人有此工艺。”
“已无传承？”
“正是。”
凝兮焦急地问道：“那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赤霞明赭玉，是否会被供奉在某一座庙里？”
“我不知，但听说若将此玉放置在灵验的庙宇中，可绽放光芒似夺目赤霞。一传十十传百，绝无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喜悦转为失落，凝兮叹了口气：“罢了，至少有寻找的方向了。”
接过这枚赤霞明赭玉，她朝谢征南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当作定情信物，我会好好保管的。”
“你与她有婚约？”
“尚未履行，你莫着急。”谢征南柔声道：“我与她达成一致的事情就是，都不想接受这桩婚事。”
凝兮也不答话，就这么听谢征南继续说下去。
“神雪山是神授族世世代代生长的地方，长老告诉我，密粟就是这一代的灵女。按照惯例，她已过及笄之年，本应进入祈神阁再不得出，但密粟不愿失去自由，甚至以死相逼，神授族不能再一次失去灵女，只能将此事一拖再拖。”
“你们这儿没有什么灵女不能成亲的要求吗？我看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凝兮插了句话。
“恰恰相反，神授族的族训，每一代灵女都将在祈神阁中与选定的男子成亲，诞下神赐血脉，多数时候，这个孩子会是下一代的族长或者灵女。”
凝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是上一任灵女海忆月的孩子，所以海知越想让你继任首领之位，那密粟呢，她是怎么成为灵女的？”
“密粟是二长老徒弟的女儿，出身高贵，经过族内的占卜仪式被选定为灵女。”
“原来如此，你继续说，后来呢？”
谢征南道：“我被带回神雪山后，二长老做主定下我和密粟的婚事。她十分抗拒，主动找到我合作，希望我拒绝这门婚事。这本来也是我心中所想，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所以你告诉了她关于我的事，可你怎么知晓我会随使团一同来喀雪城？”凝兮想不通，她来这儿可以说是临时起意，谢征南怎么能确定？
“猜的而已，你若不来，虽然我的部署会失去意义，但至少能让我安心。”谢征南将一切娓娓道来：“我给密粟看过你的画像，并嘱咐她想办法将我平安的消息告知你，这才有了满雪说书之事。只是我没想到，二长老早就在城中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人调查有关我的事情，立刻就会被抓到神雪山。”
“她为何将我推下来？”
说到这儿，谢征南眼眸中有一丝愤怒：“我答应她，只要她肯替我传信并暗中相助于你，便会将拒婚的一切责任都抗在我身上。可密粟不是省油的灯，相比较信任合作对象，她更信任自己。将你送到我身边，只为让二长老发现你我的关系，以便她在解除婚约这件事里独善其身。”
“原来如此。”凝兮点点头。
说完神授族的前因后果，谢征南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凝兮的现状。
“我走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孩子已经平安生下了罢，是阿余还是阿生？”
凝兮似是想起了什么，眨眨眼道：“是阿余，一个很像你的女儿。”
这话听得谢征南有些怔愣：“是像你罢，凝兮。你不必费心哄我，若有机会再回北恒，我必然会将阿余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的。”
“我倒想问问你，谢征南，你是不是失去过记忆？”凝兮问道。
“父亲都与你说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晓，就我不知晓？”凝兮眉头紧蹙：“谢征南，你为何要瞒着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征南眼神下移，缓缓道：“此事是我不该瞒你。去岁九月，我在北恒与齐蒙铜水城附近的一个无名医馆醒来，浑身是伤，忘记了近两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只记得自己是北恒的太尉之子，亦是恒谷之战上的定远将军。回到昉都后，皇上下旨隐瞒此事，恒谷之战上发生了什么无从查证，我为何会在毫无关联的地方醒来，亦无人知晓。若消息走漏，恐被谷梁利用大肆做文章，届时扰乱军心便是谢府的罪责。”
凝兮闭了闭眼。
谢征南又道：“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与我亲近的人知晓，之所以不曾告诉你，最初是因为我担忧你是齐蒙公主，父亲从小就教导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后来我已将你放进我心里，再无任何防备。”
“那你为什么不说？”凝兮无奈，她都不知道究竟该责怪谁，让她和谢征南白白错过这么久，让她怀疑自己怀疑了那么久。
“因为我不能保证我只有你一位妻子。”谢征南将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成亲完第一日，我竟隐隐有恢复记忆的前兆，从闪过脑海的画面来看，我曾与另一位女子有过一段过往。可我那时已经娶你进门，只觉茫然，不知如何自处，便失去了与你坦白的勇气。”
凝兮哪还有不明白的，她与谢征南两人心中想不起来的那张脸，其实都是对方，真不知算是巧合还是可笑了。
“谢征南，我问句不该问的，你为何要娶我，难道当真是因为心悦于我？”
“我每次见到你，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心中缺失的部分被填满。后来得知你有孕，必须为孩子找一个父亲，这才顺着心意提出了娶你为妻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起了那两年的记忆，发现曾经娶过另一个女子为妻，你会怎么应对此事？”凝兮陷入了一个不存在的假设里，她非常想知道，谢征南爱的究竟是谁。她是不是他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的替身。
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凝兮就是凝兮，有因才有果。江临澜对凝兮的爱慕是因，谢征南跟随心中所想娶凝兮为妻是果。就像她对江临澜的喜欢是因，对谢征南的好感是果一样。
谢征南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头来，答道：“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不管我如何不想面对，这都是我应该要思考的。”
他轻轻握了握凝兮的手，“随心而为，这就是我的答案。”
“什么意思？”凝兮不解。
“若我的确曾有一位妻子，那便是我实实在在地对不起你们二人。即使要我以命相抵，我亦愿意。”
“谁会要你死？我想问你的问题其实是，你会同时娶两位妻子吗？”凝兮纠结归纠结，理智还是在的，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不过是透过答案看一看谢征南的心中所想而已。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答案根本无需纠结，将“那位女子”一并娶回家中，便是两全其美的处理方式。
但这是凝兮无法接受的。
“我不是卫帝，享受不了娇妻美妾如云。我母亲一生被困在名为‘爱’的牢笼里，最终含恨而亡。幼时我便对着母亲的灵位起过誓，此生若能娶得一位妻子，必将喜她所喜，念她所念，不囿于世俗桎梏，不困于名声负累。一定不能像父亲那般，将自己的妻子放置于无法自处的境遇中。”
谢征南认真地看着凝兮，一字一句道：“我只认我心中的感觉，若我当真三心二意，便是伤了无辜女子的心，唯有自裁方能谢罪。凝兮，我不知晓那位记忆中的女子究竟是谁，也不知晓她与我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但我知道，对你我是真心的。”
“你的意思就是，宁愿死也不会娶两个妻子？”凝兮怎么听怎么觉得不信，真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是。”
谢征南有他的坚持，这份坚持来自于他从小目睹了母亲的悲剧。
难道真的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代入封建时代？凝兮心中徘徊不定。
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划过。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莫须有的问题？既不是过往，也不是现在，她一直是她，谢征南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凝兮一个。之所以会如此在意，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就期待起了未来！
凝兮突然笑了，她明明一直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无论将来如何，都是要享受当下的，居然会在此刻思考起有关谢征南的未来。
……
她真的很喜欢他，或者说，她已经在一朝一夕间对他爱意渐起了。
想通此环，凝兮亦不再困扰。
她朝谢征南招了招手，说道：“附耳过来，我告知你一个秘密。”
后者还陷在深深的自我怀疑里，听到凝兮说的话，才微微靠近，似乎在等待一个宣判，谢征南闭上了眼。
他听见凝兮在他耳边说——
“其实，阿余是你的亲生女儿。”
自我怀疑被直直冲上太阳穴的震惊所掩盖，谢征南脑子停止了思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凝兮似乎是说，他是阿余的亲爹……
“什么意思？”谢征南稳重全失，空余微微颤抖。
“听完了你的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凝兮轻声说道：“有一位公主，因为一些事情出了皇宫，却意外受伤跌落山崖，被一个路过的药农所救。”
她看了看谢征南呆滞的表情，继续道：“二人在一个小村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从陌生到熟悉。他们还在一个名叫白榆下的地方一起看星星，甚是美好。后来皇上找到了公主，公主就将药农一并带回了宫中。他们经历了好多事情，从一个国家的战争侵扰到另一个国家的和亲威胁。无奈之下，公主只能用已经嫁人的理由来抗拒和亲。”
说到这儿，谢征南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他只觉浑身麻痹，心中有一万句话想对凝兮说，却不知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凝兮接着道：“所以，公主和药农成了无名无份的真夫妻，但这一切都太渺小了，和亲二字本就只为折辱，公主除了认命别无他选。她将药农送至宫外，决定一人踏上和亲旅途，可公主不知道的是，她不是一个人，阿余已经在陪着她了。”
“可为何？为何没有认出我？”谢征南极力保持冷静，青筋暴起的双手昭示他内心的动荡。
“我早就看见你了，那一日，辰湖边。可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为何在北恒皇宫之中，怎敢轻举妄动？便想着到第二日再追查，没想到只一晚上，就中了奸人的暗算。”凝兮自嘲地笑了笑：“拂旧蛊，一种专门用于忘掉旧情的蛊，至今我仍不知晓究竟是谁替我种下了此蛊。再次见你，便只以为你是陌生人。”
“拂旧蛊？可还在你体内？有无其他不适？”谢征南焦急地问道。
“在你失踪那段时日，沈大夫已替我去除此蛊，不必担忧。”
凝兮轻轻握住谢征南颤抖的手，道：“我们都把彼此忘记了，这是天命，至少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你不必觉得愧疚。”
谢征南一把将凝兮搂紧怀里，半晌没有说话。
凝兮也由他抱着。
直到谢征南渐渐冷静下来。
“我回到昉都后，也曾查过关于失忆那两年发生的事，但都一无所获，没想到我竟在齐蒙皇宫中与你成了夫妻。”
凝兮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问道：“征南，我已将你送出宫去，为何你会在边境醒来？”
谢征南皱了皱眉道：“不知，但我醒来时浑身是刀伤，头上也有撞击导致的伤口，或许有人想杀了我吧。”
“难道是朗清？”凝兮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毕竟谢征南在齐蒙从不树敌，又是她这个长公主一心要保的人，寻常人哪会无端对他动手？
可朗清若出手，谢征南哪还会有命在，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凝兮想不通。
“没事，都过去了。”谢征南轻轻拍了拍凝兮的背。“我也是在无意之间发现自己会医术。若不是为了追根溯源，我也不会翻开各种医书学习，自然也看不出你的喜脉，如今想来都是缘分。”
凝兮叹了口气：“那样的境况，我差点就保不住阿余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真的做了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明老天没有薄待我们。”谢征南温柔道。
“如果能回去，帮我在院子里搭一个秋千罢，就像曾经那样。”
“好。”谢征南将凝兮抱得更紧。
“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凝兮故作神秘地从袖中取出了什么握在手上，然后在谢征南眼前摊开。
是一枚吉祥玉扣。
“你认识它吗？”
谢征南颇为惊讶，道：“当然，我醒过来之后，身上就有这样一枚吉祥扣。只是已将其作为报酬交给了隐舟关一户人家。”
“和亲队伍路过隐舟关时，我将它拿回来了。征南，曾经你叫江临澜，在齐蒙皇宫之中参与过一次七夕祈福，这枚吉祥扣就是祈福仪式上用的物品。戴上它吧，齐蒙国寺里开过光的，能保平安。”
凝兮将吉祥扣系在谢征南的腰带上。
“说到这个，我也有一个东西想给你。”谢征南道。
“什么？”
谢征南从怀中拿出一枚赤红色的玉佩，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也是之前我用来劝说海彻原放弃和亲的信物。算作聘礼也可，定情信物也可，凝兮，我早就该送给你了。”
望着这枚玉佩，凝兮突然怔住了。
她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赤霞明赭玉呢？
“你说这是神授族的东西？”
“对，但你放心，给你就是你的。”谢征南解释道。
凝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问道：“可以告诉我它是什么吗？”
“一面刻神兽白泽，一面刻冰叶鸾花，这是神授族能工巧匠用特殊秘法制成的赤霞明赭玉，十分难得，配你正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凝兮的确记得谢征南提起过他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枚玉佩就是她想要找的赤霞明赭玉！
“能不能告诉我，制作此玉的人是谁？”凝兮声音略带颤抖。
谢征南摇了摇头，道：“神授族衰落，世人再无人有此工艺。”
“已无传承？”
“正是。”
凝兮焦急地问道：“那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赤霞明赭玉，是否会被供奉在某一座庙里？”
“我不知，但听说若将此玉放置在灵验的庙宇中，可绽放光芒似夺目赤霞。一传十十传百，绝无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喜悦转为失落，凝兮叹了口气：“罢了，至少有寻找的方向了。”
接过这枚赤霞明赭玉，她朝谢征南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当作定情信物，我会好好保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