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多阴雨,昨夜的雨又是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

    莫舒瑜自晨起洗漱后便独自倚坐在亭中的长椅上,细长的发丝只用一只白玉簪松松的挽着,一袭扶光色的长裙为她的清冷添了一丝温柔,手执一本《鉴年记》,望着细密的雨丝打在荷叶上。

    暑月端着一碟水晶饺走了过来,轻声唤道:“殿下还未用早膳,来用一些水晶饺如何?”

    见莫舒瑜没有应答,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将水晶饺端下去了。

    暑月在长廊中遇到正要去见莫舒瑜的时岚,时岚瞧见暑月手上端着的水晶饺,问道:“殿下没吃吗?”

    暑月微微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殿下一到阴雨天,整个人就有些蔫蔫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就连吃也比平日里吃的更少。”

    时岚望着亭中的莫舒瑜也忍不住叹口气。

    “你可是有事要回禀殿下?去吧,别误了殿下的事。”暑月往一旁让了让。

    时岚点点头便向莫舒瑜走去。

    “殿下,您让我查的那名医女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时岚恭恭敬敬的禀报。

    “嗯。”莫舒瑜低低的应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时岚便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查到的。

    那名医女名为胡素,是竹溪人士,其母早亡,其父曾是一位大夫,胡素幼时耳濡目染习得一些药理知识。

    四年前胡父染病去世,胡素这几年四处拜师习医,但许多医者都瞧不起一个医女,不愿教授她医理。

    在晋国,百姓生病大多会去看大夫,而只有少数女郎患有一些不方便让男子瞧见的病才会去瞧医女,故在大多大夫看来,医女没多大本事。

    “嗯。”莫舒瑜听完依旧兴致缺缺。

    时岚犹豫着是否要退下,就见暑月远远的在长廊尽头向她招手。

    时岚一时不知暑月是何意,一转眼便瞧见一抹高挑的扁青色身影正撑着油纸伞款款而来。

    时岚了然,向莫舒瑜微微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慕瑾提着一个食盒沿着园中小径缓缓走来,雨滴沿着伞沿滴下,砸在石块铺成的小径上,溅湿了他的衣摆,将他的衣摆颜色染得更深了一些。

    来到亭廊下,慕瑾收起油纸伞放在一旁,将手中的食盒轻放在桌上唤道:“殿下。”

    莫舒瑜终是有了反应,回头看着他。

    “我从兴食斋带了些点心,殿下可要尝一尝?”慕瑾边说边从食盒里将一碟碟精致的糕点拿出来。

    莫舒瑜闻言来到桌边坐下,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

    “殿下尝尝翠玉豆糕,据说是兴食斋的新招牌。”慕瑾将一盘点心放到莫舒瑜眼前。

    莫舒瑜拿了一块,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

    “殿下可喜欢?”

    “极好。”莫舒瑜问道:“你刚回来,想必还有许多事物没有处理,怎么有空给我送点心?”

    慕瑾又将其他几碟点心往莫舒瑜跟前推了推,“今日多阴雨,想必殿下心疾又犯了,便想着来瞧瞧殿下。至于事务,紧急的都处理完了,剩下的不着急。”

    自先帝薨逝,莫舒瑜就时常感觉心痛难忍,尤其是阴雨天气。

    而晋国的七月正是多阴雨的季节,为此,莫舒瑜瞧了多少御医,却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暑月也曾为她寻来民间的那些所谓的神医,开的那些偏方听着都骇人,什么蟾蜍与蝎子烘干磨粉兑水服下,亦或是取百岁老人的发丝烧成灰,兑清晨的露水服下。

    莫舒瑜一一驳回了,至少这病目前还要不了她的命,若是真按照那些偏方服用,怕是心疾没治好,又添新病。

    莫舒瑜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

    慕瑾拿起一旁的《鉴年记》,笑着问道:“殿下怎么有兴致看书了?”

    莫舒瑜闻言挑了挑眉,状似恼怒地问道:“难不成在煜之眼里,我是什么不学无术之人吗?”

    慕瑾瞧着她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瞧着莫舒瑜脸色越来越差,还是忍了下来,轻咳两声,“我只是想着殿下近日繁忙,应当没有多少时间看书罢了。”

    莫舒瑜自是不信,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是瞪他两眼,轻哼一声,转头又去咬手中的糕点。

    莫舒瑜将半碟糕点吃完,似是想起什么,道:“北周皇帝的生辰将至,陛下欲派使团前往北周,一是如今晋国怎么说也是北周的臣属国,需前往恭贺北周帝生辰之喜,二是想探探北周如今的形势。”

    现今有北周,晋国,南齐三国,论国力应当是北周与南齐不相上下,晋国最为弱小。

    四年前昭关之战晋国战败,为求和平,晋国选择臣服北周,既是臣服,自然要送珠宝及美人,为显诚意,永兴十二年,晋国湘漓公主和亲北周。

    想起远嫁和亲的莫舒漓,莫舒瑜眼神暗淡下来。

    自莫舒漓和亲之后,晋国从未送过书信,更别说去探望了,也不知她孤身一人如何在异国他乡生存。

    “陛下可有决定派哪些人前往?”

    “目前还未可知。”

    慕瑾看着心情低落的莫舒瑜,问道:“殿下可是在想湘漓长公主?”

    “晋国亏欠她太多了。”不光是因为和亲,更是因为这三年来朝廷对她的不闻不问。

    “殿下放心,湘漓长公主会回来的。”

    “但愿吧。”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临近傍晚才停。慕瑾午时用完午膳便回去了,莫舒瑜独自在庭院中坐了一个下午,手中不时的翻看着手中的那本《鉴年记》。

    暑月快步来到莫舒瑜身后,微微欠身行礼:  “殿下,萤夜院那人想见殿下。”

    莫舒瑜抬头,思索一番,问道:“他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他日日在院中闲逛,多次想求见殿下,但按照殿下的吩咐,只是派人好好照看着。”

    莫舒瑜点点头,望了望院中还略带湿润的土壤,皱了皱眉,将手中的书合上,扔到一旁的桌上,“去瞧瞧吧。”

    莫舒瑜来到萤夜院,便瞧见那人身着苍色长衫百无聊赖的瘫坐在躺椅上,逗弄着趴在他手指上的螳螂。

    莫舒瑜嘱咐暑月在门口等待,暑月应声守在院门处。

    男子瞧见有人进来,轻佻的对着莫舒瑜吹了声口哨,却并未起身。

    莫舒瑜也不恼,在他身旁坐下,也不开口,一旁的侍女端上一壶新茶,为莫舒瑜倒上一杯,便退下了。

    莫舒瑜细细品味着杯中茶,任由他盯着。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茶滋味不错。”莫舒瑜忍不住夸赞。

    “谁同你说茶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我的身份,为什么会被追杀。”他气急,猛地坐直身体,手上的螳螂受惊从他手上逃走。

    “你会说吗?”莫舒瑜漫不经心的问。

    “我当然会说。”男子争辩道。

    “嗯,你说吧,我听着。”莫舒瑜将杯中的茶水添上。

    “我。。。不对啊。”他突然反应过来,本来按他的设想,应当是莫舒瑜急切的想知道他的信息,这样他才好和她谈一些条件,怎么现在反倒是他求着对方听呢。

    “不想说那便算了。”莫舒瑜说着起身欲走。

    “哎,急什么,我说还不成吗。”

    男子说他叫乔云安,是南齐国坊州的一名商人,原本是想带着家中仆从来辰阳做些小生意,却不曾想家中的兄弟为了继承家中财产竟在暗中雇人想取他性命。

    莫舒瑜平静的听完乔云安的讲述,并未搭话。

    “殿下是不相信我方才所言?”乔云安看着沉默不言的莫舒瑜问道。

    “我对于乔郎君家中之事并不关心,只是在救你之前,你说我若救你,我就能得到回报,我只需要知晓为了这个回报,郎君能做到何种地步?”莫舒瑜这是要试探他的底线,到了需要用他时,也不至于让他推脱掉。

    “这。。。”乔云安深思片刻,说道:“在不违背家国大义的情况下,尽量满足。”

    为了增加自己的信誉,乔云安从腰间解下一枚双鱼佩,递给莫舒瑜:“这是家中小妹所赠,就算作信物,若是殿下想让我兑现那个承诺,尽管带上玉佩来找我。”

    莫舒瑜得到这个答案就已经很满足了,她将玉佩收下问道:“既如此,不知乔郎君要在府上待多久,是否需要我派人联系郎君的仆从。”

    “多谢长公主费心,我过两日就走。”

    莫舒瑜原本是想试探乔云安与外界联系,却不曾想被他这模棱两可的话给挡了回来。

    “既如此乔郎君就安心再住两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侍女们说。”

    “多谢殿下。”

    见莫舒瑜出来,暑月忙走上前,莫舒瑜将手中的双鱼玉佩递给暑月说道:“让时岚根据玉佩去查查看。”

    这几日时岚虽也在查乔云安,却一无所获。  乔云安说着玉佩是家中小妹所赠,应当是亲近之人才知晓的,怕也是难以查找,不过一切都要先试试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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