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过得快,转眼就只剩下那么日余。

    许小曲把舆图铺开,点上那处裂谷:“青梧,明日早些带人进这里,物件都收拾好。听令行事,梁昼若是赶来了鸭子,你就给我把他们绑了看好。”

    “好。”青梧应下。

    “弓箭手……由薛煜带着,蹲好了,第一轮箭雨后记得换位,不能有任何一人留在原地。荣羡就跟着我。苏星忱、陆岚,你们二人各领二十人随机应变,哪里有架打就往哪里跑。”

    “这事我爱干!”苏星忱兴致勃勃,搓搓手靠过来,“那梁将军做什么?”

    “梁昼啊……”许小曲眼眸微眯看着梁昼,“梁将军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去挨打。然后等我令旗变阵就好。”

    梁昼手一摊:“我就知道我是干这事的。”

    “有劳梁将军。”许小曲拱拱手。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道清亮女声响起,许小曲忙起身去迎:“来来来,我的大财神,坐这儿。”

    祁凤扬今日一身降红织金束袖骑装,腰间挂九节鞭,另配一串流苏璎珞,青丝尽数扎起,干净利落。她看着桌上舆图,顺手取下九节鞭敲在掌心。

    “怎么布置的?这里有人吗?”她九节鞭点在一处,正是那个大裂谷。

    青梧小心翼翼道:“有,我、我带人、去。”

    “不错。”祁凤扬扫他一眼,唇角带出笑意,“小曲,我的人,用着如何?”

    “青梧啊,学东西快,挺机敏。”许小曲递来一碗茶,“凑合喝,军营里没什么好茶,就这都是我去林老将军那里赢来的。”

    “我说喝着怎么这么舒坦呢。”祁凤扬笑一句,侧目看到荣羡,不由赞道,“早闻沧澜剑荣羡生得好,如今一看,所言非虚。别说,你这儿的人,我看着都舒服,这两个又是?”

    “黑云寨,苏星忱。”苏星忱站在小曲身侧,打量着祁凤扬,见她不端架子才问,“你就是她家大财神?”

    祁凤扬差点没呛着,看着许小曲嗔道:“你对外就这么叫我的?”

    末了,她摆摆手:“也罢也罢,做生意的听个财神也乐呵。”

    “这个姑娘好生标致啊,这眼睛生得也漂亮,你是哪里的说来我听听。”祁凤扬看到陆岚眼前一亮,视线落到她腰间双刀上,笑道,“这双刀眼熟,早些年跑生意,好像见过的。”

    “祁小姐好眼力。”陆岚略一拱手,“在下襄州陆氏镖局,陆岚。”

    祁凤扬早年跑生意都是亲自前去,阅人多矣,看出陆岚女儿身不稀奇。

    “我说呢,这双刀也只有陆氏镖局爱做成这种样式,真真是独一份儿。”

    “如今营中不招女兵,只能出此下策,祁小姐见笑了。”陆岚倒不意外,祁凤扬名声在外,是襄州商户的大雇主,她那年襄州之行,就是点了她家镖局押镖。

    路上虽遇匪患,但最后还是顺利到达,她怜他们押镖不易,也及其阔气给了额外的银子。

    “看来,我选对阵营了呀。”

    轻功有薛煜,武力有双刀陆岚、沧澜剑荣羡、黑云寨苏星忱,再添上许小曲自己。这十个许流觞来了,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祁凤扬晃晃脑袋,朝帐外努努嘴:“我今日来时恰好遇到齐老虎。他跟柳轻安,都去了对面。”

    “猜到了。”许小曲坐在她对面,等其余人都下去,她才慢慢道,“凤扬,你做我军师,我安心。”

    许久,祁凤扬才哼哼道:“你怎么挑我做军师?他们可都是说我只会经商不会别的,说话比醋酸又没醋有用。”

    她放下茶碗,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说了,就是信得过。莫说山林校兵这件小事,就是上得战场我也能听你一言。”许小曲倾身到她面前,“我家凤扬文能经商武能挥鞭,做个军师,有何不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行,你的军师祁凤扬,明天就把他们打趴下。”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小曲简单画出舆图上她安排下的埋伏点又跟她谈一番。

    祁凤扬连连点头:“我跟你想得大差不差,也都这些位置。自然,我没跑过这个山林,只能看舆图来,你挑出来这些点都是极好的埋伏点。特别是这个裂谷,听你说,有六十尺深。你是想把许流觞他们逼进这里面随后让青梧动手,先灭他威风?”

    “懂我!”许小曲拍上她的肩。

    “穷寇莫追的道理,许流觞应该还是明白,他若不进呢?”

    许小曲挑眉:“那就由不得他了,不进,拿来关俘虏也正好。”

    见她这样,祁凤扬祁凤扬凤目中神采飞扬,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笑意,“行啊。但齐老虎……我来收拾。”

    “好啊,林中演兵,谁都说不清会不会受伤。”

    “哎,你可莫乱说。”祁凤扬跟她笑闹片刻站起身,“我就先去歇着了,明日皇上和许安都会来,听闻,还有好些青年才俊来一睹风采。”

    许小曲失笑,就这一个演兵有什么好一睹风采的,吃一嘴沙尘还差不多。

    韬光养晦韬光养晦,今夜里都好眠。

    第二日天不亮,号角就吹起,四百人齐聚校场。

    等看客来齐,大盛帝一挥袖,四百人当即分作两方各入林中。

    “许卿,你这一双儿女,倒是针锋相对。”大盛帝看着许流觞那方,施施然转过头来看着许安。见他还看着许小曲的背影,开口道,“你这个女儿长得好,朝中年轻后生有几个拔尖的,可有看上的?”

    许安收回视线,含笑道:“臣觉得,柳家轻安就很好。”

    “柳轻安啊……确是般配。”大盛帝轻语,意味不明。柳轻安自是去了许流觞那方替他试试许小曲的深浅。

    ……

    号角又起,许小曲在自己据点中挂好舆图,另起一方沙盘,拿起红黑小旗各一把开始摆。许流觞的据点……她估出几个位置,就等薛煜带人前去探查。

    “我觉着……这里,没可能。”祁凤扬点在一处,“这处过高,虽难攻也难跑,许流觞不像是会自断后路的人。他走得怕是谨慎。”

    “是,这方是悬崖。许流觞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但我觉得,他还是会冒险。”

    “你是说……”祁凤扬沉吟片刻,忽然了然,“看来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许小曲浅笑:“许流觞此人,是不会冒险。但是,他会让别人冒险。”

    祁凤扬嗤笑一声:“别说那么委婉,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忽而起了三短一长的哨声,是梁昼碰上了敌军。哨声落下,许小曲提枪出营帐:“我去瞧瞧热闹,必要时再出手。凤扬,晚些我回来,你再去收拾齐老虎。”

    “好嘞,那我就等着你凯旋而归。”祁凤扬乐得自在,接着摆小曲没摆完的沙盘。

    许小曲按着她安排给梁昼的路线走,跟荣羡一起跃上树顶,遥遥看到梁昼所领小队跟许流觞的人打在一处。她离得远瞧不大清楚,只看到梁昼一人对上两三人,又被几人隔开。

    不多时,就有另一队人马过来,好像是……许流觞的人马?

    “荣羡,许流觞不在这儿。”许小曲盘坐树上,一手撑头,远处,苏星忱已赶到加入混战。

    她就知道苏星忱这小子干这事最在行。

    “嗯,不在。我们换地方?”荣羡寸步不离护在她身侧。

    “不着急,下一步,该是梁昼丢盔弃甲仓皇而逃。你我嘛……去添一把火。”许小曲跃下树,于林间穿行。她要去找几个落单的人捆了。

    许流觞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这些时日,能闷不吭声不来找她麻烦她就觉得奇怪。

    梁昼散去许多人,自己兢兢业业带着身后追着的敌军往裂谷跑。他一边跑一边等,不禁腹诽,对面这跑得也太慢了,追他都追不上。

    一刻钟就能到的地方,愣是跑出半个多时辰,梁昼一气跑到裂谷前方,瘫倒在地上。

    忽然,他看到一人纵马自林间来。

    来人月白衣袍翻飞,及时拦下敌军。

    他勒马,扬声道:“退兵。”

    梁昼顿觉自己出了破绽,犹疑片刻拍拍灰爬起身,二指放至唇畔吹出一个哨音。

    苏星忱和陆岚不知何时来的,一百余人直接从后方攻来。

    齐老虎双拳难敌四手,被二人逼得节节败退。

    “打快点打快点。”苏星忱的刀斩在他刀刃上,擦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得罪了。”陆岚面色温和,跃过一人头顶,双刀架住袭来的刀剑大喝一声,将那两人逼退十余步。她转身复攻,直取方才来的身着月白衣的公子。

    柳轻安见势不好,带着十余人先行撤退,可又被苏星忱和陆岚联手挡回。裂谷门口打成一片,埋伏裂谷中的青梧按下蠢蠢欲动的兵士,小声道:“我们、等。不得、令,不许出。”

    “哟,齐老虎。”

    齐老虎被打得憋了一肚子火,又听着有人嘲讽,转过头就朝来人打去。

    “嘿嘿,你还不能走。”苏星忱倒提长刀,一刀鞘拍开兵士,黑金长刀横拍在齐老虎肩背把他抽得倒退几步。

    纠缠片刻,陆岚一时疏忽,放走了齐老虎,他们带着三四十人自她手下跑出。苏星忱扛刀肩上,看着他们背影挑眉道:“你看,我演得就没你好。”

    陆岚不置可否,转身去清点俘虏,俘虏共计十二人,算算对面两百人还剩一百八十八。

    “没劲儿。”梁昼拿着绳子挨着绑,绑完扔进裂谷里给青梧。

    青梧看着这些人,半晌,又给他们解开绳索:“你们、要不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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