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青楼有两家,死去的妓女数不胜数,都是一张草席卷了了事。

    老鸨也没想到,这次死的妓女需要如此多的人来查,好歹见过大场面,她还是镇定地接待了这三位。

    “茶!上好茶呀!”老鸨腿抖,立马喊人泡茶。

    几个妓女跃跃欲试,“看看看,那是桑楚国唯一一位穆姓的公子,不愧是富商巨贾的长子,浑身都是金子啊。”“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公子!也好看!”“我喜欢那个粉衣裳的,笑的牙都露出来了,骗他跟骗傻子一样简单。”

    老鸨大怒,强力把她们推回去:“你们不想活了啊!也不看看是你们能攀得起的吗!”

    她宁愿相信几人是来拆青楼的。

    青楼建了三层,里里外外都是红粉金墙,如梦如幻,高高挂起的绫罗绸缎扰乱人的视线,一边撩起一边往里走,迟早溺死在温柔乡。

    老鸨慌张地让人掀起垂帘,上前屈膝行礼,一口一个官老爷,把他们往房间里请,苏昀中很不喜欢这个称呼,进了房间就皱着眉头站在旁边,不发一言;穆春鹤动了动扇子,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荡,他示意陆景明去问话。

    “我问你,两个月前,你们这是不是死了一个妓女?”

    “您说的是哪个妓女?前两个月死了有七八个妓女。”

    陆景明难掩震惊:“死了这么多个怎么没去报官?”

    老鸨感到冤枉:“不是啊官老爷,报了也不会理啊,都是被客人玩死的,签了卖身契就都有这么一天,官府不会管的。”

    穆春鹤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个弟弟还是见识少了,便用扇子把他推到自己身后,自己来问。

    “有一个扒光衣服扔在郊外的,你有印象吗?”

    “有有有,叫红纥。”

    “她平常有招惹什么人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红纥脾气大,长的又不错,许多客人就把这当个情趣,我看客人喜欢也不说她什么,就是她脾气大归大,不会主动招人的。”

    穆春鹤掏出画像:“你认得这个人吗?”

    “认得认得,这不是谢芸吗?香朽阁的掌柜,我们姑娘都在她那买香粉。”

    “那红纥有没有去找谢芸买过香粉?”陆景明上前询问。

    “当然啊,我说了我姑娘们都找谢芸买香粉。”老鸨笃定地一握拳,比划了两下。

    两名死者是认识的,那会不会是共友作案?三人同时想到,决定从红纥周边人物查起。

    没过多久,陆景明看着面前围着的女人,面红耳赤:“那个……你们都认识红纥吗?”

    女人们花枝招展,把他围在中间,还有一个女人胸都贴上来了,把陆景明搞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小公子,我跟红纥熟,你问我呀!”

    “我更熟!问我!”

    苏昀中和穆春鹤扇着扇子,只笑也不帮忙。穆春鹤更是用扇子遮住视线:“牺牲他一个比团灭好。”

    今日穆春鹤的风格还和往常一样,能穿金戴银就绝不朴素,整个人金灿灿的,苏昀中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青楼两个姑娘不方便去,便站在对面的脂粉铺子里假装挑选,实则偷瞄状况。

    老板娘年纪大,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一眼看出来这俩姑娘穿的不差,喜笑颜开地拿着新货推销起来:“二位小娘子看看这个,新到的雪花胭脂,叫醉玲珑,人抹上啊,那叫一个粉嫩!心上人看了,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没怎么听的兰舟伸脖子张望着,没看见人出来,心里有些捉急。

    老板娘顺着视线望过去,会心一笑:“夫君在里面?”

    兰舟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夫君。”

    “那是心上人?”

    她想不到说辞,干脆默认了,袖子一抛眼泪说来就来:“是啊老板娘,你都不知道,他迷上了里面的人,我只能到这来找他呀。”

    “真是可恶,姑娘长得如此标致,还跑去风花雪月。”老板娘装出一副愤慨的模样,不忘举起胭脂给兰舟闻,“姑娘你抹上这个,包你的心上人啊回心转意!”

    兰舟接过胭脂,一阵花香扑鼻而来,确实好闻。

    “真香,加了什么进去?”

    “姑娘识货,我这胭脂可是加了香粉,香吧?”

    二人抓住重点,傅林声拿起一瓶醉玲珑闻了闻,顺势问:“老板娘,这香粉是香朽阁掌柜调的吗?”

    “才不是她。”出乎意料,老板娘不太高兴,“我自己调的,比她调的好多了。”

    兰舟和傅林声对视一眼,兰舟先问:“您跟谢掌柜有什么不愉快吗?”

    “没有,没什么。”老板娘的声音还是很不高兴,手串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碰撞。

    不远处传来落地声,女子手足无措地想捡起掉在地上的胭脂,蹲下身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老板娘不悦地挥手,让跑堂的过去处理。

    傅林声捏着胭脂盒,试探:“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红纥的?”

    老板娘脸色拉下来:“姑娘你买不买?不买请出去吧。”

    看老板娘这个态度,二人只好先出来了。刚出来发现三个人也出来了。

    “啥也没打听到,还被摸了胸和屁股。”陆景明苦着张脸,泪水盈满眼眶。

    兰舟有种他才是妓女的荒唐感。

    “那是你没用,我们可打听到了。”穆春鹤得意地打开扇子。

    五人去了闲云阁,兰舟说了在脂粉铺里老板娘奇怪的态度,苏昀中跟穆春鹤点点头,由穆春鹤开口:“这个,我们在红纥的朋友里听说了。”

    “那个脂粉铺老板娘之前是卖香粉,但生意不景气,她心生妒意说谢芸抢她生意,俩人就一直不对付。”

    穆春鹤顿了顿,接着说:“巧的是,红纥跟老板娘也有仇。她用了老板娘的香粉起疹子了,她们这行靠脸,没法做生意了,老鸨气死了,把红纥打了一顿,闹得可大了,后来这个红纥就声称要吊死在老板娘家门口,索性最后老板娘请人来治好了。”

    堂倌儿上了茶,端了两样茶点便退了出去,苏昀中今天鲜少开口,依旧沉默着吃茶点。

    穆春鹤越说声音越大:“你们知道老板娘说什么了吗?她居然还造谣谢芸的香粉是用人脸皮做的!”

    老板娘造谣谢芸的香粉是人脸做的,谢芸就被割了脸皮,这事未免也太巧了。

    “你们说老板娘听见这两个人时态度不好,那她应该有很大嫌疑,死者都被侵犯过,她应该不是亲自动手,但很可能知情。”穆春鹤同意先去查查脂粉铺老板娘。

    案子终于有了进展,五个人松了口气,立马让躲在暗处的十六去通知官府。

    气氛有所缓和,陆景明松懈下来,忍不住诉苦:“这个青楼真大,里面的女人也好多,差点把我淹了。”

    “这哪算大呀,瑶洲的教司坊更华丽点。”

    穆春鹤此言一出,桌上死一样的寂静。

    然而他并没有回看傅林声的目光,自顾自地喝茶,傅林声把目光收回,也开始喝茶。

    兰舟瞪了一眼穆春鹤,后者当然没有看见。

    “阿声姐姐,你要不要吃牛乳糕?”

    “不吃。”

    陆景明委屈地把头转向亲哥:“哥你吃——”

    “自己吃去。”

    他就算再傻也琢磨出不对劲来了,桌上五个人,除了他以外四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坐在他对面的兰舟心烦意乱,小作怡情,可穆春鹤太不合时宜了,惹了她姐姐,让她更加火大。

    她不知道让苏昀中上山是好是坏,她更不知道苏昀中一直把她当梦里人,她只知道她让苏昀中上山后对方就与她若即若离,她本意明明是好的……

    她端起一盘牛乳糕,拉着傅林声去窗边,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深吸一口气。

    傅林声抚摸她的后背,帮她舒缓。

    缓和片刻,兰舟塞了一块点心,甜甜的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楼下传来骚动,正好看见一行人拿住脂粉铺老板娘,往官府走,旁边的百姓议论纷纷。

    人群中,还有一个灰色道袍的身影。

    兰舟盯着那道身影,又看看挣扎着大喊冤枉的老板娘,总感觉怪怪的。

    她无意识地咀嚼着,牛乳糕的香气充盈口腔,如果凶手是老板娘,那案子很简单,仇杀。如果不是,那有什么是可以连接红纥和谢芸的呢?她们有什么共同点或者相似点吗?

    兰舟感觉自己的思想有点禁锢,她尝试从这个框架里跳出去。

    “姐姐,你说,如果凶手不认识谢芸和红纥,只是随机下手呢?”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觉得老板娘没必要也不会这么做。”

    兰舟从现代来,她知道现代有一门课叫犯罪心理学,这个事情的严重程度也不至于到杀人抛尸的地步。

    “你还记得我们在脂粉铺的时候,有个女子摔了胭脂吗?”兰舟不太确定地回忆,“老板娘看着脾气不算太坏,心眼坏应该是看出来了,但是脾气我感觉没有那么暴,店里摆着佛龛,手腕上还有香炉灰做的手串,应该是信佛的吧?我感觉她不会这么做。”

    队伍已经走远了,隐元道长转身,直直地看向二楼的兰舟,缓缓摇头。

    兰舟晃了晃神,失焦的视线瞬间拉回到某个时刻,她脑子里豁然开朗,急切地跑回桌边:“老板娘应该不知情。”

    三人怔了怔,一时之间没人应答。

    “凶手是一个男人。”兰舟语速很快,“在这之前,你们赶快去府衙好好找找,一定还有类似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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