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明踏着金阳一路纵马,飘扬的发带折射出彩色的余韵。

    “她不是罪犯!”陆景明在围观人群面前大喊,命令他们赶快放人。

    “县令大人。”陆景明没有下马,对赶来的县令拱手行礼,“家兄让我给您说声抱歉,他没有查清真相就让你抓人,这位夫人,我们会给予你补偿,实在是对不住。”

    陆景明给老板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也没看县令,吩咐把人好好送回去,转身上马。

    兰舟靠着窗边,身后熙熙攘攘,手上茶香四溢,她瞥了眼窗外,几匹马拴在那。

    案宗摊开,苏昀中和傅林声仔细地查找着,穆春鹤在一旁心不在焉。

    兰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到屏风另一边来。

    苏昀中他们身份高贵,所在的房间是上等,中间用山水屏风隔开。

    “穆哥哥,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穆春鹤挑眉:“何出此言?”

    “不是旁人非议,姐姐本身不会做不好的事,你还能因为什么生气?”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我好着呢。”

    这下换兰舟挑了个眉:“行,你没生气,你没生气你眼睛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我都怕你翻不回来。”

    穆春鹤吃瘪,皱着眉头问:“我生气真那么明显?”

    “反正不知道的以为你有羊癫疯。”

    未等他再说些什么,苏昀中就喊了一声:“找到了!”

    大家围上去,看见其中一卷上写着:“死者何湫,妓女,四月初七发现于南郊,已死一日有余,其衣服凌乱,脖颈勒痕明显,至今未找到凶手。”

    都是勒死的。

    陆景明火急火燎地带着消息赶回来:“仵作说,他今年二月以来已经验了四具被勒死的女尸,而且都是妓女。”

    兰舟合起手:“那就对了。”

    “在易经中,阳为阴所生,阴由阳所致,死者都是女人,属阴,所以凶手一定是个男人。”她看见隐元道长就想起让自己熟读易经的痛苦时刻,隐元道长为了让她理解透彻,还拿这些跟她讲过故事,这几句她印象深刻。

    穆春鹤直起身,抱臂不屑:“都被侵犯了,肯定是男人啊。”

    “我是想说,这不是仇杀,是随机的。”

    “从哪论的呢?”

    “他杀的都是女人,至阴,凶手就一定是至阳的男性,而至阳一定为至阴所致,所以一切属阴的东西都会在他身上交汇留存,也就是没有主谋,有也不是女的。”兰舟仔细回忆隐元道长跟她讲故事时说的话,当时也有个连环杀人案,轰动一时。

    “都是妓女了没必要因色杀人,香料铺掌柜和妓女又没什么大联系,应该是随机的。”头上的流苏随她的转身而摆动,发出脆脆的叮当声,“你看凶手侵犯了每一个死者,死的里面也是妓女,说明他需要去嫖,没有家室,或者没有合欢的女人。”

    陆景明似懂非懂:“我有个疑问,凶手明明有刀,为什么却不用?”

    “是不是想折磨人?不得好死那种。”傅林声猜测。

    苏昀中缓慢地说:“还有一种可能。这个绳子对他有特定意义,很可能是他吃饭的家伙。”

    “你们想想,干什么活需要用绳子呢?”

    天色渐晚,傅林声让大家先回去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想这些。

    苏昀中身体不适,兰舟身上的伤也没好全,五人便一起坐上穆春鹤的马车,陆景明忙活一天也累了,没有骑马,靠着马车内壁昏昏欲睡,马车四周挂满了金珠链。

    兰舟喃喃自语:“不一定是绳子。”

    她掀开车帘子,前面的马夫扬起鞭子,用力落下。

    “马鞭。”兰舟对苏昀中说,“所有的尸体都在城外抛尸,可是死者均住在城内,要把尸体带出城外可需要不少的力气,包括谢芸这种有身份的很多人都认识的,要运出去的话,凶手需要一辆车,推板车不行,出城时很容易发现,可能是马车,要想随时随地搞到马车搬运尸体,对于平民来说也太麻烦了,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一个马夫。”

    苏昀中惊讶地与她对望,目光又移到她的胳膊上,心念她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吧。

    如此聪明坚韧,和他梦里百依百顺的人不是同一种。

    梦里的人会倾听他的孤独寂寞,惋惜他的壮志难酬,兰舟不会。

    兰舟只会笑着挥剑,身中数刀也面不改色。

    比他梦里的要立体鲜活。

    他再次垂下头,深感愧疚。

    苏公府的拴马桩屹立着,等待黑夜的降临,和对罪恶的审判。

    晚饭苏昀中说不吃了,独自回房休息,远去的身形挺拔,众人只当他是太累,傅林声让十六备着点吃食,以防万一他饿。

    兰舟兴致勃勃地说着计划:“你们到时候去城里找马夫,要找能运送货物的马夫,他们的马鞭会做的比较长,因为不止一匹马。”

    “先去城里散播一下,说谢芸死了,但是谢芸身上有一种香气,经久不散,只要被狗一闻就闻得出来,杀她的凶手身上一定也有,就盯着那些马夫,看谁着急忙慌地洗衣服。”

    傅林声有异议:“谢芸已经死了这么多天了,衣服早洗完了吧?”

    “姐姐你有所不知,据我推测,这个马夫很可能丧妻,一个没女人的马夫,衣服不到没得穿了是不会洗的,顺便让下面的人去找找有没有今年一月或者二月死了妻子的。”

    这句丧妻引起穆春鹤的兴趣:“哦?为何说他丧妻?”

    “我前面说了,一切属阴的东西都会在他身上交汇,他杀了好几个妓女,我怀疑他的母亲应该从事不雅职业,被年幼时的他撞见,或者因为这件事情被耻笑,留下了心理创伤,导致他对这行有很大的仇视。”

    话音刚落,一阵鼓掌声从外传进来,兰舟一愣,起身随着众人行礼:“苏太守。”

    苏昀中做东吃饭,他不在,主位就是空的,苏坤正好坐上主位,不太懂坐席规矩的兰舟一开始坐在了主位左手边,现在就变成坐在苏坤旁边了。

    兰舟不敢出声,在脑海里抱着系统狂骂臭老登。

    “你刚刚上的不错。”苏坤夸赞道。

    “谢太守夸赞。”

    穆春鹤他们都喊苏坤叔叔,兰舟在苏坤眼里身份低微,不配喊他叔叔,只能恭恭敬敬地喊太守。

    苏坤一来,热闹的场面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都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连头都不敢抬。

    每人面前摆了一小碗樱桃煎做甜点,兰舟往嘴里塞了两颗,跟系统抱怨:“之前都没有人要求食不言寝不语的,他一来就得守规矩。”

    意识到什么,她无声地笑了笑。

    苏坤没有吃菜,饶有兴趣地问兰舟:“你的想法我已经听说了,那你怎么解释割脸皮?”

    “至于为什么割了谢芸的脸皮,除去避免被认出的原因,一个人做出某种行为都是有原因的。这么多死者只有谢芸被割了脸皮,说明谢芸的脸让他想到了什么,比如母亲,比如妻子,反正是让他憎恶的东西。”

    十一正准备退下完成吩咐的任务,又听见兰舟继续对他说:“这个马夫,年纪应该在四五十岁,你们多注意点这个年龄段的。”

    穆春鹤筷子停在虚空,傅林声咬着筷子尖,所有人面面相觑,无人动筷。

    陆景明迫不及待地推开碗凑到她身边:“好厉害,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谁猜了。”兰舟夹了一筷茭白,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死者里面只有谢芸不是妓女,年纪较大,还被割了脸皮,说明谢芸对他来说更为可恨,很可能谢芸长的跟他妻子像,年纪也相仿。”

    陆景明赞同地点点头,苏坤话锋一转:“线索不是之前就有的吗?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推论出来?”

    兰舟把樱桃煎咽下去才说:“主要在今天之前,我还不确定这个案子是有主谋还是只有凶手一个人,如果有主谋那也不能确定是男是女,我意识到是随机杀人的时候,才敢确定接下来的推论。况且那老板娘也不冤枉,让她妒意横飞乱说话。”

    苏坤多了一丝欣赏,还有一丝戒备。

    他没有与兰舟多言,连说了两声好,扶着膝盖询问傅林声在穆府住的如何,又问穆春鹤老太太身体有没有康复,有没有和陆秉鉴和好,字字句句看似关心实则诛心。

    搞得二人脸色都不好看了,苏坤还想说点什么,一看陆景明塞了满嘴的樱桃煎,蜜汁沾在嘴角,跟他对视嘿嘿直笑,遂放弃跟他沟通。

    主位有苏坤在,他不走,也没人敢先走。

    煎熬了好一会儿,苏坤才摆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先散了吧。”

    兰舟如释重负,目送傅林声和穆春鹤一前一后地出府,一阵担忧。

    幸好还有个陆景明跟着。

    “哥你看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像个囊。”

    穆春鹤:“我看你像个囊。”

    “姐我没吃饱,想吃囊。”

    穆春鹤:“你看我像不像囊?”

    “我问姐!谁问你了!”

    穆春鹤:“我雌雄共体。”

    兰舟:……

    算了,他俩要是掰了算傅林声脱离苦海。

    沐浴后,兰舟在软榻上辗转反侧,案子是破的差不多了,她在纠结那天晚上宋檀为什么没有杀她,反而让她捡珍珠。

    珍珠到底意味着什么?

    思考到最后,兰舟直接暴怒:“108颗珍珠,搁这凑水浒传呢?吃面集卡?还是说我凑108颗就可以召集神龙帮我实现愿望?”

    系统扣手:“都不能,但是可以让你睡不着,并且一直思考到底为什么要捡108颗珍珠。”

    吐槽归吐槽,宋檀不像是会做无用事的人,怕不是憋着坏,兰舟心里胡思乱想。

    如果她当时听话捡了108颗珍珠……

    她会累死。

    某种程度上来说,貌似干了一件正确的事。

    “我得准备点好吃好喝的犒劳犒劳我自己。”兰舟满意极了,甚至有点得意。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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