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梦主题皆由第一人称,即梦的主人来回忆前生。)

    一个武神最需具备的是什么?

    若是叫寻常神祇来答,定然是要将一身精湛武艺排在最前头的。

    但只有干我们这行的才知道,想要成为一个武神,首先需要的,是一颗冷硬心肠。

    参考杀神风琅,就是因了那副丝毫不在意生死,怼天怼地的性子,方才能在这数万年里,于这沙场上战无不胜,当真算吾辈楷模。

    我也努力将自己修成他那样,面对仇敌,手起刀落,血溅三尺,不存一丝怜惜。

    渐渐的,我的名气虽不及风琅,却也在神族和与神族为敌的阎浮族中,响当当能排上号。

    我原以为,我的人生会像这样,一直进行下去,直到神族踏破苍穹,将阎浮踩在脚下的那天。

    日子虽重复无趣,却也是有意义的。

    直到有一天,神主宣了我,还有杀神风琅,司乐神苏遥,月神兮辞四神,命我们前往沧月大陆,斩杀魔族,给人妖二族留出片清净的生存空间来。

    人妖二族于我神族而言,不过阿猫阿狗一般的玩物,似蝼蚁一般脆弱。我自然而然的认为魔族亦是如此,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来到这沧月大陆后,魔族的一切果真如我所想。

    他们虽比人妖二族强上一些,但放在我神族眼里,当然还是不够看的。

    唯一叫人头疼的,就是这大陆太广阔,魔族的数量过多,仅凭我四人,对付如此之多的魔物,还是有些麻烦的。

    杀神风琅性格孤僻,任务完成的倒快,但从不与我们一起行动,行事也是随心所欲的很。

    司乐神苏遥武力值不行,半个月斩魔的数量还及不上我一天。

    月神兮辞则不愧为神主亲随,到哪想的都是如何扩张势力,教人族信仰神主,正儿八经的任务反而被他抛之脑后。

    加之他们三个大男人常常是见不着踪影的,最主要的任务反而落到了我的头上。

    就这样过去十年,我一面杀魔,一面又帮着人族重建家园,因我亲和的女神形象,又常将作乱魔族斩于剑下,救万民于水火中,在人族这些年也逐渐积累起了威望,成了四神里最受人族爱戴的神。

    有一日我路过一方水域,瞧着湖光山色十分喜欢,加之又累了,于是在岸边随意寻了棵大柳树,上去找了处结实宽阔的树干,躺着就睡了。

    本来这湖上有微风拂过,四周又没什么人,难得有了个好觉。

    只是睡的正酣时,却听到了一片笛声,将将好扰了我的清净。

    我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瞧着那树下似乎站了个蓝白衣服的青年,正拿着根破笛子如痴如醉的吹着,一时犯了心火,于是径直从这树上一跃而下,劈手夺了这青年手里的笛子,“咔嚓”给折成两半。

    那青年被我这一番动作搞蒙了,我却懒得同他解释,正准备重新飞回树上睡觉时,忽然发觉了这青年的金色眼睛,满脑子瞌睡虫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在杀这么多年魔之前,我所知道的第一条标准,就是排除那些极少数先天的,堕魔者的眼睛皆为金色。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不禁杀心大起,一下祭出剑就想要往他脖子上砍去,却被那青年灵活闪开。

    我:?

    这青年当真是练了一手瞬移的好功夫,只在片刻间就离了我足有三丈远,然后站在远处,那双金色的眸子再次对上我时,却是盈满了笑意。

    他说:“姑娘,我是不是魔族,你且再看看。”

    我依言仔细看了看他,果然在他身上瞧不出半分魔气,不由得心生疑惑。

    “那你这双眼睛是?”

    “天生的。”青年顺势接上,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眼弯了弯。

    “姑娘难道不觉得,我这双眼睛,生的比那些个魔族的颜色要好看许多吗?”

    我在方才就已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眼里的金色显得一派熠熠生辉,全然不似寻常魔族那般幽暗深晦,看起来让他整个人都精神极了。

    只是我无心与他计较。被这么一折腾,我睡意早已没了大半,此刻辨出这人似乎并非魔族,已是没了心思纠缠,转身就想要离开。

    “姑娘。”那人却是唤住我,“你将我那笛子折坏了,不考虑赔我一个就要走,是否有些不太说的过去?”

    我这才转头,仔细瞧见了这青年的模样。

    除去那双灿若朝阳的金色眼眸,此人那一头乌发被斜斜扎成麻花样式置于身前一侧,尾部以红色头绳系起的发辫,也是同样惹人注目。

    我隐约觉得那红色头绳似乎在哪处见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那青年见我正眼看他,笑的两眼若弯月,瞧着很是痴傻。

    无论是发式,还是这神情,看着这白面书生都是个不中用的模样。

    我打心眼看不上,也不想赔他那不值钱的玩意,索性随手掐了个诀,干脆瞬移跑了。

    然而麻烦却在此后接踵而来。

    这不中用的书生似是知道我的名号,四处打探我踪迹,我走哪他跟哪,实在叫人烦不胜烦。

    我杀魔,他给我递条手绢,笑吟吟要我擦下血渍,说唯恐污了我的剑。

    我吃饭,他要坐我附近,然后吩咐店小二给我点一堆咽不下的饭菜,言我太瘦要多吃些。

    我逛街,他凑在我跟头,一路硬要给我挑些花哨玩意收着,称我无趣的时候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我告诫自己说不能毁了在人族的好名声,一直没动手收拾他,只是将他那些烦人之举系数忍耐下来。

    直到有一天,我仍是安心的躺在树上做我的春秋大梦,睡舒服了一睁眼,就对上他那张娘炮似的脸,给我吓的气打不过一处来,直接揪住他衣领,顺手就给人从树上扔了下去。

    青年被我摔得鼻青脸肿,然而第二日仍是继续跟在我身边,教我实在有些没辙。

    眼看着人家好端端一张斯文面孔被我整成这副模样,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心想此人也当真执着,为了一根笛子竟追我至此,想来对那笛子也是情深义重,我若仍是不赔,反倒显得我很没有素质。

    于是我找了个店家,高价买了根据说是湘妃竹制的笛子,比他原先那根不知好上多少倍,想着他应能够满意。

    除了价格教我实在有些肉疼。

    我将新买的笛子赔给他,告诫他往后无事不要再来纠缠我,却见那少年抱着那笛子一脸落寞。

    我有些无奈,出言安抚。

    “我知你喜欢你原先那根,但这人也要向前看不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何况这湘妃笛也费了我不少钱,赔你那根算的上是物超所值了,你要再不满意,那我也没法。”

    青年却是仰首看向我,满目俱是哀戚。

    “可这湘妃竹原也是娥皇女英思舜帝时泣血泪而成,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如她们一般。”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纠缠不清,这些个文人果然如我在神界时见过的那些文官一般,都是些伤春悲秋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当真矫情。

    没等我在心里吐槽完,却听青年又继续说下去。

    “何况我悲的并非是这些个死物,而是故人重逢,独我一人苦守旧忆,来人却是相见不识。”

    我向来厌烦这些文邹邹的话语,如今也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摆了摆手正想要他退下,却见青年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无不哀伤的询问我。

    “你当真不记得那些事了吗?”

    我狐疑,扫了扫他今日来的打扮,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我可对你没什么印象,你小子莫想要诓作我什么故人,赖着我给你钱,我如今为了买这根笛子一贫如洗,浑身上下已是一个子都无,你不要想着从我这讨得什么好处。”

    青年却不理会我的卖惨,只是自顾自说下去。

    “我在十年前见过你。当时村里着了大火,你正好路过,施手相救,还将我从火堆里捞了出来,救了我一命。”

    我仔细想了想,却因为来着沧月大陆后做的善事太多,实在记不清具体是哪一档子事,无奈摇了摇头。

    “我记不清了。”

    青年闻言却是急了,指了指自己发尾绑的那根红绳,似乎是想要充作信物。

    “这还是当时我获救后因被烧狠了,哇哇大哭时,你为了安抚我好给我治伤时扯下来哄我的。”

    “我一直记得姑娘对我的救命恩情,如今好容易才寻到恩人,自然想着能帮上姑娘一点是一点。”

    我说这红头绳怎么眼熟,原来我与他之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也难为他还一直记得。

    ……虽然这样多余的报答,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能念着这份情已属实难得,别的事你也不用做了,我并不缺些什么,你也不用在我这耽搁,凡人时间宝贵,应当多加珍惜才是。今日以这笛子作证,山高路远,你我二人就此别过。”

    青年眸光一颤,见我转身要走,再不敢犹豫半分,不管不顾的就伸手拦住了我。

    “我不觉得是这是耽搁!是,是我想要伴在姑娘身边,姑娘随便使唤我什么都可以,只要允我跟着就行!”

    我心中暗自笑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为了教他知难而退,便随意指了指他胸前的发辫。

    “我可不想要你这样的跟在我旁边 ,太累赘了。加之我也并非什么善主,你若真想要跟我,势必要吃尽苦头顺我心意才可以。”

    言毕,我懒懒的斜睨他胸前发辫。

    “就你这身,我看着哪哪都不顺我心意,只这辫子瞧着就不是一般的碍眼。你若想要跟我,那这辫子可就留不得了。”

    闻言,青年面色白了白。

    见他这番神情,我嘲讽一笑。

    “总听闻你们人族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如此屈辱小公子还是莫要受了好,趁着天色尚早,还是早早回家去罢。”

    谁知这话刚出,青年竟不知从何处凭空变出一把剪子,直接就将那扎着红丝带的发辫干脆剪去,置于掌心,双手奉上。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青年“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眉目一凛,正色开口。

    “若无姑娘,某数年前就丧生火海。姑娘既救我性命,便算是吾再生父母。莫说一根发辫,就是要我将身下之物剪了,吾定也会是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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