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幻化成莲的那一刻,南咏安也在此时从她的记忆里醒过来。

    面前是盈盈笑着的神女,并不问她对南若所作有何感想,只是向她伸出手。

    “走吧,我们回去。”

    南咏安此刻是真的有些恍惚,这梦华珠将南若的所思所想,所经所历悉数在她面前铺开,让她以南若的身份将她前生都过了一遍。

    虽不否认这位老祖宗的作为确实难称上尽善尽美,但她付出的代价,确实是够了。

    何况过去了这么久,所有的事情都是木已成舟,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没什么意义。

    ……

    很快就是到了南咏安及笄那日,神女将她一路上要用的东西都打点好,然后将她送到传送门口。

    就在南咏安将要一脚踏入那下山的传送门时,神女唤住了她。

    “安儿,一路上要小心啊,记得常常给家里写信!”

    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寻常孩子出行父母的叮嘱,却不知怎的,让她红了眼眶。

    许是前世得过的温暖实在有限,今生能有这么多爱她,包容她,待她好的人,她忽然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了。

    美好到让她甚至都觉得是假的。

    唯一让她有些不解的,是似原南咏安那样身子骨弱,这几个月来,她也能看出,神女确实是疼女儿疼的紧,即便离开家是雏鸟成长的宿命,她还是不太明白,神女怎会就这么容易的允许她下山,而且……瞧着也并不是特别担忧的模样。

    然而很快到了山下,她就知晓其中缘由了。

    ……看着面前望着她,眉目含笑的公子,南咏安心里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偏来人还要如初见时那般向她行礼,恭恭敬敬道上一句。

    “久别重逢,姑娘音容笑貌,更胜往昔啊。”

    南咏安在心里默默翻上个白眼。

    她先前那原主成日里几乎与活死人无异,哪里能像如今她这般生龙活虎,这能不胜往昔才是真的怪哩。

    怪不得神女看着一点也不担心,原是她把这位看着十分伪善,相处起来倍累人的主派给她,当作游历路上的伴儿了。

    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人应付的啊啊啊啊。

    南咏安内心十分抓狂,即便这位她后来四处都听到了一些,知道是位名动天下惊才绝艳的尔雅公子,可先前被他迫着定了婚还拆了马甲,和这人相处一路,实在让她很不安心。

    反正左右无人,她也不须遮掩,直接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彼此彼此,我瞧着慕容公子也还是同先前一般的,叫人心神不宁,相处起来别扭的紧。”

    慕容轩倒当真算是家教很好的公子,被她这般说,却并不被这番言语所激,仍维持着始终如一的礼貌微笑。

    “南姑娘不必忧心,在下并非那般闲散之人,如今同行这一段,是为了偿还姑娘恩情。且,姑娘不是也一直想要解除婚约么,只等这行程结束,在下的任务也就算完成,那时……姑娘心心念念的解决婚约一事,自然会有眉目,到时由你来向我提,如何?”

    “行。”南咏安一听这话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觉得这慕容公子果真还是有几分识趣,还知道由她来提出,好歹也是顾及了她的名节和颜面。

    这事一解决,她霎时间觉得面前这本来看着十分惹她厌的少年都顺眼了几分

    慕容轩含笑颔首,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卷轴,摊开来给她看,里面竟是人界各个地区的分布图。

    南咏安仔细瞧了瞧,发现每个地标上还有红色笔迹作的的批注,写的是各个地区风土人情的介绍梗概,让人能够很清晰明了的了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心知是这慕容轩的手笔,不由得暗地里对他高看几分。

    “如何?这里头可有让南姑娘中意,首先想要去的地方吗?”

    南咏安捧着那卷轴看了会儿,思虑一番,然后指了指这流光城和江郡府两处,开口说,“听闻流光城是天下最富庶之城,而江郡府地处江南,景色最是一绝。我这个人比较庸俗,还是想着先去那堆金积玉的地长长见识,风景倒是什么时候再看都不迟。”

    “好。”慕容轩点点头,转身一挥袖,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侍卫,二人齐齐跪地,以手抱拳。

    “少庄主有何吩咐?”

    南咏安下意识打量起两个侍卫,二人相貌近乎无异,只是一人长发高束,一人长发披散;一人看着桀骜不驯,一人看着平静沉稳。似是双胞胎,气质却是各不相同。

    想来这二人同慕容轩的关系很亲近,应是专程来保护他安危的。

    排场还挺大。

    这头南咏安暗自腹诽,就听那头慕容轩向那俩侍卫下令。

    “祁言,你去备车,祁诺,待会你驾马。”

    然而两侍卫还没应答,南咏安却急急忙忙抢在他们前面发声。

    “诶诶诶,你们怎的如此之快,我还想等会儿先去这镇上先逛逛来着。不如这样,我知道你们这一帮人定是对逛集市没什么兴趣的,不如你们先去那霁雪镇口等我,我随后就来。”

    下一秒,南咏安已是转身,向着镇子的方向奔去,也全然不问后面三位的意见。

    笑话,她堂堂圣女好不容易出山,去哪哪里还需要这些人的同意?

    ……

    待她走远后,长发高束的那位终于不再掩盖自己的情绪,很是不耐的开始抱怨。

    “这天山圣女怎的和传闻里没一点一样,看给她趾高气扬的,少庄主您时间如此宝贵,为了兑现承诺甚至还得每日将要过目的公文给您送过来,除此之外还得分神照顾她,可你看看她方才对你的态度……”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少庄主的命令你只管服从着就好,哪里来这么多事。”右边的长发侍卫瞪了他一眼,明显对他的行为很感到不满。

    慕容轩却未有言语,只是目送南咏安走了好一段才回过神来,对着束发侍卫,温声开口。

    “没关系的,这婚约一事本也就是我们的不对,南姑娘心里有怨也正常。但是祁诺,人家毕竟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俗话说知恩不报非为人也,你方才这番话,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第二次,可知否?”

    祁诺虽心中仍是不满,但看着自家公子面上已没了笑,知道这是他极不悦时才会出现的表情,只得连声答应下来。

    慕容轩却并不看他,只是转向祁言,吩咐道,“你这弟弟实在是太不听劝,你抽空时多教教他。”

    祁言面露愧色,“给少庄主添麻烦了,属下回去一定教训他,不会让他再和方才那般冒犯到南姑娘和少庄主的。”

    听他如此说,慕容轩点点头,面上这才重回先前的温和。

    “去霁雪镇口。”

    ……

    南咏安终于重又回到了霁雪镇,其实她倒也不是有多想逛街,只是单纯的来看看上回教训那邹老儿的话有没有起作用。

    回到熟悉的摊口,果然她还选的这个时间点没错,那邹老儿又是拿着他那块惊堂木唾沫横飞的说起书,好在这次说的终于与她无关。

    想来也是,距离上次来这市里已是过去了快两个月,就她和慕容轩那点子破事估计早就被讲烂了。

    再找邹老儿肯定是不合适的,于是她干脆随机抓了个路人,然后果然从路人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道这邹老儿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反正急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她也不想跟一帮心怀鬼胎的人待在一起折磨自己,索性随大流,跟在人群后面一起听那邹老儿讲故事。

    “这次我与你们讲的是一个罔顾伦理的事。说来有一封侯世家,有公子二人。这家老爷也颇为荒唐,长子为庶,次子才是正室所出。”

    “这长子及冠时,家里人为他娶了一位美娇娘。按理来说新婚燕尔佳人在侧,应当是极为恋家才是。”

    有个大汉跟着起哄,“那可不,我那会娶我媳妇时,天天抱着她都不肯撒手……诶诶诶,娘子你别揪我耳朵啊……”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听人说书都堵不上你这张嘴,什么都拿着往外说……”

    那大汉的媳妇就是个小娇娘,此刻揪着这大汉的耳朵,场面看起来十分滑稽。在场的人也没绷住,纷纷大笑起来。

    “安静安静,都听我说。”

    邹老儿作势敲了两下板,又跟小贩似的吆喝起自己的故事来。

    “这庶长子倒也特别,在家花花公子做惯了,竟觉得生活无趣,抛下老婆老娘,跑去前线参军,结果死在了战场上。尸体带回来的时候,嘶,脸都给人踩烂了,还是在他身上发现府里令牌才得知身份的。”

    “吁,这庶长子未免太想不开了些。”

    这边有人刚说完,那边就又有一人笑着驳他。

    “咱平民小老百姓,哪里懂得这些个有钱人家的特殊意趣志向呢,我们追求安稳日子,他们倒好,生怕这日子平淡了,偏要给自己找点不自在心里才痛快哩。”

    “然后咧然后咧,那小娇娘如何了?”

    邹老儿笑的开怀,继续讲了下去,“小娇娘伤心的要命,守灵的时候到了夜里还不肯去,这时候,这掌家的嫡次子,也是来祭拜这大哥的,那古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想俏,一身孝……”

    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直伴着人们的开怀笑声,皆飘散到远处皑皑的雪山。

    只可惜这太多的欢喜声音,无法传到此时雪山顶的黑衣少年那里。

    不过,即便传到了,恐怕以他此刻的状态,估计也很难开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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