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的气温为了和人体的温度拉开差距,在十月的一天夜里将一片片凝聚着水分的乌云汇聚一堂,然后在霍格沃茨的天空上方将它们逐个拧干。豆大的水珠从上空砸落,在一个个泥潭中溅起蝴蝶展翅般的水花。人们都见怪不怪地看着天气上演的这出把戏,对英国骤降气温的愤怒也早就因为习惯而结痂成了麻木。

    城堡自上周就被笼罩在湿气之中,连带着魁地奇场草坪也因为这阴雨连绵的天气而变得,像雾霭弥漫中的沼泽地那般潮湿易滑。

    艾洛希亚一面往嘴里推着早餐,一面默默地观察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即使她此刻不在外面,也可以本能地嗅出到那股这几天一直徘徊着的气味,湿润中又带着一丝突出的腥。

    终于要上飞行课了。艾洛希亚愉快地想着。

    实际上,整个一年级的第一节飞行课本应该在上上周开始,但是因为莫特里教授临时感染上了比较严重的龙痘疮,所以就此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莫特里教授恢复健康和自己充沛的精力,便宣布为了让所有学生能尽快地拥有第一次骑扫帚的体验,这一天让四个学院的新生一同上课。

    理所因当的,今天早上的礼堂格外热闹。

    “但是万一等会还要接着下雨呢?我可不想像一只落汤鸡一样接下来去上魔药课。”埃弗里在艾洛希亚耳边闷闷不乐地说道,“那样可太窘了,不是?”

    “如果真会下雨,我们就立刻去有遮掩的地方好了。”阿罗拉·弗林特回应道,“今天上课的人这么多,教授肯定不会注意到每一个人。我们跑快一点就好了。”

    “……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旁边的一个陌生的女生突然闯进她们的谈话中,语气带着一丝不自知的自豪,流畅地说道,“我的父亲是英国气象局的,他向我保证今天会出太阳,而且不会下雨。”

    “气象局?那是什么?”埃弗里小声地对着她身后的弗林特说道,并且给艾洛希亚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我也没有……”弗林特同样压低了自己的音量。她带着狐疑的皱眉,从上到下地看了看那个陌生女孩,之后微微抬起下巴说道,“那么,你的名字是?”

    “索菲,索菲·哈德森。”女孩回应道,她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发出的声音也忽然变得像被拧紧后的水龙头那样弱小。“……混血”

    听到最后那个字的埃弗里立马偏头,与弗林特交换了一个熟念的眼神,并且两个人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嘴角都挂上了代表轻蔑的下撇。

    “好吧,哈‘迪’森,谢谢你的提醒。”弗林特勉强又想显得礼貌地说道,她重读了那个明显念错了的名字,并且用手顺了顺自己墨黑的长发。“不过,你们用那些麻瓜的把戏编出来的预测,真的准吗?”

    “不知道啊。”艾洛希亚忽然地切入话题,她故意地拉长了自己的尾音:“说起来,阿罗拉,你之前有骑过扫帚吗?”

    “哦,我之前试过,但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运动。不过我的弟弟马库斯特别喜欢魁地奇。”弗林特没有意识到这个话题刻意的切换,而是被艾洛希亚新抛出的引子吸引。弗林特的神情带上了一丝骄傲:“马库斯总是在家里骑着玩具扫帚到处飞,连我父亲都说他以后大概会在魁地奇赛事上大放异彩。”

    艾洛希亚了解地对弗林特点了点头,转头说道,“那佩拉你呢?”

    “唔,我小的时候曾尝试过一次。”埃弗里模糊地回应道,她遮掩地吃起一碗鸡蛋羹,显然是不想将那一次失败的尝试公之于众。

    艾洛希亚用手撑着下巴,指腹轻轻敲着脸颊地说道,“嗯,看来你们都有过了解。不过我还没有试过骑扫帚,所以我还挺期待这节课的。”

    弗林特和埃弗里都对艾洛希亚表示了关切,并且向她讲述她们各自对魁地奇的一窍不通。早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往周围一看,礼堂的一年级学生也都渐渐地消失不见。

    艾洛希亚起身跟上她两个准备走出礼堂的室友。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斯莱特林餐桌,看了一眼那自上一次就没有再跟她有任何互动的里尔德。他坐在一群人的中间,慢悠悠地吃着早餐。只有在周围簇拥着他的人向他搭话时,他才会偶尔抬头给出几番流利的回应。

    “艾洛希亚,我们快走,就要迟到了。”在礼堂门口的弗林特对着艾洛希亚喊话道。艾洛希亚看了看她前面这孤零零的两个同伴,默默地抿了抿唇,跟上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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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茵的草坪原本堆积着许多暗藏的水坑。但在这个早晨被莫特里教授精心地用魔法将那些干扰上课体验的水分,一同从泥土的缝隙里清扫出来,让它们全部汇聚成一个漂浮着的大水球。他用魔杖一挥,便将那团浑浊不明的水团丢斥到了禁林的深处。

    所以,孩子们一来便惊奇地发现,这片在昨天还如同旺盛的泥坑一般的草地,已经干燥得可以嗅出草丛根茎里储存的阳光。艾洛希亚和她的室友们一来就看到穿戴着不同颜色校服的学生们,混杂地分散在草坪的同一角。整个年级的分量让这一片小小的草坪显得有些过于喧闹。

    三个女孩在紊乱的人群中,挺身过层层推搡和嘈杂,本能地找到了同院的学生。回归熟悉的面孔时让三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不知道教授会怎么让这一大群人安静下来,好好上课。”埃弗里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发型,并且看了看脚下刚刚被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的皮鞋。她的语气不算友好,眉毛紧紧地蹙着,棕色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不悦的缝隙。艾洛希亚看着埃弗里皱成一团的脸,忽然感觉她长得很像刺猬。

    这时,莫特里教授终于到来,他先用扩音咒放大自己的声音,让孩子们安静下来。之后,他站在所有人的前方,介绍起了魁地奇这项运动。孩子们一个个都都听得很认真。即使那些自诩为魁地奇迷的,也都拉长了耳朵倾听教授对于更好地骑扫帚的提示。

    不过,在混乱之中,所有的秩序都是短暂的。一年级的孩子们毕竟注意力有限,熙熙攘攘的讲话声很快地再次翻涌而起,淹没教授的讲话声。

    所幸,莫特里教授熟知孩子们的这个规律,也很好地掌控了它。他迅速地结束自己的讲话,之后将孩子们从对扫帚的熟悉和掌握程度分类成组。不一会,艾洛希亚就因为自己出色的飞行天赋,被莫特里教授标记为了‘不用担心组’,并且获得了去草坪另外一端自由活动的权利。

    “艾洛希亚!你怎么做到的?”还在地面上的弗林特和埃弗里,仰着头看着天空上漂浮的艾洛希亚。太阳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艾洛希亚的身后,弄得地上的两个女孩都得用手遮着刺眼的光线。

    艾洛希亚对着她的室友们耸了耸肩,发自内心地笑着说道,“可能魁地奇听懂了我对它的向往吧。你们也快来试试。”

    说罢,她便控制着扫帚转弯,飞向另处。

    飞行果然是最接近自由的体验。艾洛希亚内心里爽快地想着。她用脚用力一蹬,便引领着扫帚向着天边云层的方向加速,加速,再加速,直到她连人带扫帚横穿捅破一片巨大的云朵。艾洛希亚憋着气,闯过那长得酷似棉花糖,而实则内心潮湿而瓷实的云朵。在穿过它后的艾洛希亚用手摸了摸背后的衣服,发现自己的灰色校服背心已经吸饱了水分。

    艾洛希亚调整了一下扫帚的角度,踏踏实实地坐稳。她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很快地在脑后将所有金发盘起来,只留下几缕额前的碎发来稍微修饰她清秀的脸庞。忽然一阵风向艾洛希亚卷来,让扫帚摇摆不定,她连忙双手支撑在扫帚上。

    那风因有阳光的镌刻而温暖,但它之中又狡猾地夹着一丝秋意挠人的清凉,艾洛希亚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之后,她闭上眼睛,胆大地张开双臂,感受散落在自己身上各处的太阳的余温。英国的阳光少见,所以艾洛希亚尽可能将有关阳光的触觉储存成一瓶易回放的记忆,让它在以后潮湿的雨天里作为一个释放暖意的源泉。

    吸气,呼气。整个世界也为此刻暂停。

    再次睁眼后,她灵活地调转扫帚的方向,开始像失重的铅球一般向下俯冲。

    身下的魁地奇场在艾洛希亚眼中,从原本的巴掌大的尺寸循序扩增,像一张在急速放大的地图。一直到艾洛希亚在即将和一个格兰芬多男孩撞上时,她才飞快地在扫帚上转了一整圈,以来逆转扫帚行驶的方向并且同时将速度减缓。

    “哇哦,好险!”那个姜红色头发的男生倒吸了一口气,瞪大了他蓝色的眼睛,说道,“你飞的真好!”男孩身后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孩也侧目看过来。

    “对了,你就是那个当时分院特别慢的女孩。”红发男孩兴致勃勃地说道,他飞近了一些,“认识一下吧,我是多米尼克·韦斯莱,我身后这位是我的兄弟维克多。”

    艾洛希亚高兴地对着他们微笑,并且与他们互相交换了姓名。顺理成章地,艾洛希亚便和她新交到的朋友多米尼克和维克多,一起趁着莫特里教授不注意,飞离草坪,围绕着整个霍格沃茨飞行玩耍。绕过城堡尖顶,顺带从外面参观一下上天文课的天文台,还有再俯瞰一下温室里面正在上课的学生和平静的黑湖表面。

    “你们快看,那个怪人巴恩斯拿着好多东西地过来了。”多米尼克将他的扫帚在禁林边缘的上空停下,指着地上一个小点说道。

    “他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啊?”维克多眯着眼睛询问着,他好奇地伸长了自己的脖子。

    “我也看不清。”多米尼克接上,“嗯,好像是课本?”

    “你们为什么叫他怪人?”艾洛希亚疑惑地问道。巴恩斯给她留下的印象不算深刻,仅仅只有开学的时候与他短暂交谈的回忆。

    “你没有听说过吗?巴恩斯是麻瓜。”多米尼克反而惊讶地望向艾洛希亚,见她还是一脸疑惑后,便继续说道,“就是他不会魔法,但是他却能够在霍格沃茨住下,并且待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是找到了什么能要挟校长的法子。”

    就在这时,底下的巴恩斯似乎听到了上空孩子的交谈声,他仰头往上看去,嘴里叼着一个深棕色的烟斗。刺激的阳光让巴恩斯眯起了眼睛,不过他还是认出了上方的是三个一年级的新生。

    两个格兰芬多加上一个斯莱特林,好罕见的伙伴搭配。巴恩斯回想起来,发觉有关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心平气和地共处地记忆少之又少,就显得他眼前出现的友好互动更加稀奇了。

    “你们不应该在上课吗?”巴恩斯停下脚步问道,他的平静声音因为有烟斗的妨碍而模糊不清。“快回去上课,对于私自逃课的学生的惩罚最轻都是关禁闭。”

    维克多在听到这番警告后也有些飘忽不定,他飞到艾洛希亚和多米尼克中间,说道:“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回去了,现在快下课了吧?”

    “好吧,那我们回去。”多米尼克这时也意识到了时间的流失。

    说罢,这两个男孩便转了个弯,面朝着草坪的方向。维克多回过头,见艾洛希亚还留在原地后便问道:“你还不走吗?”

    艾洛希亚垂眼看着地上继续行走的巴恩斯,忽然注意到了他斑白的鬓角因太阳的灼晒而溢出的汗,还有他佝偻着的背和沉重的脚步。她的脑海里闪回想起自己上一世的外祖母,那个老妇的模样。

    “我们不应该去帮帮他吗?”艾洛希亚不由自主地询问道,“他看起来很劳累。”

    不过,多米尼克和维克多眼中透出的不确定让艾洛希亚终止了她对他们回答的等待,而是直接飞下去,跳下扫帚站到老人身边,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现在巴恩斯总算看清了这个斯莱特林的身份,原来是开学时那个瘦小的艾洛希亚。他有些无语地垂眼看着这个还没有他手中书高的小孩子,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不过还是象征性地给她挑了几本轻薄的书递到她的怀里。

    就这样,他们一同走路回到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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