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随朝的南边有一个小村庄,小村庄叫李家村。

    李家村位于凤凰山南面山脚下,村子东面是一条并不算小的河流,叫凤凰河,凤凰河流经李家村这一段,又叫李家沟。

    李家村的风水极好,物产也丰富,家里地多的人家并不愁粮食,但这是对李家村本村的人来讲,对于逃荒来到这里的叶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叶子在凤凰河边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叹气,不知不觉就比别人洗的慢了点。

    只见这时,慢悠悠走过来一个男子,五官清朗,身材高大,只见他手放到嘴边,一声清亮的呼哨声传来。

    叶子转头一看,是李铁牛,他手里正拿着一个水桶:“铁牛哥,你又故意往这边打水了,是给月娥姐打的吗?她也挺不容易的,阿爹和阿母说了,让我也去他们家经常看看,给劈劈柴火啥的,月娥姐是大户人家的丫环,听说他在主人家当差时,比王地主家的小姐吃的都好,穿的也好,也根本没干过粗活。”月娥姐住在凤凰河的上面一段,离叶子洗衣服的地方有点距离。

    李铁牛笑眯眯的:“我也是这个意思,人家来我们村投奔亲戚,谁知道会被自己的亲弟弟嫌弃,孤身一个人住村子边上也怪可怜的,前几天我打了一只兔子,给她家拿了半只。”

    “前几天你又去山上了?怎么没叫上我二哥?”

    “我阿爹说了,咱们都订婚了,两家要互帮互助,本来我是想叫上你二哥的,你二哥学打猎的本事也学的快,我阿爹的意思是,他也可以试着自己打猎了,结果你二哥前几天不想跟去,说你嫂子身子不舒服,他在家有啥事也可以照料一点。”

    叶子愣了愣:“二嫂不舒服?”这个二嫂又懒,又娇气,装的吧。

    叶家人口简单,叶家家长,叶树,娶妻周芽,膝下有两儿两女,最大的是女儿,叶芳,嫁到隔壁沈家岙里一户人家,家里田地有个十来亩,吃喝不愁。接下来是大儿子,叶大山,叶大山有一把子力气,在码头扛货,娶妻林菊,再接下来是叶小山,叶小山长的也壮实,自从李铁牛和叶子订婚后,就跟着李铁牛和他阿爹上山打猎,再接下来就是叶子。

    李铁牛不好对叶家的事插话:“你的衣服洗差不多了没?咱俩一起去月娥姐家,我挑水来你劈柴,咱们夫妻是天生一对。”笑嘻嘻的,一脸无赖样。

    叶子不怕,都是农村娃,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两人也不大,叶子才十岁,李铁牛十二岁,笑道:“衣服还得再洗一遍,把皂角淘洗干净才行,月娥姐都四十的人了,你去她家,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的。”

    李铁牛:“我不是怕有人说闲话。”不就是想找个理由与叶子多待一会儿吗。

    叶子明白的很:“你先去,我晒了衣服就过来。”

    叶子速速洗完衣服,往家里赶,本来今天是轮到二嫂当值干活,结果她来月事了,叶子朦朦胧胧有点知道月事是个啥了,知道这几天对有些讲究的人来讲,是不碰水的,像二嫂。可是大嫂就没这么多禁忌,轮到大嫂做饭洗衣服,喂牲口时,大嫂从来没有喊叶子帮忙过。

    叶家也坐落在村子边上,离凤凰河并不远,李月娥住在凤凰河的上游一点,叶家坐落在下游。李家村以姓李人家为主,叶家是逃荒到这里的,十几年的辛苦积累下来,总共才三亩地。叶家是一排四四方方的泥土房,一共四间。

    叶子把衣服晾在门前那几根横放在架子上的竹杆上,看到大嫂正用一个竹篓提着洗好的菜,从河边回来。

    叶子摇摇头:“大嫂,你今天不是要赶着去县城里买点布料给大哥做衣裳吗?”大哥和大嫂都是勤快老实不多话的性子,大哥在码头扛活,衣服磨损的快。

    大嫂林菊:“你二嫂今天肚子疼,我还是待在家里吧,万一她不舒服,还可以帮忙一下,免得一家人到时候没饭吃。”

    叶子:“大嫂你说咱帮着二嫂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忙,可是只见咱俩帮她的忙,没见她在你月事的时候帮忙,我们这样子会不会反倒害了她,也不见的是好事。”

    林菊一愣,看了叶子一眼:“你说的倒也是有道理,那咱们饭不做,让她自己做去,做饭也沾不了多少水。”

    叶子:“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些人真的会蹬鼻子上脸的。”

    两人说着,大嫂把菜放在厨房里 ,冲着第三间泥房子大声道:“他二婶,菜已经从菜园里摘回来,拿到河边洗好了,接下来,就是熬一锅粥,烙点饼,炒个菜,沾不了啥水了,你自己来吧。”

    第三个房间一阵啪嗒声,只见叶小山的老婆谢花急风一样走到门口,满面愁容:“大嫂,你就帮帮忙吧,我肚子疼的厉害,实在不想走动,你就帮忙烙一下饼,煮个粥呗,行行好,大嫂。”再看看叶子:“好叶子,你帮帮二嫂的忙,行吗,二嫂会记得你的好的,你是个好的,你家铁牛还教你二哥怎么打猎呢,你们两个都不错,二嫂先谢谢你了。”

    又来这套,来一百遍都不厌倦,大概二哥就吃这套,叶子简直要气笑出来:“二婶,我得去月娥姐家帮忙,你知道的,月娥姐,头发都白了,又一个人生活,听说最近又有点头疼,爹娘也让我多去帮衬一下,我可不敢违背爹娘的意思,二嫂,其实我上次听郎中说来月事最主要是要让肚子热一点,你去做饭,厨房里全是火,不就肚子不疼了,这对你是有好处的事情呢,所以你别怕,也别担心,安安心心的去做饭就好了。”

    谢花捂着肚子,皱着眉:“大嫂知道,热一点对身体好,这不,这大热天的,我还捂着肚子呢,用被子盖的严实。”说着指了指屋子里。

    叶子打量一看,床上竟然真的放着一床被子。

    大嫂林菊也打量了房间里一眼,又看了看正当日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算了,算了,我来吧,再不做饭,爹娘又要骂了。”

    叶子气,但又不好意思,只好给大嫂打下手,两人合作,一顿饭很快就好了。

    叶子看了看大嫂,五官一点都不差,鼻梁高高,眼睛大大,也是个美人胚子,道:“大嫂,偏你惯着她,越惯越懒。”

    叶家看着人口不多,叶大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叶正声,小儿子叶正音,二哥叶小山也有个女儿,叶小梅,坐一起吃饭也有十口人,要烙的饼不少。

    林菊笑笑,手下下手却很快,已经朝爹娘房里走去,要厨柜的钥匙,准备拿面粉和玉米面和饼,在叶家的日子并没有怎么苦,虽然是玉米面,但是顿顿管饱,在乡下已经不差了,她并不是很计较谢花的偷懒。

    林菊去拿钥匙的当口,却听阿母周芽发话了:“谢氏,你个懒骨头,一天到晚偷奸耍滑的,没一天给我老老实实干活的,你听着,今天你要是不做饭,那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林氏做的,明天轮到叶子做饭,洗衣服,后天,大后天你月事该走了,到时候补回来,给我好好干活,不要到时候烙饼又烙的一个个小小的,大家伙儿都不够吃,要是再弄那么少,先紧着大家伙儿吃,你吃最后。”

    谢花娇滴滴:“娘……”

    周芽:“甭跟你老娘来这一套,你老娘又不是男的,这一天天的,明明是个乡下姑娘,偏弄的跟城里姑娘一样,去菜园里拨个菜,还怕晒伤,早知道这样,你应该找个地主家去过去,怪只怪老二那缺心眼的,只瞅着好看的,死活非要求着老娘去把你定下来。”

    谢花:“娘,大嫂她善良,她也愿意帮我,您不是也经常说,一家人要互相帮忙的吗?”

    叶母:“你拿这些话来糊弄你老娘我,互相帮忙是指互相,有来有往的,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老娘就看着林氏动不动被你指使干活,就不见你啥时候帮她干活了,这叫互相帮忙吗?更过分的是家里忙的时候,一家人都忙的要命,你死活不去地里,林氏地里活干了,回来还要被你指使,再不好好正正,你这苗子会越来越歪。就你这样,早晚把我孙女给带坏,往歪了带。”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越扯越深,谢花也怕了:“娘,你孙女好着呢。”

    叶子看一眼厨房,叶小梅小姑娘正在厨房里切菜呢,眼睛紧紧的盯着菜板,脚下踮着小板凳,切的可认真。

    叶子问小梅:“小梅,你说饭应该谁做呢?”

    才四岁的小梅小姑娘:“我做。”

    几个大人都笑出声,周母指着谢花骂:“瞧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事,赶紧给我做饭去,再啰里叭嗦,今天给我别吃饭。”

    叶子,林菊差点笑出声,凭她谁,到了叶母这里,都得乖乖的。

    叶子跟着叶母进了房:“阿母,二哥都找到打猎的活计了,大哥在码头扛活,我也想找个活计,要不然以后只是靠铁牛一人,这日子也紧巴。”

    叶母看了看叶子:“你倒是挺有成算的,才十岁,就开始谋划这个,也是,学东西也得早点学,得好几年工夫才能学成一门手艺。可是姑娘,铁牛家带着你二哥打猎,完全是看在已经跟你订婚的份上,要不然谁愿意多一个人去争夺山上的野味,山虽然大,可是大家都学了打猎了,也就打不到多少猎物了。想学一门本事也是一样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去找一个人教你呢,阿母要是有办法,阿母先让你姐学一门手艺了。”

    叶子:“沈家地多,大家一嫁过去,大姐和沈地就有十亩地,他们才三个孩子,十亩地够他们嚼用,可是铁牛哥家不一样啊,才三亩地,虽说李阿爹只有铁牛一个儿子,可是总共三亩地。”

    叶母:“我的傻姑娘哎,李家三亩地算个屁,他们打猎来钱才快,一头老虎都快一百两银子了。”

    李家前年打到过一头老虎。

    叶子:“老虎不是时时都打到的,也就一次,再说那是冒着丢命危险,万一……”

    不能啥都得靠李铁牛啊,叶子决定靠自己。

    叶母:“姑娘哎,你就别愁了,相信阿母和阿爹挑人的眼光。”

    叶母这话可不是吹的,凭叶家的条件,那定亲的人家条件都不差,沈家不差,李铁牛家也不差,叶子想,也许这是因为叶家人相貌都不差,别人也相的上眼吧。

    不管怎么样,叶子都要学一门手艺,可是手艺啊,手艺,尤其是女子学手艺,去哪里学,怎么学呢?

    她可只是一个乡下的,什么都不懂的,十岁的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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