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喜欢吗…”六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许渊身上，砸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反握住青璇另一只手，“姑娘所言，可都当真？”
青璇被一双这样热切的目光注视，面颊一时也有些发烫，“自然。”
“不过，我与你的事，先暂且不提。”青璇想起正事来，“你可知埋伏你的刺客，是谁下的手？”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隐隐猜测。
许渊敛眉，“虽不中亦不远矣。”他眼含嘲弄，“除却许卓和魏皇后，我想不到第二个如此急切想置我于死地之人了。”
青璇微微颔首，她与许渊想到一块去了，就目前来看，许卓母子的确嫌疑最大。
许渊冷了声，“我定要让他们母子二人，血债血偿。”
青璇知道他是想起谭美人了，一时沉默下去，对于谭美人的死，她有几分自己的猜测，可夫子的存在，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她有些挫败地想，她与夫子相处的那么多年，她甚至连夫子的名字和生平都不清楚。
许渊对她从无隐瞒，可自己却守着这样的秘密不肯告知他，不知为何，青璇忽然想将此事和盘托出，生平第一次，她想对人倾诉这些。
“许渊，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许渊见她罕见面容肃穆，“姑娘但说无妨。”
话到嘴边，青璇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艰涩道：“关于你母亲的死…”
“我总觉得没有那般简单。”
许渊点头，其实那日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觉这件事从头到尾显得那样拙劣，若是魏皇后出手，也没必要做得那般明显。
可不论如何，谭美人薨逝一事，魏皇后必不清白，那枚凤凰图案的盘扣便是证据。
他当即便寻了大理寺少卿朱伯允暗中调查此事，可事到如今，仍未有任何收获。
谭美人再如何受冷落，身份总归是宫妃，是宫妃，则一应事务皆归魏皇后管辖，他即便有心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也是无力插手，此事便就这样僵持下去。
青璇见他并无异色，接着道，“我在晋阳离乱之时，遇上一位夫子将我抱走。”
她渐渐陷入回忆中，将山中那些岁月一一道来，唯独舍去夫子将她留在山中一事，“最后，我与夫子分道扬镳，我在山下做了医者，辗转去到扬州，而夫子则再不见踪迹。”
许渊耐心听她说完，想起那些被她一笔带过的困窘，神色微黯，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宽慰。
青璇不需要他的宽慰，说来也奇，她见许渊面色复杂，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绽了一抹笑，“许渊，我过的很好，也不觉得苦，更何况，如今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此后，等你我大仇得报，我便与你归隐山林，从此做一对隐世夫妻，可好？”
她脸上闪动的神采令许渊不住心折，顾不得身上疼痛，听到夫妻二字，心中顿时沸反盈天，旋即将青璇一把拥入怀中，“芷儿…”
听到这个称呼，青璇微微愣住，除了家中父母兄长，她还未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芷儿二字，“别叫我芷儿。”
“唤我青璇。”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许渊瞳孔一阵紧缩。
青璇便在他难言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不错，我便是青璇，那个无极阁杀手青璇，臭名昭著的青璇。”
她既信任许渊，便不会再隐瞒他，将一切倾吐完毕，她紧紧盯着许渊，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波动。
若是许渊对此难以释怀，她与许渊便不是一路人，断在此处也好。
熟料那个怀抱将她拢得更紧，“我竟不知，你从前吃了这么多苦。”
青璇心中那尾亘古冰封的湖，寸寸皲裂，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第一反应竟不是感动，只胸腔中忽的涌出一阵酸胀。
夫子抛下她的时候，她委屈过，在外乞讨时，她怨愤过，为无极阁卖命、多少次生死徘徊时，她也曾迷惘过。
她早便悄悄在自己心中树起一座高塔，日日夜夜，她立在高塔上，垂目望着塔下之人，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无悲无喜，无论什么，都无法打动她分毫。
可如今，这座高塔为一人开了一扇门，自此，她不再是高塔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青璇伸手环住许渊，原来仅仅只是一个怀抱，便能叫她喉头哽咽，心中酸楚。
过了一会，她轻轻挣开桎梏，将跑得有些远的话题牵了回来，“我怀疑，谭美人的死，与夫子有关。”
“那日我在谭美人头上，察觉一根长针入穴，封闭全身经脉，气血逆行而亡，此种手法我只在夫子手札中见过，且常人难以察觉，只能断定暴毙而亡。”
当即，青璇将夫子说过的那番话原原本本道来。
许渊眉头紧锁，“姑娘口中的那位夫子身上，的确疑点重重。”
可一个已经消失了十余年的人，当真能只手遮天，在宫中做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这亦是青璇所不解的，就她所知的吉光片羽中，夫子一直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身上也没有皇宫中人盛气临人的态度。
因此即便手法与夫子教她的如出一辙，可她心中依旧有一点不解，夫子为何要对一个长居冷宫数十年的宫妃，下此毒手？
这显然不合常理。
谭美人，景帝，夫子，还有那被拔了舌头的老妇。
一切的一切，如千丝万缕的线，绕成一团，难解难分。
“对了，今日对许卓出手之人，可是你安排的？”青璇的计划中并没有那道冷箭的存在，因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许渊。
出乎意料的，许渊却即刻否认下此事，“我并未对许卓出手。”
许卓遇刺亦不在他计划之中。
二人对视之下，面色俱都凝重起来。
“莫非是许玉？”除却他和青璇，许渊能想到的唯有湘王许玉。
毕竟许玉和许卓在朝中分庭抗礼，笼络朝臣，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此事若是许玉做的，他绝不会意外，可他又隐隐察觉不对。
他和许卓都遇刺了，许玉却安然无事，以崔淑妃的老谋深算，怎会让许玉独树一帜？
若非许玉出手，又将他和许卓算计在内，那幕后这只黑手，便很值得引起重视了。
宫中何时出了这样一条潜伏在暗中的毒舌？
青璇敛眉沉思，正欲在脑中串联因果，却听得原本万籁俱寂的帐外，忽然天光大亮——
数不清的火把自帐外燃起，连绵不断，一直点亮至原野尽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渐渐汇成一句话：“来人！陛下遇刺了！”
青璇心头一跳，在回宫前夜这样一个微妙的时机，在两位皇子接连遇刺后，明昭的皇帝也遭了毒手。
这必然是朝野皆惊的大事，或许明日一早，消息不胫而走之下，整个晋阳便该人心惶惶、乱作一团了。
景帝遇刺，如今外头闹哄哄的，定然是在挨个寻找刺客下落，青璇当机立断，轻轻撩开帐子一角，一双眼扫视帐外情况。
出乎意料的，数不清的羽林卫戒严之下，竟并未展开搜查，而是在那座明黄色的营帐前停下。
士兵手上的火把照亮长夜，明灭的光映在脸上，显出几分诡谲。
这样大的动静，显然将帐子中熟睡的官员和家眷吵醒，此刻一个个营帐如苏醒的野兽，争相睁开双眼。
青璇本能察觉到不对，“你别起身，我去外头看看。”
趁人不备，青璇混入前去探查的人群，慢慢围在景帝营帐前。
帐中静悄悄的，应当点了灯，透出暖黄色的光，而后是一阵咆哮，“放肆！”
是景帝的声音，他似乎气得狠了，方说完这句话，便喘起粗气，身旁响起崔淑妃劝诫之声，“陛下息怒，当心身子。”
听了这句话，景帝果真不再开口了，想必无人比他更懂保重龙体这句话的重要性。
只他的怒气并非那般容易平息的，于是屋中便响起了重重的拳打脚踢声，伴随着一声有些熟悉的惨叫，搜刮着青璇耳膜。
账内动静了得，帐外众臣面面相觑，伸长了脖子，只恨不得能将头挪进那明皇的帐子中一窥究竟。
方才听到内侍那声惊叫，众臣都吓破了胆，唯恐在这荒郊野岭之上，生出什么江山易主之事。
毕竟先前两位皇子遇刺，如今景帝又出了事，这背后显然有人操纵，想到此处，众人不禁暗暗朝那位处之泰然的湘王看去。
不过瞧着如今情况，景帝非但没有受伤，身子反而牢靠地很。
这让众臣心中悬起的那块大石放下不少，毕竟景帝一驾鹤西去，他们的去留便成了问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颍川侯府。
众人心思各异间，帐中惨叫与景帝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混乱中又似砸落落什么物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这个惨叫声音实在是耳熟，想了许久，青璇终于在脑中想起这一号人来。
若说起来，这人与谢府也算结了大梁子，不过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出现在景帝的龙帐中？
青璇被一双这样热切的目光注视，面颊一时也有些发烫，“自然。”
“不过，我与你的事，先暂且不提。”青璇想起正事来，“你可知埋伏你的刺客，是谁下的手？”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隐隐猜测。
许渊敛眉，“虽不中亦不远矣。”他眼含嘲弄，“除却许卓和魏皇后，我想不到第二个如此急切想置我于死地之人了。”
青璇微微颔首，她与许渊想到一块去了，就目前来看，许卓母子的确嫌疑最大。
许渊冷了声，“我定要让他们母子二人，血债血偿。”
青璇知道他是想起谭美人了，一时沉默下去，对于谭美人的死，她有几分自己的猜测，可夫子的存在，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她有些挫败地想，她与夫子相处的那么多年，她甚至连夫子的名字和生平都不清楚。
许渊对她从无隐瞒，可自己却守着这样的秘密不肯告知他，不知为何，青璇忽然想将此事和盘托出，生平第一次，她想对人倾诉这些。
“许渊，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许渊见她罕见面容肃穆，“姑娘但说无妨。”
话到嘴边，青璇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艰涩道：“关于你母亲的死…”
“我总觉得没有那般简单。”
许渊点头，其实那日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觉这件事从头到尾显得那样拙劣，若是魏皇后出手，也没必要做得那般明显。
可不论如何，谭美人薨逝一事，魏皇后必不清白，那枚凤凰图案的盘扣便是证据。
他当即便寻了大理寺少卿朱伯允暗中调查此事，可事到如今，仍未有任何收获。
谭美人再如何受冷落，身份总归是宫妃，是宫妃，则一应事务皆归魏皇后管辖，他即便有心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也是无力插手，此事便就这样僵持下去。
青璇见他并无异色，接着道，“我在晋阳离乱之时，遇上一位夫子将我抱走。”
她渐渐陷入回忆中，将山中那些岁月一一道来，唯独舍去夫子将她留在山中一事，“最后，我与夫子分道扬镳，我在山下做了医者，辗转去到扬州，而夫子则再不见踪迹。”
许渊耐心听她说完，想起那些被她一笔带过的困窘，神色微黯，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宽慰。
青璇不需要他的宽慰，说来也奇，她见许渊面色复杂，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绽了一抹笑，“许渊，我过的很好，也不觉得苦，更何况，如今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此后，等你我大仇得报，我便与你归隐山林，从此做一对隐世夫妻，可好？”
她脸上闪动的神采令许渊不住心折，顾不得身上疼痛，听到夫妻二字，心中顿时沸反盈天，旋即将青璇一把拥入怀中，“芷儿…”
听到这个称呼，青璇微微愣住，除了家中父母兄长，她还未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芷儿二字，“别叫我芷儿。”
“唤我青璇。”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许渊瞳孔一阵紧缩。
青璇便在他难言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不错，我便是青璇，那个无极阁杀手青璇，臭名昭著的青璇。”
她既信任许渊，便不会再隐瞒他，将一切倾吐完毕，她紧紧盯着许渊，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波动。
若是许渊对此难以释怀，她与许渊便不是一路人，断在此处也好。
熟料那个怀抱将她拢得更紧，“我竟不知，你从前吃了这么多苦。”
青璇心中那尾亘古冰封的湖，寸寸皲裂，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第一反应竟不是感动，只胸腔中忽的涌出一阵酸胀。
夫子抛下她的时候，她委屈过，在外乞讨时，她怨愤过，为无极阁卖命、多少次生死徘徊时，她也曾迷惘过。
她早便悄悄在自己心中树起一座高塔，日日夜夜，她立在高塔上，垂目望着塔下之人，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无悲无喜，无论什么，都无法打动她分毫。
可如今，这座高塔为一人开了一扇门，自此，她不再是高塔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青璇伸手环住许渊，原来仅仅只是一个怀抱，便能叫她喉头哽咽，心中酸楚。
过了一会，她轻轻挣开桎梏，将跑得有些远的话题牵了回来，“我怀疑，谭美人的死，与夫子有关。”
“那日我在谭美人头上，察觉一根长针入穴，封闭全身经脉，气血逆行而亡，此种手法我只在夫子手札中见过，且常人难以察觉，只能断定暴毙而亡。”
当即，青璇将夫子说过的那番话原原本本道来。
许渊眉头紧锁，“姑娘口中的那位夫子身上，的确疑点重重。”
可一个已经消失了十余年的人，当真能只手遮天，在宫中做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这亦是青璇所不解的，就她所知的吉光片羽中，夫子一直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身上也没有皇宫中人盛气临人的态度。
因此即便手法与夫子教她的如出一辙，可她心中依旧有一点不解，夫子为何要对一个长居冷宫数十年的宫妃，下此毒手？
这显然不合常理。
谭美人，景帝，夫子，还有那被拔了舌头的老妇。
一切的一切，如千丝万缕的线，绕成一团，难解难分。
“对了，今日对许卓出手之人，可是你安排的？”青璇的计划中并没有那道冷箭的存在，因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许渊。
出乎意料的，许渊却即刻否认下此事，“我并未对许卓出手。”
许卓遇刺亦不在他计划之中。
二人对视之下，面色俱都凝重起来。
“莫非是许玉？”除却他和青璇，许渊能想到的唯有湘王许玉。
毕竟许玉和许卓在朝中分庭抗礼，笼络朝臣，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此事若是许玉做的，他绝不会意外，可他又隐隐察觉不对。
他和许卓都遇刺了，许玉却安然无事，以崔淑妃的老谋深算，怎会让许玉独树一帜？
若非许玉出手，又将他和许卓算计在内，那幕后这只黑手，便很值得引起重视了。
宫中何时出了这样一条潜伏在暗中的毒舌？
青璇敛眉沉思，正欲在脑中串联因果，却听得原本万籁俱寂的帐外，忽然天光大亮——
数不清的火把自帐外燃起，连绵不断，一直点亮至原野尽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渐渐汇成一句话：“来人！陛下遇刺了！”
青璇心头一跳，在回宫前夜这样一个微妙的时机，在两位皇子接连遇刺后，明昭的皇帝也遭了毒手。
这必然是朝野皆惊的大事，或许明日一早，消息不胫而走之下，整个晋阳便该人心惶惶、乱作一团了。
景帝遇刺，如今外头闹哄哄的，定然是在挨个寻找刺客下落，青璇当机立断，轻轻撩开帐子一角，一双眼扫视帐外情况。
出乎意料的，数不清的羽林卫戒严之下，竟并未展开搜查，而是在那座明黄色的营帐前停下。
士兵手上的火把照亮长夜，明灭的光映在脸上，显出几分诡谲。
这样大的动静，显然将帐子中熟睡的官员和家眷吵醒，此刻一个个营帐如苏醒的野兽，争相睁开双眼。
青璇本能察觉到不对，“你别起身，我去外头看看。”
趁人不备，青璇混入前去探查的人群，慢慢围在景帝营帐前。
帐中静悄悄的，应当点了灯，透出暖黄色的光，而后是一阵咆哮，“放肆！”
是景帝的声音，他似乎气得狠了，方说完这句话，便喘起粗气，身旁响起崔淑妃劝诫之声，“陛下息怒，当心身子。”
听了这句话，景帝果真不再开口了，想必无人比他更懂保重龙体这句话的重要性。
只他的怒气并非那般容易平息的，于是屋中便响起了重重的拳打脚踢声，伴随着一声有些熟悉的惨叫，搜刮着青璇耳膜。
账内动静了得，帐外众臣面面相觑，伸长了脖子，只恨不得能将头挪进那明皇的帐子中一窥究竟。
方才听到内侍那声惊叫，众臣都吓破了胆，唯恐在这荒郊野岭之上，生出什么江山易主之事。
毕竟先前两位皇子遇刺，如今景帝又出了事，这背后显然有人操纵，想到此处，众人不禁暗暗朝那位处之泰然的湘王看去。
不过瞧着如今情况，景帝非但没有受伤，身子反而牢靠地很。
这让众臣心中悬起的那块大石放下不少，毕竟景帝一驾鹤西去，他们的去留便成了问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颍川侯府。
众人心思各异间，帐中惨叫与景帝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混乱中又似砸落落什么物件，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这个惨叫声音实在是耳熟，想了许久，青璇终于在脑中想起这一号人来。
若说起来，这人与谢府也算结了大梁子，不过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出现在景帝的龙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