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来!”

    周伯大喝一声,立时运起内力一掌打向树门!

    霎时间,门内那人被掌力所伤,不由自主跌了出来。

    此人黄裙翠衣,脸色煞白,立刻吐出了一口血,却是钱璃!

    周伯连忙上去将人扶了起来,纪彤也赶紧将随身带的调息丸药给她服下,周伯又给她输了些内力,方才缓和了过来。

    “三小姐,怎么是你啊?”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钱璃偷偷跟在自己身后,心中庆幸自己没用十成功力,否则三小姐非死即伤。

    钱璃也没料到外头是这个景象,懵了一阵,看了几人一会,才道:“我晚上在父亲的卧房整理他的遗物,突然听到墙内有一阵脚步声,后来无意中扭动了一个金摆件,就打开了一个暗门。一时好奇,便走进来看看。”

    纪彤闻言,暗暗在心里道,在室内便能听见密道里的声音,看来这钱璃的耳力也是极有天赋。

    钱璃看到纪彤,也有些惊讶:“你,不是名捕司的纪姑娘?我今天还看见阿玳拿着你的画像四处张贴,说是你正在被官府通缉,怎么会在这里?”

    纪彤哑然失笑,只得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这一回来,也算是受人之托,来看看你。”

    钱璃奇道:“看我?”她自小生长在钱家,从未出过远门,有何人会在外头见到纪彤呢,还要托付她来看自己?

    纪彤看了看钱璃,一时没有说话。

    周伯见状,思忖了片刻,还是主动接过了话头:“三小姐,既然今日被你撞见了,或许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再说如今钱家风雨飘摇,说不准哪一日我这老骨头也就进了棺材,现在我便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免得将来这秘密再无人知晓。”

    钱璃哪里能想到自己偷偷好奇晚睡了一会,便会遇见揭露自己身世的大秘密,一时间不由瞠目结舌,竟然忘了说话。

    周伯叹了一口气,徐徐开始了讲述……

    “老爷是金算子的事情,想必三小姐已经有所耳闻了。但是你大约还不知道金算子所掌管的金兵台里的规矩。”

    “杀手本就是一个朝不保夕的行当,因此人心难聚,难以管理。也正因为如此,老爷才想出了一个计策,说是笼络人心也罢,说是为了让金兵台内的杀手再无后顾之忧也好。”

    “所有杀手一旦签署了加入金兵台的契约,若是任务成功,赏金便需要分三成给金算子。若是任务失败,其家属的生养死葬都由金兵台一应负责,若是孤家寡人,老爷也必会亲自为他收尸。”

    纪彤心道这条潜规则倒是从未在江湖上披露,难怪金兵台的杀手一向视死如归,也很少听到有叛逃的情况,钱枢倒是也算得上有人情味。

    周伯看着眼前的钱璃微微出神,当年她被送到钱枢身边的时候,还是个不到十个月的襁褓中婴孩,瘦瘦小小的一团,但是这孩子那时候已经长得非常可爱了,而且一见面就和钱枢十分投缘,在他怀中并无哭闹,反倒是笑得很开心。

    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了下去:“你父亲当年也是金兵台的一名杀手,他以耳力著称,因此外号为金耳。后来老爷遇见纪春年大人后,便萌生了退隐江湖的念头,因此着意解散金兵台。不过金耳还是请老爷能实现从前的许诺,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颠沛流离,而且随时有被抓捕入狱的可能,故而还是希望将你托付给老爷抚养。”

    “老爷自己那时候其实也有些自顾不暇,夫人刚刚去世,四少爷也出生不久,但是你这孩子确实可人疼,因此老爷便还是同意了。后来金耳果然任务失败,被名捕司抓捕,老爷因他所托,便将你当作亲生女儿抚养,你们的感情也一向和睦,所以多年来他也没有将你的身世告诉你。”

    “如今老爷已经去世,钱家外部也有人正在虎视眈眈,或许正是你可以离开的时机,也或许是上天给了金耳一个机会吧,你还有时间去见见你的亲生父亲。”

    钱璃喃喃道:“我的亲生父亲?”

    她一时胸中震荡,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钱枢亲生的,也常常被李氏明里暗里地讥讽,但是父亲却待自己十分慈爱,因此她早就将钱枢当作了自己的父亲,从不做他想。

    突然周伯想到了什么,看向纪彤:“对了,每个人加入金兵台,都会托付一家老小,身家性命,待我回去翻翻老爷的手札,说不定可以从里头得到那几人和无名的一点线索。”

    纪彤眼前一亮,是啊,若是能有这几个杀手的籍贯或是亲人的去向,说不定便能推测出那个凶手的真实身份来,于是众人便商议明晚同一时间在此相会。

    翌日,仍是月上中天。

    但是今夜那轮圆月的边缘却显得有些模糊,有种雾蒙蒙的光晕,月色也不比昨日清亮。

    李兰溪抬头感叹一声道:“看来明日的天气不会太好。”

    纪彤笑道:“你何时有了夜观星象的本领,或者我该改口叫你李半仙?”

    李兰溪也笑了:“然也,若是明日阴天,再喊我不迟。“

    接着这人侧头看她,正色道:“你觉得那几人中,谁比较像是当夜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不知道。”纪彤诚实道,她也想了许久,但是如今的线索太少,仍然无法下结论,即使让她给个猜测都显得有些草率。

    “但是那个叫无名的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整个人都太不寻常了,简直像是…..”

    她没有说完,李兰溪却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专门为了杀你父亲,才加入的金兵台。”

    纪彤闻言立刻抬眸:“你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

    李兰溪道:“是。会选择加入金兵台的杀手自然都是为了钱财杀人,这样的人如果能赌上自己的性命,去赚这种刀口舔血的银子,怎么会只接三个单子呢?”

    “但是,一个专门为了杀死我爹才去金兵台当杀手的人,居然会是他的兄弟?”纪彤说着说着,突然有些背后发凉,这人心中对爹的恶意会是何等的大。

    她爹一向待人真挚,交游广阔,与他结为兄弟的人也不少,但是那个人能和被自己的杀死的人的亲属笑谈,让她无端想起了金耳说的那句——

    现在,你后悔了么,纪大哥?

    后悔什么?这个人为什么会对爹说这样的话?

    她正低头思索,却听见李兰溪突然指着山下,道:“看!”

    他手指那处,赫然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光,浓烟还在不断升起。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异口同声!

    “那个方向是——”

    “星铢山庄!”

    二人赶忙从那树中密道进入,急奔进钱宅。

    纪彤心中涌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又是大火,难道这次会是…….

    结果却遇见了正往外奔走的钱璃带着钱琅和几个下人一路小跑而来。

    纪彤瞧了瞧,却没见到周伯和程渐,立刻拉住她:“发生了什么?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

    钱琅显然被惊吓到了,眼下还在不住地抽泣,钱璃脸上到处是黑灰,袖子也破了,像是被剑划破的,神色倒是还算镇定,答道:“刚刚有一伙黑衣人闯进了家里,见人便杀,阿玳去衙门搬救兵了,周伯让我带着姐姐和幸存的下人先从密道撤退,他还在外头拖延时间。”

    纪彤忙对李兰溪道:“你护送他们先去安全的地方,我要回去看看周伯,他一个人不知是不是能抵挡得住。”

    李兰溪知道此刻情况紧迫,也不多言,只道:“注意安全,我一会就来找你。”

    二人遂兵分两路,各自去营救。

    纪彤从暗道出去的时候,只觉得那门后机括都有些发烫,此处是程渐的卧房,地处相对偏远一些,眼下火势还不算太大,但是看见窗外也是一片火海了。

    她忙取了布巾在水盆里浸湿后,遮住口鼻,眼睛一闭,奋力踢门而出。

    外头的钱宅已人间炼狱,走廊上、院子里、地上、门前,或趴或躺,都是已经惨遭毒手的婢女和仆人。纪彤蹲下看了看他们的伤口,并不是同一种兵器造成的,有刀有剑,有的一击致命,有的砍了两三刀,看来功力也有高低之分。

    但是山庄内此刻却已经无声无息,若是不看眼前的场景,仿佛从没有贼人闯入,仿佛这样一场灭门惨案的发生只是她的错觉。

    直到她在大厅见到了躺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周伯。

    “周伯!”

    纪彤立刻拔足奔了过去,低头只见周伯当胸一道贯穿剑伤,正在汩汩往外冒血,他的唇边和身上也满是鲜血。

    周伯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是她,眼睛居然微微睁大,努力张开口:“纪姑娘,你…..快走……他们……”

    “周伯,他们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纪彤心下怒不可遏,扶着周伯的手都忍不住发着抖。

    “金……兵……台……”周伯断断续续终于说完了这三个字。

    “金兵台不是早就解散了么?再说钱枢也已经……”

    周伯费劲地摇了摇头:“不……他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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