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被他们抢走了,抱……歉……”周伯颤抖着握住纪彤的手,艰难地吐息,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周伯,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你好好休息吧。”纪彤扶着周伯的身体,感觉他的瞳光在慢慢扩散。

    周伯的眼睛终于闭了起来。

    纪彤在此刻突然觉得无比的孤寂,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无助的被火包围的夜晚。

    没有爹,没有娘,家里没有一个人还活着,跟现在一样,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自己。

    她太大意了,以致于根本没有发现有一个黑影慢慢从身后靠近。

    一阵奇异的香气飘来,纪彤觉得眼前的景色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接着耳边响起了一阵乐声,那是她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但是极为柔和低沉,就像是童年时期听过的催眠曲,让人不知不觉就放下了警惕。

    一个声音轻轻道:“忘掉痛苦,忘掉自己,就可以进入彼岸,你不想见到他们么?可是他们一直在等你啊。”

    谁?谁在等我。纪彤茫然四顾,但是周围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彤儿。”

    有人从身后走来。她回过头却是娘,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娘了,但是娘却一点也没有变,她还是从前的样子,穿着一袭素雅的长裙,手中还拿着几朵刚从花园摘来的鲜花就像是刚刚才从花园散步回来。

    纪彤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情不自禁地扑向母亲的怀抱,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哭诉道:“娘,我好想你,我好像迷路了,一转眼就看不见你和爹了,我好害怕。”

    她娘轻柔地抚摸她的背,在她耳边温和道:“怎么会呢?无论我的彤儿在哪里,娘都会找到你的。”

    她拉着纪彤,往前一指:“你看——你爹不是在那儿么?”

    果然前方一个清俊的身影正站在桃花林里,对着她笑眯眯地挥挥手。

    她心里一面高兴,但是随之有一种仿佛哪一处的隐隐的疼痛传来。

    李兰溪从密道出来后看到的画面,便是一个黑衣人单手持排箫吹奏,另一手拿着银针往纪彤脑后刺去!

    “你是谁!住手!”他来不及思考,本能施展轻功,飞速急奔,堪堪打落银针。

    那黑衣人见一针不中,回身后撤,但是口中箫声却不停。

    李兰溪肋下立刻传来一阵抽痛,他顾不上调整内息,立刻扶住纪彤,却见她双眼迷蒙,似乎根本认不出来他。

    “阿彤,醒来!他让你看到的都是幻境!”他急急喊道,连点她脑后耳朵侧几处大穴。

    黑衣人此时一曲吹完,才从唇边拿开排箫,他眼见李兰溪施救,却不制止,悠悠道:“没用的,她现在正沉溺在此生最美好的梦境里,怎么会轻易醒来?”而后他嘴角微扬,眼角的纹路微微显出来,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彩,“倒是你,似乎也很有意思,或许我今夜可以有双倍的收获。”

    李兰溪将纪彤轻轻放下,而后拿出腰中骨笛,沉声道:“那你便来试试!”

    “哟,果然是同道中人。”黑衣人打量着他手中的笛子,也举起了自己的排箫,“那便来看看谁的更好!”

    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声,交错响起,此起彼伏,仿佛一场无形的战争。一边是悠扬而神秘的笛音,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另一边则是低沉而充满杀意的箫声,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潜伏待发。

    随着两人的对决中,庭院中的气流开始变得紊乱,树叶随着音波的震动而颤动,连月光也似乎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摇曳不定。

    与此同时——

    幻境中的纪彤一步一步走向美丽的春和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后面似乎不知那里着火了,她不禁回头看去,只觉得那边十分灼热,看着浓烟滚滚非常可怕。

    “彤儿,你在看什么?”

    但是身边是温柔的娘亲的呼唤,前方还有爹的声音,她还是一步一步往那边走。

    突然一阵清亮而尖锐的笛音破空而至,直刺脑海!纪彤感到自己的脑中像是被利刃切割,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裂开,她的头痛欲裂,仿佛整个人正在被撕扯成了两半。

    院中。

    李兰溪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冷汗,按在骨笛上的指尖也不住地微微颤抖,这黑衣人的内力极为宽广,其吹奏的音波浩如烟海,冲击源源不断袭来,但他仍试图维持着笛声的稳定。因为他知道,一旦笛音被箫声所压倒,纪彤的精神将会彻底崩溃。

    黑衣人站在庭院的一角,他的面容隐匿在夜色中,只有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见李兰溪已露疲态,立刻加大了吹奏的力度,箫声变得更加尖锐和强烈,如同一把把利剑直刺李兰溪的心脏。黑衣人的笑容越发张扬,似乎十分享受这场精神上的征服。

    李兰溪深吸一口气,尽管胸中疼痛欲裂,仍拼命运转内力,他的心中也愈发坚定,试图找到箫声的破绽。他的笛声逐渐变得低沉而有力,如同大海中被波涛冲击的礁石,坚定不移地一波接一波地抵抗着箫声的侵袭。

    黑衣人见状,眉头微蹙,一边吹奏着手中的长笛,一边以内息传音,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居然会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真是不要命了。”

    李兰溪却不理会,只是他先前突破禁制勉强运功,已是不免内息错乱,此刻以全身力气驱动骨笛,和这黑衣人的魔音相抗,已经是强弩之末,唇角慢慢留下一道血线。

    然而,黑衣人的笛声还是太过强大,李兰溪的抵抗渐渐变得无力。在一次剧烈的音波冲击下,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而后他听见那黑衣人,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他,接着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其实你和她是一样的。”

    ……

    纪彤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头痛欲裂,仿佛有千钧之力压迫着她的头颅。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她已经不在星铢山庄了,而是置身于一个陌生而幽深的密林里。

    身旁,李兰溪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纪彤心中一紧,急忙摇晃着他,呼唤他的名字:“李兰溪,李兰溪,你醒醒!”

    然而,李兰溪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唇边的血液已经干涸,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右手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纪彤心中涌起一股恐慌,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他的额头,却发现他的体温异常升高,热得烫手。

    不行,必须赶快给他降温。她环顾四周,只见密林深处树木参天,枝叶繁茂,阳光难以穿透这层天然的屏障,只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鸟鸣和风声,为这片密林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幽深。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李兰溪的眼睛短暂地睁开了一下,野兽一般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见到是她后,却仿佛安下心来,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指也终于松开了。

    纪彤舒了一口气,将李兰溪的身躯小心地平放在草地上,才站起身来,去寻找水源。

    幸好她的运气不错,没有走太远,便被她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水尚算清澈。她找了片大叶子装了水,喂李兰溪喝了下去。又撕了袍子蘸湿了给他擦额头降温,如此几轮之后,李兰溪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渐渐隐没,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

    冬季的深林,夜晚的温度会骤降,即便是身强体壮之人也难以抵挡严寒的侵袭,更何况是李兰溪此刻这般虚弱的身体。于是纪彤又去了林子里捡了好些用于生火的干柴与枯枝,而且有火堆,也不容易引来野兽攻击。

    回到李兰溪的身旁,她先将较大的枯枝摆放成一圈,作为火堆的基底,再小心翼翼地将细小的枝条与枯叶铺在上面,接着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随着一缕青烟升起,火舌瞬间舔舐上了枯枝,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四周,也带来了温暖的气息。

    纪彤看着这火苗不由微微发呆,周伯死了,原先的线索都断了,李兰溪也受了重伤,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等明日李兰溪好些了,首先要从这里出去……大约是连续几日的疲惫,她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可正当她沉浸在浅浅的梦乡之中,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猛然将她从睡意中惊醒,让她不禁皱紧了眉头,低呼出声。

    她挣扎着坐起身,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只见火堆依旧在安静地燃烧着,照亮了这片小小的空间,而李兰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不动也不说话。

    “李兰溪,你怎么了?”纪彤看他神色有些不对,眼神发直,仿佛被魇住了,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谁知李兰溪却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她居然挣脱不开!

    然后这人居然将她的手指卷入口里,用力吮吸,一阵剧痛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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